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微之也想叹气,但他气急。丢了琴师的尸体,叫他如何对爷爷交代?而命案大且离奇,又叫他如何保下那少女?

11上错了床

更新时间2010-1-15 21:56:55字数:2843

 11上错了床

令两人担忧的令狐团圆终于悠悠醒转,她是被饿醒的。她在潘亦心阁上找吃食,奇怪这贵族女子的闺房,竟然连口水都没有。令狐团圆往窗户外张望,看地貌,身在陈留潘家呢!她不禁抚额叹气,胸口又一阵闷痛。

潘亦心主仆其实就在对面的院落里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今儿刮了什么风,粱王借宿水榭,她哪还有空理会令狐团圆,亲自带领仆从布置粱王的房间。要说潘氏一个大族,岂会要潘亦心一个小姐露面做这些?这里面就有潘亦心的私心了,氏族公子虽好,但能和皇族王爷相比吗?再说了,粱王的幕僚也吩咐了,知会族长一声即可,不用惊动。

远远瞥见西日玄浩后,潘亦心就似中邪。往年她只愿日后能嫁个与潘微之比肩的,好相貌好人才,温软软的如和煦春风,可见到粱王,她才知晓好相貌好人才还有另一种诠释。

一身雪绸身形挺拔的粱王,继承了西日皇族的丹凤溢彩薄唇如线。眉宇间不怒自威却又魅惑天成,如同盛夏怒放的昙花团簇,瞬间璀璨了潘家水榭。

潘亦心不知,西日玄浩难得着一次白裳,他素来喜好的是玄衣。一袭雪绸为的是压压皇焰整点文气,方便找士子说话。可西日玄浩着什么色都盖不了锋芒,举止之间显露的就是个王字。

西日玄浩进入水榭,头一件事就是找地沐浴,脱了雪绸换上他喜欢的玄衣。至于潘岳,他没兴趣见,还有点郁闷。

原来白天西日玄浩撇下大半侍从,出行宫去找了士子战涛。战涛抓住机会,投王所好,大谈特谈了一通关于氏族官僚的看法。西日玄浩听得舒畅,就有了兴致与战涛共游陈留。战涛是个聪明人,听出了粱王的弦外之音,便多带粱王看氏族风景,看过街市,看作坊,看过良田,看水乡,最后带粱王绕到了潘家湾。

战涛想的是,走看了一天,末了应送粱王回陈留郡治。这样既遂了粱王心意,又婉转的向潘家示好,岂不一举两得?战涛想不到的是,他这一举却将一天的辛苦都化了乌有。

舟行至潘家湾,西日玄浩就明白了。

平地大树的平民,和高山之草的氏族,都是一路货色,软蛋就是软蛋。战涛貌似文士风骨,口中颇有一套,实际上却同潘徽之一样软蛋。说的是不满氏族的优人一等,做的却是暗暗讨好,真叫西日玄浩恶心。一想到和这么个沽名钓誉的人并肩把游,他就觉着穿错了衣裳。

天色已晚,赶回行宫得后半夜,且算战涛为他着想,且给潘家这个脸面,西日玄浩就丢下战涛,入了潘家渠道。战涛犹在岸上介绍:“这是潘氏的私家水渠!”听得西日玄浩只想骂他一句,白痴!

粱王去了潘家的浴场,令狐团圆扶梯而下,遇见了潘亦心的丫鬟。她要吃食,丫鬟指了去处。

“我忙得走不开,你自个去。过了那门,往前走,最里间有吃食。”

令狐团圆没觉出不对,径自往庭院拱门而去。

“你记得路吗?”

令狐团圆回头一看,左右两座楼,楼前都有灯笼,台阶,还有树,看上去一式一样。

转回头,片刻后她道:“右边的楼。”

丫鬟点头:“你还伤着,我家公子吩咐了,得在姑娘房中好生休养!”

令狐团圆“嗯”了声,继续走。丫鬟皱眉,却被小厮喊走。

令狐团圆依照丫鬟所指,走入的其实是丫鬟自个的房间。桌上有饼子有凉水,令狐团圆看着碍眼,食欲就跑了一半。她硬啃掉张饼,咕咚咕咚一通水饮饱。出了丫鬟房,令狐团圆又觉水喝多了,她要解手。

拦了个往内宅跑的下人,问了去处,又是一通曲折,令狐团圆算解完了手。她这一走,却和潘亦心等人错开。

潘亦心布置好粱王下榻的房间,正兴冲冲的带着人往浴场等候召见。难得主持这么一场大事,怎么能错过露脸的机会?

西日玄浩披散长发,一身玄衣的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特意装扮过的潘亦心。南越女子的娇柔也只让西日玄浩看了这么一眼,潘亦心却是红了双颊。此时粱王的英挺身形又添了一份旖旎,沐浴后的肤色带着桃色。

伏地弱声道:“启禀殿下,亦心已备好殿下下榻的房间。”

“亦心?潘亦心?”西日玄浩示意平镇,后者道,“殿下知道了,这儿没你事了,退下吧!”

潘亦心腹稿的说词全忘了,恰此时,潘岳赶到了。潘氏族长坐镇府邸,防的就是突发事件。他见潘亦心偭规越矩,一个女儿家堵粱王出浴,跑了一路的老脸就更加难看。

“老臣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西日玄浩见他赶得气喘,便道一句:“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潘岳起身后,请粱王夜宴。西日玄浩想了下,还是应了。可怜潘亦心眼睁睁地看着粱王跟着潘岳走了,她泄气回转,半道又被潘家大管家潘迟请走说话。

潘家渠道夜闭,除了水榭前空旷,整府戒严。令狐团圆恰乘了空子,兜转回到水榭楼阁。其实她并不想停留潘府,但跑了一圈气劲提不上来不说,双腿发软,胸口越发沉闷。

“右边…是这座…”令狐团圆来时右,回还右那就去错了地儿,而进入房门,又是一模一样的布设,简雅清新,正是潘亦心“杰作”。

她摸着楼梯上阁,房间还是旧样,只是多出很多食物,水果肉脯糕点茶酒,一应俱全。令狐团圆感叹了下,前头没吃食原来是在准备啊,早知道她就不啃饼子了。一头载倒床上,令狐团圆压根没看清被面换了牡丹鸳鸯。她踢了鞋子,钻进被子,很快睡着。

那厢,潘迟得了潘岳授意,问清粱王驾临事宜,隐晦地说了一番潘亦心的不是。潘亦心不吭声,于是潘迟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来日还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潘亦心顿时明了,她可以行事卤莽,但得在族长允许下。

想着粱王的模样,潘亦心踌躇而回,一时竟未察觉房中少了人。被潘亦心一心惦念着的西日玄浩,此时正在夜宴上食之无味,南越的珍馐佳酿打动不了他,潘家家姬的歌舞更让他反感。南女的姿色固然冠绝大杲,可潘家一个劲儿往后宫打主意,他父皇不满,他也鄙夷。

陪席的潘岳等人,还不如表里不一的战涛。氏族说氏族的话,平民士子说平民士子的话,两者立场泾渭分明,可天底下到底平民多。

酒过三巡,粱王就推脱困乏,潘岳留他不得,一众恭送。

西日玄浩前脚步入水榭楼阁,后脚阁下就布了哨岗。赶回家的潘微之出现庭院,当他通过侍卫后踏入潘亦心房间,后者才猛然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有这么一件事。

“你…”潘微之生平说不来狠话,凝视潘亦心好半响才道,“你叫我如何省心?一个女子都看不好,日后如何守持住一家子?”

潘亦心羞愧。

潘微之眺望对面楼阁,又仰望弦月,长叹一声后走了。事事烦心,他还得去禀告爷爷衙门之事。

潘亦心看了许久的月亮,众星捧月的意思她如何不懂?可潘家的女儿即便做星子,都要做最近月亮的,要无光黯然后半辈子,那不是潘女。

月渐渐隐于层云间,红烛明亮,西日玄浩打算熄灯,却见床被隆起,竟然有人?他丹凤一斜,嗔怒立显。潘家老儿昏头了吗?他不喜潘家的最大缘故就在潘女,潘岳居然还跟他玩这一套!

西日玄浩走近帷幄,一手翻掌,却没有拍下去。背对着他的令狐团圆,蜷缩成团,虾米似的看似楚楚可怜。西日玄浩虽不怜香惜玉,却不屑掌毙一弱女子。哼了一声后,他挥袖,风起灯灭。

西日玄浩掀被上床,心想,得给潘岳一个教训,共睡一晚而不碰,好叫潘岳吃个哑巴亏。他不碰她,潘岳就没办法硬塞到王府,而他和她同眠,此潘女日后就休想嫁人。能被潘岳送来的潘女必是潘家翘楚,少一个是一个。

躺平后,西日玄浩心还忿忿。潘岳设计得好啊,请他吃酒的当头,把女子弄进来了,早知如此他就不吃那酒,直接回水榭了。想他堂堂一个王爷,竟被个老儿摆了一道。即便现在他把边上的人丢出去,情形也是一样。

12月亮之下

更新时间2010-1-16 21:22:45字数:2911

 12月亮之下

总之他这一晚就是风流了。西日玄浩翻来覆去睡不塌实,也无法塌实。以往侍寝的女子他都搂着,可现在这个他又不碰,搂着做啥?

或许是西日玄浩的动静惊动了睡梦中的少女,令狐团圆翻了个身,舒展开四肢。这下好,本来一个团子变成了八爪鱼,一手一腿搭在了西日玄浩身上。西日玄浩猛地睁开了眼。这算什么?撩拨他吗?

无意识中,令狐团圆又翻了回去,不舒服啊,手脚搁在那么高的被子上。西日玄浩侧目,月光斜射入阁,光线幽暗仿似偷窥。他看不清楚她,只知她一只手露在了被外,很不文雅的睡相。他细听她呼吸,判断不出假寐,一时长一时短的呼吸倒似身怀隐疾。听了一会,西日玄浩也就不再理会,随便她去,不来惹他便好。

月亮又躲进云层,西日玄浩恍惚入睡,边上的团子却滚动了起来,这一次是抢被子。丝薄被儿倒擦过西日玄浩的肩膀,又揭幕一般露出他敞开衣襟下的胸膛。已有睡意的西日玄浩胸前一凉,恼怒而醒,他一把扯回被子,盖好,边上的少女又缩回了一团。西日玄浩懒得理会,自睡自的。

月亮静悄悄地爬上树梢,初夏的夜凉让令狐团圆寻觅温暖。她挪动着贴上了西日玄浩,后者身子一震,没有睁眼。过了片刻,团子再次八爪,抱住了身边的温暖。柔软的少女躯体,淡淡的处子幽香,叫西日玄浩本能的改了呼吸。

女子投怀送抱,他却得视若无睹,他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何曾如此高节清风了?

睡梦中的令狐团圆一丁点儿都不知道,怀抱的危险。当西日玄浩抖开被子,将她揽入怀中,她只觉肩臂一紧,伤处的疼痛令她喉间逸出一音。西日玄浩的动作僵持,他这在做什么?一时冲动要了这个潘女,潘家不就得偿所愿了?

月亮陷落一线,仿佛被树枝横遮了双目。令狐团圆抱住了温暖,大白呐,居然这么乖,一动不动。

西日玄浩磨了下牙,将少女抱在怀中。他努力的回想潘亦心的容貌,对,就是那样的,那样的女子,他还看不上呢!女人就该身材丰腴,烧火棍似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这号单薄的身板,弄到后头只会嘤嘤哭泣。烦!

月亮又移下一格,仿佛挂在了树梢。暖香在怀的西日玄浩逐渐色霁,少女似也老实了,安分的窝着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抱着,躺在牡丹鸳鸯的被面之下。

困了,不想再麻烦。

很暖很热,就是有些压抑。

月亮继续下滑,不久跌出了窗框。

一夜过去,清晨的曙光照进楼阁,率先投射在西日玄浩身上。他已然仰卧,一手搂着胸前的少女。将醒未醒之间,他听到半句话:

“大白…”

令狐团圆做了个好梦,以前不肯当她抱枕的大白不仅当了抱枕,而且变大了。她抱着大白暖烘烘的,还有股好闻的却说不出来的味儿,就是手感不好,有点硬。

西日玄浩惊醒:“大白是什么?”

“三哥的猫啊…”令狐团圆跟着惊醒,她在答谁的话?她又抱住了什么?

两人刹那分开,西日玄浩弹身而起,令狐团圆抓紧住被单瞪圆了眼。

“是你!”西日玄浩猛然发现,这不是香江上的轻薄女吗?

令狐团圆也认出他来:“花郎?”见西日玄浩变色,她赶紧补救,“不,粱王殿下你可比花郎好看多了!不对,花郎怎么能和您比呢?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平日介令狐团圆能说会道,却在这时刻乱了分寸。说到底,她再不讲究,也从来没和一男子抱过一晚。

西日玄浩伫立床边,冷冷道:“早知是你,昨晚就…说,你究竟是谁?怎么跑到本王的床上了?”

令狐团圆沉定了下来:“我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才看到你,倒是你,怎生睡我床上了?”

西日玄浩逼近,令狐团圆眉头竖起,道:“我误会过你一次,现在陪你睡了一晚,我们就此揭过,两不相欠!”

西日玄浩更气,陪睡?谁睡了谁?哪个浑球抱着他不放?他一拳挥出,床上那人躲,跟着他上床捉她。空间狭小,令狐团圆躲避不及,与他厮打在一起。

同是赤手空拳,西日玄浩力气大,气劲充沛,令狐团圆伤后体弱,提不上气力。不是敌手的她,吃了一记狠拳后,被西日玄浩压倒身下。跟着西日玄浩捉住她一双手腕,坐在她腿上,她起脚就踢,这下死得更难看了。西日玄浩劈腿分压住她双腿,恨恨道:“再动啊?”

令狐团圆还在挣扎,却气力难支。西日玄浩看出来了,这浑球身上有伤。很好,正好慢慢弄死!

两人的打斗早惊动了阁下侍卫,平镇率人赶至,上楼就见粱王坐在一女身上。西日玄浩偏头冷眼扫他,他赶紧退后,斥退侍卫。

楼梯上平镇寻思,粱王殿下一大早那么起兴?好象那女子还有点面熟。对了,就是她,这次两人的位置置换,殿下换到上面去了!

“快,快去把门窗都看紧了!”想通后,平镇吩咐侍从。

令狐团圆闻之气结,让她更气恼的是,厮斗之中她的外衣散开,露出里面红彤彤娇滟滟的里衣。取自水坊的姬人里衣,前胸镂空的菱形,亮出一片雪肤,浅沟玲珑,右旁却隐约青紫。

“看这衣裳就知你不正经!”

“我穿错了衣裳,不比你坦胸露背的正经?”在厮打中,西日玄浩的衣衫早已滑到了腰间,一般的暧昧。

西日玄浩狭长的丹凤闪过一道绚光,他忽然俯身,长发一荡,风情立现。令狐团圆瞠目结舌,首次感到了她是一位少女,她也会畏惧。

西日玄浩并没有亲吻下去,而是启唇咬移了她的外衣,露出了里间的春色。既然她说他不正经,那就把昨儿没办的事给办了。

令狐团圆只觉气血逆流,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淤血。血花飞溅到西日玄浩脸上,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改了一手双扣令狐团圆手腕,空一手擦拭面上污血。令狐团圆乘他控力减半,奋力抽出手来。西日玄浩一掌拍上她右胸,那么明显的伤处他如何会不见?

“呃”一声,令狐团圆伤上加伤,胸腑郁结,眼前一黑,垂落下双手,再次人事不醒。

西日玄浩拭去面上血迹,浑球终于摆平,落他手上,任他搓扁揉平。他上下打量她,到处都可以下手,到处下手都没什么意味。晚上也就罢了,黑灯瞎火的,这会儿光线明亮,看一眼都恼。

鼻哼一声,西日玄浩起身离床,还未走几步,却觉一股寒意从头顶心直灌脚底。他顿生警惕,昨日出门访士子,摘取了随身佩剑,这会子他手中无剑,凶险来临怕不好应对。

说时迟那时快,当西日玄浩转身回头,只听一阵轰响,水榭楼阁的顶子破裂,木片瓦砾尘嚣四射。一道浅色人影瞬间出现阁内,随着他的出现,楼阁内气温骤降。

西日玄浩生平二十余年从未感受过如此冰寒,来人只是背对着他,却令他仿佛窒息于冰水。

梨迦穆一手捉起床上的令狐团圆,挟在腋下。

“你是何人?”

梨迦穆不答,旋身带人跃起,无声无息地穿出了楼顶。他旋身之际,西日玄浩看到了他的侧面,无法言语的滋味涌上心头。

“殿下!”楼下的平镇再次带人冲上楼阁,却见楼顶开了一个好大的窟窿,西日玄浩伫立在残木废瓦边上,怔怔的远望窗外。

平镇四顾,不见少女,再看窗外,风景如常。平镇明白,前头粱王位在上风,少女全无还手之力,楼顶的窟窿必是他人所为。那人带着一人,才跑不久,应该还能追回。可平镇才下令追人,西日玄浩却道:“不必了!”

平镇问:“殿下认得那人?”

西日玄浩若有所思地道:“不认识,却似曾相识。”

平镇跟着疑惑。他身后的侍长带众侍卫下跪,沉声道:“我等护主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西日玄浩淡漠地道:“他不是来谋害本王的,他若有心加害,凭你们几个也拦不住!”

平镇等人大骇。粱王出行南越,随行的侍卫之中有二员修为深厚,距武圣的境界只差一阶,可粱王却说,不是那人对手。

“难道那人是武圣吗?”平镇问。

西日玄浩道:“不是武圣。”顿了顿,他又道,“比武圣更可怕,除了万福公公,本王还从未感受到过,那样惊人的气势。他的气劲收发自如,出了楼后,就再未放出一丝气劲。”

13一二三点

更新时间2010-1-17 21:59:32字数:3016

 13一二三点

陈留和望舒两郡的景致大同小异,四处山青水绿风光旖旎,惟有一处不同。陈留郡内有处险境,名为翡翠玦。翡翠玦的所在之地山壁遍布绿蔓,中凹深玄,难以见底,看上去就像一只女用翡翠镯子。

翡翠玦呈环状,唯一缺口在山崖之颠,缺口上悬崖的地方不大。日落之时,若能站在那地方往翡翠玦里看,橙绿交辉,光彩炫目,煞是好看。只是太危险了,没人去。爬上翡翠玦难,爬上悬崖更难,稍不留意,就怕坠落环内。

实际上,翡翠玦下面另有洞天。如果真掉“环”里了,侥幸不死,就会发现翡翠玦下面一座隐蔽的墓地。梨迦穆长年隐居于此,而幼年的令狐团圆正是在翡翠玦上拜其为师。

梨迦穆救下令狐团圆,就带她回了翡翠玦。

躺在冰凉的石床上,令狐团圆猛然醒转。虚汗涔涔的她睁眼没见着对头,却见熟悉的灰色石室,不禁松了口气。师傅出马了,只是师傅如何知晓她身陷潘家水榭?再看身上,凌乱外衣之上,多盖了一件红衫,却是无缺的正装。

带着疑惑,令狐团圆下了石床,踉跄着扶着石壁,去了师傅的石室。师傅不在石室,她听到了剑吟。

梨迦穆正在最大的一处墓穴里,比划着手中的青冥剑,青光幽幽,投射在周遭石壁上,阴风似起。令狐团圆悄悄挪移到门口,屏息瞅着。师傅多久没拿过青冥剑了?平日里梨迦穆授她剑技,使的都是竹剑。

十年过去了,梨迦穆的面貌如故,岁月仿佛无法在他身上刻画留痕,只能任由他挥洒风姿。他的身法逐渐加快,剑式跟着繁复精妙起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道道青光墓中穿梭。开始令狐团圆还能看清,其中的剑式也认得,她使劲的记,可到后来,她既看不清楚,更不认得那是什么剑式,再无法记下。令狐团圆不禁暗思,莫非师傅在新创剑法?

梨迦穆的剑法臻至行云流水无拘无束,令狐团圆只看得心往神驰。与梨迦穆平素的剑法风格迥异,这一套剑法一张一弛之间兔起鹘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剑式灵活多变,所配身法也轻捷。以令狐团圆的悟性和剑技上的造诣,能看出这套剑法是师傅为她所创,可她看到后来,却觉出了剑法之外的剑境。师傅往日的剑境不带丝毫人间烟火,而此刻青冥幽光流露出的剑境多了一份寂灭。

幽光凝滞,梨迦穆冷淡地道:“出来吧!”

令狐团圆也不觉奇怪,以师傅的能耐,怕早知她旁观。她扶石壁而出,梨迦穆也不看她,只道:“我再施展一次,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令狐团圆喜道:“我就知道师傅待我好!”

梨迦穆举剑,青冥剑背光芒一晃而过,令狐团圆定睛细看。梨迦穆说一不二,熟他脾性的令狐团圆没开口讨要两次、三次,也没有请求他放慢动作。

不知何故,这一次梨迦穆剑法施展得极慢,慢到似剑重千钧,遗大投艰又如解倒悬,而他的身法一样僵硬,仿佛行进于险滩步履维艰。这不像在传授剑法,倒更像一场艰苦的仪式。令狐团圆心想,师傅是怎么了?

梨迦穆为人冷漠寡言,但他剑技卓越,无法述说的言语都能借剑来言。从专注创新剑法,到剑境寂灭,最后难以授法,令狐团圆猜测他心事沉重。

果然,只演绎了七式,梨迦穆就停下剑来。他对着墓穴里的一口石棺,缓缓道:“改日再授!”

令狐团圆上前,却听他道:“我对你很失望。”

令狐团圆停下脚步,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师傅,我做错什么了?”

梨迦穆不答。令狐团圆却看清了前方的石棺,里面多出了一具女尸。她瞪圆了双眼,女尸少了双臂,那容貌不正是叶琴师吗?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梨迦穆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人是我留给你杀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令狐团圆怔怔地望着女尸,死不瞑目的叶琴师现在却闭上了双目,安详的静躺于师傅的石棺。仇啊恨啊离她太远,她不能理解叶琴师因她母亲丢了胳膊,就仇恨到藏身青楼,等待多年去手刃仇人之女。

回过神来,令狐团圆慎重地问:“她有身手,为何不杀进我家?她不过断手之恨,为何放不下?师傅你取她尸体又是何意?”

梨迦穆只答了其一,甚至连其一都算不上:“她性情一向如此。”

令狐团圆前后理顺,师傅认识琴师,师傅早知道有这么个人在香江,师傅曾跟她说,不要好奇并非好事的事儿,预料的就是琴师有心算她无心。如果琴师是她出师的关卡,那她就失败了。

令狐团圆心思一动,软言相求:“师傅,您就告诉我吧,我娘以前的事。这人冲我娘来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梨迦穆终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明白,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再说。

令狐团圆知他不好相与,转而求其次:“还有,师傅今儿怎么找到我的?”

“谢无缺吧!”在令狐团圆的追问下,梨迦穆少许透露了其间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