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眠坐在前排,扭身便看见坐在第四排气质出众的女婿,冲他招了招手。

杜黎冲岳母一点头,表示一切顺利,让她不用担心。

比赛紧张进行,萧承是目前为止最高分。

选手排序经过调整后,大荧幕上的顺序也临时修改。娆娆与萧承对换了顺序,变成了10号选手。

9号选手的比赛还在进行,下面粉丝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紧张,纷纷开始祈祷,希望二爷能够出现,希望二爷可以不受昨天的干扰。

赛事直播还在紧张进行,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萧清清急得直抖腿,抱着双拳祈祷:“师父师父你一定要出场啊,一定不要放弃啊,这么多粉丝支持你,你一定不能着了坏人的道!”

秦易本就心烦,一瞥眼看见小姑娘抖腿,更着急,一巴掌拍在她大腿上:“小丫头抖什么腿?”

“我想尿尿。”

“你倒是去啊,憋出毛病可别怪你二易哥不关心你的健康。”

萧清清实在憋不住了,扯着秦易袖子说:“待会如果我师父出场,记得帮我录视频,我去尿尿!”

秦易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啰嗦。”

从卫生间出来,萧清清跑得急,一闷头撞进一个大高个的怀里。

萧清清揉着脑袋,正要说对不起,抬眼看见大高个的脸,顿时火冒三丈:“是你!你别走,跟我说道歉,我这条裙子被你毁了知不知道?”

面前的男生大约一米八五,穿着黑色衣服,戴一只鸭舌帽。

他的面孔冰冷,眼神也非常空洞,他的神情像北极山巅的雪,又冷又静。只是跟他对视一眼,她便有一种这男生不会说话、是哑巴的错觉。

男生将她的手甩开,径直去了卫生间,再出来,女孩已经离开。

萧清清快被男生给气死,回到观众席依然气鼓鼓地,正想跟人抱怨两句,全场响起一阵欢呼声。

观众挥起手中小旗帜,给10号选手加油。

出口,一个头戴礼帽,穿燕尾服的绅士女孩骑着步伐优雅的骏马缓缓而出。为了让气色更佳,娆娆化了精致的妆容,此刻的她与往常淡妆的模样差距很大。

她微笑示人,对观众挥手。她明亮的面孔被镜头特写,投射到大屏幕上。

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在一对儿柳叶眉衬托下,她的眼睛是有光的,此刻熠熠生辉。她的微笑也很自然,不属于任何强制,而是发自内心的绅士温柔。

娆娆出场,全场欢呼的热烈氛围将管特气得鼻孔冒烟。他下意识扭头去看杜黎,男人也正好侧过头打量他。

杜黎的面孔依然冰冷,却冲着他挑了挑眉。

这个挑眉的动作,成功让管特心塞。他呵了一声:“这才是第一场比赛,杜先生不要得意太早啊。”

杜黎哦了一声:“拭目以待。”

赛场上,娆娆屏蔽耳边嘈杂,也抛开了一切情绪。

她是一名骑手,应该有骑士精神。不该因为自己的痛苦,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她也不能辜负所有人对她的期待。

她要尊重对手、裁判、观众,以及日以继夜陪她训练的米格。

李建国先生说得对,一名优秀的骑手,是应该能在马背上抛弃任何私人感情的。骑手上了马背,不再是独身,而是两个灵魂的合体。

昨夜的事让她积压了多年的情绪爆发,那些好的、痛苦的回忆都蜂拥而至。她翻着微博,收到一名粉丝发来的视频地址。

她鬼使神差的点开,那是她七岁生日的时候,云昊东给她录的一支生日祝福视频,一直留存他的微博。

视频里的云昊东对她说:“生日快乐,我的二爷。一眨眼,你都七岁了,时间催人老啊!希望你以后成了大姑娘,也还能记得老东。我呢,希望你长大了能少点包袱,要活得开心。如果有一天,老东不在你身边了,你也一定要记得,遇事要坚强,能自己解决的事儿,别去跟人哭鼻子。成长之路多多少少会遇见坏人,不要怕,就是干!坏人让你不开心,你偏偏就要开心。坏人希望你不成功,你一定要成功。你要记住,不要轻易被打倒,你是肩扛59米大刀的邹二爷,谁怕谁呢?”

重新看到这条视频,她被云昊东的搞怪表情逗得笑出声,笑过之后,又捂着嘴哭出来。

可哭过之后,便豁然开朗了。

是啊。她怎么可以被轻易打倒?她是邹二爷,怎么可以这么脆弱?明知是陷阱,还非得往里栽跟头?

在比赛开始前两个小时,她开始对镜化妆,化最精致的妆。

她穿上燕尾服,戴上礼帽,整理好着装的那一刻,盯着镜中亭亭玉立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

她要积极面对生活,才能不辜负这人世一遭。

她骑着米格进入比赛场地,绅士地跟裁判鞠躬,以最佳心态开始带动米格走舞步。

马儿的步伐随着富有节奏的音乐不断变化,舞步复杂,却被它的呈现地流畅优美。原本揪着心的观众,看见人马配合的这么好,也都松了口气,开始静心欣赏这场盛装舞步。

这场比赛,人与马所呈现而出的优雅,不亚于前面任何一名选手,分数排名第四。

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过了这一关,对于野性的她来说,明后天的高危险和高刺激的障碍和越野赛就简单很多。

娆娆昨夜毕竟一宿没睡。下了赛场,交了马,她的身体忽然有些垮。

木女士最先从嘉宾席下来,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以她为荣:“宝贝儿,没事了,老东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娆娆的下巴搁在母亲的肩膀上,眼眶忽然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继续下坠。

木眠抽出纸巾,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去哄,“傻孩子,妈妈在,不哭。我们已经有了云迟的消息,他在内蒙A市的齐克尔大草原。等比赛结束,我和你爸爸陪你一起去,好吗?好好比赛,专心比赛。”

她点头,脑袋在母亲柔软的大胸里滚了滚,十分满足,像个撒娇的小女孩。

杜黎过来看见这一幕,心上的肉都变成了柔软的棉花。

娆娆抱着母亲,有气无力地说:“眠眠,我好困,想睡个天荒地老。小时候,有一次我在公园里玩得很困,是老东背我回家,走过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想想那时候,真的很幸福。”

木眠拍着女儿肩背,抬眼看见女婿,小声说:“现在你也很幸福呀,都成大姑娘了,还有人愿意背你回家呢。”

她笑了一声。刚想说哪里有,身体变忽然腾空,被身后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娆娆搂着男人的脖颈,打量他,指尖在他鼻尖一触:“杜太太今天表现还好吗?”

“好。”杜黎俯身下去,鼻尖顶着她的鼻尖,嘴唇相贴之后,低声说:“杜太太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杜先生也可以抱你,走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

木眠一把年纪,被女儿和女婿喂了一把狗粮。

杜黎抱着娆娆往楼下走,等电梯上来。

走廊尽头,萧清清正拽着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鸭舌帽男孩。她毫不客气冲男孩吼:“你不许走!赔我裙子!不赔裙子也必须跟我道歉!”

“杜黎,那是萧清清吗?”

娆娆的视线被杜黎挡了一点,不太确定。她揪着男人耳朵,示意他转个身。

被老婆揪着耳朵,仿佛是拧动了他身体的某个开关,他乖乖抱着老婆转了个身,让她的视线开阔起来。

娆娆看见男孩的侧容,登时落地,跳下杜黎的怀抱。她叫了一声“云迟”,朝他冲了过去。

云迟听见娆娆的声音,用力推开萧清清,迅速跑进安全通道。

萧清清被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啧一声。刚想开口骂人,瞬间又反应过来——

云迟?师父要找的人?

娆娆追下楼梯,因为太急,脚下一滑,从阶梯上滚了下去,尖叫声在楼梯间里回荡。

杜黎和萧清清追过来,眼看她滚下楼梯,心脏拧成一团。

“师父!”

“娆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完六千(两章分量)再更,感觉写不完了,我待会再写一章短小君。可能会很晚,大家早点睡哦,么么啪。

第58章

杜黎一个踉跄冲下去, 在娆娆身边蹲下,一脸紧张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哪里疼?”

娆娆先是一阵痛苦吆喝,指着脑袋和手说:“啊啊啊,杜黎我脑袋是不是流了好多血?啊啊啊…我胳膊断了…腿好像也折了。天啦怎么办, 明天还要参加比赛,我该怎么办啊?我摔成了残疾还怎么参加比赛啊!”

楼道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喊, 声音直达楼下。

杜黎被她的反应吓得脸色发白, 急得眼眶一红,女人却忽然抬起手揪住他的耳朵, 冲他眨眨眼,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感情师父是装的?萧清清也懂了她的意思,跟着她一起演戏:“师父你挺住挺住, 别怕,我马上叫救护车。”

她慌里慌张打了一通假的120, 继而颤着声音问杜黎:“师母,师父为什么一直流血,她脸上全是血,师母, 我师父会死吗?”

杜黎声音沉重,铿锵有力:“不严重,骨折, 头部遭受重创,顶多失血过多致死,不至于立即死亡。”

在下层楼梯站着的云迟听到这里, 心里一揪。这特么还不严重?

“呜呜呜呜…”萧清清开始哭,一惊一乍吼出声:“师母!我师父好像没气儿了!你快给我师父做人工呼吸,别让我师父死!”

娆娆:“……”

杜黎:“……”

孩子,您的演技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啊。

云迟:……先止血啊!这些人有没有常识?

可也就是这个夸张的演技,让云迟回头。

萧清清嘴里一边喊着“师父你挺住”,一边抬起娆娆的胳膊和腿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她正替娆娆查看有没有外伤,男孩冲上来,将她推开,抢占了她的位置。

男人蹲在娆娆跟前,握住她的手。

再一次被推的萧清清十分无语,非常想吐口唾沫淹死这个没礼貌的哑巴。

男孩目光惶恐,见她身上没有血,也没有明显的伤,顿时明白被骗了。

他想跑,又被娆娆抓住:“云迟,你还想跑去哪里?你肯回来,说明你还关心二姐,对吗?留下来,二姐还有比赛,你留下来看着好吗?我一定给你拿一个好成绩。”

云迟看着她,一言不发。

娆娆又说:“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当年活着回来的是我,我跟你一样,也一度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希望出事的是我,而不是他们。云迟,请你仔细想想,你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希望你在外面流浪吗?”

“我没流浪。”男孩终于开口。

萧清清震惊:“哇,原来你不是哑巴!”

男孩又说:“也没再怪你。”

他这么多年不回来,只是怕面对从前的亲人。他失去了父母,同父异母的姐姐有自己的家庭,而娆娆和筱筱,也毕竟不是他的亲姐姐。

他成了孤家寡人,身边人却很幸福。这些身边人的幸福,会让他想起至今仍未找到尸体的父母,他承受不了那种精神折磨,所以选择离开。

云迟的病因为父母去世,愈发严重,他为了让自己舒心些,索性找了个地儿躲起来,过自己的生活。

不久之前,管特和林雪的人找到他,给他灌输仇恨思想,并将父母的死都引申到娆娆身上。

云迟是个很聪明的男孩,能辨是非。昨晚那件事闹得很大,他担心娆娆受这刺激,无心比赛,特意从内蒙飞到首都。

娆娆没令他失望,依然是他印象中那个坚强的二姐,总能在关键时刻,凭借自己的力量,化险为夷。

男孩看着她,有点不放心:“你,疼吗?”

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皮肉伤是肯定有的,但对她来说,这些也不是什么伤。她摇头,笑着说:“不疼。有你在,就算你二姐摔断了骨头也不疼!”

“……”杜黎无声地握紧她的手腕,看她的眼神颇有怨念,“你不疼,我心疼。”

为了表明她真的没事儿,娆娆立刻站起来,原地两蹦,以示活力。

云迟长成了一个大男孩,已经比她高出十几公分,作为姐姐,她还得抬头仰望他。

云迟平时没什么朋友,少言寡语,今天仿佛说了一个星期的话,“我留下,看你比赛。”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找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终于回家,比她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还高兴。

晚餐,几人一起围桌吃饭。

餐桌上所有荤菜都被杜黎抢先夹走,挑去了他老婆碗里,而集杜大佬宠爱于一身的娆娆女士,却将自己碗中的肉无私地夹给了云迟。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帅气弟弟,杜黎心有膈应。

第一,这个弟弟跟老婆毫无血缘关系。第二,这个弟弟已经是个成年人,小不了他老婆几岁。老婆不仅给他拥抱,牵他的手,甚至把自己夹给她的菜,全部夹了这个弟弟,搁哪个正常男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饭桌上的杜先生板着脸,杜太太视若无睹,此刻她眼中只有这个弟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大家感受到杜先生阴鸷的气息,挑菜都不敢有太大动静,生怕这位杜先生掀了餐桌,他们连米饭都没得吃。

萧清清咬着筷子,拿胳膊肘顶了顶秦易:“二易哥,你闻到酸味了吗?”

秦易小声说:“嘘——小心老杜杀人灭口。”

萧承搁下筷子,无声叹气,冲苏悦委屈的比划手势:

——白天为了争取保留她的名额,费了我很大力气。她倒好,餐桌上的肉全给了她弟弟。小悦,我怎么觉得,我帮了一头白眼狼?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委屈,只是调侃。

苏悦挽住他的胳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撒娇的语气:“我们家承承最棒了,心胸宽广,助人为乐,不求回报。咱们不跟她计较,不就是肉吗?晚上回房,我给你肉,想吃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萧清清插嘴:“小悦姐姐,你未免太抠门了吧,吃肉还得藏回房间吃。哼,你不爱我们!”

老司机秦易:“……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人说的不是那种肉。”

萧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