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何曾怕过?”他轻声反问。

她一时再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是垂着脑袋,盯视自己的绣鞋去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好笑地探手摸了摸她的脑壳,她却猛地抬头,不容拒绝地道:“今晚我们就成亲!”

他怔了怔,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意。她是担忧前往瑞安不安全,生怕夜长梦多,所以才要现在就定下他们之间的名分。

令狐团圆的话一出口,就觉着自己很不椒女,便又耷拉了脑袋,这次头低得几乎要落出肩膀。

只闻潘微之悠悠地道:“其实我们已然成亲了,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我看你看过通透,你瞧我也瞧过全部…”

“噗!”她喷了一口。

四月在角落里又看着令狐团圆在满院地追打潘微之,他心想,阿狐要捉到公子,简直易如反掌,可她就是捉不到,想来她是舍不得捉到了。两人闹腾了—会儿,潘微之到底被扑倒在地,四月有心想看个仔细,却被树木遮挡了视线,只听令狐团圆嘤咛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四月踮起脚尖探出头来,迎面却是一颗石子,他才接下,那边丢了石子的令狐团圆拉起潘微之一溜烟地跑了。

“阿狐,你太坏了!”

令狐团圆拉着潘微之一路跑到了卧房,门才合上,两人便抱在了一起。他低下了头,她抬起了头,一个吻自然而成,缠绵的、甜腻的,又带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热情。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仿佛腾云驾雾般愉悦,却是他边亲吻着她边抱起了她。满溢的情意如涓涓细水,极致的柔情似云端漫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说不明道不淸的欢愉填满了她的身心,很快她就迷失了自己、迷醉了思绪。

令狐团圆最终知道医师是不好惹的男人,已为时太晚,被吃干抹净后,她抓着被子呆滞了很长时间,直到潘微之穿戴整齐,她还在发呆。

“怎么了?”他坐到床边,捧起她的一缕长发问道。

过了半天,她才傻傻地开口,“我还有点晕…”

他笑了笑道:“只是顺手多捏了两下,你就晕了吗?”

她幽怨地投他 一眼,“要知道你可是医师呀!”

“那好,下次不捏了!”

她更幽怨地望他。

“好吧,你说捏哪儿就捏哪儿,你说不捏就不捏…”

她直挺挺地往后一倒,不过显然在医师面前装死很徒劳,他只将手一探,她便立刻弹身而起,“别捏了!”而后是弱弱的一句,“我受不了了…”

他顺势搂住了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可总是难以启齿…”清醒后,她终于问了。

“何事?”他闭着眼,靠在她的肩窝处,聆听她的问话。

“那日…九华宫那一日的人,可是你?”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自然是我。我精于医术,除了我,谁还能想出那样的法子?很抱歉,当日我情急之下,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你撒谎!”

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重要吗?重要的是活着。”

令狐团圆使劲地掐了下他的手臂,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她着实拿他没辙,无力地软倒在他的膝上。潘微之的手悬在她背上,停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落下轻抚她裸露的、光滑的背。没过多时,她就像以前的那只大白一样不安分,在他膝上不时蹭来蹭去。潘微之不禁好笑,试了试单手捉住她的后颈,果然一试就灵,她被卡住后颈后便一动不动,活像只被逮住的猫。

“早知这样可使你安分,那日替你拔毒就方便多了。”

她不出声,依旧乖乖地一动不动。他又试着将手放开,她立刻又磨蹯起来,他再次卡住,她不动,憋着声问:“好玩吗?”

潘微之笑出声来,指头在她细滑的脖子上滚动。

冷不防她猛地起身,一个反扑将他压在身下,“我的命是你的,但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他安静地答,她立刻蔫了下去。无论她耍什么伎俩,都无法与他的真情相衬。她坐回他的身边,靠在他肩上,再无言行,安静地与他共享温馨的时光。

第三十六章且将此身化飞鸿

前往瑞安的马车里,令狐团圆靠在潘微之身上,舒适地睡着了。待她醒来, 浩浩荡荡的雍帝车队已进入瑞安国都平山城。掀开精美的宫廷车帘,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到处可见断壁残垣,依稀还能听到瑞安的哭声。令狐团圆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潘微之沉静地道:“大杲以武力强取天下,又以武力称霸四方,但这并非根本,西日雍不明白这一点,就永远及不上大杲先帝西日昌。”

“四方臣服…”令狐团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靠的竟是仁义之师的名号,这也未免太讽剌了!”

大果最杰出的谋士花重,提议西日昌高举仁义之旗,而后昌帝就一边高举着旗,一边大开杀戒,最后统一了天下。

“你可知晓,花重是我南越人啊?”潘微之问道。

“我知道,那离奇死去的桐山知州花爽就是他的后裔。”

.

然而潘微之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愿闻其详。”

潘微之沉吟道:“我也是听爷爷说的,桐山知州花爽其实并非花重的直系后人。花重病故后,他的后人不愿为大杲效力,远走高飞了,西日昌为了维护颜面,就扶植了花重的旁系。而西日皇族世代任用的这一族人,却压根儿不被重用。由此看来,花重的后人也不蠢。”

“那叶家呢?”

潘微之笑了笑,“以后你亲自去问无缺,我不说。”

令狐团圆扑上去打他,“哪有你这样的,说了花不说叶的。”

潘微之被她压在车座上,恰时,田胖子打开了车门,一脸艳羡,“两位旅途很是愉快哟!”

令狐团圆连忙起身,潘微之问:“大人前来,是否已到了地儿?”

田胖子称是,又道陛下在瑞安王宫设下了夜宴,请他二人稍作歇息后前往参加。

田胖子边说边笑,带着两人步入瑞安王宫,一路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大杲军士,田胖子毫不在意,但看在潘微之二人眼里却是分外刺目。倒是瑞安的宫廷景致,一概被三人忽略了。

夜宴设在宫廷主殿样和殿,令狐团圆和潘微之被安排在样和殿的侧殿内。直到进入侧殿,两人才知道西日雍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见侧殿内醒目地摆放了五个衣架,赤、橙、黄、绿、青五件华丽的衣裳闪烁着耀目的光彩。

“田大人,这是…”

“请古夫人任选一件衣裳。”田胖子笑眯眯地道,“那日在老医师府邸见夫人起舞,煞是好看,我便与陛下说了。这回宴会的风头,就仰仗夫人了。 ”

令狐团圆当即道:“我并不擅长舞蹈,那日只是随意舞了几下。田大人,这下你捅娄子了。”

田胖子却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夫人随意舞几下即可。关键不在于夫人的舞好不好看…何况以夫人的天姿国色,岂有不美之舞?”令狐团圆与潘微之面面相觑,又听田胖子道,“古医师也可在旁弹琴.两位大可放宽了心,陛下对两位很是器重,两位也应当为陛下着想。”见两人还在犹豫,田胖子索性把话挑明了,“早年世人只道瑞安盛产美女,连‘大杲第一美女’的名号都被梨妃夺了去,这一回,陛下是要全瑞安人都瞧瞧,所谓佳人,并非只有璃安折桂。”

令狐团圆汗了一把,这个缘故,倒是闻所未闻,难道要她与那个据说美得不得了的雅公主比舞吗?她凭什么能舞过她?剑舞,想也甭想,只要她一持剑,就立刻会被西日雍揭穿了身份。

见令狐团圆还是迟疑不决,田胖子沉下脸斥道:“别想了,你今晚是舞也得舞,不舞也得舞。带你们来瑞安,你们就得出出力。”

“好吧!”

田胖子立即换回了笑眯眯的脸,“这就对了!那稍后就看夫人的了。”

田胖子走后,瑞安女官伺候令狐团圆换衣,“夫人为何选了这件青衣?” 令狐团圆心不在焉地答:“顺手而已。”摆放青色衣裳的衣架确实离她最近。

女官若有所思地道:“雅公主是我瑞安的明珠。未见夫人前,在下还真的难以相信,这世间竟有能与雅公主比肩的女子。”

令狐团圆叹道:“不过是副姣好的面容…”还不是她真实的面容。

女官为她系上后腰饰带,低声问:“夫人这是骄傲还是谦虚呢? ”

令狐团圆不禁沉默。瑞安人的心情她能感受,国破人亡,还要为入侵者奉上歌舞,那太痛苦了。

当令狐团圆被女官带往主殿,则更深刻地体会到了瑞安的悲愤。乐师们演奏着欢快的乐曲,面上却毫无表情,金碧辉煌的祥和殿内充斥着一片死气,反衬出的恰是大杲人的骄横得意。西日雍虽然高坐王位、面带喜色,却掩饰不住他伤后病重的气息。令狐团圆甚至觉得,西日雍好像苍老了不少,若玄浩在场,他们将更像父子。

雅公主就在殿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台是特制的巨大银盘,由三个力士高高托着,一身银衣的她在盘上如同一颗光彩照人的珍珠,轻盈旋转间绽放出无尽的华彩。

―舞终了,雅公主和着乐声徐徐落下身子,仿佛鲜花即将枯萎,却在枯萎前怒放出最绚丽的风采。压着最后一个音,她猛然抬头,起身,宽长的衣袖如蝶翼般展开,而后,她盈盈飘落盘下。

一片寂静后,西日雍第一个喝彩,众人均响应,赞誉不绝。

雅公主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面无表情地谢了一礼,那精致至极的面容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叫令狐团圆自惭形移。潘微之却在她身后轻轻扯了下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画了个圈,她当即了悟,完美无缺的本身就是缺憾啊!太漂亮的人儿似人偶,太优美的舞蹈如机械所制,更何况雅公主根本无心起舞。

正当令狐团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豁出去献丑时,却闻雅公主身旁的女官道:“陛下且慢叫好,请看这银盘。”

三个力士抬着银盘绕殿一周,众人均定睛细看,阅后连声叫绝。令狐团圆也看了个明白,那盘上细细铺着一层珍珠粉,却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不愧为端安第一佳人呐!”西日雍了笑,心中又有了谱。雅公主无非仗着身盈体轻罢了,而大杲的古夫人却会武。他唤来了田胖子,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田胖子立时兴高采烈地去办了。

女官淡然道:“端安雅公主献舞己毕,现下就请大杲的古夫人登台。”

西日雍道:“不着急,朕有几句话要吩咐她。来!”

令狐团圆惴惴不安地上前,西日雍在她耳畔轻声道:“你其实会武,那日却故意被应三德拦下。”

令狐团圆一惊,她失去修为时日太久,竟忘了使用隐匿之术,更忘了雍帝本就是罗玄门高手。

西曰雍很满意她的神色,又道:“只要你一会儿替朕挣足了脸面,朕就不降罪于你,明白了吗? ”

令狐团圆很快回过神来,她才恢复修为不久,就这么点微弱气力,还入不了西日雍的眼,“遵旨!”

令狐团圆很得体地行礼退走,西日雍微微颔首,这才是他大杲最优秀的女子。

潘微之也在凝望令狐团圆,这人无论怎么装扮、有着什么样的面容,都遮掩不住天生的光芒一一可灼烧他所有的光芒。

“大人,你的琴。”侍卫递上了那张藏剑的琴。纵然瑞安宫廷好琴无数,可潘微之依然坚持用自己的琴,这琴虽寻常,却藏着她的魂。

周围的喧哗声止住了,众人开始翘首以待。而令狐团圆只是伫立场中一动不动,她身旁不远处坐着的潘微之竟然合上了双目。

“当真是妙人一对!”西日雍更加满意。

只有瑞安的乐师和宫人们以刻薄的眼神静观着——那女人再美,也及不上雅公主;那女人到现在还没动静,只怕早就怯场了: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不好,却穿青衣。

雅公主也在看,那先前服侍令狐团圆换衣的女官跪坐在她的身侧,肃然道:“事己办妥!”

雅公主极淡地笑了笑。既然雍帝欺负瑞安欺到了家,那也休怪她使手段了。至于后果,还有什么后果可惧?父王被逼自杀身亡,兄弟们皆为阶下囚,她被留着,无非是她生得好看。

在雅公主的满腔隐恨中, 一队大杲军士虎步登场,他们手持—匹白绸,到了殿中缓缓拉开,长长的绸布从西日雍脚下延至殿中。随着田胖子—挥手,白绸被拉了起来,如同-张白纸,平整地呈现于众人眼前。令狐团圆不动声色,她的舞台己然搭好,也亏西日雍想得出来,只有武者才能在那上面起舞。

雅公主捏紧了手,要说淡定那不可能,光看那绸布,就知道那名大杲女子擅长轻身之术。她紧盯着殿中的青色身影,层层叠叠的云袖被拢在手中,及地的繁复裙褶随着轻风,荡漾出危险的气息,可是那人就是—动不动,难道她已有所察觉?

众人等了半炷香的时间,直等到连西日雍也心生不满,令狐团圆的情绪才酝酿好。跳什么舞?储秀宫那套显然不够分量!虽然瑞安人很可怜,但令狐团圆觉得真正的尊重,应该是将他们放到同等立场上去看待。既然要舞蹈,她就该拿出她最好的舞来,剑术也好,舞蹈也罢,本身都是无疆域的,不分什么瑞安还是大杲的。

想明白之后,令狐团圆找着的云袖突地甩出,瞬间,青色飞扬,如同蔓延滋长的藤。随着云袖带出的风声,潘微之拨响了第一个音,一个极其诡异的长音,划破了祥和殿许久的沉寂。在那长长的一声中,令狐团圆的云袖飘落到绸布上,而她仿佛身体不带丝毫重量,就跟着那曼妙的云袖一同随风飘了上去。

潘微之似与她心意相通,琴曲在长音之后,便开始了反复的双弦叠音,音虽然单调,却出奇的扣人心弦,犹如一只神奇的手不断拨弄着人心底那好奇又迫不及待的心。而绸布上的令狐团圆则不停地旋转着,青色云袖如同云霞在她身边氤氳,但就是看不见她的面容。

雅公主的指甲陷入掌心,那女子的脚下,白绸仍旧如纸般平整,仿佛她压根没有分量。她身旁的女官也紧张了起来,为何那衣裳还完好无损,莫非古夫人当真身无半丝重量?

反复重叠的双弦音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三弦、四弦直至五弦并响。潘微之闭着眼睛,奏出了或许是他此生最好的琴曲,没有血腥的夺命音,也没有迷醉的催眠调,只有他对她的诠释——那个光彩照人、浑身洋溢着自由散漫气息的快活女子。她精彩地生活在各种勾心斗角的险境中,挥洒着她生命的自强不息。

令狐团圆原地一个跳跃,雅公主瞬间屏息而望。她都跳了起来,为何绸布仍无一点褶皱?只见令狐团圆身半空,展开了肢体,宽大的青衣如同她延伸的手臂,在空中飞舞了起来,紧跟着,她宛如―只靑鸟,从绸布的一端滑翔到了另一端。而这个时候,雅公主才看清,令狐团圆的眼睛同样闭着。

那是一张极其标致的面孔,可是透过无可挑剔的五官,雅公主却看到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美。确切地说,她们是两类人,正如她们的舞蹈,她演绎的是蝴蝶的柔美,而令狐团圆却是洒脱的青鸟。雅公主开始有些后悔,她在令狐团圆衣裳上做的手脚亵渎的不止是令狐团圆、她自己,还有舞的本身。然而当雅公主又看了一眼西日雍后,后者喜形于色的样子令她说服了自己一一无论那女子有多出色,她总归是大杲人,而大杲人就是她的仇人,她就是要她的仇人出尽洋相、颜面扫地。

令狐团圆停在一端后,随着渐缓的琴声,有节奏地在原地舞着云袖,那云袖上下纷飞,而她不时抖肩垂首,酷似一只梳理羽毛的小鸟。正在此时.一个不合之音突兀地响起,那声音虽轻,离得极远的西日雍还是听到了,他不由得眉头一 挑。说时迟那时快,适才还在整理羽衣状的令狐团圆忽地一个翻滚.以宽长的云袖团团裹住身子,而后狠命地跌落绸布,犹如一只被射中的鸟从空中跌落尘埃。

殿中一部分人站起了身,只因令狐团圆这一跌,一直状似白纸的绸布深凹了下去。在拉绸布的军士尚未反应过来时,令狐团圆在云袖的遮掩下,双手紧抓绸布,猛地一用劲儿,军士们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滑的编从手心脫出。

更多人站起身观看,雅公主也禁不住站了起来.那人的衣裳肯定是坏了,女官在为她换衣之际动了手脚,只要她舞蹈的动作一大,那衣裳就会从后背裂开,直至全部脱落。

令狐团圆一个蜷身,打横拥滚着将自己裹在了绸布里,众人只见那白绸在空中浮动,却不见令狐团圆在里面睁开双目。同一时刻,潘微之睁开了双目,双手急速抚琴,伴随着琴曲的激昂跌宕,令狐团圆裹着绸布在半空中甩出云袖,一条接一条的青色云袖从白色绸布里飞出。待那云袖落定,众人定睛细看,方知是她衣裳的碎片。

雅公主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完了,她的阴谋诡计被破除了。只见令狐团圆甩完了云袖,轻盈盈地在空中一个折腰,缓缓飘向了潘微之。而随着她的舞姿,琴声渐渐轻柔了起来,直至琴声消失的那一刻,令狐团圆落到了潘微之身前,披着白绸的她面带浅笑,缓缓匍匐于他的臂弯中。

殿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敛声屏气,却有琴曲的余韵依旧在众人心头徘徊,挥之不去。短暂的沉寂过后,热烈的赞誉之声炸响。

令狐团圆直起身抱起琴,潘微之则抱起了她,“陛下,请允许我们先退!”

西日雍挥了挥手,超出他预计的收场,已叫他说不出话来。

在田胖子的带领下,潘微之将令狐团圆抱入了瑞安王子的寝宫。

“最近几日陛下都不会回国,两位便在此小住,有事且喊殿外侍卫。”田胖子恭敬地说完,便识趣地走了。

潘微之望了眼怀中埋首羞于见人的令狐团圆,唇边浮起一抹笑来。他将她放到床上,慢慢地解开了缠裹她的绸布。随着绸布一层层剥落,渐渐露出她光洁肩头,他的手便顺着那肩的弧度,缓缓地抚了下去,汗涔涔的背脊纤腴有度,紧跟着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令狐团圆浑身颜抖了起来,那人的手抚到哪处,哪处就似失去了,她竟呼吸急促地支撑不稳,靠在了他的身上。

“刚才的劲儿去哪儿了?”他取笑她。

 令狐团圆压着声音道:“那些贼笨的军士还死命地扯,我拼了那么多人才将绸布裹上。”

他又笑了笑,手停在那圆润的臀瓣上,她立时飞霞满面。不想他却停着不动了,只枕在她的肩头亲昵地贴着她。一时无语,殿内温度却急剧攀升,不知过了多久,那绸布轻轻地飘落,青鸟就又飞了起来。

夜宴过后,接管瑞安诸事繁杂,西日雍着实忙碌了两日,却未忘记宫廷里的古氏夫妇。

问了田胖子后,田胖子向他禀告:“他们一直待在宫里,安逸得很,每日早晨,古夫人会打一通拳,古医师也想打拳,可他不行,动作生硬得很。完了之后,他们会去瑞安的医馆研读医书,偶尔古夫人会诵上几页,但古夫人念得不好,大约少时没有好好念书。用过午膳后,头一日他们去垂钓,古医师极有耐性,一坐就是一下午。然而古夫人坐不住,在一旁地里挖蚯蚓,结果古医师没钓上鱼,古夫人的蚯蚓倒挖了一堆。”田胖子笑了一声后,又正色道,“雅公主次日去见了古夫人,好像是赔罪来着,但古夫人没有在意。”

西日雍摸了摸微微发胀的額角,示意田胖子不用再说了。自从那晚夜宴后,他总觉着那两人哪里不对,却又寻不出什么端倪,那两人的表现太过完美,完美到令他羡妒。作为大杲之帝,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世间什么样的女子未曾拥有过?连雅公主那样的绝色都打动不了他。可夜宴那一晚,他还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失落,古氏夫妇真挚的情感流露,令他觉得自己已日渐苍老。

过了一会儿,他疲倦地问:“明远郡主有消息了吗?”

田胖子立刻伏地,“一直在找,却一直没能找到。”

西日雍的脑海中竟奇怪地浮现出古夫人挖蚯蚓的身影,古医师、古夫人…他又摇了摇头,令狐团圆中了幽欢修为尽失,怕是一生都休想恢复,而古夫人却有微弱的气力。

“査古氏夫妇的籍贯。”

.

“启奏陛下,那日带古医师前来营地,我就去查了他二人的来历。”田胖子复述了老医师的原话,说得煞有其亊,“古氏夫扫皆出自西秦,乃老医师早年游历天下结识,不过这古医师确实出身不凡,他乃一代名医古遐叔的后人,古遐叔与老医师相见恨晚,便托了老医师照料他的后辈,古遐叔去世之后,古闲云便携妻投奔了鸿贤老医师门下。”

古遐叔?西日雍想到了古言,那可笑的武圣首创者。

又逃过西日雍猜疑的令狐团圆也觉着日子过得很不寻常,她该憎恨西日雍的,西日雍害了梨迦穆、软禁了无缺,甚至还要取她性命,可她就是恨不起来。 一看到西日雍那张与西日玄浩相似的脸,她就有些心软,西日玄浩格格不入于众人,西日雍又何尝不是孤家寡人?

然而这心软又是要不得的,爱憎分明、是非黑白,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西日雍强取豪夺、蠹武沽名,实在不是个好人!她不能等他死了后才见无缺,也不能令九泉之下的梨迦穆失望,更不能因为怜悯就混淆了是非,她必须尽快恢复修为,她必须变得更强。

就在令孤团圆在殿前园林里整理思绪之际,一名军士风全满面急匆匆往样和殿奔去。令狐团圆眼尖,看见他背上挂着的行囊里露出的铁制筒头,涂的竟是血红色,她心中一个咯噔——千里之外的盛京出事了!

西日玄浩回了盛京,他的脑子里除了那日她对他的笑外就空无一物,那个该死的家伙,死到临头还笑了个灿烂。西日玄浩不知该如何遗忘’更不愿入宫,入宫就会见到那家伙的哥——另一个满肚子弯弯肠子的家伙。可西日雍委他的重任,他不得不担起,满朝的文武他不能不管,北方战事一切的辅助还需他操持。

受伤的顾侍卫让他想到了法子——装病。于是,大杲的朝堂挪到了梁王府,若非令狐海岚办事得力、安排众大臣得体,恐怕大杲的朝政早已瘫痪。但是避而不见也挡不住无缺主动找上门来。这一日午后,—身淡黄的无缺公子手持附庸风雅的纸扇,施施然地踏入了梁王的后花园。

“无缺公子求见!”

踏着下人的通禀声,无缺径自来到亭中西日玄浩面前,“据说你病了?”

西日玄浩不理他,只翻阅手中的文书。

“好大的架子!”无缺笑着坐到了他的对面,以扇子挑起一沓文书道,"除了相思无用处,没有别的病能叫梁王殿下栽跟头吧?”

西日玄浩放下手中文书,沉着脸道:“你不好端端地待在宫里,跑出来作死不成?”

无缺摇着扇子道,“你父皇以前拿团圆压我,后来又拿令狐一族吃定了我,可我要去哪里还是自由的。话说你去了杲北,可曾见到了她?”

西日玄浩斥道:“少在我面前装糊涂!”总有人会告知无缺,他与浑球在础海的事。

“我要你亲口说给我听。”无缺依然在笑,眼神却已凌厉起来。

“说什么?”西日玄浩心头一气,话就难听起来,“说我睡了你妹子,还是你妹子睡了我?”

无缺猛地一收扇子,把扇骨捏出了声,“为何就你一人回来,她人呢?”

“自然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无缺怒极反笑,冷冷地道:“她要真跟了微之走,我还能安心,只怕不是这样的吧?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去了缮滑后发生了什么?”

“凭什么?”

无缺深吸一口气,和这人对上,回回都能生出想要揍人的冲动。可他得知令狐团圆的事只到西日玄浩带着她离开营地,后事如何,只有西日玄浩知晓。扇子又徐徐展开,无缺轻轻笑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