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尚宫对十一月冷笑道:“你还要护着她吗?她不跟你不跟陛下,跟的是令狐!”

十一月一呆,冯尚宫已然越过他,向令狐团圆动起手来。说时迟那时快,金甲在殿堂上划出五道金色弧线,撞击在一道弯弯的银光上,银光破碎,碎裂成星星点点,又极速汇聚成河,灵活奔流。冯尚宫心下惊诧,只道少女修为不达武圣,哪里知道她的剑技竟如此精湛,一剑借力打力,完全弥补了气劲的不足。

令狐团圆一招意犹未尽,细水横扫而变招,软剑的剑身激颤,银河一泻如注,反逼冯尚宫后退一步。这正是令狐团圆与四月一战后,根据细水的属性改良的“龙飞凤舞”。

冯尚宫恼羞成怒,殿堂内气势陡变,十一月回过神来,插入两人之间,左右推掌道:“住手!”

令狐团圆沉静地望着两人,“七月”内部的不稳定不言而喻。

“要我不为难她也可以,只要她把她娘亲的…”冯尚宫的话只说一半,即一脸怨毒的盯着令狐团圆。

令狐团圆忽然明了,她娘亲必有什么是这些人志在必得的。说什么天下第一的琴师,说什么绝代佳人,这都不是娘亲真正被人惦记的原因。她再次转身,走近那副恐怖的画像,答案肯定在这上头。

冯尚宫发出了一连串笑声,笑停后她冰冷地道:“画师画完这副画后,就自尽了。”

令狐团圆看了一会,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两位,我困了,什么下棋什么七月,听得我头昏昏的!没事的话,我先回房睡觉了!”

冯尚宫瞪着她飞身而去,最终没有追上去。万福交代的很清楚,只要她不出宫,便随她去,而冯尚宫也做不到不出杀招就能拿下她。

等到令狐团圆消失于夜空,十一月才叹道:“我劝你别胡来,陛下的心思我不清楚,但大人的心思我很明白,如今她已是大人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了!”

冯尚宫冷笑道:“只有你傻,始终念着叶凤瑶的恩情。”

十一月一语不发,黑衣一飘,幽雅地滑出昔瑶殿,冯尚宫如影随形,两人一前一后融入夜色,去的却是昌华宫。

昌华宫的棋局已到了白热化。万福代雍帝下了一手“碰”,在复杂棋面里寻找新的突破口。楚长卿却回了一手“退”,以退为进,极其谨慎。雍帝默了半响,赞道:“好棋!”

压着他的尾音,十一月与冯尚宫远远停身于殿门前,两人跪行大礼。

无须雍帝与楚长卿示意,万福已静悄悄的收拾起棋面。

楚长卿垂首道:“长卿未赢,陛下未输。真乃一盘好棋。”

雍帝在帘后挥了挥手,十一月与冯尚宫不发一言,悄然告退。

“我们都输了。”雍帝异常疲倦地道,“恐怕令狐那只老狐狸此时正在偷笑,他养的女儿只跟他姓。”

楚长卿起身,凝视珠帘良久,最后还是咬牙道:“请陛下尽早册立太子,以免皇子之间再起纷争!”

雍帝长长的一叹,道:“朕就是不死心,不死心…”

令狐团圆回到九华宫房内,宋佚终于放下了心,她想问令狐团圆去哪了,后者却一头栽倒床上。

令狐团圆觉着这一日比以往的任何日子都累,虽然她只与冯尚宫对了一招,但凶险全然不在武力比斗中。从九华宫金尚仪的下马威开始,她就被引入一局,这局看似在考较她的耐性,实则繁杂无比,十一月引她到昔瑶殿,冯尚宫的贸然出手,都是刻意为之。原因很简单,这是宫廷,宫廷里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令狐团圆原本不知他们究竟目的何在,但看到娘亲的二副画后,她大胆推测到了,正如昌帝一手打造不朽功绩,另一手黑得惊人,真相往往都掩盖于美丽的背后。娘亲那么恐怖的半张脸的画像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真的遭遇过异常黑暗血腥的事情。

他们想引她入彀,她何必一定要顺他们的意去探清,何为美何为丑?不会下棋的人何必一定要落子?让下棋的人下去吧,她看都不看就是。不通棋艺的令狐团圆安然入睡。

夜深人静之时,一双眼在黑暗里偷窥她,狭长的双眼精光深邃。令狐团圆的睡相同另一床的宋佚不可比拟,宋小姐规规矩矩的安躺在筒形的丝被里,而她不仅一手一脚伸在被外,腰还微弯似抱有一物,只是那怀抱的位置空荡荡。

狭长的双眼默默阖上,这样的少女,这样的女子…她娘亲一点都不叫人看懂,她呢,坦然大方的叫人以为看懂看透,却一样根本叫人看不懂。

翌日,令狐团圆的宫廷日子正式开始,她随众女步入殿堂,再次受金尚仪冷遇。不过这个冷遇,令狐团圆很喜欢。金尚仪仿佛得了授命,压根儿不理会她,只训教着另九女该如何如何,将她一人抛在一隅。当旁人在学宫廷礼仪,按部就班的坐行动走的时候,令狐团圆独自琢磨着她的剑法。

金尚仪偶尔余光扫见,就是少女时坐时站,不停的手中比画,一副旁若无人状。她对她冷哼一声,她却微笑以对,于是金尚仪便彻底当她不存在了。

金尚仪并不知晓,在令狐团圆眼底,她就是最特别的美女之剑。无论是行走坐姿,金大人都标准之极,可谓宫廷女官的典范。这对令狐团圆最难参透的写意之剑极具启发。剑式恰到好处中规正矩未免死板,可要将死板练出写意,练出率性,突破就在于规矩上。金大人的标准是规矩,标准难道是金大人自定的吗?笑不露齿是美丽,笑出两排贝齿就不是美丽吗?

5碧梧初见

更新时间2010-2-23 19:53:58字数:2712

 5碧梧初见

这无疑是矛盾的。令狐团圆再次想起梨迦穆的寂灭七剑,其实第一剑“初写黄庭”已然阐明了梨迦穆的剑道法则。从规矩来,谢规矩去,再行规矩,翛然之来,翛然而往,是为写意。

何为剑之领域?即我圈地我做主。

何为剑境?就是以剑开拓一个天地。

令狐团圆挺背直身,弯膝对金尚仪规矩的行了一礼,无论金大人看或不见。

海岚等人远远的瞧见了她的这一礼,只有海岚玩味出一、二分意思。她的四姐从来不是那循规蹈矩之人,更不会受些许刁难就软了气势。

金尚仪发现众女一致目光瞟她身后,她转身一瞥,却是瞠目结舌。

不知何时,令狐团圆手中多了把秋水之剑,剑光盈盈银蓝道道,剑舞如燕梭碧空,又似云霓迤俪,身姿妙不可言,剑影如梦似幻。便是金尚仪的那一颗刻板纪纲之心,也起了刹那的涟漪。她安静地凝看了片刻,转回身,冷眼扫过众女,清一声道:“做你们该做的去!”

众女这才明了,令狐团圆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们看不出她剑技的优劣,但漂亮的剑舞却是有目共睹。作为令狐氏族的小姐,如何会同寻常家姬一般起剑弄舞?未免失了台面,可金大人视若无睹,这里头就有蹊跷。

日子转眼过了三日。令狐团圆忘了觐见雍帝的事儿,全身心的徜徉在她新悟的剑艺中,晚间也不出游了,待在寝室里,运用起一分气劲,磨砺起白日琢磨到的剑法。九华宫中,她若以气劲运剑,估摸早被金尚仪赶出殿去了,如何能对着美人继续造剑?

同室的宋佚每晚都提心吊胆,只有她才知道,令狐团圆的剑舞多么恐怖。她两人寝室里所有的家什都比别院的矮上几分,那是被令狐团圆精准的剑气削矮的。

雍帝在珠帘后心不在焉的听了冯尚宫的禀告。

“其早起习剑,而后随众人往殿堂,或比画或慢剑,如此消磨白日光景,晚间归寝后继续练剑。三日之中,足不出户,耳不旁闻,口不多言,专精于剑。臣妾与十一月两人分时观察,未见异动。”

沉默了很久,雍帝才懒洋洋地问:“她剑技如何?”

“好。”

雍帝仿佛不愿再开口,他一指轻敲龙案后,万福接了话题,微笑地问:“从你口中说出好字不易,你可曾与她交过手?”

冯尚宫忽觉冷汗涔涔,硬着头皮答:“只有过一招,她接挡下了。”

殿堂内阴气随即而出,万福柔声道:“仔细你的皮肉!”

冯尚宫伏地称是。一股强大的阴风将她刮出了殿外,她翻滚下台阶,咬牙而去。

万福收了气劲,敛了神色,垂首道:“她同穆也有三分相似,同样是天生的剑痴。”

珠帘后的雍帝似已熟睡。

万福行礼后退走,静悄悄地刚迈到门槛,却听雍帝以微乎其微的浑音道了句:“明儿,再把那四人召来。”

万福颌首。

雍帝所指的四人,即世家的四位公子。四人再次被召见,却非一同觐见,而是依着长幼逐一面圣。潘微之与无缺在外殿觉着古怪,宋歌去了很快回转,纳兰却一去不回。

轮到潘微之觐见,宦官命无缺同行,无缺更觉古怪。他随宦官入殿,大礼之后,与潘微之一左一右伫立堂上。只见长幅罗帷之后,珠帘垂隔,偌大的昌华宫正殿,清清荡荡的不见宦官及宫女。

“南越的公子呐…”雍帝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是时,潘微之一身素银无瑕,无缺一身正红明丽,两者比肩令雍帝再次回想起他的年青时日,而在他的回忆之上的却是西日皇族的族徽——红日白泪!

一轮红日之中,一道白色悬穿,淌若泪状。

***

令狐团圆不喜欢了,下午金尚仪改了规程,带领诸女分别前往宫廷各枢户。金尚仪还不带她出九华宫,把她一个撇下了。

等众人走后,令狐团圆淡了心思琢磨剑术,这才想到该去找万福问个究竟,陛下还见不见她,她何时可以出宫回府?

令狐团圆飞身出了九华宫,走了与那晚相反的方向。虽然她很想再去昔瑶殿,可总觉着那里的殿堂御香太浓密,怕停久了染一身烟香。

她沿着宫墙,走过了两座宫殿后,终于碰上一落单的宫女,问到了万福所在。宫女道万福公公与陛下形影不离,长居昌华宫。

依着宫女所指方向,令狐团圆往昌华宫行进。宫女与她擦肩而过之时,隐隐一笑,她却没见着。

令狐团圆不久踏入了储秀宫的范围。入选的三百余名秀女与九华宫诸女一般,在女官的带领下,熟悉宫中规矩,学习礼仪规范。

远远缀在令狐团圆身后的十一月傻了眼,蓝衣宝林不走了,滞留在储秀宫前。

眼前不是九女,而是三百多位美女,一样的行走,场面却霄壤之别。那整齐划一的云袖,珠联璧合的姿态,仿佛三百多朵行走的花。规矩一词在她们身上,燎原成火。令狐团圆屏息定睛,心里却质疑:所有人都尊崇,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可是,她们真的太美了。飞琼归月态,云英捧玉清。只有宫廷才有如此景致。

令狐团圆的剑心被震撼,寂灭第二剑乃是女剑,从写意转为女剑,女剑就真的弱吗?一双粉拳绣腿是不堪一击,可千百双的多姿联袂,由规矩统率,也成气场。

剑气成网,网有阡陌,疏密有序,收放自如,聚众人之力展柔弱之韧力。

只有洞悉规矩,方可破而后立。寂灭第一剑“初写黄庭”一直到第三剑“鸾翔凤翥”的剑意,令狐团圆终于通透。

十一月悄悄地挨近了她,只听少女口中喃喃:“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多看美女就是赏心悦目,很养眼…”

十一月险些从墙上跌下来。

令狐团圆转身张望,没见异状。她又看了一会,感叹着走了。望着她走的方向,十一月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走歪了道。

令狐团圆心中想着美女剑法,拐入了储秀宫旁的一座宫殿。

这是阆夕殿最美的季节,亦是最美的时辰。秋季的傍晚,依水而建的宫阙,在一片湖光水色衬托下,霞飞彩溢。梧桐树尚碧,却有叶飘零,叶漂浮湖面,顺水而走,它们将漂到阆风湖,漂过了阆风湖就能出宫了。

令狐团圆走了一段玉台路,蓦然发现这不是她要去的宫殿,但她的腿似迈不动了,扎根在阆夕殿前。

一位碧裳丽人,正侧面俯身湖畔雕栏。群花看遍,不及她淡伫黄昏,近水秋阑,只映她雪清玉瘦。她的秀发披散,随风摇曳,碧袖轻拢,纤柔万中无一。

眼前佳丽,是令狐团圆所见众女之中,气韵最美一人。一时间令狐团圆错觉,她仿似身在仙宫。

这样的女子,何剑能般配?这样的女子,何人能一轻芳泽?令狐团圆正沉醉遐想中,那人却优雅的转过了身,令狐团圆的双眼不禁越睁越大。

她哪里是个女子,喉结明显,分明是一位男子!可他长得比女子还美,润泽的面肤比任何人都精致的五官,乍一看还真雌雄难分。

或许是令狐团圆瞪太久了,男子眼眸一暗,压着声问:“这位宝林,可是陛下传唤我?”

令狐团圆连忙摇头,还是难以置信地盯看着。

男子微有愠色。令狐团圆方觉失礼,收回目光道:“我走错地了,不打搅你了,告辞。”

这时候宫外跑入一小太监,跑近两人,对那男子道:“纳兰公子,劳您久候了,贵妃娘娘空了,您可以去见了!”

令狐团圆心下立现四字,纳兰昳丽!原来他就是纳兰颐,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他不喜抛头露面,不与另三位世家公子为伍。

他的相貌,叫女子普遍喜欢,却叫男子大多厌恶。

纳兰颐清冷的从令狐团圆身边走过,后者颤了一下,又忍不住不看他的背影。先前他倚栏面湖,不觉他身形挺秀,此刻看仔细了,还真是一位男子。

6赏月看花

更新时间2010-2-24 16:15:38字数:2713

 6赏月看花

令狐团圆听小包子说过,正四妃中最得宠的并非纳兰贵妃,而是应淑妃。她站在原地想了半日,想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纳兰公子见一趟贵妃不容易,还有就是美人也可以是男的。

令狐团圆甩了甩头,可纳兰颐的身影却难以甩去。她钻研数日的美女剑法,从九华宫的九女开始,经金尚仪给予她启发,再是储秀宫的群美,直到最后撞见纳兰颐,才臻至了女剑剑韵的颠峰。

心神恍惚地走出阆夕宫后,令狐团圆沿着宫墙竟走了个圈,绕了回来,跟在她身后的十一月连跳湖的心都有了。

令狐团圆抬头看了看天色后,转身回九华宫。十一月咬牙切齿,他怀疑她早就知道,他一路尾随着她。

她的身影消失后不久,潘微之与无缺在万福的引领下,踏上了这片宫道。两人完全不解,雍帝莫名其妙的说了半句话,便把他们晾在一旁。无缺试着询问了团圆的归期,雍帝没有回应,结果他两人就干站了一下午。雍帝打发他们走也很奇怪,万福从外而入,转递了他们两份任命。那任命是早备下的,正八品的御史,挂职散官。

万福带他们走出宫廷,和蔼地笑道:“这半日也没白站,两位大人走好!”

两人不敢与他打趣,回礼告辞。

昌华宫珠帘后,同样站了半日的粱王举步而出。“父皇,这是何故?”

雍帝对儿子的问题还是答的,只是这答案叫粱王胸闷。

“朕原要当着令狐无缺的面,将小团圆嫁你,但是小团圆啊,她没来。”雍帝无声叹息。

小团圆?西日玄浩听着雍帝的口吻,很不舒服。“父皇的旨意,谁敢不从?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雍帝失笑,摆手道:“浩儿呐,倘若下旨就能水落石出,倒也容易。能用权、钱解决的事,都非难事。”

西日玄浩蹙眉。

“纵然朕贵为天子,广有四海,富有万民,可有些事有些人也是朕无可奈何的。譬如失散多年的孩子诚心喊朕一声父皇,又譬如已经死去的人。”

西日玄浩惊色。父皇在说什么?

“令狐团圆,她是…她是父皇的孩子吗?”在雍帝面前,西日玄浩素来有话就说,从不遮着掩着。

“极有可能。”雍帝低低地道,“朕一直派七月盯着的,十六年前,叶凤瑶她确实诞下了一个女儿。如果是男儿,朕是决不会放手的。”

西日玄浩双手拳握,那个浑球竟是他妹妹!他一想到他曾打过她辱过她,还曾抱过她亲过她,就觉得情太难堪!这怎么可能?那晚在潘家水榭,倘若他一念之差,即犯了伦常。玷污自个的同父异母妹妹,换在哪朝哪代都是伤风败俗的悖乱人伦之罪。

“这不可能…”西日玄浩松开拳,沉声道,“我决不承认!我西日皇族没有她那样的女儿!”

雍帝凝视他片刻后道:“你以为她或她娘亲,喜欢西日皇族吗?”

西日玄浩一怔,但闻雍帝冷淡地道:“帝后的贵冠唾掌可得,叶凤瑶却回一个谢君一曲。但是叫朕耿耿于怀的并非此事,而是她从一开始就辜负了朕。南越叶氏,世代背负着一个与我西日皇族不可调解的恩怨。等到朕终于明了,该如何待她之时,她却死了。”

“那是什么恩怨?”

“呵呵…”雍帝奇怪的笑了一声,“现已了断,除非叶凤瑶从坟墓里爬出来。南越叶氏的最后一人,她不姓叶更不姓令狐,她的姓氏同你一样。”

尽管雍帝的语调冷漠,可西日玄浩却再次确定,叶凤瑶才是他父皇一生念念不忘的女子。同时,西日玄浩也想明白了,父皇为何明知他与团圆极可能是兄妹,却要当无缺的面将团圆下嫁给他。那是父皇与他一般不愿相信,不想承认一个名字。

西日团圆!

这是何等的嘲讽?团圆,却不能和真正的亲人相聚一堂;西日,没有团圆。

西日玄浩开始觉着浑球不讨厌了,还有些可怜。

“父皇,那她自己知情吗?”

雍帝缓缓地道:“令狐约这几日毫无动静,就是她并不知情。试问一个不明旧情的人,你如何能从她身上打探?但朕确实很欣赏令狐,无论老的还是小的,都耐得住性子。朕很想看看令狐家的优渥听到团圆要嫁给你是什么表情,可惜啊…”令狐约很难试探,他就往无缺身上想了,只是想不到团圆居然没来。

西日玄浩听得更难受。“父皇,她毕竟救过儿臣。还是算了吧!”

雍帝冷冷地道:“玄浩,你还不明白?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对手!”

西日玄浩当即正色道:“她不配!”

雍帝不语,只静静地端详他。他原以为他心软了,岂料他根本瞧不上她。西日玄浩走了一趟南越,回盛京后性子有变,骨子里的强硬学会了收敛,这令他稍感欣慰。

什么四大世家的贵公子,此刻在雍帝眼里,都及不上他的儿子。颂歌浪荡,纳兰投错了胎,潘微之就是个书生,而优渥太小。

粱王留宫,陪父皇进膳后,出昌华宫却没有直接回去。没有人见到他走出宫殿时的阴抑,也没有人见到他步入阆夕宫。

是夜,只作赏宫并不住人的阆夕宫,树影婆娑,湖水深幽。西日玄浩停在了纳兰颐傍晚前逗留的雕栏旁,背负双手,茕茕孑立。

最无情乃帝王家,即便恩宠如西日玄浩,也深有体悟。他是雍帝最爱之子,二十几年间,享尽荣华眷宠,却始终不知宠从何来?除了容貌酷似雍帝,从任何一条上看,他都没有受宠的理由。他的母妃出自西秦的破落氏族,长年不得帝宠;他的性情骄狂跋扈,喜怒都放在脸上;他文不如其他皇子,武也属中流,权谋不擅,手腕刚直,可雍帝独独厚待他。

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对手!这话隐隐透露出雍帝的立储心意,叫西日玄浩最为难安。

兄妹,兄弟…是兄弟,她可能早就见她娘亲去了,叶氏之子如何能留在世上?他父皇不会放过,日后他与他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是兄妹,却更加磨人,如何能再打再杀?少女明亮的眸子,仿佛倒影在湖面上。时而刁钻时而恼怒,时而狡黠时而英武,最后停留在那一日的血泊中,她眯阖的眼,失去了光亮。

西日玄浩愤然一脚,将面前一段玉栏踢落湖水。

“殿下又气恼什么?”

西日玄浩一怔,这时候居然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声音。

令狐团圆琢磨着最匪夷所思的美女之剑,又跑去了阆夕宫,却撞见粱王踢飞栏干。

“你来做什么?”西日玄浩并未望她,只恨恨地盯着湖面。

“我来赏月,你呢?”

“看花。”

两人各自胡说,分别站于两段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