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此时才看见钟晨,很惊讶:“小钟,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晨忙挤出个笑脸,简明却在旁边说:“今天若不是她拉着我,我也不会被别人揍这么惨!”
简繁糊涂了,脸上挂着问号。
说起此事,钟晨也有些歉疚,忙道:“对不起,我没发现那个人。”
简明有些得意,说:“是啊,看你以后怎么补偿我?”
简繁的表情微妙起来,口里还记得帮钟晨说话:“你真没出息,打架打不赢,还怪人家女孩子。”
说起打架,钟晨突然想到那个弱智的母亲和婴儿,忙说:“那窝棚是不是可以先别拆了,容他们多住两日。”
“不行,我的工期可等不起,下周工程二期就要开工了,投资方会过来奠基,总不能让大老板看见工地上全是垃圾和乞丐吧?”说到此事,简明态度一直强硬。
“可是,多住两天也没关系啊,下个星期才奠基嘛?”
“不用说了。”简明摆摆手:“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回去,趁着现在没有人,已经拆都拆完了。”
钟晨楞了,她仿佛看见那对母女在黑夜中无处栖身,不由地指责起简明:“你太过份了,那里还住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呢,她妈妈是个傻子和聋哑人,你现在拆了窝棚,她们住哪里去?”
简明可不为所动,轻蔑地答:“管她们住哪里?反正是讨饭的,住哪里都是一样。”
“你真是冷血,别人就算是讨饭的,但也是人啊!”钟晨语调提高了。
简明不想吵,他头顶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于是他伸手揽揽钟晨的肩:“好好好!是人是人!走吧,让我姐先送你回家。”
这一揽,钟晨肩上的伤痛起来,她不由得一颤,忙让开来,口里凛凛地说:“不用送,我自己回去,我还要到办公室去一趟。”
“行了,为了那些叫化子,生什么气啊?九点多了,还没吃饭呢,我可饿死了。”简明又揽上来。
钟晨并不想再与他纠缠,索性往外走去,口里说:“真的不用麻烦,我还有事。”
见她永远都是这样端着架子,简明的好脾气到了尽头,冲口而出:“你别牛哄哄的,不走拉倒!姐,我们走!”说完,他拉着简繁,大踏步地越过钟晨,向停车场走去。
钟晨很快被他们抛在急诊室的人群中。
简繁听任弟弟将她带到了车前,两人坐上车,简明余怒未消,将音响扭到很大。
驶了一段,简繁关了音响,问:“要不,打个电话给顾永平,让他来接一下钟晨,这么晚了,这边不好拦车。”
“找老顾干什么?他们早分手了。”简明气冲冲地答,说急了,头上的伤口有点痛,他抽了口冷气。
简繁不再说话,过得几秒,简明却说:“你送我回工地,我去开自己的车。”
“你这样子,还开什么车?先回家休息吧。”简繁不赞成。
“行了,你别管了,右拐右拐,送我回工地去。”
“明天我送你来上班不行吗?要不明天你开我的车?”简繁继续在直行道上行驶,没有改道的意思。
眼见路口要过了,简明急起来,伸手去抢方向盘:“叫你右拐,你听见没有?”
简繁无法,只得右转,依旧不解地说:“干嘛非要去开车?”
“那人不还在医院嘛?她一个人怎么回去啊?”简明并不隐瞒,干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暗暗的黑夜,暗暗的车内,简繁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竟然在他眼中,寻到从未曾见过的柔情。
于是,她默默地开着车,将简明送到工地上,旋即调头离开了。
借借你的爱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三十六)
钟晨被简明和简繁甩在了后面,她并不在意简明的火气,却一心一意望着简繁的背影,简繁今天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靴,紧紧包裹着纤长的小腿,她被简明拉着疾走,显得格外窈窕。
怎样都是美的,哪怕见不到她的脸,那个人,一定也看过这样的背影,看到痴了。钟晨在急诊室的走廊慢慢地走,心里暗暗揣想。
一路想着,一路走出医院,现在,手机丢了,她的口袋里除了一串办公室的钥匙,什么都没有,她抬头确认了一下方向,埋头向办事处走去。
有摩托车经过她身边,然后又绕回来,跟着她走,大声喊:“美女!去哪里?要不要送?”
钟晨不敢搭理,只当没听见。
那人继续喊:“走起来多累啊!我送你,只要五块钱,上来吧!”
钟晨心里慌极了,她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万一被劫,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于是,她走得更急,恨不得飞起来。
摩托车在她身后跟行了一段,见她毫无反应,只好油门一加,驶开了。
钟晨暗暗松了口气,突然,有人在旁边喊她:“干部!”她一抬眼,只见暗夜中一双眼睛盯着她,吓得她低声叫出来。
那双眼睛笑起来:“干部,别紧张,是我!”
钟晨一定睛,发现自己来到了白天事发的那片工地,喊他的正是三叔。
“干部,听说我的兄弟打了你一棍,没事吧?”三叔走上一步问。
“没事!”钟晨笑笑。
“对不起啊,他想打的是那个老总,可不是你。”三叔抱歉地说。
“其实不应该打人,大家可以好好谈。”
“我们是想谈,可那些有钱人仗势欺人,逼得我们动手!”三叔恨恨地说:“你看,他趁着我们被公安抓去问话,把这里都给掀了!”
钟晨仔细地向里面望去,只见工地上全是倒翻的窝棚,一些乞丐在其中翻寻着什么。
“那个女的和小孩呢?”钟晨最关心的还是她们。
“不知道,当时太乱了,也没顾上她们,等我回来找她们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三叔答。
夜里依旧清冷,钟晨担忧地四处张望。随后嘱咐三叔:“如果见到她们,就告诉我,不论怎样,还是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比较好。”
“谢谢你!干部。”三叔点头称是。
钟晨抬脚欲走,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声:“三叔,我今天在这里丢了一个手机,不知有没有人拾到?”
“什么牌子的?”
“诺基亚的,黑色的直板机。”
三叔仿佛在回忆:“这个…好像是有一台…”
钟晨忙说:“是吗?还在吗?谁捡的?我会感谢他。”
三叔转过身,大喊:“五毛!五毛!”
一个乞丐高声应着,快步跑过来。三叔问:“你是不是捡了一台诺基亚的手机?”
“是…是啊!”五毛有点结巴。
“在哪里?拿出来!”三叔命令道。
“已经…已经…给…给…给…别人了。”
“给谁了?是这个干部的手机!”三叔一巴掌拍在五毛的脑袋上。
五毛被打得一踉跄,却只是呵呵笑:“给…给…给她的男…男朋友了!”
钟晨急起来,忙说:“我没有男朋友!”
“呵呵呵…我…我看到短信了,打…打…我打电话给你男…男…男朋友了!”五毛说得极费劲。
钟晨的脸刷地红起来,三叔在旁接着问:“什么时候给的?”
“刚…刚…刚才!他…开…开车走了。”
“说实话,你小子是不是找别人要了钱?”
五毛用手挠着背,只笑不答。
三叔无法,只好回头对钟晨说:“不好意思,早知道的话,我就帮你收着。你问一下你男朋友,给了多少钱,下次我退给你。”
“不用了,算了!”钟晨说着,抽身向办事处走去。她心里感到慌张,为什么,就是逃不开?躲得这么远,还是会扯上他!
进了办公室,她瞪着桌上的座机,那手机,不能留在他手里,是打电话找他,要回手机?还是佯装不知,等他找上门来?钟晨一时间,犹豫不决。
顾永平在加班,秘书帮他订的盒饭,搁在一旁,早已凉了。
突然,手机响起来,他一看,竟是钟晨的电话,这让他意外。但他没有马上接通,而是等它颇响了几声,才拿起来,用最正常的声音答:“喂…”
然而,那边却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你…你女朋友的电…电…电话被我捡了。”
“你是谁?”顾永平奇怪地问。
“你女朋…朋…朋友还要不要…要这个电话?”
“当然要。你在哪里?我来找你!”顾永平反应迅速,起身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
夜晚的高岭,路灯几乎都是坏的,在车灯照耀之外,都是漆黑一片,经常有人突然出现在车前,奔行而过,一看,全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这情形,让顾永平颇为钟晨担心。她的手机丢了,人呢?还好吗?
颇费了些工夫,他才找到那个路口,一个乞丐蹲在路边等他,他走上去,劈头就问:“手机呢?”
那乞丐将手摊开,果然有个手机,与钟晨平时用的相仿。
顾永平伸手去拿,那乞丐忙将手收回。
“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她的?”
乞丐得意地笑:“顾…顾…总吧!”
“你怎么知道?”顾永平不禁问。
“有…有…你的短…短信啊!”
听他如此说,顾永平不再怀疑,问道:“你要多少钱?”
那人伸出五个手指头,顾永平直接从钱包里拿出钱,换回了手机。
乞丐喜笑颜开,迅速消失。
顾永平拿着手机,坐回到车上,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将手机在手中反复把玩,思忖了许久,仿佛下定决心似地,将手机打开,直接进入了收件箱。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知道她爱他,即使那天决绝地说“以后连朋友也不是”,他也看得见她眼里的眷恋,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傻姑娘,居然在手机里保留了他所有的短信,所有的,一路排下来,每一个发件人都是“顾总”,其实短信的内容毫无意义,就像朋友间常见的通知,无非是“我已到了”、“我在开会”之类,但是钟晨,固执的钟晨,居然一条都舍不得删去,从最初到最后,她统统地好好地存了下来。顾永平翻着,翻着,心里忽然难过起来,他仿佛又看见了最初相遇的时刻,那双纯真的眼睛,远远地怯怯地偷望着他。
看完短信,顾永平一时间没了主张,他一只手把手机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将车缓缓驶上马路,盲目地向前驶去。
借借你的爱(三十七)
简明开着车,在医院的大门口和前坪兜了好几个圈子,然后下了车,走进急诊室里去寻人,他顶着满头的纱布,脸上血痕未净,站在挂号的人群前,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然后,电话接通了,却没有人接听。
简明极恼怒,以为钟晨依旧在生气。生气怎么可以生这么久?特别是他好心好意回头来寻她?在此之前,没有女人敢于如此轻视他的殷勤,于是,他固执地一遍遍重拨,恨恨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你烦不烦?!”
于是,电话,就在顾永平的手里,不停地响着,震动着,“简明”这个名字,在屏幕上反复闪烁,锲而不舍。
顾永平将车停在路边,放下车窗,掏出一根烟,抽起来。
手机放在仪表盘前,依旧唱着歌,他看着它,由着它,曾经,他以为简明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很好的安排,但此时此刻,见他如此堂而皇之地穷追不舍,心绪竟无比复杂。
忽然,有辆车缓缓地驶近,停在他的车后。他从后视镜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在过往车灯的照射下,格外曼妙修长。
他没有动,只是坐着,看着她走近。
简繁探头朝车内看看,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转头,见到她的脸,就在眼前。
“在等人?”她又问。
“没有。”他依旧简短地答。
电话又响起来,一声接一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简繁问,忽然发现电话上显示出“简明”的名字:“简明?你换了手机?”
顾永平一把将电话抓在手里,支吾地答:“不是。别人的手机。”
“谁的?”简繁极敏感,追问道:“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