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顿时空旷了许多。

唐晚荻站在空地的中央,向四面看了看。

为防止病人逃走,六营座落在一片半岛形的干地上,三面都是沼泽,只有朝着大门的一边是出口,通向大营所在的山区。

那是峻榞最常见也是最危险的沼泽,上面长着一团团的泥炭藓,看上去像一片青绿的草地,底下的泥潭深不见底,而且会缓缓流动。不小心掉进去的动物,过几天,尸体会从另外的地方冒出来。病人要是跑进了沼泽,就是有去无回。

像这样的沼泽,峻榞比比皆是。六营的焚尸场就设在靠近沼泽的地方,没有完全焚化的尸体也扔到那里,很快就被黑泥吞没,算是天然的墓地。

唐晚荻想了想,穿上隔离衣,向大帐走去。

从外面看,没有搬运病人的迹象。拖运他们需要好几辆马车。

这么安静,也许已经搬空了吧?

她一掀门帘就呆住了:病人都在,一个不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互相用绳索捆绑,全都安静地睡着了。

僵尸症晚期的病人十分痛苦,通宵不寐、哀嚎不已,经常需要服用大量的止痛剂或安眠药。见到他们熟睡并不奇怪。

可是,所有的病人在同一时间全都齐刷刷地睡着了,怎么推都不醒的,唐晚荻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来到峻榞后,她在狼族参加过两次会议,其中一次涉及到六营患者的处理问题。安平蕙强烈建议狼王处死所有的病人以杜绝瘟疫的漫延。这话听起来虽然残忍,族中见过世面的长者,旦凡有些理智的,都知道这是个有效的办法,对于那些痛到生不如死的病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说归说,做归做,情感上很难割舍。何况蚁族那边又提到一个“千途”,说是南岳的医院可以提供治疗,大家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对于安平蕙的提议是一片骂声。

在众人面前,修鱼彬对此事的态度是尽量妥善地照料好病人。但他本人却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六营。这足以说明巫师大人的内心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更何况他父母双亡、六营里并没有重要的亲戚。

想到这里,唐晚荻立即跑出帐外,检查隔离二区那些疑似患者。

第一个帐篷,里面的人全睡着了,彼此用绳索捆绑在一起。

第二个帐篷,情况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修鱼筀!

这些患者半数以上只有很轻的症状:有的查出低烧、有的出现呕吐、有的身上出疹……他们精神状态良好,以前是六营的主要劳力。唐晚荻入驻后,为防止交叉感染,禁止他们去重病区工作。天晴的时候还可以看见这些人在空地里踢球。

很显然,是有人下了药。

一个个呼吸轻浅,一些人嘴角流涎……多半用的是她从南岳采购来的兽用麻醉剂之一“鹿眠灵”,原是用来给鹿注射,麻醉后切割鹿茸。因对狼族十分有效,在六营中广泛使用。

这一刻,她只觉毫毛倒竖,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老七!”她用力地拍着修鱼筀的脸,“老七!醒醒!醒醒!”

他睡得死沉,怎么摇也不醒,嘴角和领口处还残留着一片呕吐的余沥。怕他在睡中呛到,她用力地帮他翻了个身,让他保持侧卧,这才发现他的后背有一大滩血,后脑勺凹了一块,血肉模糊,显然是被人打昏后送到的这里。

为了保护唐晚荻,修鱼筀没有跟随大部队离开,而是住在离六营大门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昨天他们还说过话,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她抱怨修鱼彬留下的马匹不够装运所有的病人,修鱼筀则说护送六营由安平家负责,他们有足够的马匹,让她放心。

至于他是何时被人打伤何时送到了这里,她完全不知道。

这一着急,心更乱了,本想解开修鱼筀身上的绳索,发现全部打着硬硬的死结,指甲掰断了都扯不开。她在帐内四处翻看,想找一把剪刀,忽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隔离服是白色的,在夜间十分显眼,脱掉已经来不及了,窄小的帐内无任何藏身之处。

她呆呆地站起身来,看见一个穿着斗篷披风的灰衣人鬼魅般地走了进来,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身子紧紧地贴在帐篷的壁上。

烛光幽微,灰衣人脱下斗篷,露出一张半笑不笑的脸:“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唐晚荻的心中一阵绝望,情绪反而冷静下来:“修鱼彬,你想干嘛?”

“知道吗——”他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我讨厌修鱼稷,但喜欢你。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欣赏。因为你是个有头脑的女人。”

“……”

“在修鱼家,没几个男人愿意用脑子而不是用心情去思考问题。”

心中的疑问有了答案,她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修鱼彬办事一贯审慎、可以说滴水不漏。也懂得情绪管理,跟他相处的这些天,没见过他生气,更别说发脾气。就算被修鱼稷揍到吐血,回家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不敢相信他有这个胆。

“大王会同意你这么干?”

“这不是我干的。”他说。

唐晚荻有点懵:“不是?”

“狐族夜袭六营,纵火焚烧病人——”修鱼彬幽幽地笑了,一幅很佩服自己的样子,“你觉得这个头条怎样?惊不惊悚?有没有卖相?可惜这里没有报纸、没有手机、没有自拍、没有微博、没人知道真相。”

唐晚荻的心沉了下去。

这样的话,肯定不会留活口了。

她后悔自己什么武器也没有,于是卯足力气向他的裆部猛地一踢!他身子微微一让,轻松避过,一把将她拽到跟前,从腰后掏出绳索,一圈圈地将她捆了起来。

她拼命尖叫,又抓又咬,可惜力气太小,很快就被捆成了一个粽子子。

“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神秘地笑了,“我知道我父亲死前对你做过些什么。——他的女人,我不碰。”

他打了最后一个死结,将她和睡在地上的修鱼筀拴在一起。

“想知道你的命运吗?再过五分钟,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烧死。”他解开她颈中的丝巾,揉作一团,塞进她的嘴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在睡梦中死去。只有你——我亲爱的夫人——是活活地烧死。”

说完这话,他的人就不见了。

她倒在地上,双手捆在背后,无法移动半步。只能弓着腰用膝盖顶、用下巴蹭,使出全身力气勉强地移动了几寸,终于将头顶住了帐篷。在那个位置正好有个圆孔,本是用来穿绳固定帐篷的,她睁大眼睛向外看去。

帐外一片马蹄声。

大约有二十多人将马车上的干柴拖下来,码在大帐的四周。从体形上看,这些人全是狼族,只是服饰与修鱼家不大相同,唐晚荻认出这是安平蕙带过来的人马,最近刚刚编入修鱼家的队伍。一部分跟着狼王去抓人质,另一部分留下来护送病人。

紧接着,又一辆马车驶了进来,上面装着两个大桶。有人将大桶拎下来,用大号的水勺从中舀出一种白色粘稠的液体,浇在木柴和帐篷上。

不一会儿功夫,大火烧了起来,越烧越旺,劈啪作响,照得天地一片明亮。那帐篷哪里经得起这么烧,顿时灰飞烟灭,剩下几十个人影一动不动地堆叠在一起,大概是事先在病人身上洒了燃料,下面又垫了助燃的粗木,烟雾腾腾、烈焰冲天。

过了片刻,众人如法炮制,另一个帐篷也熊熊燃烧起来。

唐晚荻吃力地扭过头去,惊恐地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修鱼筀,她急得满头大汗,不禁用力挣扎,想把一只手从绳索里抽出来。那绳索十分牢固,将她的手腕勒着鲜血淋漓。她不顾一切地继续扭动,想借着鲜血的润滑抽出手来。一番努力之后果然有了些松动,正在这时,身子猛地一凉!

帐篷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黑衣人,将一大桶油脂倒在众人的身上,她也被浇了满满一身。

也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油脂,也许是野猪,上面还带着血水,发出一股强烈的恶臭。

两人倒完后立即离去。

帐外传来一声急促的狼语。

唐晚荻将脸凑到小孔里一看,说话的是个女人,正大声地指挥着众人堆柴。火光照在女人的脸上,她认出是安平蕙。

自从嫁给修鱼稷,安平蕙没跟唐晚荻说过一句话。由于晚荻基本在六营一带活动,私下里两人甚至连照面都没打过。

狼族女子一般没有妒忌的情绪。男人若有外心,她们不会认为是被别的女人勾引,而是认为自己的男人不专情。厉害的,会火冒三丈直接找男人打架;不厉害的会向长辈哭诉找大王评理。很少出现两个女人吵架、对打的情况。

安平蕙性情高傲,更不把唐晚荻放在眼里,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丢了身份。

也许她不知道自己也帐篷里?如果叫出声的话,会不会看在修鱼稷的份上来救她?

她的神智有些恍惚,开始胡思乱想……

但怎么想也想不通:不是说只有坏人才下地狱吗?自己从没做过坏事,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一只火把从安平蕙的手中飞了过来。

“嘭”地一声,点燃了帐外的柴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四周已被火焰包围。帐顶很快就烧没了,掉下的火星点燃了众人身上的油脂,火势很大,夹着呛人的烟雾,她立即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全身上下仿佛被沸油浇过一般钻心地痛,肌肤就像被人活活撕开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她想挣扎、她想尖叫、她想痛哭、她想诅咒……

身边的修鱼筀已经烧成了个火人,她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决定闭上眼睛,迎接自己的死亡。

☆、第 61 章

修鱼稷的人马抵达六营时, 大火烧得正旺。十里之外都能闻到烟气。

他化作狼形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狂奔, 一分钟没歇,一口水没喝。

半路上差点被狼王追到, 离得最近的时候,两支分队可以互相听见彼此的足声。狼王在数公里之外发出狼嚎命他归队,他只当没听见, 为甩开他们抄了条近路,不惜淌过一道湍急的小河。

此次行动任务有二:劫持关皮皮, 帮狼王断后。他既没抓到关皮皮也没断后,而是擅自撤离,在狼族这就是抗命、就是逃兵、不是死罪也是重罪。

眼前的六营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场, 除了三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四面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冲过去扑火的人生生地逼退了十步。

修鱼鉴急道:“这么大的火, 看上去烧了一段时间了, 不大可能有活口了。”

“不一定。”修鱼稷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火堆,“我去检查一下, 哪怕拖出几具尸体也是好的。”说罢不顾火势,首先冲了过去。

剩下的人都有些迟疑。

倒不一定是怕火, 死者都是传染高危期的病人, 根本碰不得。烧死的还安全一点, 如果还活着,被谁沾上都有感染的可能。

只有修鱼鉴等七八个汉子壮着胆子跟着冲了过去。

最大的火堆尸体最多,看位置就是重病区, 那里也是最有可能找到唐晚荻的地方。

上面的火势已开始减弱,仍然很强烈。站在附近的人都有一种脸被烤化的感觉。火的底部堆积着一群巨狼的尸体,面目全非,焦黑一片,全都安静地卧着,嘴闭着,死前似乎没有痛苦的挣扎……

“肯定是蓄意的。”修鱼鉴喃喃地说,“外面堆着枯枝、里面有成段的树干、还有油脂助燃。”

修鱼稷默默地点点头。狼族系北方族裔,体形巨大,体脂充足,烧到一定的程度后依靠自身的脂肪可以像点烛一样烧成灰烬。

他的目光在火堆里迅速地搜寻,病人的遗体与倒下的圆木混在一起,能见度极低。狼族因为个大还能看见一个轮廓,如果是人……除非把火扑灭仔细寻找……

他围着火堆转了两圈,仔细地检查了两遍也没看见唐晚荻。

“老七挺机灵的,”修鱼鉴宽慰道,“也许已经带着她跑了。”

“这一堆,放弃吧。”他终于道。

另外两个较小的火堆,看样子点燃不久,火焰冲天,无法靠近,里面究竟死了多少人根本看不清。

明明很热,修鱼稷却出了一身冷汗,一阵绝望笼上心头。

他恨自己吊以轻心,只派了一个老七去保护唐晚荻。以修鱼彬的智谋加上安平蕙的胆量,他要敢做这种事,肯定考虑好了后路,老七根本不是对手。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迅速看了一眼四周,附近没有水源,因临近沼泽,地面松软,于是命令:“挖土!用沙土灭火!——阿鉴,你去检查那个火堆。”

修鱼鉴应声离开,大家开始用自己的兵器掘土,没有兵器的就用手挖。修鱼稷找到一只带着枝叉的树枝,将靠近边缘的尸体一个个地从火堆中钩出来,立即有人脱下身上的衣物扑灭尸体身上的火焰。

“老大!这里有个活的!”修鱼鉴在另一个火堆叫道。

“这里也有一个!”另一人说。

大家一听,欢欣鼓舞,手足并用,加快速度。

越来越多的病人被从火堆里拖了出来,修鱼稷的心却越来越急躁,手被火苗燎得生疼,他始终没找到唐晚荻。

她要么已经逃走,要么被烧成灰烬。

不死心,硬着头皮继续找——

“我们那边一共找到了七个活的……”修鱼鉴跑过来递给他一个长长的铁钩,“我在火堆附近找到的,你用这个试试,很方便。”

钩镰刀是安平家的常用兵器,也不知是谁落下的,修鱼稷点点头。这时,但凡靠近他的、火势较弱之处的狼尸已经全部被他拖出来了,他只得向大火的深处走去,刚走一步,炽热的火苗立即舔在他脸上,头发“哗”地一响,猛烈地烧了起来。

“别去!火太大了!”身后的修鱼鉴吼道,用力地将他拽了回来,脱下外套往他头上一阵扑打。

只听火堆里“劈啪”一响,不知是何物坍塌了,一块燃烧的圆木向他们滚过来,两人急忙闪身,修鱼稷眼尖,看见火堆的一角出现了一道白影。

工作时的唐晚荻会穿上白色的隔离服。

他不顾一切地向火堆冲去,又被修鱼鉴死死抱住:“老大,危险!”

“放手!”他怒吼一声,将修鱼鉴猛地一推,冲进火中。

烟气太旺,熏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好不易睁开时,那道白影已经不见了。脚下全是燃烧的尸体。他弯下身来用靴子一顿猛踢,忽然发现右手边有具尸体下面似乎压着个人,露出一只细长的手臂。

手臂已经烧黑了,仍然可以看见一段白色的袖子。

压在上面的一只巨狼,背部猛烈地燃烧着。

他将那只狼猛地一掀,狼的身子早已烧僵,硬硬地翻了一个面,露出一张熟悉而扭曲的脸:

虽然那是狼的脸,他还是一眼认出是修鱼筀。

在他身下趴着一个小个子的白衣人,穿着医用的隔离服。

他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一左一右,将两个人同时夹在胳膊下,带着他们冲出了火堆。

有人第一时间用衣物、沙土、帮他扑灭了身上的余火。

他这才感到有点冷,低头一看,上衣烧光了,脸上、胳膊上一阵火燎的刺痛。

修鱼筀早已没有了呼吸。倒是压在他身下的唐晚荻因为有了这一层保护,只烧伤了半张脸和一只左臂,感谢医用隔离服,身体余下的地方只有轻度的烧伤。

这隔离服其实叫作“防护服”,原本是医务人员为了避免与病人的□□、病菌、粉尘、化学药品和危险溶剂相接触时穿用,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感染的可能性。所以采用的是无纺布材料,质地强韧,防水防酸,耐火抗静电。

吸入太多烟尘,唐晚荻还是昏迷不醒,虽呼吸轻浅,但有心跳。

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出身上所有的兰金膏扔给修鱼鉴,反身又冲入火中,陆续从火堆里拖出七个人。

手下人一拥而上赶紧检查,有人用猎刀割开衣物,有人往燃烧的肌肤上泼凉水,有人检查脉搏、有人用毛刷清理鼻腔及呼吸道……

“有六个还活着,”修鱼鉴报告说,然后指着草地上的另一具尸体,“这一位去世了。”

“他是谁,你认得吗?”修鱼稷问道。

六营病区没有陌生人,都是跟着狼王一路从沙澜“逃难”而来的家人、亲属。队伍原本不大,人越来越少,彼此全都相熟。

地上的狼尸黑乎乎的,面目全非,修鱼鉴努力地辨认了半天,摇头叹了口气:“你还是快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修鱼稷茫然地看着面前依然熊熊燃烧的火堆,从身边的一棵矮树中摘下一片在他看来最完美的树叶,轻轻放入修鱼筀的口中。

从痛苦的表情、张开的大嘴上看得出,他死前是清醒的,且经过一番挣扎,最终牺牲自己保住了唐晚荻。

修鱼稷用力地捏了捏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悲伤。

一天之内,他失去了两个在狼族中跟他最亲近的人。

妹夫方雷盛,性情宽厚、彬彬有礼、学识广博、热爱文艺、既是他的亲人又是他的知己。

七弟修鱼筀,虽非一母所生,从小一起长大,帮他骂人、帮他打架、有事必来、有求必应、是他最忠实的兄弟和死党。

身边的唐晚荻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连忙俯下身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叫道:“晚荻,晚荻?”

她的左脸从太阳穴到下巴,黄澄澄地涂满了兰金膏。左臂烧伤严重,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胸口,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滴泪涌了出来,她默默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约是伤口剧痛,顷刻间她双眼一闭,又昏迷了过去。

夜风冰凉,他接过修鱼鉴递来的一件外套将她的身子裹了起来。

“怎么办,六哥?”修鱼鉴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我们一共救出来多少人?”

“十九个。十五个重伤,三个中度烧伤,伤势最轻的就是她了。”他指了指唐晚荻,“重病区的那个火堆一个活的没有。”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方雷盛死前并没有把情况说得很清楚,所以回来的路上他留了一个心眼:一面自己带着小分队赶回六营,以对付可能还留在那里的修鱼彬与安平蕙。同时派了一个心腹去大部队求援,只说是收到消息六营告急。

没提狼王,没提修鱼彬,也没提安平蕙。

他知道,没有铁的证据,这三位谁都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

逼狠了,说不定还要甩锅到他的头上。

狼族人非常记仇,以修鱼家为最。如果知道有人蓄意谋杀病人,几百人的队伍一定会炸锅。

率领大队人马的修鱼谦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因为他的妻子在六营。

修鱼稷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