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数得津津有味,筱郁忍不住打断他:“嗯,Ivan,你可不可以送我去”

她正在想说“T大”,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呆愣了几秒才打开车载电话,带上耳机。

“我刚要出家门,有事吗?”

筱郁看看周围繁华的商业区,不由得感叹移动电话的奥妙。

他专注地听着电话,沉默好久,才暗自叹息一声:“我还有点事”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她以为耽误了Ivan的正事,急忙解释说。

其实如果不是她身无分文,她一定会选择下车,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焦急。

他迟疑一下,对着电话说:“好吧,我马上到!”

他的车转上立交桥,向着市中心驶去,一路上他一直不说话,表情看起来也很平静,仅仅是闯了三次红灯而已。

这是筱郁第一次坐保时捷,也不知道这种车的安全系数怎么样。所以她看他一眼,没敢打扰他,只偷偷把安全带拉紧些。

她可还没来得及去撒哈拉沙漠呢。

Ivan的车终于在一间咖啡馆停下来,筱郁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她正打算下车,Ivan抢先说:“抱歉,请等我三分钟!”

“哦!好吧,久一点没关系!”

她本来是客气客气,没想到Ivan还真不客气,自从匆匆走进去,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下来,就没有一点出来的迹象。

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凑过去透过玻璃门向里面张望,Ivan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单看那个女人的侧面就知道他为什么会闯三次红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她根本不必穿什么名牌的洋装,不需要任何刻意的装扮也一样高雅脱俗,就像开在空谷中的幽兰。

而美女最打动人心的瞬间无疑是落泪的时候,一点一滴落得人心头紧绷。

唉!美女就是美女,一滴眼泪就可以融化男人。

面对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能三分钟内走出来。所以,她决定原谅他的不守信!

虽然筱郁听不到她说什么,但她能从Ivan的眼神里读出哀伤和无奈。很明显他爱那个女人,因为男人只有对着自己爱的女人才会有那种眼神。而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他女朋友,因为他很多次焦虑地捏着手指,想要伸手去触摸那双纤细的手,又缩回来。

筱郁坐回车里,让时间在他们的交谈中悄悄流逝,看着分针一下下地跳动过半圈。

就在她以为他们的谈话会延续一万年的时候,美女突然起身跑出咖啡店,一张脸冷得像冰。

“尔惜,妳等等”Ivan追出来拉扯住女人白得透明的手臂:“我不是不帮妳,妳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他的人生里根本没有妥协。”

“你根本就不想帮我”

“我如果不想帮你,怎么会告诉妳他投资什么股票,告诉妳他贿赂张行长?”他挫败地摇头,“到现在妳还不明白这么多年妳的眼里除了他,就容不下其它么?”

那个叫尔惜的女人微愣一下,扫了一眼他的车,目光和车上的筱郁短暂的交汇后,转身便走。

“尔惜,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真老套的对白!筱郁暗暗嘀咕一句,打了个哈欠,无奈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望着碧蓝的天空。

唉!以他这种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恐怕到头发白了都追不到女朋友,真可惜了这辆拉风的跑车。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Ivan又一次开口。

在这深情的表白中,尔惜转过头,极美的一个回眸,那眼神充满理性的光彩。“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爱!”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满脸愧疚地说:“我们不合适。”

这样的女人让人心酸。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满脸鄙夷地说:“别做梦了!”

这样的女人让人心寒。

有一种女人拒绝别人时,会很体贴地说:“一定有人比我更合适你。”

这样的女人让人心痛。

而比起眼前这个女人,前三种都是仁慈的。

她走了,走得实在太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都失去知觉。

筱郁以为Ivan会追上去,可他没有。

他久久地站着,望着她没有一丝一毫凌乱的步伐,望着她不带一点情绪起伏的背影

刺眼的阳光在他背后拖出长长的影,让本就很高的他看来更加高大挺拔。

筱郁不知觉坐直身体,望着他的背影。

悄然的时间在他们的方向相悖的凝望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筱郁忽然感到热血涌上大脑,对着他大声说:“她不值得!一个无视你付出的女人,不值得你去挽留。”

Ivan惊讶地转过脸,如梦初醒般茫然地看着她。

“不懂爱情的人是她,不是你!”

他意外地笑了,轻淡的笑容洒脱得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为什么?”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最后的凝望,或许是他那一句“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他想要的并不多,一个机会而已!她被感动了,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男人最真挚的爱。

“如果她懂得什么叫爱,一定会转身再对你说一句:很抱歉,没有爱上你,是我最大的遗憾!”她思维一乱,一句没经大脑的话突兀地冒出来:“假如我是她,我一定会这么说!”

“哦?”Ivan转过身面对她,看着看着又笑了。“谢谢妳的恭维!但我不希望有一天妳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更不希望!!!”

她说完后,才发现这段话非常有歧义,而且越听越有歧义,还是好多种的歧义。

她揉揉泛红的脸颊,坐正,眼观鼻,鼻观心,坚守沉默是金的准则。直到Ivan坐进车里,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迟了五十分钟。”

“没关系。”

“想去哪里?”

“随便吧。”

他启动车子,驶向来时的马路。“海边如何?”

刚刚被心爱的女人抛弃不到一分钟,马上带着另一个女孩儿去海边?这是什么逻辑思维?

她正怀疑Ivan的伤心究竟是真是假,一见他又闯了一个红灯还不自知,她彻底无语了。

拉拉安全带,筱郁决定牺牲一次,陪他海边散散心。没别的意思,仅仅是出于对他人身安全的考虑。

关筱郁 弄人的天意

敞篷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疾风吹乱Ivan的发,掀起他浅米色的衬衫袖子,露出里面纯钢无钻的劳力士,低调也张扬。

看着Ivan,筱郁不由自主想起他们在朋友生日party上的第一次见面。那天,筱郁一进酒店便留意到Ivan,毫无疑问,他的长相很容易吸引女人注意,不过他身上PlayBoy的男装让他看上去有点像纨绔子弟——她最讨厌的类型。而且,她不喜欢他的眼睛,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时有点不够清透。

朋友为他们介绍时,Ivan听到她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我叫Ivan。”

之后,他与她简单交谈了几句,无非是问她“在读书吗?平时爱做些什么?”等等毫无意义的寒暄,她意兴阑珊地敷衍几句。Ivan似乎感觉到她的淡漠,很有自知之明地没要她的联系方式。

筱郁原本以为两个人再不会有交集,没想到这次偶然的再次邂逅,反倒让她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他的嘴角微微上弯,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噙着的笑意总带着一丝琢磨不透的坏意,半眯的眼睛透着股邪气。这种感觉有点像古龙笔下的楚留香,温柔中带着点让人咬牙的坏

筱郁正专心致志欣赏帅哥,Ivan突兀地在街边急刹车,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安全带系得够紧,否则早已吻上面前的风挡玻璃。

缓过神,坐稳,筱郁才看到街边站着一个超级的帅哥,刚毅的轮廓,冷竣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是霸道的男人味。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有些微乱的卷发在风中舞动,滑过她略带些红晕的脸颊,柔软的唇

那一抹风情即便没有那魔鬼的身材和眼神里的朦胧,也会让人遐想万千。

她见过许多给人做情人的女人,但从没见过一个如此极品的,她不给人做情人真是暴殄天物——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赞美她外表,绝对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你第一次迟到。”冷峻的帅哥将一个档案袋丢在后座上,幽深的目光扫过筱郁的脸,又看向Ivan,很随意地问:“没见过,刚认识的?”

“路上捡的。”

筱郁对他的形容词极度不满意,不过为了给他点面子,她仅仅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她叫关筱郁”他咬着牙看向她,向她介绍说:“我朋友林君逸,这是他太太。”

“你们好!”为了不让Ivan胡言乱语,筱郁先行自我介绍:“我和Ivan以前就认识的,刚才我爸妈非逼着我去相亲,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出来,恰巧在饭店门口遇到他,顺便搭他的便车逃出来。”

“相亲?”林君逸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Ivan,打开车门,扶着他太太坐上来,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问筱郁:“妳和谁相亲?”

“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妈妈还把他夸到天上去,说什么年少有为。”一提起那个人,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越来越质疑老爸老妈什么眼光。“有他那家世背景就是天天搂着女人都能开公司,算什么作为叫什么来着,欧阳”

她一时又忘了他的名字,用力拍拍正在开车的Ivan:“他叫什么来着?”

“欧阳伊凡。”他不耐烦地回答。

“对,名字真难记。”

“还好吧?”Ivan皱皱眉。

“当然,比起他女朋友数目,他的名字算好记的。”

林君逸轻咳一声,表示赞同。“这倒是。”

“你也认识他?”筱郁闻言急忙转头,见林君逸笑得有些隐讳,那表情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认识。她问:“我朋友凌凌说,他的女人用双核的CPU都统计不过来。你听说过吗?”

“双核CPU?”Ivan撇撇嘴角,特郁闷地问:“不是64bit的吧?”

林君逸说:“我试过计算Mellon的数据,计算速度很快,不过能不能统计出他的女人,很难说!”

筱郁闻言,心里更加气愤,一想起自己被亲生父母推入火坑的惨痛经历,忍不住说:“呿!花钱买个哈佛的MBA,就以为自己才华横溢碰巧赶上中国股指飙升,就以为自己是投资天才遇到些虚荣又拜金的女人,他就当自己魅力无法抗拒,废物我是见过,但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废物”

Ivan很好奇地看着她:“这样的男人世界上还有吗?”

“是啊!人类已经进化了这么久,他的大脑怎么还没进化?”她揉揉因过度思考而迷糊的头,清清干涩喉咙继续说:“连狼都进化到懂得至死不渝,他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原始社会?!”

Ivan不知从哪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笑着说:“这么说:他活着还是人类的悲哀?”

“难免会有一两个没有进化完全,被下半身支配的原始人类,不过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稀有了”

“哦,请问妳是学什么专业的?”

“学企管!”

“我还以为学生物学的。”

“你知道我最无法接受他什么吗”筱郁喝了口水,又想起凌凌给我讲的一件事:“我听说他同时交很多个女朋友。有一次,三个女朋友同时在宴会上遇见,其中一个质问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妳留不住我的心,就别说我花心。’你听听他根本不是花心,他是没长心!”

“有这种事?我都没听说,妳怎么知道的?”

“凌凌说的。”

“哦凌凌,凌凌。”Ivan饶有兴致地念了两遍,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回头看看被忽略很久的两个人:“君逸,我先帮你把贷款还上吧?”

“如果是为了股票的事情内疚,就不必了!”

“你知道了?”

“我买股票从不自己建仓你该知道为什么。建业跟我这么多年,有些话是不会随便说的。”

他们的对话让给筱郁的感觉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Ivan输的人原来是他!

筱郁偷偷看向倒后镜,倒后镜里,林君逸的视线停留在窗外,正好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面,上面不见一点点怨责

而他的手一直抓着他太太的手,没放开过。

“对不起。”Ivan说。

“不用。”林君逸无所谓地挑挑眉:“他要我一无所有,有无数种方法吞并我的公司。”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林君逸对着窗外飞驰的景物沉思了很久:“现在那支股票已经跌倒有史以来的最低,你有没有兴趣趁这个机会收购那家公司?”

“我听说那家公司一直亏损,前几天股价上涨不过是有庄家操控它。”

“正因如此,想借壳上市它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个稳赚的投资,有兴趣吗?”

又是一阵超长的沉默,林君逸见他的太太在他怀中睡着,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太太身上,并用身体帮她挡住灼热的阳光,眷恋地抚弄着她的卷发。

这一刻他的所有的刚毅都化成柔情。

Ivan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双唇张合多次才说:“君逸,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懂什么是爱吗?”

“就是想站在一个女人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即使最后一点气力都耗尽,也不会对自己说:‘我无能为力!’”

多么让人感动的回答,Ivan输给他一点都不冤!

听了林君逸的回答,Ivan陷入沉思,保时捷的时速越来越快,超过了二百六,筱郁开始在车内四处瞄着。

“妳找什么呢?”Ivan问她。

“气囊!”她一边找,一边说:“保时捷的气囊安全性好不好?关键时刻能不能弹出来?”

“妳放心,气囊安全性非常好,我上次出车祸的时候只受了一点点擦伤。”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刚放下悬起的心,听见Ivan接着说。“不过气囊坏了,我一直没抽出时间去换个新的。”

“啊?!你不是说真的吧?”她脸色泛白地咽咽口水,小声说:“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今年才二十二,还没交过男朋友”

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又看看里程表。“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没人帮我照顾我爸妈”

Ivan没有回答,但车的速度不断地在下降,最后降到时速一百二十公里。

她心里偷笑。嘻嘻!有钱人果然精明,一听说要帮她照顾爸妈一辈子,马上减速了!

可她却不会想到,她的小聪明又一次在Ivan心底荡起涟漪。

黄昏后,悠悠的海水映着斜阳的孤影。

云散,潮落。一袭金光色长裙的少女拖着半湿的裙摆赤着脚走在海滩上,血色的残阳洒在她洁净的笑容上,比海水更清透。

看着这样唯美的画面Ivan又想起了林尔惜。

他第一次见林尔惜也是一个黄昏,他走进林家,一进门便看见林尔惜娴静地坐在院子的藤椅上给她的爷爷读报纸,她每读一句话都会看看爷爷的表情,确定他的脸上流露出兴致,才会继续读下去。顺滑的黑发垂在脸侧,明净的双眸清幽如波,夕阳也是如此洒在她洁净的笑容上,清透无比

那一瞬间,他想娶她,无关激情,无关□,只是觉得她会是个好太太。

后来,他才知道林尔惜的身世。她的父母早亡,十岁被林家收养。富豪之家虽是衣食无忧,但免不了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看着别人的眼色。她一直很努力地读书,做事,尤其是在林家唯一的血脉被寻回之后,她更加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少做一件事。

可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当她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林君逸订婚,满怀期待地以为心爱的男人会好好珍爱她,陪伴她一生的时候,她却亲眼看见自己的未婚夫给别的女人打电话,更可悲的是他挂断电话后,在阳台上吸了一夜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