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她故作坚强地抹掉泪,迟疑一下,改伸出手抱住花倾城的脖,脑袋挨向他肩膀的同时再度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起来。

花倾城愣住。

半晌,薄唇勾出一丝苦笑,这一刹那他终于明白,皇宫里嚎啕大哭的“皇子”难怪不似他,实实在在像极了董澴兮,受不得半点委屈,爱哭,爱流泪。

头隐隐作疼,低沉的呵斥扬起,“别哭了。”

哭。

仍是无休止的女人啼哭。

“好了,别哭了。”无可奈何的声线,停顿一拍后恢复惯有的冷静,“既然还有精力哭,倒不妨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如何?”

话音未落,低泣,终于在此番威胁过后戛然而止。

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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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云翻雨覆的激.情,没有了争锋相对的争执,平和气氛沉淀的,是花倾城与澴兮依偎相拥时的安然静谧。

一个是拧眉沉思,尚无起身离开之意。

另一个则是若有所思,忘记起身。

蓦地,低哑的声音打破寂静,“你似乎… 改变了许多。”

欢喜正避开背部的鞭伤俯卧在倾城仰躺的精壮身子上,以手揉了揉哭肿的双眼,淡淡道:“什么意思?”

花倾城悄然凑近唇,轻喃在她耳边:“懂得以柔克刚。”

“是吧?”欢喜心不在焉答,将脑袋挨向花倾城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他一夜未眠长出的胡子,忽然动了心思,伸出小手拔下一根。

胡茬被硬生生扯掉,血丝一下子渗出。

见到那两道好看的剑眉之间的距离却倏然缩短,欢喜咯咯笑出声,笑弯了眉眼,亦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胡闹。”不悦的喝止。

难得见到花倾城不修边幅俊美气度略微降低时的模样,欢喜笑眯眯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指,不怕死又拔下一根:“你越不高兴,我越喜欢胡闹。”

花倾城低低咳嗽一声,适时握住在他脸上乱摸的小手,刚想丢给董澴兮一句“恃宠生娇”的训斥,却又觉得这番训斥很不符合他对于她一贯以来的冷淡立场,遂改为瞥她一眼,板起脸道:“再胡闹,我定有治服你的方法。”

话音未落,小手立即安分了许多,不再胡摸乱扯。

欢喜安安静静趴在花倾城怀里,朱唇忽然翕动一下,声音很低却也足够让听觉敏锐的他听见一句完完整整的喟叹。“哎,你什么时候也能改一改臭脾气才好啊。”

他有片刻的失神,却有意选择沉默不言。

静寂的窗外传来轻细的响动,或许是雨水浇淋,又或许是雪花坠落,花倾城自肩膀瞥向怀里面容稍微有了一丝红润之色的女人,抚上她纤细的腰线,而后低低开了口:“董澴兮,你还觉得冷么?”

欢喜摇头,规规矩矩地答:“现在不觉得冷。”

这算是什么回答?花倾城皱了下浓眉,刚打算告诉董澴兮应该端正态度准确回答他的问题时,察觉到被子下盖住的是两个不著寸缕的身体,其中一双大手正百无禁忌地从另一位纤细的腰肢处慢慢往下游移,停在臀部。

彼此贴得如此亲近,难怪她不觉得冷。

花倾城有意识地挪开双手,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如果觉得冷,直说无妨。” 她体内阴阳二脉气紊乱失调,五脏皆虚,或许,活不过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忆起江尚神医的忠告,花倾城再度陷入沉思。

然而,他黑眸里流转的严肃,却让令欢喜觉得格外阴郁。 她惴惴不安推了一下他,呼吸有点乱:“你不会因为我拔了你两根胡茬,所以又在考虑如何处置程少桑罢?抑或,处置程仲颐?”

被打断思绪,花倾城垂眸睨向欢喜,话锋蓦转:“董澴兮,你的花轿在前往畅音阁的途中究竟是被谁中途阻拦?而且,你为何早产?”

语气之绷紧,令欢喜怔住,好半天才道:“你…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花倾城深深地望她一眼,低沉的嗓音是一贯的冷静,“侍书,有没有在那天为难你?” 侍书的解释漏洞百出,令他很难全部相信。

“当然没有。”这一回,欢喜未有任何的迟疑,道,“是我自己穿不惯繁冗的嫁衣,才不慎被石子绊倒,以致早产。”

“真不是侍书所为?”

欢喜笑了,笑容难掩几分揶揄,“如果真是侍书,你会不会为了我,杀她泄恨?”

花倾城微微一笑:“为你?除掉我的左右臂?”

欢喜抱住花倾城的颈,在他颈间做个鬼脸,很不在乎的笑了:“这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你我不必如此认真。”真的,无须认真,就像他对她一直是虚情假意,她又何必计较片刻的真心实意?

只是,短短一瞬间,她竟觉得全身力量被蓦然抽空,让她陷入重未有过的疲惫,倦怠。

但她头顶上方的询问却并未就此中断,“刚刚听你提及难产… 生孩子,很疼?”最后五个字,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怎么会不疼呢…”欢喜觉得自己不但疲惫,还很冷,有一句没一句幽幽道,“你试试生一回孩子,就能体会女人难产时的痛苦。想哭哭不出来,想使力却又用不上劲,还有一把无比迟钝的刀,一次又一次重重砍向你的背,痛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仍彼此相拥,沈默,在他和她之间开始弥散。

很久很久——

“难怪,我刚刚用马鞭责罚你时,你不屈不挠固执得厉害。”低哑的诉说,听不出太多情绪涟漪,“被钝刀伤过一次,便再不畏惧鞭刑?”

不愧疚不自责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心思揶揄她?欢喜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我经历过比鞭刑更鲜血淋漓更能让人绝望的境遇,还会惧怕监国大人一两场小小的惩罚?”

话,刚刚说完,欢喜清楚看见花倾城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鸷。

糟糕!误中了激将法!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慎,欢喜立刻低姿态,诚诚恳恳向花倾城道歉:“我一时说错话,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么?”

“究竟是说错话还是说出真心话,不用你狡辩,我心中自有数。”花倾城冷冷道,忽然推开欢喜,作势要起身离开床榻。

欢喜跟着撑起疼痛的身子坐起,忐忑不安地抱住他的肩:“花倾城,你能出言为难我,为什么我就不能顺水推舟反将一军呢?”

“当然不能。”

“为什么?”

花倾城侧过脸,目光深邃的浏览欢喜光裸的身子,微微一笑残忍道:“因为你没法为难我。”

“你…”欢喜被哽得无话可说。

床头帐幔被撩起,床榻那端,蓦然一轻。

“花倾城…”欢喜有些手足无措,哑哑唤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喜怒无常?”

背对着她的男人,并不因此多看她一眼。

“花倾城,我是人,也有尊严,你每一次出言不逊羞辱我,难道我就该默默哑忍?你明白的,我不过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反驳之词,根本没本事摆脱你的掌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欢喜语无伦次的劝。“你刚刚… 刚刚… 不能看的被你看了,不该做的事情也与你做了,你,你怎么还…”

什么叫“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背对着她的男人,以漠视的态度再一次告诉她这八个字的深刻涵义。

欢喜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坐在床榻看着花倾城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穿回去,看着他头也不回拉开屋门。

“花倾城,你的心肠是不是石头做的,究竟想要置我于何地?”泪水涌出,欢喜哭了,“以前,我喜欢你事事向着你,你选择冷淡我;之后,我决定离你远远的,你选择纠缠我;现在,我不敢触怒你,尽可能服从你,你依然选择冷淡我。”

扶在门扉处的大手,有一刹那的僵硬。

寒冷的风,从半敞的门缝猛地灌入,令欢喜倍感寒冷的同时猛然战栗了身子,慌忙拉起被子覆住不.著.寸.缕的身子。

然而——

屋门被重重带关时发出的噪音,刺痛了欢喜的耳膜,以至于缩在床角的她神色木然地眨了一下眼,泪水,极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傻瓜,她真是傻瓜。

她怎么就忘了花倾城最大的恶习是以玩弄人心为趣?活该她白白送上门,任人羞辱… 用被褥紧紧裹住自己,欢喜垂下脑袋,失声痛哭。

后悔亦是自责的泪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喀拉!

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肆虐的冷风再度灌入,令欢喜猛然止住哭。

“你以前从来不哭,怎么现在现在如此爱流泪?”薄凉的讽刺,语气却不再紧绷。

欢喜不可置信地回眸。

泪水弥蒙的视野里所见的,似乎是一片她极为熟悉的雪白衣袍。尽管这抹刺眼的白色在大冬天令她觉得寒冷,却也让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折回来了?难道是打算继续为难我?”

那道白色倚在门边,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仍是淡淡的情绪:“我做不到衣衫不整的离开卧居,吩咐总管再去准备一桶热水。”

“又准备一桶热水?”欢喜仍是哭,哭得视野朦胧,哭得泪眼婆娑,完全没听懂对方话里的玄机,更没注意到那道白色关好门扉,不急不慢地迈开步,迫向她。

“给你喝,免得你缺水而死。”稀松平常的回答,床榻,猛地一沉。

欢喜颤巍巍呼吸一口,心却情难以从震惊中平复。“花倾城,你,你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拥抱,一个稳稳妥妥的拥抱。 “董澴兮,你要听话。这样… 我就不会为难你。”

欢喜怔住,瑟瑟摇头,仍是哭:“我以前也很听话,但你照样为难我。”

“往后不会。”花倾城以指拂去她眼角滚落的的泪,抱住她颤抖的肩膀,“只要你肯听话,听我的话,我再不会为难你。”

没有任何的迟疑,欢喜抬头与花倾城对视,懵懵懂懂道:“那么,什么才叫做肯‘听你话’呢?”

“入宫。”花倾城挑起剑眉,弯起一抹涵义叵测的的笑,言简意赅,“去皇后娘娘的身边,成为当今‘皇长子’的乳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如果被认定为纯洁,我就只能以佛经替代了………╮(╯▽╰)╭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章时想在【作者有话要说】里与读者朋友们细细拆解,可这会儿却觉得,不论是好是坏,大家看了,各自有体会,我就不唠叨了吧?纠葛,爱,恨,利用,报复,本就是一段千人看千人感官不同的故事啊~~o(>_<)o ~~

皮埃斯:谢谢enenskip同学的长评!非常感谢吖3

再皮埃斯:霸王我的,今晚梦见我吖!!!!

第51章 一场欢喜

乳娘?

欢喜起初是觉得自己听错,尔后是觉得此番提议极其可笑,仔仔细细品味一番却又觉得暗藏玄机—— 以花倾城的为人,他怎可能好心到送她入宫方便她来照顾亲生骨肉?

欢喜迟疑一下,不动声色试探道:“这… 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不,是我的主意。至于皇后那边,我自然会说服她对你给予信任。”花倾城刻意柔和了语气,答,“昭容娘娘日前诞下小皇子,朝中势力已成两派,在这节骨眼儿上或许会有贼人会皇长子不利… 所以,你必须入宫去,用你的性命,好好保护皇长子,亦等同于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欢喜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讽刺,不自觉抿著唇低下头,任由长长的黑直发从颈边倾泻遮住大半容颜。

“皇后,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了么?”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群臣正在商议。”

“倾城… 你想好名字了么?”

沉默。

如果真是“我们的”孩子,为人父者怎会在孩子过了满月仍不记得取名字?欢喜弯唇绽出抹淡淡的笑,一字一顿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取字‘怀真’。”

“怀真?”花倾城的黑眸有了一闪而逝的诧异。“怀真”这两个字很是耳熟,却记不得在哪儿听说。

“怀质抱真,谓之怀真。”欢喜莞尔一笑与花倾城对视,“不管孩子将来是富是贵,我这当娘的,仅仅希望孩子的人格品德皆纯洁高尚,质朴无华。” 至少,不似他的亲生父亲,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真的,倘若论身边的男人谁能当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除了程少桑,定怀真莫属… 瞧瞧聪儿就知道,那么小,却很乖很恬静,极少哭闹。

忆起久未有音讯的怀真,欢喜有了片刻的怔神。短暂相处的几天,他待自己确实是极好极体贴的,既不是刻意为之的套近乎,也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哪怕他不说话时仅仅对她羞赧一笑,她都感觉到,他是善良的,是纯稚的。

亦是… 让她容易忽略的。

是的,她忽略了怀真,忽略了怀真得知她被掳进监国府邸时会有多么的紧张,亦忽略了怀真或将得悉程仲颐的“死讯”、得悉她重新“傍附”花倾城时,他的心情,该有多复杂?

欢喜怔怔地眨了一下眼,明明此刻心情颇多起伏,双眸,却干涩得连一滴泪都流不出。只因她此生所有的泪,已为花倾城倾尽。

“这名字寓意虽好,却不符合皇长子即将继任大统的身份。”低沉的声音打断屋子里一时的沉默,“此等大事若有了定夺,我定会告知你。”

欢喜回过神,颔首:“嗯。”

花倾城为她恭顺的态度浮出个浅笑,涵义复杂的流光在黑眸里闪过:“古人云,虎毒不食子… 这句话,诚不欺我。”

虎毒不食子?如果可以,欢喜真想在此刻报以薄凉的嗤笑。

也许,人人皆有爱子之心,但他花倾城绝对没有!只有到了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他才会以如此温柔如此诚恳的语气对她说,要好好保护他和她共同的孩子。

当她被侍书追杀险些命丧黄泉之际,他花倾城可曾想过,除了她,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以性命庇佑皇长子、助皇长子继续大统的人选?

虎毒不食子… 错!这并非一条颠簸不破的定律!既然他花倾城懂得谋算人心恣意妄行,她也有本事顺势推舟将计就计!

委屈多时,隐忍多时,甚至忘却人格尊严匍匐在他脚底,她所期望的,不就是博得他的信任么?

“倾城,我答应你,愿意用我的性命… 庇佑小皇子。”欢喜从被褥里伸出冰冷的小手,缓缓握住花倾城温暖的手掌:“可是,你会不会又像从前,对我用过即扔,不理不睬?”

花倾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不会。”

“那么,一言为定。”欢喜缓缓低下头,低低道:“但是,在我入宫为乳娘之前,务必恳请你准允我前往骊山送程仲颐最后一段路… 你知道的,如果没有程仲颐,我和孩子根本活不到今天。”

花倾城没作声,拧眉沉默。

很久很久,低沉的声线划破了寂静,“既然这么想去,你就去吧。”

欢喜莞尔笑了:“谢…”

话,蓦地中止于花倾城倾身,以唇封住所有的感激涕零之词。有这么一刹那,欢喜在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否则,那双时常笼罩笃定自信的黑眸,怎会出现短暂的、似是而非的反感?

但她没时间思考太多,因为她重新被狠狠压回床榻,遮在赤.裸身子的被褥亦不知何时被褪至腰间。

忽然接触冷空气,欢喜打了个寒颤,自动往温暖的宽阔的怀抱瑟缩去,咬着唇努力不放出太放肆的抽.息,语带双关道:“唔,我怎么觉得,今夜的你特别像《灯草和尚》里的奸.夫… 杀了我的夫君,再把我拐骗上床… 嗯,疼…”

明显的挑衅,却并没有催动抵在她身上男人太多的怒气,“不然,你反抗试试?” 略微绷紧的声音。

“可待会儿热水来了…”

“凉著。”

“你… 是不是入宫在即,打算把过去没时间品尝的东西通通吃回本?”

“或许。”

“那么,吃完之后,赐我个信物吧?往后在宫里对着孩子,我亦能睹物思人。”这一回,她放弃拒绝,由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缓慢进入她之前,睁大眼眸屏息道。

良久,呼吸粗重的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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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之际,花倾城离开了欢喜的寝居之所,亦履行了他的承诺:准许欢喜离开长安,前往三百里之外的秦岭北侧的支脉,骊山。

没有任何的招魂帜幡,也没有任何的白色纸钱,一具棺材,一顶孤零零的轿,趁整座长安仍在熟睡之际离开监国府邸,从朱雀长街向城门前行。 

一路上,欢喜是疲倦的。

放纵的结果,是她伏在马车窗上,一言不发聆听马儿的踢踏声以及马车轱辘撵地的车声,神情复杂地看着城门缓缓打开,看着棺材缓慢前行,尔后撩开车帘回眸一顾,看着花倾城的宅邸离她越来越遥远。

半晌,她伸手扶住额,以指轻揉太阳穴,冷静的目光却在瞥见大拇指佩戴的玉扳指时悄然闪过一丝冷意。

准确说,是鄙夷。

只是,当灵柩抵达骊山,当程仲颐的尸身被仆从们从棺椁中抬出,继而从骊山之巅高高抛下断崖时,她眼底的鄙夷不再,镇定的面庞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很快的,她的理智立即战胜情感。

孤身伫立在悬崖边,她直勾勾盯视著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血色尽失的唇抽搐一下,眼泪倏然夺眶而出,汹涌如洪。

寒风凄厉,掩不住女人凄凄艾艾的啼哭。

仆从们自然是很识趣地遵从花倾城的吩咐退下,留给欢喜独自祭奠程仲颐的时间。但是,纷纷撤退的人群里,不包括寸步不离守在欢喜身旁的贴身丫鬟,侍书。

欢喜哭得越伤心,侍书眉间的怨愤就越深刻一分。

只因临行前被花倾城警告后,侍书不敢对欢喜有明显的挑衅行为,改斜睨她,冷笑:“董姑娘有话就快点说,别耽误了回长安的功夫。”

话音未落,欢喜居然止住了哭。“骊山山脚有一家酒肆,去帮我买一壶女儿红来。”极冷静的语气,与方才情绪崩溃的大哭相距甚远。

“公子交待过,董姑娘身子孱弱,不宜饮酒。”侍书在心底哼了一声,拒绝,“况且,程仲颐死都死了,死人,是没福气享受上等佳酿。”

欢喜回过眸直视侍书,抬手拂去被风吹乱的鬓边发丝,也不动怒,“听人差遣的丫鬟,还有本事选择不去?”

不经意的动作,却被侍书清楚瞥见欢喜拇指上的玉扳指。 她愕然地睁大眼,不可置信:“这,这是…”

“花倾城的。”不以为意的答。

“我当然知道这是公子的东西!”侍书无比恼火得打断,口不择言道,“皇后赠送给公子的生辰贺礼,怎会落到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