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应当向病人的家长提供不切实际的希望。她看了贺兰觽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神色古怪地对赵国涛说:“……也许馆长您今天遇到了祥瑞。”

不知为何,这句话就触犯了祭司大人。出了博物馆,贺兰觽在大门口就开始发难:“刚才你说我是祥瑞?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替那个女孩子治了病?”

“算是吧。”

“那我说得没错啊,对她来说,你就是祥瑞嘛。”

“祥瑞是一种表达天意的自然现象,天现彩云、地涌甘泉、禾生双穗、珍禽异兽——这些是祥瑞。”

“你就是珍禽异兽,凤凰麒麟白狼赤兔之属。”

贺兰觽闭嘴。

“既然你功力不减,不如顺便把我的手也治好吧。”皮皮抓住他的手,让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手,“我这手比白血病肯定好治多啦。”

“嗯——这个——”贺兰觽低头沉吟,片刻间,幽幽地笑了,“请恕区区不能效劳。”

“为什么?”

“原因很多,长话短说,我不给骗子治病。”

皮皮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成了骗子?”

“你不是我的妻子。”他一脸受骗的表情。

皮皮恼得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我有我们的结婚证,要看吗?”

“不用看,假的。”贺兰觽道,“听说这个国家什么证件都可以造假。”

“别上纲上线,结婚证上有我们共同的合影。”

“ps的。”

“有你的亲笔签名。”

“模仿的。”

“模仿?”皮皮笑了,“我太有能耐了,胆敢擅闯狐族总部偷走机密文件。”

“不错,”贺兰觽看着她,双手闲闲地插入口袋,“顺便问一下,除了文件你还偷了别的吗?”

皮皮生气了:“开什么玩笑?”

“小丫头,想骗我,修行还差得远呢。”

“你——”见贺兰觽的脸色越来越冷,皮皮缓和了语气:“如果……我们真是夫妻你给我治吗?”

“那就更不能治了。”

“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是一对相互扶持的残疾人。你的手不好,我的眼睛不好,多般配啊。这种微妙的平衡不能打破了,一旦打破,一方就会趁机欺负另一方,和平就会消失,战争就会开始。”

皮皮看着他,忽然间觉得无话可说,只得叹了一口气。

任务远比她想象得要艰巨。

第2章

有生以来,皮皮第一次迫切地希望天能够快些暗下来。贺兰觽就像一道流星从她面前划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必须立即抓住。

出了博物馆,皮皮带着贺兰觽又逛了几处附近的古迹,热情洋溢地向他介绍了本地的奇闻异事和风土人情,只可惜祭司大人看上去兴致缺缺、心不在焉,非但沉默寡言而且摆出一幅对往事讳莫如深的样子。他拒绝提起过去,拒绝透露自己在c城的行踪,包括所住的宾馆、停留的时间以及此行的目的。

到了傍晚,累得脚跟发软的皮皮终于一屁股坐在了街旁的石凳上。一面喘气一面绝望地想,天啊,还有什么法子能留住祭司大人呢?实在是没辙了。

就在这个时候,祭司大人发话了:“谢谢你带我参观了一整天。天晚了,你也累了,应当回家了。”说罢,他将墨镜取下来,□□胸前的口袋,看了一眼天际中正在消失的阳光,很绅士地说,“请让我替你叫一辆出租吧。”

“出租?”皮皮急得又站了起来,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不坐出租。……我晕车。”

“那么,”他抬起头,淡淡地说,“我们就在这里告辞?”

尽管多年不见,贺兰觽的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可皮皮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没变,还是那么矜持,还是那么疏冷,还是那么若即若离,话音里也还是暗藏着戏弄和揶揄。

“等等,”皮皮灵机一动,“我饿了,能一起吃顿饭吗?我是说——我请客。”

主动邀请很丢面子,不过这件事远比面子重要。贺兰觽曾经为了她丢过命,丢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了,还有别的事。”他看了看表,毫不买账,“我得先去找家宾馆。”

“宾馆?”皮皮连忙说,“我特别熟悉这里的宾馆,说吧想住什么样的?几星级的?”

贺兰觽严肃地看了她,目光充满了思考。大约觉得她多管闲事,又有点盛情难却,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

“当然是五星级的,”皮皮替他说了,“这附近有一家全市最贵的‘钻□□际花园酒店’,床单一律是五百支纱以上的埃及棉,绝对符合你的标准,我带你去?”

——尽管皮皮和祭司大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非常有限,这并不妨碍她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祭司大人的生活非常讲究,对服装、浴具及床上用品在质量上有着近乎变态的挑剔。皮皮一度以为那是因为他的肌肤容易过敏,后来才知道在修炼过程中优质的棉布对狐族的精元有着培养及润泽的功效。

贺兰觽嗤地一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住五星级的?”

“你曾经说过,如果你住得太差,穿得太差,吃得太差,全狐族的人都会觉得受到了羞辱。”皮皮在心里继续,你就是狐族在人间形象的总代言。

他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恭维:“没错。”

“宾馆离这儿不远,出街向右拐就到了。”

其实很远。这条街叫胜利大道,是贯通c城最长的一条街,步行的话,从头走到尾至少要两个半小时。骗人是不得已的,皮皮悄悄地想,如果能把贺兰觽骗得陪她走那么远,其间又说服他终于相信自己是他的妻子,那她就真的“胜利”了。

可是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却不配合地叫了一下。

贺兰觽忽然停步:“对了,刚才你说你饿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城。

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皮皮有点饿急了。比这正糟糕的是路过一家衣店时皮皮不经意地从镜子里看见了和风度翩翩的贺兰觽并排行走的自己。个头矮一截,形象老一截,为了谈生意让自己显得老练还烫了个鸡窝头,像极了菜场上摆摊的中年妇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年二十六了,比永远停留在25岁的贺兰觽从外观上说已年长了一岁,不禁对未来灰心丧气。偏偏这时,不知哪家歌厅还传出来一首国荣哥哥的“当爱已成往事”……

歌里唱得不错,也许真要断了过去,明天才会好好地继续。皮皮有点打退堂鼓了。

不过路过一家花店时她没忘记买了一大把白色的牡丹。

“你喜欢牡丹?”贺兰觽问。

“是的,你呢?”

“不大喜欢。”

她微微一愣,心底一阵发凉。

火锅是套餐,皮皮要了麻辣的汤底。来这里就是因为上菜快,不用炒,生的切好就端上来。这一家在本市有好几处连锁店,羊肉新鲜,汤味正宗,价格也十分公道。皮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同时指了指桌上洗干净的牡丹和一小碟蜂蜜:“将就着吃吧。我问过了,没有添加剂,绝对绿色食品。”

出乎她的意料,贺兰觽举起了一双筷子:“这是什么?羊肉吗?”

他夹了两片薄薄的羊肉,在火锅里涮了一下,学着她在味碟里蘸了一点沙茶酱,放进嘴里品尝:“嗯——有点辣,味道不错。”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见他随手打开一瓶可乐,慢慢地喝了一大口。

贺兰觽曾经说,他开始吃花是很晚的事。只有修炼到一定级别的狐身体才能够吸收鲜花的精华。现在他是什么级别呢?皮皮迷惑了。她对狐族的修炼程序一点也不了解,如果一切从零开始,他现在还变不成人形。不过保存了元珠,情况又很不一样。总之,祭司大人的饮食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你……不再吃花了?”她问。

“不吃,”他给自己夹了两块豆腐,“谁告诉你我吃花来着?”

“那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百无禁忌。”

皮皮正在喝冻柠茶,差点呛住,只好说:“那敢情好。要知道关于你吃花这一节,我一直觉得古怪。而且你也从来不喝可乐,偶尔喝点酒,你一向只喝蒸馏水。”

“那么,关小姐,”贺兰觽举了举手中的易拉罐,“可以肯定地说,你认识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贺兰从没有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孪生兄弟,”皮皮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给他,“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上面有我们的合影。”

他皱着眉头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还给她:“你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嘛,确定当时没受到胁迫?”

“没有,”皮皮凝视着他的脸,轻轻地说,“我很愿意嫁给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

虽然这是个陌生的贺兰,她却无法掩饰自己的爱怜。只要说话口气不知不觉就温柔起来。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不为所动:“抱歉,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靠近楼梯,她以为他找借口偷溜。心一下子慌了,一把拦住他:“别逗了,你从来不去洗手间。”见他的脸色一沉,抢着又说,“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些不容易,不要离开我,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解释清楚的。”

说罢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贺兰觽抽了一下,居然没抽动。

他的腮帮子动了动,按捺了一下说:“我真的需要去洗手间。”

皮皮将心一横:“我陪你去。”

贺兰觽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态,眉头一皱:“你陪我去?”

“对。”

他很疑惑:“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以前告诉我,在修炼的时候你会将精元的摄入与消耗计算得十分精确,所以你不需要去洗手间,这是你从修炼第一天起就坚持的原则,你的马桶里养着几条金鱼。”

“以前的事我不知道,我现在需要去。”

“我陪你去。”

贺兰觽的脸已阴沉到了临界状态,忽将袖子猛地一抽,径直去了厕所,皮皮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便尾随其后。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霸道地压制着里面产生的一切味道。环境还算干净,没有其他人。贺兰觽洗了洗手,从镜子里看见皮皮神经紧张地盯着自己,冷笑一声,说道:“关小姐,能评价你一句吗?”

“请说。”

“你很粗野。”

“谢谢。”

“我很文明。所以,请你回避一下。”

“不回避。”皮皮固执地说,“我知道你变了很多,可我不相信你连这个也能变。”

话音未落,贺兰觽忽然目露凶光,猛地将她往墙上一推,“咚”地一声,皮皮的脑袋撞在了墙壁上。她痛得眼冒金星,正要反击,贺兰觽伸出一只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狠狠地将她按在了墙上。她痛得流出了眼泪,想求饶,喉咙如被火烧,咯咯咯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而那只按住她的手臂却像是铁打的,几乎将她整个人举在了半空。皮皮的脸憋得通红,大脑陷入缺氧状态,急得用脚拼命乱蹬。

他们的脸挨得很近,她闻得到他身体散发的气味。她一度非常迷恋这种味道,祭司大人的表情不但冷酷,甚至带着点恶作剧的快感。他默默看着皮皮在自己掌中痛苦地呼吸着,过了十几秒,才突然松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出去。”

他的声音冷淡、镇定而有礼貌。

皮皮身子一软,仿佛被人抽光了骨头,半天也站不起来。门忽然开了,进来一个男人,诧异地看着他们。贺兰觽淡定自若地扶起皮皮,铁钳般的双手叉在她的腰后,将她送回座位,返身又去了洗手间。

被祭司大人刚才的一翻粗暴吓得差点丢了魂的皮皮半天没缓过劲来。脑子里有一万种念头在翻腾,最后都化成一缕轻烟。祭司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的一切粗鲁都可以原谅。可是皮皮也不是以前的皮皮了。她定了定神,用纸巾擦干了眼泪,掏出小镜子,用粉饼补了补妆。片刻间,祭司大人回来了。

皮皮若无其事地对他展颜一笑。

是的,她的小宇宙爆发了。如果这是一场战争,她一定要成为胜利者!

要了一杯威士忌,倒了半杯苏打水,贺兰觽慢慢地摇动着杯中的冰块。在灯光的照耀下,水晶般的玻璃发出琥珀的光芒,柔和地折射着他完美的侧面。她听见祭司大人慢慢地说:“关小姐,我和你之间,有趣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叮”地一声,皮皮将一把钥匙扔到他面前。

“我住在闲庭街56号——你的旧宅,”皮皮站起来,微微咳嗽了一声,喉咙中有一丝淡淡的咸味,“如果祭司大人什么时候怀旧了,欢迎你回来看看。”

他将钥匙拿在手中,对着灯光观察,目中神态捉摸不定。

这是一把古老的钥匙,虽然经常使用,端口处还有些铜绿。

皮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见他仍在犹豫不决,便果断拿出底牌:“我还有另外一把更重要的钥匙,是你以前留给我的。”

祭司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

“关小姐,”他忽然笑了,向她晃了晃酒杯,“我和你之间,有趣的部分刚刚开始。”

第3章

去车站独自取回行李,皮皮沮丧地回到了闲庭街,心情失落得仿佛坠下了悬崖。亮出的底牌一无所获,祭司大人轻轻松松地拿走了钥匙,却在火锅城下与她分道扬镳,根本就没跟上来。

虽然皮皮替贺兰觽掌管了不少财产,这些年也拿出一些钱用于放生家狐的事业,据她所知,狐族的财富积累得很快。他们有一整套类似财政部一样的机构,但贺兰觽只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支配权。也许再度出山的他已接管了赵松名下的财务,也许他已继承大统成为狐帝并总揽大权没把这点银子放在心上……总之,皮皮视若拱璧的另一把钥匙并未如她期望的那样具有吸引力。祭司大人像一朵被她不小心吹散的蒲公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间。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从她手里白白地溜掉了。

不过,离家数月在外奔波,回家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夜风很大。街角上静立的宅院,漆红的大门上,响铜的六角门钹被吹得叮当作响。皮皮放下沉重的行李,打开门锁,累加挫败,各种心灰意冷,进门时被青石门墩绊了一脚,趔趄几步,差点摔个跟头。

这仿古的四合院大而无当,照壁挡住了所有的风光。四面的红砖又高又厚,上面布满了尘土。飞檐挑起月色,垂花门上起脊的屋顶,铮亮的琉璃瓦水波般在月光下起伏。中庭北角种着一株巨槐,夏季落得一地槐花。夜来风吹,枝叶摇动,如群魔乱舞。皮皮住了很久也不习惯,若不是为了后院里的那些花草盆景,她宁愿和爸妈挤在狭小阴暗的工厂宿舍里。倒是皮皮的奶奶曾经过来陪她住过几个月,老人耐不住寂寞,吵着闹着要搬回去,后来病了就更不来了。

卧室的灯坏掉了。皮皮径直去浴室洗了个澡,便钻进被子沉沉地睡了。

窗外风吹树杪,院中石隙呜咽,长途火车漫长的铁轨声仿佛还在耳边。

而她却再一次梦见了大海。

不过这一次的海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白浪滔天,整个世界仿佛是上帝手中一个晃动的酒杯。天空中的云是一道巨大的漩涡,跟《完美风暴》里的画面一模一样。她发现自己坐在一艘捕鱼船中,里面的人面目模糊,而她的心中只有恐惧。大家顽强地和风暴搏斗着,一个巨浪掀来,船翻了,她和所有的人都落入水中。水里没有光线,她却能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开她,向海的深处坠落。

她绝望,她惊恐,她拼命蹬水,想游出水面。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她,将她带入深渊。

皮皮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胸前环着一只粗壮的男人的手臂!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惊魂未定,那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屋内黑得不见五指,皮皮拼命挣扎,对床上的人是又掐又拧,又踢又踹,无论她怎么动,那手臂始终如铁箍一般紧紧地扣住她,过了片刻,见她不再抵抗,方低声道:“是我,贺兰觽。”

他略微松开手,皮皮喘了一口气,立即狂叫:“救命啊——”

手臂一紧,声音戛然而止。

皮皮企图掰开那只手,可惜她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几度使力都徒劳无效。

蓦然间那人附耳上来,低声又说:“我从一数到五,你镇定,我松手,好吗?”

他声音如冰泉般从容淡定,仿佛在做听力测验,每一个字都说很慢、很清晰。皮皮的胸膛满满地,已紧张得装不下自己的心跳,便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一,二,三,四,五。”

他放开手。她一跃而起,跳到床下,顺势从床架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别过来!”

月光从窗外浅浅地照进来,她看见面前不远处有一道淡淡的白影,房间里的气息十分混乱,那个人声称自己是贺兰觽,惊慌中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所以当那白影突然向她扑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向他扎了过去!

噗。

刀□□了血肉。

那人吃痛地“噢”了一声,捂着受伤的肩头,退了回去。

“开关在你这边,”他说,“我不过是想过去打开灯。”

“灯坏了。”

“哦。”

她占了优势,安静下来,这才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深山木蕨的气息。因为方才一番打斗,似乎比往日还要浓郁。

“别动。”她说,转身找出火柴点燃一只蜡烛。

祭司大人的住所保留着他的许多古怪习惯。比如,他不喜欢点明亮的灯,家里的光线只能用“昏黄”两字形容,大瓦数的灯泡一个也没有。比如,他喜欢买粗重昂贵可以连续点十几个小时的香蜡烛,这是除了古董和花卉之外唯一能让他逛商店的理由。祭司大人走后,皮皮害怕火灾,除了停电,这些蜡烛从没有用过。不过它们仍然摆在原先的位置,因为皮皮也很喜欢这种香味。

幽幽的烛光照着贺兰觽的脸。他的上身是□□的,肩头有一道两指来宽的刺痕,很深,鲜红血不断地滇出来,滴在白皙的胸肌上,看上去刺目惊心。

“对不起,真不知道是你。”皮皮连忙放下刀,从一旁的小柜里找出酒精、药棉和创可贴。认真地清理好伤口,她用牙齿撕开一个包装袋,将一枚大号的创可贴歪歪斜斜地贴在伤口上,“这是防水的创可贴,里面有消炎药……”

手指触到熟悉的肌肤,想象着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欢快地流动,曾经凋谢的生命再次绽放在眼前,皮皮难以抗拒诱惑,一时间情思涌动,往事奔腾,她微微地闭了闭眼,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凌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