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她只是我的普通同事?她跟我同桌两年,或许跟我要好,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不是就考住你了吗?”苗伊觉得他未免太自信了。

“你的同事里要真有这么个人,你还敢闪婚啊?”

一句话,说得苗伊抿了唇,没再吭声。南嘉树坐起身,低头看着她,“苗苗儿,是不是在单位没有朋友?”

“…也不是,大家都相处挺好。就是,我…不大合群。”

“她们欺负你吗?”

“怎么会!”苗伊赶紧摇头,“就是,不常在一起玩。”

“不常?是根本就不吧?”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清澈见底,不敢反驳。南嘉树笑,“外语系女生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爱咬尖儿,冒出你这么个土得掉渣儿的小丑东西,谁爱带你玩儿啊?”

“哼,”她终于有点恼了,“外语系女生又不都是组长那种的。”你那么烧包,肯定挑的是系花,虽然最后被人家甩了!

“那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啊。”

“所以!”苗伊羞得脸都红了,“你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猜的,是你觉得我就是那样的!”

他笑,凑近她,很低,很温柔的声音,“那你,到底是不是啊?”

好无赖的样子…想起那句“一个特没劲的女孩儿”,苗伊觉得好委屈,可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只能吸了口气憋着。

“合着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这下换他惊讶了,而且挑着眉,真的好惊讶。看得苗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哈哈笑,咬了牙在她耳边, “哎哟,我的小土妞儿,你怎么长成这样儿了!”

混蛋小叔叔!苗伊被箍得很紧,很懊恼,哪有这种说个话都要各种反转的??

低头看着她红扑扑气愤的小脸,大手把乱在额前的头发轻轻给她拨开,“小叔叔逗你呢。我们苗苗儿最漂亮了,比她们都漂亮。这年头儿还能见到这么素净的女孩儿,偷着乐去吧!”

这算夸么?苗伊耸了下鼻没领情,不过,小叔叔今天表现得虽然又是一贯的张扬,可是,不得不承认,假婚这件事在他出现后才变得真实,甚至还多赢了分。女孩的脸面分。可苗伊不想要这个。

“…小叔叔,”她轻声叫。

“嗯,”

“别再跟钱笑笑争风头好吗?”

南嘉树挑了下眉,他早看出来刚才那个女孩是这里面最喜欢拔尖的,人打扮时髦,新婚老公是小土豪,本来已经占尽风头,却还是要压小苗儿一下,“你怕她?”

“不是,她一向都要最好的,不给她这个,她不消停。”

“她会消停的。”

苗伊嘟了下嘴巴,想说你只在一年,后面让我怎么应付啊?不过还是咽了回去。

“不怕,这房子,咱们要定了。”

“嗯嗯。”

她笑了,这才是她最喜欢听的话。

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南嘉树放开她又重靠回沙发里枕了双臂。

苗伊回头,犹豫了一下,凑近些趴在他耳边,“我简历给你看看?”

“不看!”很利落的回答。

小脸稍稍红了一下,声音越发软,“看看,行不行?”

第18章

小叔叔从来就是不能得罪的, 即便她还只有五岁的时候, 哭着还得拽着袖子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

“小叔叔…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求你看看好不好?”

小声儿不大,特别娇, 阳光下小脸水滑滑地白净,眼睛虔诚得跟小时候那个凡事都要来找他的小丫头一模一样。南嘉树屏着笑,一挑眉, “先告诉我为什么不喝凉水?小时候冰激凌吃得那叫一个欢。”

“因为我嗓子吃凉的会发哑, 很难听。”

“这就能忍啊?”

“嗯。”

“倒是乖!”

说完他居然目光放远就着阳光看风景了,苗伊抿了抿唇,又凑近,“小叔叔…”

这么近,真的还是小时候儿童霜的味儿, 低着头, 发丝都撩到他了,痒得南嘉树终于绷不住,笑了,“行了,拿来瞧瞧吧。”

苗伊闻言赶紧打开手机。正好邮箱里有前段时间发给凌海一个翻译公司的简历, 调出来给他。

南嘉树接了。

其实那天他要她的简历也是随口一说,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经历?单看她进了远油就知道肯定是在凌海念的大学,而且必定是S大和C大两所之一,因为远油不会招其他学校的应届生。至于进了远油以后, 估计还在跟着师傅学徒,八成连桃圃都没出过。

太阳正到了头顶,看他眯了眼睛,苗伊也靠在沙发上,抬手给他遮了。

“你是同传组的?”

“嗯。”

“同声传译?”

苗伊点点头,没觉得把这个词扩展开说有什么不一样。

“小苗苗儿厉害啊。” 他很悠闲地夸了一句,在同传组可不一定是同传翻译,小丫头八成是被远油选成苗子了。

再往下看,南嘉树忽然挑了眉,不能吧?!这简历吹大发了!扭头看小丫头,手替他遮着阳光,清清净净的,一副还没参加高考的中学生样子。

“今年凌海的国际环评会你也在啊?”

“嗯,我和师兄一起做的。”

南嘉树想笑又不好笑,看着她的眼睛,“‘一起做的’?什么意思?”

苗伊莫名,没太懂他的问题,只好把整个句子说完整再来一遍,“我和师兄一起做的会议同传。”看他泛起难以置信地笑容还蹙了眉,苗伊赶紧补充,“只是做的现场。随行里没有我。”

“你是说,” 他一字一句尽量清晰,“今年凌海的国际环评会,同传耳机里,那个女声,是你?”

“嗯。”

南嘉树腾地坐起身,“苗苗儿,真的是你啊??”

苗伊不想再答,真的无语,完全不理解这个问题反复问的意义何在。

“哈哈…”

他笑,像在作业现场大野地那样的动静,完全不顾及周围人家正有情有调地拍照。

苗伊觉得有点丢人,“怎么了啊…”

“我参加那个会了啊!”

苗伊没懂,你就是干这个的,当然得在了,所以呢?

南嘉树笑着摇头,拿了她的手机又靠回去假装接着看。

那个会说是国际环评会,其实参加的机构和几大油服公司都来自北美,全英文。南嘉树并不需要翻译,所以没有带耳机。当时他身边坐的是凌海设计院的蒋航宇,他本科时候的死党。这家伙也是闲的,在台上是中文发言的时候居然拿下耳机戴上。

听了不一会儿,忽然笑着摘下来给他,“哎,老南!快听听,这小声儿听着太特么解渴了!”

“你他妈的。”当时南嘉树正皱着眉在看资料,随口就骂了过去,“已经饥渴到这种地步了?”

那家伙笑,丝毫不收手。南嘉树没办法,接过来一手扣在右耳上。

耳机里,一个很干净的女孩声音,翻译得很漂亮,声音并没有忽然惊艳到什么程度,可是很圆润,很甜,不是腻人的那种甜。

同传一般都会出现字词的反复,可她几乎没有,娓娓道来,好像根本就没有翻译的过程,入在耳中像溪水滑过鹅卵石,清凉又温柔,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明明并没有情绪在里面,却这么好听,盛夏之时,确实…很解渴。

随后两个男人都戴上耳机,撇开会场上的中文,听英文,等到换成中文,里面居然带了京韵,更特么亲切!南嘉树一挑眉,和蒋航宇相视一笑,老乡啊?

中间休息的时候,蒋航宇调侃,“怎么样?不错吧?学外语的一向是你的菜,肯定漂亮,赌不赌?”

南嘉树笑,往主席台两边望,这次同传组是在幕后,透明的翻译箱空着。“没准儿是一老太太。”

蒋航宇大叫煞风景!不过也表示:一般情况下,声音和脸没什么大关系,可是声儿特别好听、特仙的,脸一般都特凡,凡到泥土里。上帝是公平的,这是铁律。

可即便如此,散会后,这家伙还不死心,真的到会场后台看了一下,并没有见到翻译组,最后被南嘉树拉走了。

那个声音居然是小苗苗儿!

忽然想起那天带她去买戒指,下到地下车库,她小声儿一乍,空旷的回音特别甜,当时他就愣了一下,是好听。

南嘉树心里笑得不得了,瞥一眼,小丫头坐在他身边举着手给他遮着阳光,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湖面。

一张小脸白得发亮,两道没有修过的眉很服帖地弯弯的;道地的江南女孩,眼眸含水,可挑起的却不是眼角,而是向鼻梁处微微上翘,竟然有点西方人的角度;皮肤白,眸的颜色浅,扣在眼窝里似乎大得盛不下,一出神,静得很漂亮。

小的时候总觉得她这双眼睛有个小遗憾,眼皮儿太双了,眼睛总像睁了一半,不是看着委委屈屈的,就是睡不醒的小样儿。现在看起来,除了昨晚可能是没睡好有点黑眼圈,一副困兮兮发呆的样子又清秀又乖巧。

这要是让蒋航宇看见,非给说成仙了。

南嘉树轻轻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她。

正好起来阵小风,把她额前的头发吹起,眼睛慢吞吞地眨一下,像小蒲扇拂过湖面,南嘉树趁机摁下快门,咔嚓一声。

苗伊扭头,他把屏幕对给她看,“怎么样?”

苗伊瞥了一眼,“不怎么样。”好困啊…

他收回去,端详着,“嗯,比小时候是差远了,越长越丑。”

“苗伊,要给你们合照吗?”旁边有同事看到,跟他们招呼。

“哦,不…”

苗伊正摆手说不,他已经坐起身,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麻烦您。”

大长腿曲起搁在膝头,衣袖半捋,露出粗壮的小臂随意地搭在腿上,小叔叔的pose又端了起来。

苗伊打起精神,刚挺直腰就被他胳膊一揽,力气好大,不防备正好扑在他怀里。照片照了拿过来一看,那个角度她就像是趴在他膝头的一只猫,眼睛还困得红红的,看着越发懒。这是什么啊…

他看着笑,“不错。”

苗伊悄悄白了一眼,跟小叔叔照的照片就没一张是正常形象的。只是正午的太阳晒着,她困得没力气抗议。

湖上岛屿众多,船一路蜿蜒,绕岛而行。有的岛小得几乎只是几块突出的礁石堆积,散落湖中,青翠、浓绿、更有仲秋的野花与桂树,如果排除曾经渔家的行船不便,绝佳的风景。

湖心岛其实略偏东,只是因为面积最大,俯瞰图上最显眼,于是谓之“湖心”。度假村是以整个岛为基地开发,有酒店,也有僻静的独栋别墅,部分别墅还带有自己的独立花园。

岛上提供各种设施和服务,有高尔夫球场、网球场、野餐绿地、花园、迷宫、还有专门给企业拓展活动的场地和激光射击场。

统一安保管理,禁止一切外来机动车辆,游客们可以乘电瓶车,也可以租脚踏车,安全又私密。

大巴把大家先接到了酒店,因为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大概四十分钟,翻译社副社长赵北平和领队常勇商量决定让大家先把行李统一寄存,简单整理一下就去吃饭,争取下午的活动准点进行。

知道下午是户外活动还有趣味比赛,所以大家在寄存行李前都拿了衣服出来换。苗伊本来就是运动衣牛仔裤,没什么可换的,可也跟着进了卫生间。

她需要冷水。

熬通宵本来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是平常熬完通宵上班都是熟悉的工作,中午还可以在小会议室打个盹儿。可今天,小叔叔突然出现,让她的心这个累呀,被他的聚光灯照得高度亢奋,现在简直是头昏脑涨,困得稀里糊涂的。

洗了把冷水脸,感觉好一点,苗伊很快出来,看到小叔叔在跟赵北平说话。其实副社长是搞行政的,他们之前并不认识,不过在常勇的介绍下,总归要说几句。

苗伊先一个人去了预定的花园小餐厅。这次部里奖励的两组总共二十几个人,带上家属订了五桌,刚刚好。此刻雪白的桌面上一大捧鲜花,餐具和冷盘也都摆好,已经有同事按照姓名牌落座。

正张望着,就看常勇招手叫她。苗伊忙过去,见他正在添加南嘉树的名牌。往旁边一看,苗伊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的姓名牌上正是组长殷倩。天哪,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坐在两个老情人中间??

小时候做灯泡,小叔叔也是把她摁在他这边从来没有坐在中间过,现在,要她坐中间??

常勇离开的下一秒,苗伊立刻把自己和他调换了一下,咦?也不对,这两个貌似不是和平分手,听他说光分手通牒就下了三次,那得多激烈啊?小叔叔就算是金刚心,肯定也受不了吧,不然怎么会空窗这么久?

坚决不能让组长跟他坐一起,可挪到哪里去呢?不能正好做组长对面,那估计两人都吃不下,最好是左侧隔两个人,这样说话不用面对,夹菜也不会碰到…

“一个人悄摸儿地干嘛呢?”

苗伊回头,他正看着她手里的姓名牌,“这是打算把我拎哪儿去啊?”

苗伊悄悄朝旁边挑一下下巴,他瞥一眼,“那也不能把我一人换走,你自个儿留下?”

哎呀,好蠢!只把“老公”换出去,苗伊赶紧把自己也拿了起来。

他笑,“行了,搁下吧,事儿!”

“可是…”正说着话,人们已经陆续进了餐厅,看他就要落座,苗伊小声抗议:“我不要坐你们中间!”

“那咱俩换。”

“啊,别…”苗伊嘟了下嘴,你脸皮厚,我们组长脸皮可薄呢。

刚坐下服务生已经来上茶水,南嘉树接了,问她,“热茶能喝么?”

“嗯嗯。”

“你们这次是为什么出来活动?”一边倒茶他一边问,“国庆?”

“不是。就是之前做了几个活儿,可能部里挺满意的,给的奖励。”

“部里?”

“哦,我们管华东分部都叫部里。”

“哦。”南嘉树把茶水放在她面前,“小心,烫啊。”

“嗯。”

放下茶壶,同桌的人也都来了。西语组一共分两桌,这边英文,那边法文,本来师兄简风也该在这桌,没见人。苗伊往旁边看了看,见他跟阿语组的两个单身坐在一起,正好也往这边看过来,苗伊笑笑,他转了头。

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人讪讪的,别人都好说,那天她对师兄特意补充的“前因后果”在小叔叔自带闪光灯的华丽出场后显得特别矫情。虽然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在意别人什么,可是,她真的不想失去她的搭档…

一桌人说说笑笑,中心人物是钱笑笑的老公卢江。卢江个子不高,戴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眼睛很小,样子很时尚,只是不知为什么普通话里带着台湾腔,说话很会逗,逗得刘媛她们一直笑,很热闹。

落座的时候钱笑笑特意跟她老公换了下位子,说让大男人们坐一起。

苗伊看,在小叔叔旁边,卢江这个“大男人”显得秀气多了,幸好小叔叔靠在椅子里,交错开,各自的风头正好。

话题说到旅行,巩欣和钱笑笑是组里最喜欢出国旅行、晒朋友圈的两个,一打开话头,就有点攀比的意思。可钱笑笑自从有了富二代男朋友,旅行已经不足够,说起今年在英国一个庄园过新年,真正经历的生活和风光自然不是旅行团能到得了的。

巩欣笑着瞥了一眼,看向殷倩,“组长家就在英国,光每年回去看婆婆是不是这种风光都看烦了?”

殷倩微笑着抿了口茶没吭声,钱笑笑越过老公问南嘉树,“南工呢?欧美这几个国家,你觉得哪个风光最好?”

“哦,我都没去过。”南嘉树答。

“啊?”

钱笑笑惊讶了一声还没说下句,话头已然被接了过去:“出国有什么意思,国内的风光才最好。”

搭话的人居然是殷倩!

苗伊正惊讶,组长已经扭头看着她,“是吧,苗伊?”

她脸上的笑容和平常一样美丽温柔,可苗伊却怔了一下,竟然微妙地觉得这个话不是问给她的…

钱笑笑那边还在问:“南工,你休假不旅行,做什么啊?”

“挨家歇着。”

“难怪伊伊哪儿都没去过,原来是总工大人累了!”

苗伊跟着大家一起笑了,按说小叔叔表现得很不错,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果然,后来组长再也没接出国的话题,再小心地瞥身边一眼,小叔叔脸上的笑也比之前淡了许多…

开始上菜,大家边吃边从旅行聊到了美食上。

苗伊夹了菜一边吃一边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刚才组长的话像是特意说给小叔叔听的。是有渊源吗?不管怎样,都这么多年了,你有家有丈夫,有必要再刺激他吗?

不觉难过起来,要不是因为她,小叔叔走到哪里还不是被人喜欢被人追,哪用得着在这里揭旧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