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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唇角勾出一抹自嘲,转身往大殿走。

“柔儿?”

身后突然传来发颤的一声,似是不可置信。

白靖柔浑身一震,顿时停在那,却不敢转身。

少时彼此风华正茂的时候分离,再见鬓已满霜,她宁愿不见!

女子面色一白,快步往前走。

“柔儿!”昭平帝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臂,经历了半生起伏的帝王,此时如同弱冠少年一般的紧张,“真的是你?”

白靖柔闭了闭眼睛,转身垂头跪下去,“民妇,参见皇上!”

昭平帝踉跄后退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目光激动而悲凉,“柔儿,朕总算又看到你了!朕以为,有生之年,你都不会再见朕!”

女子低着头,喉中梗塞,千万种心绪涌上心头,一时无言。

昭平帝缓步走过去,将女子扶起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笑道,“柔儿,你还是以前的样子,丝毫没变!”

女子缓缓抬头,灯影下眸光闪烁,“可是皇上已经老了!”

昭平帝突然面露慌张,抬手摸脸,“朕老了?是不是变的很难看?”

“没有!”白靖柔轻笑摇头,“变的更稳重,也更有帝王气概!”

听了女子的话,昭平帝才释然,像被夸的少年一样开心,“你不嫌弃朕就好,朕一直都很害怕,朕变了样子,就算有一日看到你,你也不认识朕了!”

女子突然泪目,微微转过头去。

“别哭!”昭平帝突然又慌乱起来,伸手给她擦脸,“朕平生最怕的事就是你哭!”

被男人一碰,白靖柔猛然后退,做出恭敬的模样,“皇上!”

昭平帝颓然把手放下去,

哂笑道,“朕方才有些恍惚,竟觉你还是在宫里的时候。”

女子怅然轻笑,“已经二十年了!”

昭平帝缓缓点头,灯火下,目光深邃,“你何时进宫的?”

“民妇已经进宫多日!”

“已经多日?为何不见朕?”

白靖柔垂眸不语。

昭平帝笑意凉凉,“即便朕没忘记你,也不可能逼迫你什么,何必躲着朕?”

白靖柔摇头,“没有,只是不敢见罢了!”

昭平帝目光一深,倏然抬头看向她。

女子却已经恢复镇定,“皇上是来看望太后的吗?正好要摆晚膳了,皇上进去吧!”

“好!”

昭平帝抬步往前后,女子落后一步,稍稍离开一些距离跟上。

“什么时候走?”昭平帝突然问道。

“这两日本来想离宫,太后头风发作,要民妇多陪两日!”白靖柔低声道。

“嗯,太后总是念叨你,既然已经进宫了,就多住些时日!”

“是!”

两人进了大殿,萧太后见两人一同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笑道,“哀家说靖柔怎么一直不回来,原来是碰到皇帝了!”

白靖柔走到萧太后身侧,淡声道,“柔儿帮太后盛汤!”

“不用你动手,坐下!”萧太后拉着白靖柔的手,让她坐在旁边,转头道,“皇帝也坐!咱们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今日正好!”

“是!”昭平帝扫了对面女子一眼,雍容浅笑。

宫人上前为三人布菜,萧太后并不避讳,说起当年的事,一顿饭吃的也其乐融融。

昭平帝吃的很慢,只觉这半生,都没像今日这般认真的吃过饭菜。

当年的事,就算他没问过太后,也已经知道一二,只怨自己当时太年轻,不懂的迂回,错过了心爱的人。

这么多年,他夜里辗转难眠时,都冲动的想不顾一切去找她,等天亮之后,冷静下来,他依然还是大梁的皇帝。

对于她,已然是遗憾,只有来生再弥补。

他不能给她造成困扰,只要能见她一面,便也满足了!

几日后,盛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御史台七品主薄常征之子常博,被人暗杀,死在一偏僻的巷子里,应该是常公子逛花街回府的时候被劫持过去的。

据说死相极惨,开膛破肚,下体也被砍的血肉模糊。

发生了这样惨烈的命案,又是朝中官员之子,在盛京也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此时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小小的凶杀案、一个七品主薄之子会成为导火索,将来在盛京翻起滔天大波。

众人茶前饭后,议论纷纷,猜测会是谁杀了常博?当然幸灾乐祸者更多,常博吃喝嫖赌,仗势欺人,本就遭人暗恨,这般惨死,也算罪有应得。

常府中主子下人更是哭成一片,常征看到自己儿子的惨状,当场便晕了过去,被大夫救醒后又悲又怒,亲自去京兆府衙击鼓鸣冤,痛哭流涕,几度晕倒。

林府尹见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如此猖狂,气愤不已,一再发誓,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处以极刑!

派出捕快去四处搜寻线索,和常博有过交情的人都被押金府衙审问,一时之间盛京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唯恐和常博牵扯上关系。

是夜,昭王府

四月芳菲,花好月圆,入夜后,昭王萧敬坐在水榭旁,地上铺着厚密的绒毯,曲水流觞,丝竹袅袅,三四个衣衫袒露的娇媚女子围坐,嬉笑打闹。

萧敬头枕在一姬妾的腿上,半眯着眼睛,手指轻敲,一副享受欢愉的模样。

他身后的女子纤纤玉指给他轻揉两额,旁边红衣女子薄了葡萄放在萧敬嘴里,软声笑道,“殿下,甜不甜?”

萧敬勾唇一笑,一把拉过那女子吻在她唇上,轻挑道,“不如雪儿的嘴甜!”

“殿下好讨厌!”叫雪儿的女子嗯咛一声,藕臂勾住萧敬的脖颈,伸着粉红的舌吻在萧敬的下巴上。

其他女子暧昧的笑。

突然,一白衣女子缓步而来,离的远,萧敬深深一嗅,闻着淡淡幽香,面露陶醉。

回身伸出手臂,对着走过来的女子挑眉轻浮一笑,“知绘,到本王这来!”

兰知绘走的不紧不慢,走近后,纤纤玉手放在萧敬手心里,被他用力一拽,顿时倒在他怀中。

女子轻哼一声,眉眼含波,幽幽道,“殿下!”

女子面容温婉,气质如兰,声音悦耳轻柔,她一来,其她女子顿时便成了庸脂俗粉。

萧敬目露痴迷,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是!”其他女子,起身纷纷退下。

萧敬翻身将兰知绘压在地上,疯狂的吻着女子嫣唇,不顾是在院里,脱了女子衣衫,动作急切。

水红色的亵衣被随手扔在旁边水中,女子身姿曼妙,肌肤如玉,触手生温,热烈的回应男人。

“知绘!绘儿!”萧敬粗喘的喊着女子的名字,入了魔一样的迷恋女子的身体。

虫声消弥,风声静止,唯有一声声销魂入骨的低吟在春末的夜里无休止的回荡。

良久,女子气喘吁吁的伏在男人身上,手指抚着男人发丝,缓缓平复喘息。

“本王有了知绘,连正妃都不想娶了!”男人在她裸露的肩膀上轻抚,低低笑道。

“殿下只会讨妾身欢心!”

“本王是真心的,天地可鉴!”

兰知绘抿唇轻笑,面上还带着春意,稍稍抬头,“知绘是来谢殿下的!”

萧敬捏着她脸颊,目光轻挑,“谢本王什么?”

“前两日知绘不过在殿下面前提了一下被常博轻薄,殿下便为知绘报仇了,知绘自然要谢殿下!”兰知绘柔媚轻笑。

“知绘这般聪明,竟然知道是本王做的!”

“除了殿下,谁还能对知绘这样上心!”

萧敬呵呵的笑,“是,常博算什么东西,竟敢肖想本王的女人,给他留个全尸便是本王手下留情了!”

“殿下对知绘真好!”兰知绘笑了一声,随即皱眉道,“只是这常博本是干爹的侄子,殿下不怕干爹知道了怨恨殿下吗?”

谢士筠?

萧敬到是把他忘了,经女人一提才想起来,却不在意的道,“就算本王杀了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敢对本王怨恨!”

“那便好,妾身可不想给殿下招惹麻烦!”兰知绘体贴的道了一声,面容却依旧带着愁苦,闷闷不乐。

“怎么了,绘儿还有何心事?”萧敬问道。

“不瞒殿下,知绘固然恨常博,其实知绘的仇人,另有他人。可恨的事常博死了,她还在逍遥自在!”兰知绘伏在男人胸口,夜色下,一双半垂的眸子渗着刻骨的恨意。

“哦?这人是谁?”萧敬捏着女人的下巴冷声问道。

“她叫苏九!”

“苏九?”萧敬皱眉。

“是,原来纪府的少夫人,本是玉壶山的山匪,一朝得意,翻身成了盛京里有名的苏九爷!”兰知绘声音淡淡。

“管她是山匪还是苏九爷,只要得罪了本王的女子,本王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萧敬不屑的冷哼。

兰知绘眸子一震,起身跪在地上,“殿下若能杀了她,为知绘雪恨,知绘愿一生当牛做马,侍奉殿下!”

“知绘严重了!不就是杀一个贱民,不出两日,本王把她的人头带来给你!”

“多谢殿下!”兰知绘含笑抿唇,眸光狠毒。

这日苏九从商行里回来,天色将暗,马车拐进一胡同,二毛突然将马车停了下来,淡定的道,“九爷,有人打劫!”

苏九坐在马车里笑了,打劫她?

踢开门出去,果然见马车四周围了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刀,目光凶狠的看着她。

很久没动过手脚了,苏九竟然还有几分兴奋,笑道,“哪路上的?报上名来!”

黑衣人见苏九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一身清卓凛冽之气,问道,“苏九?”

“对!”

苏九方一点头,黑衣人挥着长刀猛然扑了上来。

眸色一寒,苏九一把将二毛拎进马车里去,随即纵身而起,伸手抓住最先冲上来的那人手臂,唯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响,那人惨叫出声,手中长刀掉落,随即整个人被踢飞出去。

其他黑衣人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愣在那,呆呆的看着苏九。

他们本是看家护院的侍卫,平常仗着昭王府的权势,欺负个普通百姓绰绰有余,遇上真会功夫的,一下子傻了眼。

“还打不打?天黑了,我要回家吃饭了!”苏九站在车辕上,不耐的道。

黑衣人面露羞恼,再次冲上来。

一盏茶后,十几个黑衣人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苏九跳下马车,脚踩在一黑衣人身上,眸光寒澈,蹲下身问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惊恐的看着她,牙咬在舌头上,似她只要再多问一句,他就咬舌自尽。

“别、别!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苏九忙把脚放下来,一手托腮,面上冷色尽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换个问题!你知道你们劫的人是谁吗?”

“苏、苏九!”那人喘了口气道。

苏九点头,“小爷另一个身份知道吗?”

黑衣人眼睛一转,“山匪?”

“对!”苏九很高兴,“所以今天要么你劫我,要么我劫你!看这情形、”

苏九煞有介事的在他身上一扫,“你劫我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换我劫你了!”

“你、你想怎样?”黑衣人猛然将衣服拢紧,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喉咙,两眼睁大瞪着苏九。

“别害怕,小爷不劫色!”苏九耸肩道,“只劫财!你们看,是小爷把你们衣服都挑了,把钱袋搜出来,还是你们自己拿出来!”

躺着的黑衣人都忘了身上的疼痛,震惊的看着苏九。

然后默默的将钱袋都掏了出来。

苏九清点了一下,竟然后四五百两银子!

看来这些黑衣人很富裕,那就说明背后的主子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势。

而且还知道她山匪的身份,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苏九将银子装好,开心的往马车上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下次再来,记得一定要带银子!我要是劫不到银子,就劫命!明白吗?”

十几个黑衣人躺在地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愣怔的看着她。

苏九上了马车,一扬马鞭,“驾!”

二毛从马车里走出来,笑道,“公子,完事了?”

“对,回家吃饭喽!”

马车猛然冲过来,黑衣人惊恐的跳起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苏九扬长而去!

是夜,昭王萧敬好生发了一顿脾气。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杀一个人都没成功,竟然还被她打劫了,本王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萧敬皱眉冷冷指着几个黑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爷!姓苏的会武功,武功极高!”黑衣人首领小心道。

“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本王,遇到会武功的,你们就什么都不是,那本王要你们何用?”萧冽目光狠厉。

“殿下息怒!”几个黑衣人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属下再去,一定将她杀了!”

“杀不了她,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是、是,属下遵命!”

次日,仍旧是那条胡同,马车走到一半,突然天降一张大网,将马车罩住。

二毛头上顶着黑网,面无表情的道,“九爷,他们又来了!”

十几个黑衣人从房顶飞身而下,手中握着大网,围着马车转了几圈,把马车紧紧困在里面。

随即十几个人迅速上前,用力的将马车抬了起来,似想将整个马车都一起带走。

苏九踢开车门,看着下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黑衣人,噗嗤一笑。

这么笨的人,不可能是杀手,那就是哪个府上的侍卫!

手中刀光一闪,黑网化成碎片纷纷落下,十几个黑衣人头顶着破网的碎片,一脸呆滞的看着站在马车上的苏九。

一阵拳打脚踢,十几个黑衣人再次倒在地上。

片刻后,苏九扬了扬手里的钱袋,真诚的道,

“明天见!”

看着马车再次扬长而去,十几个黑衣人捂着手臂站起来,皱眉道,“老大,怎么办?”

黑衣人首领青着一只眼,恨恨道,“准备弓箭,明天继续埋伏!”

“老大,我没银子了!”一黑衣人哭丧着脸道。

“滚!”黑衣人首领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带着自己的人一瘸一拐的出了胡同。

苏九回到家,萧冽正在院外的石椅上坐着等着她。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萧冽唇畔染笑,拉着苏九的手坐在身侧,突然他眉头一皱,看着苏九身上沾染的血迹,问道,“打架了?”

苏九将手里的银子放在桌子上,如画的眉眼沁着冷意,“连接两日有人找上门送银子,不收怎么行?”

萧冽扫了银子一眼,“怎么回事?”

苏九将这两日遇到黑衣人刺杀的事说了。

萧冽眯起眼眸,脸色沉下来,是谁要杀苏九?

“这两日不要出门了,我会把事情查清楚!”

“放心吧,他们伤不了我!”苏九满不在意的道。

“我知道你武功好,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好!”萧冽抚了抚少女的脸颊,“否则我也不会安心!”

苏九目光闪了闪,道,“我之前以为是朱和城派来的人,今日看到那些黑衣人手里拿的兵刃又不似普通百姓家里的打手。你先不要管,明日我依旧出去,我会让长欢跟着,等他们逃跑的时候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何人?”

“他们逃走的时候怕人跟踪,未必会直接去见主子!”萧冽沉思一瞬,“总之,我一定会将幕后之人查出来!”

“嗯!”苏九随意的点了点头,问道,“用饭了吗?”

“还没,在等着你!”萧冽眼眸柔和下来,灼灼看着少女,“阿九,母妃今日告诉我有空带你进宫,她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啊?”苏九有些窘迫的弯唇笑了笑,“找我说什么?”

“不用紧张,只是随便聊聊!”萧冽弯着唇角,笑容清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多多相处才好!”

“哦!”苏九点了点头。

“等过几日,我便和父皇提起我们的事,只要父皇同意,我们就成亲吧!”萧冽郑重的说道。

“你父皇会同意吗?”苏九问道。

“会的!”萧冽悠悠笑道,“我会让父皇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暮色沉沉,落花如雨,落在两人的眉梢眼角,男人眼眸幽深,握着苏九脸颊的手将她一点点向着自己靠近,目光落在她如樱的唇瓣上,越发深邃如海,俯身低头。

雪白的梨花落在苏九的眼睫上,她轻轻一颤,在男人唇吻过来的刹那,猛然转头。

时间似静止在两人距离咫尺的身体之间,萧冽长眸轻眯,轻轻吻在她侧脸上,低沉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苏九咬了咬唇,摇头淡声道,“不知道,也许是不太习惯!”

萧冽轻笑一声,把苏九拥在怀里,“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可以等,等你接受我的一切。”

苏九闻着男人身上的冷香,心里有些浮躁,闭上眼睛道,“萧冽,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身上有很多问题,也许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

“什么问题?”男人低笑,“不温柔,太倔犟,太刚强,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苏九

抬眸笑道,“比如我可能不懂怎么和你的母妃相处,不懂如何做睿王妃。”

“阿九,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我的全部,除非有一日我死了,否则一定不会停止爱你!”男人声音低沉,长眸幽深的看着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九眼眸震动,半晌,勾唇道,“萧冽,谢谢你!”

谢谢他这样的喜欢她!

让她很感动,在兄弟的情义之外,原来她还拥有这样浓烈的感情,她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做的更好。

“傻瓜!”萧冽胸口温软,伸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即便得到天下也不如此刻满足。

夜里,纪府书房,锦枫脸色凝重,从府外回来,快步走进去。

“公子,属下有事禀告!”锦枫沉声道。

纪余弦坐在巨大金丝楠木桌案后,灯影下,俊颜上覆着一层光影,垂眸看着手中的账本,闻声头也未抬,“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