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贫僧精神倦怠,恐不能应诏。”怀真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平静,却更加冷淡疏离,“娘娘若拟旨怪罪,贫僧亦无可奈何。”

欢喜马上收住脚步。因为,她听出了怀真隐藏在他平稳语调背后的隐隐难过。

她不是傻子,她太懂得被外人强迫就范时的懊恼痛恨—— 想花倾城一次又一次欺侮她,皇后,是不是也一次一次多番打扰怀真?

欢喜咽了一下喉,心底,亦泛起一丝淡淡的难过。为她,也为因她而卷入宫闱斗争之中的怀真。

在来之前,她告诉自己不可心软,终究,还是心软。

怀真却在这一刻慢慢转过脸,雅秀的面庞眉间是显露无疑的抗拒与冷漠,“女施主,汝请回罢,贫僧…”疏离的言辞,猝的,在这一刻止住。

怀真望见了欢喜。

欢喜亦看见了怀真,看见他正襟禅坐于蒲团的身躯没由来颤抖了一下。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持续了很长很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真明亮清澈的眼眸合了合,仍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欢喜,宛如一尊无知觉的佛像无悲无喜地凝望着欢喜,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每一处皆极尽详实的浏览。

蓦然,怀真厚实胸膛紧绷了一下,他在下一刻缓缓起身,离开蒲团,一步一步,走向欢喜。

欢喜被怀真长时间注视的目光看得蹙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她微微红了脸,抿唇弯出一抹怯赧的笑,“怀真,我…”

话被打断,只因怀真一贯平静的面庞终有了罕见的情绪激动,一步继一步走向欢喜,他倏然张开双臂,将欢喜紧密地揽入怀里。

额,亲密无间地抵上欢喜的额头,“明慧,” 怀真低低地呼唤欢喜的名,眼眶忽然泛红,清澈眸子里有一抹水雾光华浮现。“吾挂念汝,久矣。”

六个字,每一个字,轻轻地叩落在欢喜的心尖,激起一丝丝酸涩。

“嗯。”欢喜低低的应了声,伸出小手盖住怀真触碰她脸颊的温暖大手,也湿润了眼眸, “我知道。”

“不,汝不知。” 怀真第一次急急打断欢喜,温暖大手极罕见主动地握住欢喜的小手,抚靠在他的心脏所在之处,“汝不知,汝从来不知。”

指尖,是怀真温暖的身体触感,是怀真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这是皇后娘娘日夜渴望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得到… 欢喜的心脏猛地瑟缩一下,似是抽疼,又似是为从骨血里喷涌而出的高兴而情难自控。

是的,是高兴。尽管她也不懂,她为何如此高兴?仿佛是割裂了太久的什么东西,重新凝结,回归团聚。

莫非,这是她遗忘的过去?她与怀真的无忧无虑过去?

指尖,在触碰怀真美好的面庞时不可控制的轻颤,“怀真…”欢喜同样哑哑低喃,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场景快速闪过,但仅仅是一瞬,便消散得不见,未能把握。

心,又莫名抽痛一下。

为何心痛?为何?为何??!欢喜情难自辨,懵懂不知。

趁理智仍未完全抽离,趁心痛尚未演变成心软,欢喜仰起头挨向怀真,无比温柔地以指拭了拭怀真湿润的眉眼,在内心深处的黯然叹息中颦了眉。

她默不吭声伤害怀真,早已不是一回两回。

“怀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还是怀真与欢喜两人之间《过去的时光》 :)

“吾愿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之风吹,忍受五百年之日晒,忍受五百年之雨打,只求她从桥上缓缓过。”

—— 这段话,同样适用于怀真。 (咳咳,你们喜欢怀真吗?)

话说,我昨晚写到凌晨三点,如果工作不那么苦逼的话,我可能周三OR周四再更一章。(*^__^*) 嘻嘻

第60章 过去的时光(二)

怀真握住欢喜的大手有一刻的僵硬。

相识十几载,他早已明白,他对欢喜的“懂得”,远远胜过欢喜对他的“了解”。哪怕她忘了他,哪怕她不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旧时光,他一厢情愿敬重她的那份心意,从未改变。

可是…

怀真无言地看着双眸泛红的欢喜,有一刹那的恍惚失神。记忆里的她,罕少流泪,尔今梨花带雨的模样,竟如此陌生。

怀真动了动唇,居然,无言以对。

欢喜亦同样心神不定地揣摩怀真的表情。见他没有回答,欢喜轻轻叹了口气,愈发哀愁了眉眼间的情绪,“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愿意?”

怀真握住欢喜的大手稍稍松开,然而仅仅是松开了一瞬间,他又执握她更紧,“明慧,何事令汝眉头不展?”

他果然是一个好说话之人!欢喜在心底暗暗窃喜,面目仍是强作悲伤,“你被驱逐离宫的这段时日,程仲颐有无和你提过什么?”

“有,”怀真破天荒头一遭语气很急促地答,“他告知吾,汝竟想复仇。”不待欢喜开口他又急急道,“明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须放下心中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佛?”欢喜噗笑,“你居然和我提佛?”话音未落,欢喜蓦地从怀真手里抽出柔荑,放肆无礼的目光径直丢给怀真背后的释迦牟尼佛像,柳眉一挑道,“如果世间真有佛,你被皇后娘娘一再戏谑玩弄之时,你的佛又在哪里?你的佛可曾施展法力救你于水火?可曾助你实现心中愿景?”

怀真定定地看着欢喜,看着她眼底的怒意令柳眉拧得几乎成一条直线,“明慧,”他轻喃欢喜的名,语气仍是一贯的温和,“汝即是吾心中愿景,是佛,将汝带至吾身旁。”

欢喜抬高的眸子有一抹怔愣,很快,她立刻回过神,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话,真是大笑话,你是佛门中人,居然会对我这种俗世女人起了.色.心?怎么,被皇后娘娘勾搭了几次,开始懂得男.欢.女.爱了?”

怀真并没有为欢喜的诽谤而羞愤,他微微低首,视线变了,明显的多出伤感,“明慧,汝多想了。”

淡淡的陈述,令欢喜顿然惊醒,不应该把对花倾城的痛恨发泄在眼前这位无辜之人。她悻然抿了抿朱唇,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心情无比懊丧。

欢喜也不懂自己为何心烦意乱,但就是觉得无端恼火,依旧皱着黛眉,等待怀真开口哄她。

然而这一回,她什么也没等到,只等到怀真低沉的平稳的… 诵经。

诵经?!

这个傻和尚居然在这一刻还有心情念经?!真可谓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懊恼沮丧的欢喜,差点气得笑出来。

她无可奈何摇摇头,惟有不变应万变,报以沉默。诵经声亦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灯烛燃尽,才悄然歇止。

殿内,除了清幽的月光,只剩下寂静无声。

欢喜心念蓦动:再不主动出击,这个傻和尚怕是能念经念到天亮。而她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见他一面的心思,就白白浪费。

深深呼吸一口,垂下眼睑,欢喜抬手解开发髻,任及后腰的长发披落。

手指缓缓探到衣襟,指尖细细的颤抖让她微感窘迫,努力忽略心中所有的尴尬、不安、紧张等等一切杂念,她才慢慢地抽掉腰带。

盘扣,一粒一粒的松开。

外裳,被轻轻地褪掉,弃之于地面。

“怀真… ”欢喜轻喃低唤,柔媚的嗓音里有细微不可辨识的颤抖,“你… 回过头看看我。”

听见欢喜的呼唤,怀真心无杂念的回眸去看,清澈明亮的目光对上欢喜。

怀真惊骇得倒退一大步!

虽然身处在这黯淡的月夜里,他分明能藉着月光看清楚欢喜柔软胸部顶端在纯白绸缎上绷出的直线。

怀真呼吸一窒,全身蓦然紧绷。

仓惶地想要转过头别开视线,但是他的脖颈却被欢喜抢先一步揽住。

“怀真!”欢喜哑哑地呼唤,接近半.裸.的身体贴向怀真的怀抱,朱唇贴付在怀真的耳畔轻细的抽息,“怀真,我的佛,我的身子脏了。”

冲口而出的言辞,让怀真本能地想要推开怀中柔软身躯的双手停顿下所有的动作。

“不仅仅我的身子,连同我的心,也一并被花倾城.玷.污,弄脏。” 欢喜哀怨的泣诉,柔婉的嗓音透露出深深的悲凉,“我的佛,如果当年你没有丢下我,如果我也没有丧失记忆,我现在的日子会不会要好过许多?”

怀真的大脑一片空白,被欢喜柔软身子贴住的身躯异常僵硬,他惶惑不安地想要拒绝此时此刻如此不雅的拥抱,异常干涩的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览尽怀真的紧张无措,欢喜在心中微微一笑,将怀真顺势.扑.到,纤长的双腿主动分开跨坐在他腰腹。

俯下身,她低下螓首靠向怀真的胸膛,“我的佛,花倾城总是强迫我,”她以哀怨的目光凝视怀真好看的脸,察觉到他眼里有一丝惊讶之后倾头吻住他的薄唇,“就像这样,强迫我。”她小心翼翼地蠕动、吸吮。

这一瞬,欢喜分明感觉到怀真有躲避的意图,却没有全然抗拒,只是呼吸急促的僵在原地任由她深深吻住他,她的胆子大了起来,放.纵.自己.喘.息.着咬住怀真的下唇,暧昧低诉,“我的佛,我不愿意和花倾城做这件事… 你懂的,对不对…”

怀真没有机会说“不对”两个字,因为,欢喜火烫湿热的吻含着他的唇,抚在他胸膛的小手慢慢往下滑,没有任何顾忌的探入他的衣衫内,轻轻摩挲爱抚,“我的佛,我亦讨厌花倾城对我做这些事… 可是,我不介意和你这般… 你喜欢我,对不对?”

怀真依然没有机会说“不对”两个字,不仅仅因为欢喜如泣如诉的柔媚嗓音让他浑身颤抖,更因为那肆无忌惮的手停在了他的.男.性.欲.望.之处,轻捻,慢拢。

怀真蓦地屏住呼吸!脑海有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此时渐渐地变得清晰。

是落衣的脸,是落衣在灯红酒绿之所衣衫半褪的身体,是落衣狡黠一笑在他身体来回游走的纤纤玉手…

喉咙深处泛出一股想呕吐的冲动,怀真僵直的身体开始不可控制的颤抖。出自于骨子里的抗拒,双眼泛红的他紧紧抓住欢喜的腕,及时阻止了她在他下腹部的继续摸索。

但欢喜却看清楚了怀真的神色变化,虽然她不懂得他为何从“不拒绝”变成“拒绝”,她依然顺从地由着怀真用很大的力气遏着她的手腕,张唇,再次贴住他的唇,柔声低喃,“怀真,是我,是我啊。”

“明慧,”怀真粗.重.喘.息着嘶哑道,明明是稀松简单的字眼,此刻却极困难地从喉间一字一字迸出。“不行。”

“我的佛,不要拒绝我。”欢喜喟然,俯在他耳边耐心的安抚,“我不愿我的身体只被花倾城一人碰过… 所以,别拒绝我。”挑.逗.身.下男人的行径虽.放.荡,一言一语却并不全是假话。

凝着怀真视她为祸水的眼神,欢喜黯然的笑了,刻意忽视心底突然泛起的一股酸楚,伸手解开颈后的系带,任由纯白布料一寸一寸缓缓坠落。

娇媚的身躯,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因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口上两粒.粉.色.花.蕾,顷刻间,全暴露在怀真面前。

怀真只觉口干舌燥头脑一片空白,为这份从未见识过的美好景色迷了眼,失了神。

而欢喜却趁着他迷离怔忡忘记推开她的刹那,抬高裙摆,扶着他昂.扬.高.耸的男人本能,轻缓地,坐了下去。

天地万物,寂静无声。这一刻,再无可或不可,再无对或不对。

惟有,抽息低吟,缱绻痴缠。

漫漫长夜,黑暗无边的阿难殿,堂上供奉着释迦牟尼的涅槃塑像睁着大智大慧的双眸,沉默不语,静观一切红尘沧桑,一切世事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有点难受,一会再更新半章。

第61章 过去的时光(三)

微光,从狭细的窗棂照进来。

昨夜种种,似真似假,似魔似幻。

欢喜仍是保持最后的姿势,倚靠着怀真的肩膀,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辗转反侧,只能心虚胆怯地揣测身边的男人… 他,是否和她一样,彻夜不眠?

腿.间.的.濡.湿,让她心神不宁。

仓惶不安低下眼眸,藉着晨曦,她能看清楚胸口的猩红点点。这是她放下身段勾起怀真男性本能之后,与他成就夫妻之实的有力证据。

依照计划,怀真品性善良,春.宵一夜之后必会为她马首是瞻,任凭她差遣。

但现在,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只是由衷地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滞不前,让她再好好珍惜怀真不曾怨恨过她的时光。

她也不懂,心底为何油然升起一丝犹豫。仿佛,她十分不情愿待会儿与怀真四目相对时,看到他眼底的尴尬。

她心绪不宁地黯然叹息,一声低哑声的询问却在她叹息声骤起的刹那洒落在耳畔,“汝… 醒了?”

欢喜抬眼,对上怀真疑似一宿未眠泛起红血丝的眸子。

欢喜的心脏突然瑟缩,她徒然地张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她不傻,就在刚刚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怀真看她的眼神与往时不同,少了一丝明亮,多了一丝黯淡。

她略感不安地挪开视线,正在脑海里搜刮词汇,下颔却被轻轻抬起。

“昨夜,汝所求之事,”怀真沙哑的嗓音透露出沉沉的疲惫,“请直叙。”

不对,很不对。按照预期,明明应该是她先开口,怀真听之从之。为何一夜荒唐之后,怀真竟然出乎预料之外地先声夺人?

欢喜愕然地张了张嘴,看着怀真疲惫眸子里的心灰意冷,一时走神,哑口无言。

抵在她下颔的大手却抬高她的脸,让她的脸凑得更近些,“皇后?对付皇后?”男性嘶哑的嗓音里迸出了极简单六个字。

欢喜的心一阵抽痛,只为她看到怀真布满血丝的瞳眸,泛起了可疑的水雾。

欢喜避开回答,慌忙伸出手去触碰怀真的眉眼,怀真本能地往后侧开脸,欢喜的指仅仅感受到一小片冰凉的肌肤。

被识破心底事,欢喜局促地红了脸。

怀真却定定地看着欢喜,看着怀抱里的她局促不安的表情显露无疑。尔后,他神情麻木地将欢喜从怀抱里推开,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僧袍,一步一步走向殿堂里供奉着的释迦牟尼的佛像。

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凝着佛祖微微扬起的唇角,不喜不悲,仿佛失去灵魂失去精神信仰,只剩空壳。

“怀真!”欢喜着急的唤了一声,声音透出紧张,“你,怎么了?”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居然异想天开,拿花倾城之流与眼前这位尊佛念佛之人相比。她一定是被花倾城气得瞎了眼,否则,她为何不能早点领悟,怀真与花倾城,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花倾城或许能被美.色.打动,但怀真,绝不会被女.色.所迷。

错了,大错特错。

欢喜惴惴不安地看着怀真,不自觉地再唤他的名。但他,并没有回眸看她,却是动作迟缓地抬起手臂——

白色僧袍被扬起,垂落在释迦牟尼佛像,密密实实地遮住了佛祖静默不言看尽人间沧桑的智慧双眼。

欢喜难过地别开眼。

信仰被毁,信任荡然无存的滋味,她比谁都懂… 只不过,她那么憎恨花倾城,竟也在今时今刻,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花倾城。

有那么一瞬间,欢喜有股冲动,很想走到怀真身旁,紧紧抱住他,柔声安慰他,但是,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瞬便又被她抛诸脑后。

她表情麻木地拾起弃之于地的衣裳,裹住自己,裹住不.著.寸.缕的自己。

复仇,一旦开始,岂能轻易停止?

她站住离怀真身后不远的地方,绝望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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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一夜”仿佛从未发生,欢喜没有再寻机会偷偷前往阿难殿,而住在阿难殿里的怀真,也从未私相邀约过欢喜。

欢喜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她知道,怀真对她有了芥蒂。

但,欢喜的心情终究是不痛快的。在她看来,勉强怀真的确是她不对,不过她再怎么不对,床笫之事总归是男人占些便宜,怀真他不想吃也吃了,怀真他不想做也做了,东窗事发过后,他像现在这般视她为无物… 他,成心和她怄气么?

心情七上八下的欢喜,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但是她没有机会再单独约见怀真,她

被皇后娘娘打发去了御膳房,专门负责打点小皇子的饮食。

厨房里的活又多又杂,欢喜经常从清早忙到入夜,一整天下来,她疲惫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惟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走回居所,寻了枕头,倒头就睡。

可也依然睡得不踏实,梦里,她梦见了很多面容。那些不断变化的脸,有出世就被她丢弃在花倾城府邸外的亲骨肉,还有被花倾城囚禁多日如今不知生死的程少桑,还有三不五时用大嗓门吼她却对她千依百顺的程仲颐,最后… 统统变成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花倾城。

她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涔涔,伸手去拭鼻端,却摸出一道温腻暗红的血。

难道最近心力交瘁,活得太累?欢喜看着掌心鼻血,作如是想。

接下来的时节,春风一阵比一阵暖煦。欢喜依然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平淡又正常。

——直至春风吹拂得桃花朵朵盛开。

桃花烂漫,春.色.撩.人。

虽然这个时节的前朝,花倾城正在排除众议,力争扶立小皇子为继任大统者,但在后宫,皇后娘娘兴致勃勃邀约后宫妃嫔一同赏花,看遍花之颜.色.人之.妩.媚。

欢喜正列于宫妃出游队伍的最后一排,她没有心思赏花,不仅仅是因为近日小皇子哭啼不休胃口不佳,亦因为被邀约一同赏花的人,还有怀真等十几位佛学高僧。

她都快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怀真… 再见面,竟是这番景象。

一片繁花锦簇的美景,皇后她盛装打扮面自桃红,怀真一袭白袍翩跹。若是以前,欢喜自是乐见两人愈走愈近。可今时今日,怀真与皇后二人接耳相谈继而心有灵犀相视一笑的画面,让欢喜觉得无比刺眼。

尤其,不知道怀真说了些什么,心情甚好的皇后竟好几回被他的话语逗得弯唇一笑,那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娇羞美人模样,看在欢喜眼里,让她的心情愈发酸溜。

这两人,什么时候如此熟稔?欢喜不愿再多想,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

明明,心情极差的她好几回直勾勾地盯视怀真,想丢给怀真一个吃味兼警告的眼神,岂料,怀真偏偏不曾正眼看她,反倒温情脉脉地凝视皇后娘娘… 这番情景,看在欢喜眼里,平白让她产生一种几欲呕血的内伤。

算了算了,不看也罢。再这么眼巴巴瞅下去,只怕今晚又要辗转难眠无法入睡。 欢喜在心底苦笑,趁妃嫔们的目光全集中在怀真一人,悄然退下。

只不过,她原以为自己能假装听不见繁花胜景里的欢声笑语,结果,还是按捺不住袭上心头的酸涩苦楚,黯然回眸。

怀真,她的怀真,居然在对着皇后娘娘温柔的笑。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作自受,欢喜在这一刻,懂得。

***

心情万分苦涩,但如同预期,欢喜从昨夜伺候中宫殿的司寝女官们窃窃私语中,打听到了花倾城深夜时分突然入宫,并与皇后娘娘发生.激.烈.争执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