“贺兰觿, ”修鱼稷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我输了,刚才你说的条件, 我们照办。可是如果你输了呢?”

“你也有条件?”贺兰觿眉头一挑。

修鱼稷点点头:“如果是你输,请让出C城,承认它是修鱼狼族的领地。修鱼家可以从北关任意进出C城, 不受干扰。”

贺兰觿沉默。

一阵强烈的焦虑涌上心头。皮皮知道沙澜狼族通常只关心三件事:交配、食物、地界。开拓领地、驱逐入侵是头人的首要任务。

所以赌注是一座城池。

修鱼家只来了五个,他们背后, 有一整个家族。也许这是先头部队,也许大队人马正在南下……

C城是南岳的都城、政治的心脏。南岳狐族的重要机构、运营通道、防守地道都建立在这里。虽然皮皮不知道具体地点和人数,从观音湖聚会的情况来看, C城里居住着不少狐族以及各部落的首要。

更重要的是,由于数百年的运作,C城已成了狐族与人类和平共生、互相融入的家园, 也是狐族财产最重要的投资地段、更是狐族与人类关系网最密集的区域。这些, 都不是说搬就搬,说撤就撤的。就算贺兰觿自己愿意走, 说服以花霖为首的各家族头领跟着他走,也需要时间。

假如贺兰觿没有必胜的把握, 答应这个条件, 代价太高。

她瞟了一眼身边的永野和原庆, 发现他们也是眉头微皱。年轻的狐帝不是没有打过仗,但潼海一役狐族败绩却是铁的事实。更何况修鱼稷是狐狼混血,体力上、灵活性上兼具了两边的基因优势……

真要打起来——贺兰觿与修鱼稷——其中一个必死无疑。

这么一想, 皮皮的手心不知不觉地汗湿了。她想看见贺兰觿的脸,确定他对这场比试有绝对的信心,但眼前只有一个背影,与高大雄壮的修鱼稷相比,贺兰觿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比对手小了整整一号。

对面的狼族三人,因为修鱼峰骤亡,悲愤的同时气焰熏天。狼族崇武好斗,一旦锁定目标,就会苦缠不放,不论花多长时间,跑多远的路,都不会放弃,以落败为耻。

短短的几秒内,各种念头一闪而过,皮皮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只听得贺兰觿缓缓地道:“修鱼稷,刚才我说的条件,是鉴于你们带着病人求医,出于仁慈的考量,不追究你们擅入南岳、非法狩猎这件事。你不同意离开,想打输再走,我本来不想理会,最多让手下的人来招待你。刚才令兄居然胆敢冒犯我的妻子,出手杀他,理所当然。这是偶发事件,并不表示我要应战。至于我说老办法解决,是我个人出于兴趣想跟你过招,如果赢了,让你们全身而退,就当是你陪我玩玩的代价。如果输了,你们也别想留在C城,会有别人过来消灭你。”他两手一摊,笑了,“可是,你居然提出让我割地迁都?就凭你们几个,会对南岳狐族有威胁?呵呵,佩服你的想像力,但外交程序不是这么走的。如果你对政治不熟,我就教教你——”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被贺兰觿的逻辑绕懵了。

“修鱼族想入驻C城,想在两个大族之间签订协议,这是家族首领之间的谈判,贵宗的头人是狼王修鱼亮,你得请你的父亲来。要打,也是你父亲跟我打。你,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条件。今天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说到这里,皮皮总算听明白了,贺兰觿的论点很明确,架是要打的,C城是不会让的。她的担心一点也没减少……

修鱼稷听得一头雾水,其他的人中文更不熟。直到听完最后一段,他才明白要点,当下也不多辩,下巴一抬,双钺往胸前一横,道:“请。”

“请。”

两人在距离半米之处站定,互相凝视,各自围绕对方走了半圈,杀气蓄势待发。

蓦然间,修鱼稷一钺挥出直削贺兰觿的颈部!贺兰觿往左一让,挥剑一格,只听“当”地一响,兵刃交鸣,火花四溅,修鱼稷用力凶猛,双手一拿一锁,将贺兰觿的长剑夹在鸳鸯钺的鹿角之中,按住不放。

鸳鸯钺又称“鹿角刀”,一雌一雄,共有四尖、九刃、十三锋。上面两尖叫“鹿角”、下面两尖叫“鱼尾”,当中月牙相交的椭圆叫“凤眼”。修鱼稷的鸳鸯钺上还装着一个让手指插入的铁环,可以在指间旋转,亦可以在空中飞旋,兼具峨嵋刺和飞刀的功能。

狼族的普遍兵器是大刀、长斧、琅琊棒。很难想像像修鱼稷这样高大的男子会选择这种短小、轻巧、只在近距离才有威力的兵器。所谓“短打长、脚下忙”——弥补它只能靠灵活的步法,躲闪挪移、旋回走转——偏偏是狐族的长处。

修鱼稷企图用强大的膂力逼迫贺兰觿长剑脱手。贺兰觿偏不撤手,两力僵持,笔直的剑身绷成了一道弯弧,随着两人渐渐逼近,越弯越大,几乎断裂。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修鱼稷不撤手,贺兰觿亦无法抽剑——

就这样维持了十秒,贺兰觿忽然松手,凌空一纵,修鱼稷借势左钺飞出直袭贺兰觿的小腹,右钺将长剑挑到空中——

贺兰觿身子一扭,探手一抓,居然将左钺抓到手中。

长剑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倒插在院墙的瓦上。

祭司大人失去了长剑,不得不与修鱼稷分享一对鸳鸯钺。两人在不到一尺的距离打了起来,互相穿绕、几近肉搏。

皮皮看在眼中,担忧到了极点。狐族灵巧,身法敏捷,配合长剑可以刚柔相济、快慢相兼、削挑劈刺、以轻御重。换成鸳鸯钺这种奇怪的短兵器……

呃——皮皮的喉咙咕噜了一声。

多云的夜晚,院中光线昏暗,观战的双方都没有带手电、火把。皮皮只见面前有两个人影快速穿插,彼此难辨,兵刃寒光四起,忽上忽下,待两人好不易分开时,贺兰觿的右胸被划了一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衣。修鱼稷的左臂也被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一直流到手上,将鸳鸯钺浸得血渍斑斑。

皮皮的心悬到口中,瞪大眼睛,屏息凝神——

贺兰觿将手中的钺往地上一扔,整个人飞扑过去,修鱼稷亦撇下兵器,两人互相嘶咬肉搏,在泥土中扑打、翻滚——身上的血越来越多。

看到这里,皮皮不由得闭上了眼,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一下。再睁开眼时贺兰觿正将修鱼稷压在身下,双腿死死地扣在他的胸前,正要低头咬开他右侧的颈动脉——

就在这一秒,修鱼稷忽然变形,张开血盆大口,反向贺兰觿的颈部猛咬过去。贺兰觿急忙一让,身子一歪,修鱼稷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站了起来。

两人重新站起的时候,全身上下,鲜血淋漓,一时看不出谁受的伤更多。但他们的脚步十分稳定,好像再打一百个回合也没有问题……

就这样打了一个多小时。

光用眼睛看,两边的人都紧张到疲惫。贺兰觿与修鱼稷绝对是调动了自身最大的体力和战斗力,一场鏖战,胜负难分,明明以武术开场,最后却成了地地道道的摔跤比赛。

皮皮看不大懂,心中却想,照这样打下去,谁身上的血流光了,谁才会认输吧。

有人拍了她一下,递过来一张纸巾。皮皮回头一看,是永野,这才意识到自己非旦满头冷汗而且泪流满面。生怕影响到贺兰觿的斗志,她连忙低下头,将眼泪擦干。

永野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紧张,到目前为止,我们占上风。”

说话间,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再次分开了。这一次,皮皮看见修鱼稷的上身被贺兰觿咬了好几个洞。而贺兰觿的伤主要集中在右胸和两臂,皮开肉绽,全是撕裂的伤口。

两个人已经成了血人,但他们居然又笔直地站了起来,拉开架势,做好了最后一拼的准备。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没等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从院子里跑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一床毯子,皮皮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人是修鱼清,身后追着唐晚荻,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

贺兰觿正要进攻,忽然止步。只听修鱼稷大吼一声:“三妹!”

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闻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定睛一看,修鱼清的身上不知浇了什么液体,已经湿透了。

“三妹!”

“阿清!”

修鱼稷与方雷盛像疯了一般,同时从两个方向她扑去,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却又生生地立住了脚跟。

传来一串狼语,似在喝止他们。

修鱼清的右手握着一个点燃的打火机,大约病得厉害没有力气,手不停地抖动。

生怕激怒了她,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喘息着,大步走到贺兰觿的面前,大声地说了一连串的狼语……

“陛下——”唐晚荻在一边翻译,“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没有敌意,只是过来送我求医的。”

修鱼清的声音非常宏亮、也非常镇定,但她的样子十分可怕。脸是死灰色的,肌肤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头部各种紫色的血管。额头上贴着一个巨大的创可贴,清晰可见一个尖物正在顶出。

所有的人,包括贺兰觿,都呆住了。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避免陛下担心,我修鱼清会立即自焚于您的面前,直至灰烬。请陛下答应我的遗愿——”

贺兰觿默默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修鱼清喘了两口气,示意唐晚荻继续翻译:“离开这个院子,放过我的家人,给他们几天悲痛的时间。——请陛下仁慈!”

所有的人都看着祭司大人。

终于,贺兰觿点了点头:“你不必——”

话未说完,“哗——”地一响,面前一团火熊熊地燃烧起来,火中人惨叫了一声,似乎无法承受焚烧的痛苦,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紧紧抱住一棵大树,因为疼痛不断地嚎叫,纽动着身体。

皮皮不禁别过脸去,避开这可怕的一幕。一旁的修鱼稷忽然大喝一声,咬了咬牙,拾起地上的鸳鸯钺猛地向前一掷——

惨叫戛然而止。一个带着火的人头滚落下来,与此同时,整棵树都燃烧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熊熊的火光映在修鱼稷的脸上,连同身边一脸怆然的方雷盛和修鱼靖。

谁也没有料到这场变故。

贺兰觿挥了挥手,带着众人和皮皮悄然离去。

走出院门的一霎那,不知是绊到了什么,贺兰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皮皮想扶他一下,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没事。”

他的步子一点不慢,拉着皮皮坐进永野车中,疾驰而去。

皮皮与贺兰并肩坐在后座,开始的一个小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看得出贺兰觿已非常疲惫,车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

终于,还是祭司大人先开了口:“拜托你的心脏不要跳成这样好吗?”

虽然努力让自己平静,皮皮此时的心跳绝对超过了一百二。

“……”

“亲爱的妻子,你是在担心我吗?”

“……”

“对了,你觉得‘贺兰波’这个名字怎么样?”

“啊?”皮皮懵了,“贺兰波是谁?”

“我们的孩子。”

皮皮的脑子有点乱,一下子结巴了:“这……这个……还早吧?”

“不早啊。”

皮皮的脸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车忽然停了。

“你家到了。”贺兰觿指着窗外的一栋公寓。

“那个……贺兰,”皮皮轻轻地说,“我陪你回去,顺便看一下你的伤势。”

“皮皮,”他淡淡一笑,果断地道,“下车。”

永野拉开车门,皮皮只好硬着头皮走出车外。

车灯一闪,不一会儿功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大家的一些评论。我想说,贺兰与皮皮的“三种爱情”是在开始构思三部曲的时候就已经设定好了。我不喜欢重复,所以每一部的主题和重点都不一样,想表达的角度也各不相同。毕竟你们想看的是我写的故事,而不是你们自己心中的故事,对不对?这是一部作品,不是私人订制,我只会照着我自己的路线走。当然,欢迎大家谈想法、提意见、揪bug,不过,既然坐上了我这辆车,就让我当司机吧。

☆、第 20 章

院子里飘着一股浓郁而独特的香气, 一种类似烧熟了的香菜或者芹菜的味道。

贺兰觿走后, 修鱼清抱着的那棵的香椿仍在燃烧,一小时后, 树干全部烧黑。夜间风大,火势撩到临近的一棵槐树,也被烧焦了一半。

起初, 唐晚荻不知道这是椿树,直到开始燃烧。小时候她爱吃奶奶做的香椿炒鸡蛋, 对这种香味不算陌生。

地上倒着一具狼尸,体型巨大,肢体僵硬, 浓稠的血水渗入土中,迅速被香椿的气息掩盖。而树下的修鱼清已烧去人形,无法辨识了。

修鱼稷默默地从乱草中摘下两片叶子, 一片塞进狼的嘴中, 另一片则轻轻地放到修鱼清的尸体上。方雷盛长跪在地,垂首默哀。

过了很久, 终于,修鱼稷对院子里的众人说:“回屋吧。”

四人回到堂屋的一圈沙发上坐下, 修鱼靖道:“小唐, 我们渴了, 倒点柚子茶。”

自从住进这家小院,狼族五人对厨房里的一罐蜂蜜柚子茶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以修鱼清为首, 修鱼靖次之,两人无事就要喝一杯。

唐晚荻身子往后一仰,当作没听见。

“唐晚荻,”三叔的嗓门高了一调,“倒茶!”

“三叔,倒茶不是我的工作。”唐晚荻淡淡地看着他,“我是经纪,不是家政,合同上没有‘倒茶’这一条。”

“啪”地一响,玻璃茶几差点被修鱼靖拍碎:“你说什么?”

“既然您让我说,我就说重点。先把今晚的经济损失给大家报一下。”

三个男人一起愣住:除了死人,还有破财?

“第一,为了给修鱼清治病,你们已经好几天没抓蚯蚓了,吃喝是一样不少,还多加了关小华来回的路费、千美医院的诊费。目前我们入不敷出……”她扫了众人一眼,发现大家一脸迷茫,似乎不懂成语,又换了一种说法,“钱已经不够花了。”

方雷盛叹了一声,他的心情完全没有转换过来:“能不能换个时间说这个?”

“不能。”唐晚荻的表情好像一条死鱼,“因为明天又要交房租了,还要买一周的食物。我们急需用钱,请大家先把感情放到一边……”

“卧槽!”修鱼靖吼道,“现在我们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复仇!调集人马与贺兰觿决一死战!少他妈有事没事就扯钱!大不了这地方不住了,一走了之!”

“三叔,租用人家的院子是签了合同的,不能说走就走。作为经纪,出现问题,我有责任提出警告、帮你们想出解决的办法。如果你没法平静,请恕我无能为力。”唐晚荻摸着自己的指甲,慢慢地道,“修鱼稷,你怎么看?”

“老六,”修鱼靖瞪了修鱼稷一眼,“这女人这么操蛋,还需要她吗?”

“三叔,晚荻是我们请来的,请尊重她。”修鱼稷的嗓音沉了沉,带着权威,示意她继续说。

“第二,这院子里的两棵树,一椿一槐,种在这里是有寓意的。椿是长寿、槐是福禄。乡下人迷信,我们毁了人家宅院的风水,这个得陪。”

“什么?”方雷盛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十分荒谬。

“这是我们人类独特的文化。人家好心好意地把一个崭新的院子租给你,两棵树也是祖传的,现在有人死在这里,又发生了火灾,院子成了凶宅,如果不陪够钱,会打官司的。”

“我们不是人,是狼。”

“嗯,这条可以不提,但死者的遗体不能随随便便地放在这里,最好送到后山埋葬。”

狼族的风俗是不收尸的。死在哪就搁在哪,不埋葬,将一枚临近的树叶塞入死者口中——是他们唯一的仪式。

修鱼稷点点头:“这个容易,我们马上办。”

“短时间内也难找到挣大钱的工作,你们晚上得继续抓蚯蚓,白天也得安排上。我去劳务市场看看还有哪些合适你们干的活儿,把可能需要的赔偿金准备出来,不然这里住不长。”

“我们到这里不是来打工的,打猎就能吃饱。”抓了几个月的蚯蚓,修鱼靖早就烦了,“再说——”

修鱼稷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修鱼靖只得闭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们打算怎么办?怎么解决与狐族的矛盾?贺兰觿让你们三天之内离开南岳,你们走吗?”

院子就在修鱼清卧室的北面,中间有一扇大窗。院中人的对话,两个女生全都听见了。

“三天?架还没打完呢!谁走还不知道呢!”修鱼稷道。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狐族的人还会过来?”

“肯定的。”

“你和贺兰觿都受伤了,不需要先养好伤再打吗?”唐晚荻看着修鱼稷上身的三个血洞,兀自不断地流血,上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看谁好得快呗。”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修鱼稷吸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修鱼家有沙澜最好的金创药。”

“我没担心,”唐晚荻点了一只烟,自顾自地抽了一口:“你有伤没伤不关我的事。”

三个男人看着她,一时间都沉默了,努力地消化着她所说的话。

“很晚了,去后山把你哥你妹埋了,然后睡吧。”唐晚荻点了点烟灰,站起身来,向后院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狼族三人回到后院,方雷盛径自回屋睡了,修鱼稷看着唐晚荻仍在烧焦的树下抽烟,走到她面前:“晚荻,过来帮我个忙。”

月光暗淡,路灯照在她尖尖的下巴上,他发现她的脸很小,很瘦,薄薄的嘴唇有力地抿着,一双眼睛大到超过了比例。

她“嗯”了一声。

“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沙澜的蚁族姑娘。”他说。

“还有蚁族?”

“对。”

“想要我干什么?”她吐了一个口烟,转过身,“修鱼稷?”

“我的伤需要缝一下,还需要涂药——”

她歪着头,抬了抬眉:“你怎么知道我愿意?”

他们离得很近。那一瞬间,出于本能,他的目光注意到她颈部微微跳动的血管。他迅速把目光移开了:“场面很血腥,我敬你胆大,是条汉子。”

“行。”她痛快地点了个头,将烟头往旁边一摁:“但你得脱光。”

他还真不好意思脱光,用一张被单裹着下|身,又觉得无济于事。

她的目光雪亮如刀,莫说一身肌肤,就是血肉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