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口说:“是啊,皇上并没有明确表达过归隐之意。而且最近这大半年来,还励精图治,勤于政事。这在卫那帮人看来,皇上还在不断巩固自己的基业,巩固皇权。而且最主要的是,太子并非我所出,他们怕我哪天不小心生个皇子出来,太子之位就不稳了。他们担心这一点,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先拉拢一切值得拉拢的势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等太子党的势力足以和皇上抗衡地时候…”

皇上紧张地问:“会怎样?”

会怎样?这还用说吗?到时候就算太子无意跟父皇争夺江山,他身边那些热衷权位的家伙——尤其是急着当国老的卫——也不会善罢甘休地。卫已经七十多岁了,再也等不起了。他以前没有过上当国丈的瘾,现在总算孙女选上了太子妃,还能不让人家在膈屁之前当当国老?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危言耸听,可是皇上实在太良善了,很多事,我情愿事先往坏处想,好让皇上有所警觉。

于是我笑了笑说:“会怎样臣妾不敢妄断,不过看现在这个架势,他们是在紧锣密鼓地拉拢权臣,扩张势力了。皇上别忘了,你弟弟司马玮不仅是朝廷大臣,他还是禁军统领。一旦卫这次拉拢成功,把司马玮变成了太子党地话,那就意味着,不单是整个朝廷,就连皇宫地守卫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下。以后,我和皇上地安危都得仰赖他们了。”

皇上闻之色变,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太子、卫还有楚王不会这样对朕吧,朕对他们可不薄。”

真是天真的人那。殊不知,对于一个热衷权势财富的人来说,他一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无止境地追逐权势财富,他眼里只看得见这些。凡是会妨碍到他的,不管是什么,都会被他当成绊脚石除掉。到那个时候,你对他恩重如山又如何?

虽然很不忍,我还是告诉他说:“臣妾刚刚已经说过了,只有永远的利益。利字当头,薄不薄都一样。当年先帝对杨家还不够好吗?杨家靠着皇上的恩宠荣耀显赫了几十年,住着全京城最大的府邸,兄弟几个个个高官,公开把持朝政。可是先帝临终的时候,杨骏是怎么对先帝的?先帝还没死,他就公开篡改先帝的遗诏,还念给先帝听,气得先帝愤然面向床里。先帝出殡的时候,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极殿里出都不出来。无情无义可谓到了极点。”

皇上默然了。因为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其中有些情节还是他亲眼目睹的,当时他也非常震惊,非常愤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颓然地问我:“那我们怎么办?”

事到如今,谁都靠不住了,我们夫妻俩只能彼此依靠。所以他问的是“我们”怎么办,不是“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皇上把他的推举表先压着,拖一阵子再说,慢慢再想对策。”

皇上的脸却不自然的红了,低着头半天没开口。

我心慌起来,大概猜到他在脸红什么了,但我还是抱着一点侥幸问:“怎么啦?”

“我,我,当时就已经准奏了啊。”

“这么快就准奏了?”我也急了,甚至有点恼了。平时一点小屁事跟我说个没完没了,现在这种大事,反而吭都不吭一声,不声不响地就准了。

皇上见我生气,一脸尴尬,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名堂来。

看他那样子,我倒心疼了起来。他是我的夫君没错,可他是皇上啊,这样惧内,给人看到了会笑死的。

想到这里我忙握住他的手,冲他“很甜蜜”的一笑说:“没关系的,准了就准了吧。臣妾倒要看看,那一个就快入土的老东西,一个莽撞的蠢才,再加上一个毛都没干的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再说了,朝廷上也不尽是他们的人啊,我们也有我们的心腹。只是因为资历不如卫老头,出身又不如司马玮,才暂时被他们压了下去。”

后面有些话我没有说:也许这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借机除掉那老不死的和其它我看着碍眼的家伙,把我们自己的心腹推上最前台。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皇上退位归隐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皇上还在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当时想得很简单,不就是为儿多请几个太傅吗?儿整天游手好闲,每天只惦着养猪,多请几个太傅管着他也好。其余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我单纯的夫君啊,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那些弯弯道道还是想不明白。卫不过是借着请太傅的名义为太子党扩充势力。请太傅是假,笼络权臣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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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九节 改立太子妃

卫为太子殚精竭虑,拖着老胳膊老腿、腆着老脸四方奔走,到处收买人心的时候,太子司马却一心琢磨着要改立太子妃,换掉他家的女

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不要卫栎,只是不想立她为太子妃。之所以会这样,除了他心里爱的是敏敏之外,还有一点让我啼笑皆非的理由。

在这一点上,他的看法和他的父皇惊人的相似。记得多年前,皇上有一次评价卫家的美人,评语是:美则美矣,可惜总带着一股子妖气。当时我还直纳闷:哪里有妖气啊,明明就是仪态万方,高贵典雅的美人啊。

想不到,时隔多年后,他的儿子也说出了一句同样的话。当时就把我彻底地听呆了,皇上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那一刻,他大概觉得跟这个儿子最亲近吧,心里只怕还万分感慨地嘀咕了一句:真乃吾子也。

若要以“肖”与“不肖”来评价子孙优劣的话,司马绝对不是“不肖子孙”,相反,他可“肖”他的父皇呢。他父皇爱养蛐蛐,他就爱养猪。他父皇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游手好闲,他也不遑多让。现在,即使在鉴赏品评女人这种小细节上,他们都找到了共同点。真是血脉相连,要想不知音都难那。

既然太子无心插柳,在这件事上取悦了他的父皇。父皇也是个多情的人,当即决定投桃报李,在太子的婚事上做出重大的让步。只听见他对司马说:“王家女儿已经许人了,卫家女儿你又嫌人家有妖气,坚决不肯接受她为太子妃。那你想改立哪一个呢?”

十足商量的口吻。语音温柔亲切,堪称开明父亲地典范。

司马低着头咕哝了一句:“王家又不只一个女

皇上一下子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倒是听清楚了,当即提醒他:“你又看上芬芬了?可是芬芬还只有十二岁。你想改立芬芬为太子妃不是不可以——卫老头会怎么想我管他去死——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婚礼就势必得推迟,至少是明年年尾去了。”

敏敏比芬芬大一岁半。敏敏现在十三岁半,只要再等半年,满十四岁后可以迎娶了。芬芬却还得再等一年半。

司马居然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推迟吧,我等等没关系地,反正我连冠礼都还没举行呢。”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再过两个月,就该给他举行冠礼了。

皇上听我们一回一答,都有点听糊涂了,看着我问:“芬芬是谁?”

我告诉他说:“就是王衍的二女儿。姐姐叫敏敏,妹妹叫芬芬。太子原先看上地是姐姐,现在的这个是妹妹。两个都是我表妹郭珍生的也就是说,芬芬也是嫡出,在身份门第上倒也配得上太子。

其实。王衍家里也根本没有庶出的孩子。我表妹郭珍也是个有手腕的女人,把曾经不可一世地风流美男王衍吃得死死的,一点野食也不敢打。

司马突然提出要芬芬。甚至愿意为了她再等两年,以等她长大。这让我在意外之余。又添了一层疑惑:他这样做。到底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呢?还是只想在芬芬身上寻找敏敏的影子?

这一点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芬芬那女孩我可是喜欢得紧,我可不想因为我和皇上改封她为太子妃。而害了她一生。想到这里我问司马:“你真的喜欢敏敏吗?不是一再说对敏敏情有独钟的吗?”司马被我问得不好意思了,呐呐地说:“如果敏敏肯嫁给我,我当然选敏敏了。可是敏敏心里没有我,我也不能强求。那天看到芬芬跟敏敏长得很像,而且言辞谈吐又爽快又风趣,我就有点喜欢了。”

皇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我和司马之间转来转去,看样子,是越发听糊涂了。像他这样单纯专情的人也委实难明白:怎么才说喜欢姐姐,为姐姐甚至不惜闯进皇后寝宫争闹,最后还专门把姐姐宣进宫来当面告白挽留。怎么才几天地功夫,又指名要妹妹了?

他沉下脸对司马说:“你到底是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妹妹啊?可别为了赌气,非要娶王家的女儿。你要知道,改立太子妃是件大事,从此以后,你等于彻底得罪你的太保卫了。自册封诏书下达后,卫就把你当自家女婿,为你到处拉拢大臣,巩固势力。你这个时候突然改立太子妃,对卫来说,是比当年太子妃落选更大地羞辱。这样一来,他以后会处处针对你的。你要是只为了赌一口气,就不要改,免得为自己树立一个劲敌。”

司马却嘴一撇,“他哪里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和他家族地利益。他以为他地孙女成太子妃了,我这个太子就是他家的人了,就代表了他家地利益。不管我是太子还是皇帝,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为他家谋利益的工具。他何尝真的喜欢我,真为我着想了?如果他真为我着想,他以前干嘛去了?他又不是今天才当我的太保的,以前怎么不见他为我跑上跑下,拉拢大臣?我如果不是他家的女婿,我的死活他都不会管的。”

太子这样一说,我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原来他虽然每天游手好闲,成天惦着养猪,可心里却不傻,把一些事情看得很透彻。

在这方面,我又看出他和皇上的相似之处了:他们父子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队伍。

如果司马不风流花心,不酷爱养猪的话,我倒有几分喜欢他了。爱屋及乌嘛,说到底,他是皇上的儿子。

但老天爷仿佛有意要破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我才刚刚对他有点好感,立马又被恶感取代。因为,司马又说了一句话:“如果那个老东西敢不自量力跟我作对的话,那很好办啊,父皇下旨把他咔嚓就行了。”

虽然我对咔嚓掉掉卫没有任何意见,可是这话由太子口里说出来,就显得过于刻薄无情了。毕竟,卫所做的一切,就算最终目的是为了自己,可是太子不也是受益人吗?受人之惠而毫无感激之心,这点,他就比他的父皇差得远了。

只一句话,父子二人的人品,高下立判。

皇上也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你以为是切萝卜啊,咔嚓一声就完了。卫是朝廷大臣,三朝元老,也是你的太保。就连你的祖父,我的父皇都得尊称他一声卫公。你却毫无敬重,毫无感激,你这样当主子,会让手下寒心的。”

一番话说得太子不敢吭气了。皇上显然也气得不轻。为人主的,如果这样刻薄寡恩,怎么能让臣子安心为他效劳呢?太子虽然只是说了两句孩子气的狠话,可是从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冷酷,却叫皇上忧心。

看他们父子冷场了,我只好出面为今天的谈话作结说:“时候也不早了,太子你先回去吧。改立太子妃之事,我和你父皇再合计合计。”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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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十节 莲子羹事件

司马告辞走后,我问皇上:“您打算怎么办?真的给他改立太子妃吗?”

皇上也犹豫了。这件事,真的很棘手。不改立,太子不乐意。改立,太子不仅会彻底失去卫所代表的支持势力,而且,还会立刻从铁杆支持者变成最危险的敌人。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太子不是什么有宏图大志的人,甚至毫无长远眼光。

就跟他放任自己沉迷养猪,根本不管这样会不会有损他的太子形象一样。在选择太子妃上他也只凭个人感觉,把个人的喜好放在压倒一切的位置。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他的手下离心离德,会不会危害到他的太子宝座,他是不考虑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懒得想那么远,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开心了再说。

从当皇帝所需要的个人素质来说,司马是不合格的。做事仅凭个人喜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顾全大局,这样的人,怎么能管理一个国家?真是枉费了当年先皇那样器重他,抬举他。只能说,先皇也看走眼了。

不过,这对于皇上,倒是一件好事。太子没出息,大臣们没有别的想头了——就如卫,离开了“太子党”,就只得重投“皇帝党”的怀抱——自然会更加拥戴皇上。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

而我们原来所担心的事:“太子党”过于壮大会威胁到皇上的帝位,现在突然迎刃而解了。

想不到,不用我费丝毫力气,“太子党”就不攻自溃

这让我心里一阵轻松,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司马会不会因此给自己树立劲敌是他的事。卫会不会因此而无地自容也不与我相干。我所关心的,只是皇位地稳固和我们一家人的平安。

于是我笑着对皇上说:“既然太子这么坚持,就给他改了吧。强迫他娶个他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忍

皇上皱着眉说:“这样我怎么跟卫老头交代呢?他会觉得我们是在戏弄他,侮辱他。他会恨死我们司马家地。尤其会恨死儿。儿这样对自己的太保,其它地朝臣也会寒心。以后没人支持他了,我还怎么退位归隐?”

我知道皇上说得有道理,可我实在不愿看到卫他们依仗太子与皇上对抗,更害怕太子有了卫的支持。一朝羽翼丰满,会威胁到皇上的帝位。事到如今,我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领悟:隐居桃花山,只怕会成为我和皇上的一个梦,一个无法实现地美梦。

因此我决定支持改立太子妃,并摆出了很充分的理由:“太子失去了卫家,可是他不是还有司马玮吗?皇上刚刚才任命了司马玮做太子太傅。等过几天改立的诏书下达后,皇上就把卫从东宫调出来,这个太保的位子就让司马玮补上。这样。朝廷势力的分布不就又重新达到了均衡?以后,两大权臣,一个为皇上效力。一个辅佐太子。他们既各为其主,也就不可能相互勾结。共同把持朝政。这件事。虽然麻烦了点,但认真想一想。其实是件好事呢。皇上就不要再愁眉苦脸了。”

皇上还是有点犹豫地说:“都说君无戏言,册立卫家女儿的诏书是我发出去的。现在又改立,我怕天下百姓耻笑,说我们皇室连娶个媳妇都这么没主见,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把人家姑娘当什么了?这不是败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吗?”

这点我就不赞成了,“哪里败坏了?以前卫瑾就因为是落选太子妃,在京城名闻遐迩,万众景仰。我们大晋的百姓就这样,只要一个女人曾经被皇室选中过,哪怕她最后落选了,大家照样趋之若鹜,认为她肯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皇上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一个女孩被婆家退掉了,以后再嫁人就难了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那我就可以向他保证了:“那是指民间女子有不检点地行为被婆家休掉的。皇家选妃是多隆重的事,有资格参加初选地已经是人尖子了,何况还成了最后的候选人之一,甚至一度被册封为太子妃呢?就连左颖,做了你四年地良人,后来出去,三个月之内就嫁掉了,嫁地还是很不错的人家呢。”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君无戏言啊。”他还在那句“君无戏言”上纠结不清。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耍起了贫嘴:“至于说君无戏言嘛,我觉得这话不应该理解成皇帝说了什么话就一定要兑现,要那样当皇帝不得累死了?你想啊,皇上一天该说多少话呀,句句都无戏言,都要人家兑现,那还让不让皇上活了。”

皇上乐了,一双丹凤眼斜瞟着我说:“那爱卿理解地君无戏言又怎么讲呢?”

“爱卿?呵呵,我爱听,多喊人家几声嘛。”某人趁机撒娇。

老是谈论朝廷大事会累的,要适当加一些佐料。

“爱卿,爱卿,爱卿…”

两人抛开正题,开始打情骂俏,¥

其时,小翠和山婉端了两盅冰糖莲子羹正要推门进来。门才刚开了一条小缝,两人就被名为“爱卿”的冲击波推了回来。

由于火力太猛,小翠退得太快,一脚踩在山婉的玉足上。注:为什么只有山婉才是玉足,小翠是脚呢?无他,小翠那么匪,哪敢当“玉足”二字?

山婉一痛,“哎哟”。手一松,“咣当”,莲子在地上乱滚。

我和皇上猛地分开,慌乱地整了整衣服,才朝门口威严地问道:“刚刚是什么声音?”

“禀娘娘,刚刚是爱卿倒在皇帝身上了。哦,不,奴婢该死,说错了,是莲子羹摔到地上了。”

我和皇上相识一笑,然后继续用又威严又关切的声音问:“那没有刮破哪里吧?”

“禀娘娘,没有。奴婢们的衣服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又没有婉转承欢,玉体横陈,怎么会刮破呢?”

“没刮破就好。”

死丫头,你别落在我手里。

回头一看,皇上正死死地捂着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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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十一节 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最后,改立太子妃的诏书还是下达了。

卫家顿时成了全国人民关注、谈论的焦点,其曝光率之高,风头之劲,一度盖过了所有的豪门世族。

那段时间,卫家的奴仆简直都不敢出门了,一出门就会被人围追堵截。无数的闪光灯,呃,对不起,是无数的目光一起射向他,连珠炮似地提问劈哩叭啦地砸向他可怜的、脆弱的耳鼓:请问,你家老爷有没有在家里摔桌打椅?请问,你家夫人有没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骂?请问,你家少爷有没有对天发誓,一定要向王家讨回公道?请问,你家小姐有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会儿闹上吊,一会儿闹绝食?请问…

因为实在是招架不住此等热情,卫家奴仆以后出门,要么是变装易容,要么就趁月黑风光,路上行人稀少的时候再出去。

也不能怪公众如此兴奋。你想啊,一个家族,前一代有个女儿在几乎要坐上銮舆,戴上凤冠入主东宫的时候,突然被人横插一杠子,硬生生地把她从銮舆上赶下来,把凤冠扯脱。这本来就够让人跌足叹息,气恨不已了吧。谁知道,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又被人狠狠地揭开了伤疤:下一代,家里居然又出了一个落选太子妃!而且,这次还是真真正正连册封诏书都捂热了。

人人都说,自古洎今,还未闻别的朝代别的家族有过此等奇遇

卫家,成了名闻遐迩的落选太子妃专业户。

在全国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朝廷中却弥漫着一种节日地气氛。当然也有人真诚地替卫家惋惜。但绝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拍手称快!

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并非大臣们个个都尖酸刻薄,见不得卫家的好。而是这几年来。“老臣”、“名臣”卫地表现太让人失望了。尤其是孙女选上太子妃后,他在朝堂上越发倨傲骄狂。不可一世。公开排除异己、结党营私,太子还没即位呢,他就已经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了。

可以想见,太子真地即位后。也不过是他卫的傀儡。就像太子自己说的,“为他卫家谋利益的工具”。太子也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不糊涂。卫绝对想不到,让他美梦破碎地人,并非是我,也不是皇上,而是他根本瞧不起的这个猪倌太子。

应该说,先帝时代的卫还是勤勉的、耿直的,所以才能得到先帝的敬重。尊称他一声“卫公”。可是到了皇上临朝,他可能觉得自己资格够老,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做人了吧。所以。言行举止渐渐失去规矩,日益猖狂。

他不肯节制自己的脾气。还有一点和皇上对着干的味道。皇上当年没有娶他地女儿。让卫瑾成了老姑娘,最后也只混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妃。这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引为平生憾事。

也因此,视我如眼中钉,一心想把我拉下皇后宝座,再把我们贾家整垮。既然恨我,自然也不肯好好辅佐皇上,因为他心里明白,皇上才是我最大的靠山。就算我父亲不在了,有皇上在背后力撑,我地地位依然稳如泰山。

要拔除我这个眼中钉,就必须釜底抽薪,把皇上赶下台。否则,怎么弄都是白搭,搞不好还会“害人未成反害己”,被皇上一怒之下贬到边疆,学苏武牧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年年步入老境,眼看离去见先帝地日子不远了。可是原来有“傻子”之称,被他认为“可惜了这个位子”地皇上却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胜任帝位,也越来越得到臣子们的拥戴。如此一来,他对在皇上身边任事揽权,把皇上变成有名无实地傀儡是不抱希望了。

太子呢,又是一个寡恩薄义、把猪看得比人还重的货色,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不上台面的主子。所以他当了太子太保那么久,一直只是挂个名,根本没怎么管太子的事。就连太子养猪这样重大的偏差行为,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最后还是皇上自己亲自出面处理的。皇上是太宽宏大量了,不然,光太子养猪那件事,就可以判他一个疏于职守,让他引咎辞职。

未曾想,就在他几乎绝望,以为今生再也无法一偿夙愿的时候,皇上突然册封他的孙女做了太子妃。这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和希望:他们卫家,终于要扬眉吐气,成为大晋第一世家了。

到时候,太子尽管去养他的猪好了。他正好独揽朝政,把司马家的天下变成卫家的天下——反正司马家的天下也是从自己的旧主子那里无耻地抢过来的——你做得了初一,别人为何不能做十五?

在这样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下,他就像老树发芽,下子焕发了青春。每日上窜下跳,东奔西走,披星戴月,四处出击。没半个月的功夫,就把大臣们彻底摸底排查了一遍。

我猜,他的书房密格里,很可能有一个册子,上面写满了朝廷大臣的名字。然后,就按名单上的排序分头去试探,拉拢。上钩的就是盟友,打勾;不上钩的就是敌人,打一把大叉。被他首当其中捕捞起来的那尾大鱼,就是楚王司马玮。他得到司马玮的同意后,立即连夜写表,请封司马玮为太子太傅,和他一起辅佐太子。皇上也凑趣,轻轻易易地就让他得逞了。

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一展宏图的时候,平地一声惊雷,皇上居然又颁下圣旨,改立太子妃!煮熟的鸭子再一次飞走了。这一次的鸭子比上次煮得更熟了,全家人都垂涎欲滴,正等在桌边敲盆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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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十二节 卫瓘闯宫

不得不承认,卫老头真是个强硬派。这样的年纪,承受这样的打击,不仅没有吐血而亡,反而一蹦三丈高,比以前越发强硬了。

改立诏书下达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挟着滔天怒气杀到我的明光殿来了。

守宫太监见他神色非比寻常,改立太子妃之事又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了。生怕他失控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把他拦在宫门外不让进。同时派人赶去通知禁军统领司马玮,让他紧急调派增援部队。

看他们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一方面觉得好笑,另一方面,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领略到了所谓“权臣”的威慑力。在一般人眼里,卫之名肯定如雷贯耳吧。所以他一个人赤手空拳而来,也让那些守宫太监如此害怕。

连小翠和山婉都建议等司马玮的人来了再说。我觉得她们都过于小心了,笑了笑说:“没关系的,让他进来吧。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大臣,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再气也不会跟我一个妇人动手的。”

再说了,他都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能跟人动手吗?就动手,能打得赢谁?当然我也理解小翠她们的心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卫在被羞辱的狂怒中失手伤了我,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卫进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也不行礼,也不就座。阴沉地说了一句:“这下娘娘满意了?”

既然他这样狂妄,我也懒得跟他讲什么客气了。几朝元老又怎样?七十多岁又怎样?你爱站就站个够。当下也不招呼他了,只冷冷地回道:“本宫从来没有不满意过。”

卫愤怒地看着我说:“老臣就不明白,皇上怎么就那么听信你的话。立也是你立。废也是你废,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主意。我家跟你前辈子有仇啊。你把我女儿害了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