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娆咬着下唇,用力地将下嘴唇磕出了一丝血。

最先发觉她情绪不对的是杜黎。他抱住女人一双肩, 轻声叫她名字,企图将她从痛苦的回忆旋涡里拽出来。

“娆娆?”

耳边一有声音, 她的情绪顷刻崩盘。她扑进男人怀里,失声痛哭。

一屋的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给吓住。秦易蹭到陈榆阳身边,伸长脖子扫了眼他手机上还停留的页面,也被醒目的标题吓一跳。

云昊东的死怎么还跟娆娆扯上关系了?秦易扫了眼评论区, 才又抬眼看向娆娆。这可是平日有泪不轻弹的女英雄啊,这会却将脑袋埋在杜黎结实的大胸里,哭得撕心裂肺。

杜黎用手圈住娆娆, 将她抱在怀里。其余人也都识趣儿地离开房间,给夫妻俩留下足够的空间。

房间里只剩他们夫妻,杜黎将娆娆扶去沙发上, 用掌腹替女孩擦去脸颊上的眼泪,低声叫她名字:“娆娆。”

这种时候他不想问任何事,只想给予她一点踏实感。他只想告诉她,他在,任何时候都在,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他紧裹着女孩的手,说:“这些人故意放出消息,不是为了抹黑你,只是为了刺激你,不要走进他们的圈套。”

道理她都懂,可情绪压根不受理智控制。她吸溜着鼻涕,吭吭哧哧,断断续续跟他说:“杜黎,当初如果不是我,老东和小龙虾阿姨不会出事,死的应该是我,是我才对。杜黎,是我害了他们。”

姑娘歇斯底里,眼泪鼻涕齐下,这是杜黎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见她这么崩溃地哭。

她和萧姑娘在深山迷路,遭遇野狼,她没哭。

她从马背摔下,遍体鳞伤,她也没哭。可偏是这个打击,直触她的底线。

杜黎看着女孩痛苦着埋怨自己,心脏像被烈火灼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心里像是被突然凿开一个洞,里面滚出的不是水,是油,滚烫的热油,溅在将他心脏最嫩的那块肉上,滋滋啦啦,令他煎熬。

娆娆在他怀里哭得没了力气,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红着眼圈抬眸看他,一张脸亮晶晶,有眼泪也有鼻涕,简直像个小花猫。

搁以前,杜黎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成人以这副面容出现在他跟前,可现在他却心疼地不得了。

他的洁癖搁杜太太这儿,是彻底没有了。他扯了纸巾,给她擦鼻涕,擦眼泪,末了还不忘轻声哄:“逝者已矣,幸存的人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们。”

娆娆摇着脑袋,瓮着声音跟他说:“杜黎,你不知道,老东和小龙虾阿姨,他们有多好。这样的好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他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那姑娘说得对,我学业事业都无成,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失踪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他们!”

“如果你有意外,我该如何?娆娆,你是我的太太,旁人无资格评论你优与劣。”杜黎眉眼严肃,戳着心脏部位说:“你暂时不知道自己生于这个世界的意义,但你且记住,我这之后人生,最大的意义,唯你独一。”

男人咬着牙关,竭力控制声音发颤,就是为了将这句话铿锵有力的说出来。

“杜黎,我想静静,你也出去,好吗?”

娆娆开口,眼眶赤红。

杜黎将她捞进怀里抱了一下,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才又放开。

他没再说话,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门外,由真和陈榆阳还站在走廊里。

陈榆阳背靠在墙上,看见杜黎出来,胳膊肘一顶墙壁,立刻站直,朝他走过来:“娆娆还好吗?”

杜黎摇头。

两个男人和保镖一起在门口站到凌晨四点。

直到文涛来接了由真的班,在走廊里站了几乎一宿的杜黎才意识到困意上头。

他打算回房休息一会,刚转身走了一步路,被陈榆阳叫住:“杜先生,可以,一起喝一杯吗?”

杜黎驻足,回身看他一眼。

十五分钟后,两人在离酒店不远的通宵大排档里坐下。

陈榆阳的助理保镖在他们邻桌坐下。

两个男人点了烧烤,食物还未上,已经连干两瓶白酒。

陈榆阳握着酒杯主动往杜黎的酒杯上一撞,清脆一声响后,他才说:“我很羡慕你,生来就有好的家庭,好的父母。如果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我跟娆娆可能会是另一种结局。也许,就没您什么事儿了。”

由于酒精上脸,杜黎脸颊泛红,他仰头将杯中白酒一口闷,喉咙一阵滚辣,冷眼看他:“你这是在跟我挑衅?”

陈榆阳喉结一滚,将一口白酒吞入吼中,腹腔里翻涌着一阵热辣。大概是酒精刺激,男人言语不受理智控制,他勾唇笑道:“没有,只是嫉妒你。”

“呵。”杜黎笑声里带着丝丝冷意,举起酒杯,对着他:“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放弃我老婆之恩;也谢谢你这一次,放过她。”

陈榆阳红着脸,打了个酒嗝,看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宛如被蒙了一层水雾:“杜黎,我如果有你这样的条件,我不会放手。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只能选择和龚琳签下那份协议,走上那条不归路…”

“陈榆阳,我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你总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可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杜黎搁下酒杯,看他的眼神如冰镇过的啤酒,“你压根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又谈什么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是你自己,怕和她在一起后达不到理想状态,所以,你退缩,选择了那条捷径。”

陈榆阳盯着男人那双炙热的眼睛,愣住,他心脏上覆了一层紧紧粘着肉的薄膜,那层膜被杜黎连带着皮肉一起,用力撕开,血肉模糊,油灼一般的疼。

他愣了一会,看着杜黎那双漆黑又深邃的眼睛,突然搁下酒杯,开始趴在桌上狂笑,然后是肆意的抽泣声。

他的笑声和哭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凌晨听起来很可怖。他声音呜呜地:“是我辜负了她的好意…”

杜黎理解陈榆阳选择的路,却并不同情他。

他伸手拍了拍陈榆阳的肩,似安慰:“我回了。白天老婆还有比赛。”

杜黎起身,身子一歪,差点跌倒。陈榆阳的助理上前扶了他一把,才勉强让他立住。

助理吩咐保镖看好陈榆阳,他先送杜先生回酒店。

助理扶着杜黎刚走两步,陈榆阳又喊住他:“杜黎,娆娆真的是个好姑娘,希望你能对她好一辈子,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好姑娘…”

杜黎停在原地,站稳,打了个酒嗝。

他的视线其实也很模糊了,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现实。

他眼前清晰地浮现杜太太策马奔腾的情景,也看见杜太太那双清澈的眼睛。

不用旁人复述,他也知道,杜太太是世界上最好、最可爱的女人。

第二天早晨九点,马术三项赛开幕式。

昨夜陈榆阳事件爆发,赛方只好临时换掉明星形象大使。比赛当天没有明星担任形象大使,又怎么能带动赛事热度?就在赛方焦头烂额之际,影后木眠发来消息,愿意担任形象大使。

马术三项赛分三日举行。

第一天是盛装舞步赛。第二天是速度耐力和越野能力比赛,即越野赛。第三天是障碍赛。

马术三日赛是马术比赛中最艰苦,也是最考验骑手与马匹的比赛项目,过程危险与刺激并存,也是奥运会马术比赛中,最难拿到金牌的项目。

在第一项盛装舞步和第三项障碍赛,比试前都要进行验马。赛事已经到了验马阶段,邹娆娆却还没赶到现场。

盛装舞步赛的场馆很大,四周是阶梯式观众席,可容纳大约三千人。

苏悦坐在观众席内,一遍一遍地给杜黎打电话,那端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比赛开始前二十分钟,秦易身边坐下一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他被吓一跳,往萧清清那侧一缩,拍着受惊的小胸脯叫出声:“卧槽陈榆阳?你他妈都成泥菩萨了,还明目张胆来看比赛?”

萧清清被秦易这一撞,差点摔下椅子,小姑娘直接开吼:“二易叔你没毛病吧?您老人家好好看场比赛会死啊?差点把我给怼下去…”

秦易扭过头看她,猛戳她的太阳穴:“臭丫头你叫谁叔?叫谁叔?你特么不留在东云省上学,你跑来这里干个啥?玩儿翘课是吧?长进了你。”

萧清清白他一眼,嘟囔道:“我这不是为了给师父加油打气儿吗?昨晚那么大的阴谋,好多粉丝为了支持我师父,都来了现场,我作为亲徒弟,怎么可能不来呢?”

前座的苏悦听见后面一大一小斗嘴不休,扭过身对他们说:“电话还是打不通。早上我去看过娆娆,那丫头眼睛都还肿着,恐怕是没心思来参加比赛了。”

萧清清一边低头拿湿纸巾擦裙子上的污渍,一边皱着眉头说:“不会的,比赛我师父一定会来。只是…她能不能振作,就…哎。都怪那个神经病,我师父和师母招她惹她了?她凭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地对我师父?”

小姑娘一边为师父抱不平,一边搓裙子上的污渍。苏悦问她:“你这裙子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卫生间洗洗?”

提及这,小姑娘气儿瞬间上来,噘着嘴抱怨说:“呵呵,刚才在门口遇见一大块头哑巴,低着头走路,撞我一身咖啡连声对不起也没说!喏,我新买的裙子,好贵呢!”

主持人开始宣读盛装舞步规则,四面大荧幕上也开始播报选手准备情况。

宣读结束。秦易看了眼屏幕上的骑手比赛顺序,一脸生无可恋,说:“完了。娆娆第二个,她真的能赶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草下本待开的爽文《被拐后我重生了》(暂定名)!甜文,重生夫妇回到青春谈恋爱,女主15岁的时候,男主21岁。女主高中,男主大学快毕业。女主扮猪吃老虎,男主宠妻到癫狂。

文案:

苏秦15岁被拐进大山,给人生了三个孩子。

20岁之后丢下三个孩子,跟警察回了家,嫁给了好男人黎川,生下一个可爱宝宝。

好景不长,三年后,大山里的“老公”找上门。一把火烧了他们全家的幸福。

苏秦再睁眼。回到了15岁。

那天,是她被拐卖的第一天。那家人正打算打折她的腿…

黎川一家死于火灾,他重生回到21岁,要努力实现两个目标:

第一,尽快找到老婆。第二,这辈子不当老师,接手家业,努力有钱有势,保护家人。

ps:爽文。重生后女主不会在农村生孩子。会自救。

第57章

盛装舞步赛, 因为场地原因,选手很容易受干扰。如果选手不能控制情绪,成绩也很难出彩。

就快轮到娆娆上场,可她作为2号选手, 却依然没有抵达现场。赛方也再三催促东云省马术队的负责人,并且表示, 如果五分钟内2号邹娆娆还没抵达现场, 就取消她的比赛资格。

萧承去跟赛方交涉,提出和娆娆调换顺序, 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赛方工作人员挨不住哑巴的软磨硬泡,跑去和裁判沟通。

沟通结果:想调换位置可以,但为了公平公正, 需要其它省代表队的成员做投票决定。

工作人员大致讲了一下投票规则:“每个队,每个成员均有投票权利, 也有弃票权。包括东云省队自己的内部成员。好了,现在举手投票,不同意东云省队2号选手调换顺序的请举手。”

率先举手的是东云省队一名姓赵的骑手,当时在东云省联赛的初赛时, 他的成绩并不出众,可之后的复赛却以令人惊喜的成绩杀入决赛。

这个赵谦,也是管特俱乐部唯一进入北京赛的骑手。

总共16人参赛, 有7人举手表示不赞同,剩下9人里如果有两人弃票,娆娆的参赛资格也就废了。

江东省的一个女成员打抱不平, 说:“你们陕华队和锦阳队怎么回事儿?人家一个女孩事出有因,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

锦阳省队一个19岁的男骑手出言辩驳,“切,她要是问心无愧,怎么会今天不敢来?她今天连比赛都不敢来参加,怕不是真是杀人凶手吧?”

秦东省队一个年龄较长的男骑手曾经是娆娆的粉丝,他上前辩解道:“昨晚那事儿还不够清楚吗?明显是有人用卑劣手段揭人伤疤。都是马术爱好者,失去一个好的对手,对你们很有好处吗?”

萧承一脸感激看着秦东省队的队员。

这时候,首都队的成员也上前一步,对那些不赞同的骑手说:“我们是骑手,当知骑士精神。对信仰忠诚,对君主尊敬,谨言慎行。在战场上,我们要公正与宽容,恪守荣誉和保持谦恭。邹选手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几个举手表态的选手纷纷感慨羞愧,或抬手摸鼻,或垂头攥拳。

因为首都队成员的话,剩余选手都举了手,同意调换顺序。萧承成功被换至2号,而娆娆被调换去10号位。

萧承依次跟大家绅士鞠躬,表示感谢。

秦东省队的女队员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赶紧再联系她吧。希望她能来参赛。”

这次的比赛属于省队赛,每个省选出的骑手数量本就不多,莱云俱乐部就有两名骑手参赛。而最希望娆娆放弃比赛的,非管特莫属。

如果她放弃比赛,她个人成绩必会影响整个东云省马术队。她没把团体荣誉放眼中,必然会受到惩罚,甚至也会连累莱云受处分,以后再有类似比赛,东云省马术队恐怕会慎重考虑莱云的骑手。

这点道理,管特懂,娆娆又怎么能不懂?

杜黎五点回到酒店,只睡了两个小时。由于昨夜宿醉,此刻头疼难忍。

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比赛现场,思维还处于混沌状态。他刚坐下,便听四周广播传来主持人的通报。

女主持人优美的声音从音响里穿透而出:“由于东云省代表队的选手邹娆娆事出有因,临时调换出场顺序,接下来有请东云省代表队萧承和他的赛马凤凰,为我们呈现精彩!”

全场掌声雷动,四周观众席里均有人举起横幅,无声助力。

有为萧承加油的,也有为娆娆加油的。

杜黎拧开一瓶清凉油,倒一点在指腹,捏了捏眉心。

刚清醒一点,听见身旁的男人讥讽道:“杜先生,您这是唱独角戏呐?今天的比赛,您太太应该会来吧?”

他差点忘了,这里是A区。所有俱乐部的老板,都被安排坐在这里。

最前面一排坐的是国际知名的骑手教练、场地障碍设计师,以及负责颁奖的形象大使——影后木眠。

岳母亲临现场,他的太太又怎么可能不来参赛呢?

管特语气里讥讽的意味很重,见他沉默,继续调侃:“唔,也是,我要是您呢,也会忧心忡忡,毕竟老婆都快被人黑成杀人犯,谁不忧心呢?杜先生,您这个老婆,可真是一点儿不给您省心。您这身份地位,有有必要守着一个话题度这么高的女人?”

他拍拍杜黎胳膊,凑过去,小声说:“您一句话,我立马给您推荐几个胸大屁股大的妞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杜黎扭过脸,冷扫了他一眼:“滚。”

男人昨夜没休息好,眼白布满血丝。他浑身戾气,周遭气压变低,几乎能闷死人。

管特呵了一声,也不再跟他说话。他心情看似不错,哼着小曲,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