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个人郁闷,眼前的盘子上有菜夹过来,苗伊抬起头,是组长,微笑地看着她,“干锅田鸡,这里的拿手菜,不是很辣,尝尝。”

“哦,谢谢。”

道完谢,苗伊看着那筷子菜,漂亮的青葱和红椒之间一只弯曲的田鸡腿,剥了皮,很逼真。

感觉那东西像要站起来,苗伊屏着呼吸,脚面上发麻,脖子后的汗毛飕飕地凉,眼睛里就快出现幻觉的时候,突然,那只东西被夹走了。

抬头,是小叔叔。

苗伊轻轻吁了口气。小时候跟着他到城郊河边玩,有青蛙蹿上来,跳在她光着的脚面上,吓得哇一声哭了。后来小叔叔抱着她哄了好久好久,还买了两个可爱多给她吃,可是苗伊夜里还是做了噩梦,顺便发了个烧,从此落下毛病。

盘子里,田鸡腿没了,随着来的菜也被他夹走,都放到另一手边遮了餐巾纸。

像很多年前一样,小叔叔又把青蛙抓走了。

苗伊安心地低头吃饭,听他和卢江聊天,悄悄决定这之后的活动,她一定一定想办法不让他和组长再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社里组织大家到岛上活动。目的地是岛另一面的丛林迷宫,准备的交通工具是脚踏车。

南嘉树挑了两辆单车,一手一个推过来,苗伊没接,“咱们像他们那样骑那种的好不好?”

南嘉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巩欣夫妻两个正在试情侣双人车。

“这就不怕秀了?”

她嘟囔,“可是那个我不用把方向,可以休息一会儿。”

“累了?”

“困。”

“吃得太多了。”

哼,苗伊在心眼儿白了他一眼。

情侣双人车,很漂亮,很亲密,可是感觉比一般的脚踏车要低,他个子高,腿长,不太合适。不过,小叔叔没说不行,借了酒店的工具来三下两下就把座位加高,带了她很快就追上了社里的同事。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一行人沿着专门的环岛单车道走。一路上,左边是烟波浩渺的湖水,右边是绿茵茵的高尔夫球场,美景养眼,大家情绪都很高,有说有笑。

苗伊也觉得很惬意,因为很快她就发现,这种情侣车她非但不用把方向,甚至都完全不用出力,脚只需要放在脚蹬上,小叔叔的力气足够带着他们两个走。小风吹得好舒服,迷迷糊糊的,脑袋不自觉就点了一下,正好磕在他背上。

苗伊赶紧直起身,不过,他的背很宽,很结实,好像磕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苗伊放松下来,头悄悄地靠着他,咦?还没反应,干脆打起盹儿来,很舒服。

半个小时后到达丛林迷宫,这是这次活动唯一一个竞赛项目,两人一组,不但比结果还比速度,优胜者只有一个,奖品是一套苏泊尔的厨具。

南嘉树看着那迷宫的主题:Literature & Bible(文学与圣经)。心想这可真是的,玩个迷宫都来个专业对口。

人群里也有人叫,说这种主题明显西语组占便宜啊!领队常勇解释说,题目一共准备了两套,不熟悉圣经的可以选择文学,不过动作要快,去的晚当然就没的选。并且给出提示:最终胜利的门是需要钥匙开的。

瞥一眼身边迷迷糊糊还没睡醒的小丫头,南嘉树决定选文学,他对圣经的了解仅限于耶稣的名字是Jesus Christ,再搀和上英文里的弯弯绕绕,他们就别想出来了。

可是一进迷宫,南嘉树就发现他错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外语系这帮家伙对文学还特么有这么“深层次”的理解!

碰上的第一题:Edgar Allan Poe married someone very dear and near to him. How dear and near(埃德加爱伦坡娶了一个和他很亲很近的人,有多亲多近?)

这特么我上哪儿知道去??

答案有三个选项,根据选项选择下一个入口:1.Brothers and sisters(兄妹);2.Cousins(表兄妹);3.He\'s her uncle(他是她叔叔)。

乱/伦??

他还在看,她已经往二号入口去,南嘉树跟了上去,“猜也应该是表兄妹。亲兄妹太劲爆了,又怎么会是叔叔呢。”

“怎么不会?他妻子嫁给他的时候才十三岁,他都二十六了。”

“是么?”南嘉树挑了下眉,“那个年代差这么点岁数就算两辈人了。”

“现在还不是一样?差得还更少了呢,就得叫‘叔叔’…”

听小丫头小声儿嘟囔,不情不愿的,南嘉树一挑眉,“怎么?不满啊,苗小一?”

她仰起脸,“本来咱们也不应该差辈儿的…”

“我现在都被你折腾得成平辈儿了还不满?要不咱换回去?”

这一威胁,噘着的嘴巴立刻抿抿开,睡不醒的眼睛冲他吧嗒吧嗒眨了两下,不动了。

看着这副忍不住就炸毛、惹完事儿又立刻钻壳里缩起来的小样儿,南嘉树很想掐一下!忍得咬了牙,“再敢犟,以后只许叫老公,想叫小叔叔还不让了呢!”

好凶…

苗伊被训得蔫儿了一下下,拉了他的手,讨好地笑笑,“小叔叔,去答题。”

牵了手,一个题板一个题板地绕,每次他题目还没念完就被她拽了走,南嘉树干脆放弃了。

“后来怎么着了?” 他问。

“什么怎么着了?”

“嫁给叔叔那个。”

“他刚成名,她就死了。”

她的小手好凉,大手握着,握紧,裹成团儿,没再松开。

第19章

不知道是不是那套苏泊尔厨具太诱人, 还是这帮学外语的没玩过什么刺激的, 一个答题比赛搞得群情激奋的,又叫又笑,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小丫头似乎也被刺激了, 拉着他来回蹿。

题目越来越难,一开始大家还挤,几道题过去后, 答案就有了分歧, 每一个岔道口都有了人。南嘉树觉得他们进展得挺顺利,可是小丫头不满意,决定选择圣经题目,这样会是不同的岔路口,减少竞争的人, 加快速度!

“你这又是看上那套锅了吧?”

“嗯!”

小混蛋, 一点儿都不避讳!

久别重逢,小苗苗儿唯一变化大的就是这种掉钱眼儿的财迷状态,害他差点就不喜欢她,这又来了。不过看她摩拳擦掌、势在必得的小模样,也不好扫她的兴。

反正是陪孩子玩儿, 爱咋咋地吧,南嘉树没再吭声,跟着她一起抽出了圣经的题目,打开:

Who was the greatest financier in the Bible?(谁是圣经里最伟大的金融家?)

What the FUCK??

这特么哪是圣经问题, 这是圣经急转弯啊!不但得熟悉故事,还得绕英文!

南嘉树看着选项里那几个貌似有点印象的名字,再看看题目,完全不知所云,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随便猜一个吧。”

苗伊歪着头想了一下下,拉着他就往标记三的岔口走,看着她蹙了眉认真的样子,明显不是猜的,南嘉树问,“Noah?”(诺亚)

“嗯嗯。”

“他是造方舟的那个吧,怎么就成金融家了?”南嘉树琢磨了一会儿还真是想不出。

“因为,he was floating his stock while the rest of the world was in liquidation.”

南嘉树一听乐了,这句话有意思了,单纯字面是:当人们都在水里的时候,他在行舟。可是因为其中stock和liquidation分别都有金融概念,翻过来也可以是:在整个世界都在破产的时候他的经营还在顺利运转。

大手揉搓她一下,“小脑袋行啊,这都能想得到!”

“这种题19世纪的时候就有了,就是绕字眼的,快走啦!”

拖着小叔叔,真的很麻烦,每一个题他都会问为什么,然后笑,揉搓她,兴致勃勃,一点竞争意识都没有!果然不一会儿就和钱笑笑、简风会合,他们也选了圣经题目。

人声已经远远地在后面,很显然,他们几个已经领先了,而且连续三个题目,三组人都是选择了同样的答案,几乎是并驾齐驱。

接近终点,待到下一个岔路口,题目直接贴在木板上,非常显眼:After the flood, how many people left the ark ahead of Noah?(洪水过后,几个人在诺亚之前离开方舟?)

这个问题非常直白,答案分别对应五个出口:A. None(无) B. Two,C. Three,D. Seven E.All(全部)。

这应该是最后一道题,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出口?

看着题目,南嘉树琢磨了一下,诺亚方舟上载了世上所有的陆上生物,提及的也不过是些大概种类,连多少种都没说,怎么会提到具体哪个?而且,记得有一副图好像是诺亚走出方舟,后面跟着人和动物,似乎也并没有前后,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第一个。

难道是None?

这样的答案太直接、太简单了。之前的题目虽然都与圣经的关联,可仅限于大概故事,而答案大多都是具体词句,问题在于你能不能想到那个句子,这越往后走,圣经的参与度越大,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能参谋了。看身边,小丫头也皱着眉,和她的同事们都不吭声。

几分钟后,简风选择了None,率先离开。苗伊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钱笑笑拉了她一下,“伊伊,你觉得呢?是None,Seven还是All?关键在于题目里这个‘people’是不是‘人’?”

“我还没想到,可我觉得应该不是指具体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是的话,船上只有他和妻子、三个儿子和他们的妻子,答案难道能是Seven?太简单的数学了吧?我选All,这里应该是一起的意思。你说呢?”

苗伊抿了下唇,“我得再想想。”

“那好,我们先走了。”

都走了,南嘉树看着独自盯着题板一动不动的人,没说话,安心地陪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她眉头一展,笑着跳起来,“It’s three!It’s three!”(是三!三!)

“嗯?为什么?”

“Because the Bible says that Noah went forth out of the ark!”(因为圣经上说:诺亚走出了方舟)

南嘉树没明白,“So?”

“Forth!He went FORTH!”她一边兴奋地解释,一边拉着他走,“这里‘forth’是个副词,可是,在序数词里,它是四的意思!!所以,如果Noah是第四个走出来,那前面肯定三个啊!”

噗,这特么也太绕了!看着她开心的小脸,南嘉树也笑了,“你确定啊?这么简单?”

“嗯嗯!”

两人拐入三号岔口没多久,后面就传来脚步声,回头,是钱笑笑和卢江。卢江说,“笑笑说她们组里最熟悉圣经就是苗伊,决定跟着你们赌一把了。”

四个人一起走,两边全是高过头顶的浓密灌木,以为会很快见到下一题。可没想到这样的通道转了一个又一个,而且每到拐弯都是只有一个选择,完全看不到岔口。

这本来应该是个好兆头,说明已经在冲向终点,可是来回转了几次,明显在绕圈,钱笑笑突然停下,“不对!我们转迷了!!伊伊,错了!”

没等苗伊再反应,她拉着卢江扭头就走。

南嘉树往四周看看,灌木丛外可以听到人声,这应该已经是迷宫边缘的通道,错的几率很大了。本来想问一句,“还继续么?”可看那小丫头兴头丝毫不减,别说犹豫返回,连钱笑笑的果断离开都没有让她有一秒钟的迟疑。

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不受干扰的小劲头也不错,南嘉树笑笑,大步跟上,撞也得陪着撞。

跟着又转了大概几十米,通道彻底结束进了死胡同,四四方方的围角,除了像迷宫其他各处有个披了公元前大袍子的男性雕像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题板,没有任何指示牌。

终于撞了南墙,彻底的南墙。

苗伊皱着眉,把不大的围角仔细反复检查后,站着不动。

“没事儿啊,” 大手轻轻揽了她的肩,“不就一套锅么,回去小叔叔送你一套好不好?”

“可是…题目明明没错,应该就是这个答案…”

“没错儿,苗儿题答得好极了,只是这种题太主观,答案本来就不唯一。”

拨拉开他的手,跑得泛红的脸颊有点烫,苗伊颤颤地提了口气,不甘心地撅了嘴巴。

委屈了,南嘉树弯腰对上她的眼睛,“行了,一个游戏而已,小叔叔把你从这儿扛出去好不好?咱们照样儿是第一个出去的。”

噗,苗伊笑了,好无赖的小叔叔!

“走吧。”

“嗯。”

被他牵了手离开,苗伊抹了下额头的汗,走了两步,又回头。

看她望着那个雕像,南嘉树调侃,“这肯定是现给披的衣裳,难看就算了,宝玉啊,脖子上还挂个牌子。”

苗伊怔了一下,刚才居然没注意到!立刻挣脱了他的手跑过去,拿起雕像胸口的牌子,“啊!He’s Eliakim!He’s Eliakim!”(他是以利亚敬!他是以利亚敬!)

“谁?”听她兴奋地叫,南嘉树完全不知所云。

“The Bible says ‘ I will set the key of the house of David on his shoulder’. Whose shoulder Eliakim’s shoulder!!”(圣经上说‘我会把大卫家的钥匙放在他的肩膀上’。谁的肩膀?以利亚敬的肩膀!)

“What??”

顾不得跟他解释,苗伊踮起脚尖去够雕像的肩膀。

她刚一掀起雕像的袍袖,眼看着扣环上栓着的一把铜钥匙落下来,南嘉树惊得挑了眉,这特么像咒语一样的东西还真是啊!

“啊啊!The Key!The Key!!”她叫。

南嘉树赶紧走过去帮她拆下来,钥匙边还套了一张卡片:Congratulations! You found the key! Go to Gate E, when you open, no one will shut. (恭喜!你找到钥匙了!请回到E门。当你打开它,没有人能关闭。)

“小叔叔,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她开心死了,抓着他的手臂又叫又跳。

南嘉树笑,“赶紧走!文学那边肯定也有一把钥匙!”

“嗯嗯!Gate E就是选All的那个门!”

说着她就往通道外跑去,南嘉树跟在后面,看这一路上蔫了吧唧的小丫头此刻像一只挣了笼子的小鸟,欢快得把他都感染了,激动得好像赢了房子赢了地,心里笑骂:小财迷,这下也不困了!

来的时候觉得绕了相当的距离,可往回跑却很快,到诺亚方舟那一题,直接往E门去。

E门是迷宫最北面的出口,假山石修建得古城堡一样,左右两边分别有十二级台阶通上平台式矮城墙,城墙护卫,大门上挂着硕大的铜锁。此刻城墙边占着领队常勇和殷倩,等着优胜者从两边赶来。

城堡前已经聚集了几乎所有参加游戏的人。有的是在题目的指引下找到了大门,可是没有钥匙,空欢喜一场;还有的,干脆连门都没找到,在撞了死胡同后被指点到了这里。

比赛接近尾声,苗伊刚跑到近前,里面已经在欢呼。等她转过通道,就有人看到她手里的钥匙喊,“这里,这里也有钥匙!”

“啊!伊伊!是伊伊!”立刻听到刘媛的声音,“伊伊拿到钥匙了!快点啊,阿语这边已经来了!!”

文学与圣经,比到最后,几乎所有西语组的人都选择了圣经,而阿语组的选择了文学。苗伊一看,阿语组拿到钥匙的是今年七月刚从S大毕业的一个男生。

男生也看到了她,本来就比她早一步到,此刻更加快了速度,苗伊才刚刚跑到城墙下,他已经拐到左边冲上台阶。

“苗儿!!”

身后一声,苗伊一愣,就在她愣神的一刹那,两只强壮的胳膊一把将她揽住抱了起来!怀中一秒钟都没有停歇,直接挺腰举了起来,将人托上了平台!

这种力量,这种速度,几秒之内就完成!

“啊!~!”人群一阵惊呼。

苗伊翻身就冲到门前,在那个男生冲过来时,钥匙已经插了进去,用力一推,门,开了。

“啊啊啊!!”

台下群情激奋,有笑的,有叫的。

“不行吧,这是作弊啊!”阿语组的人叫,“组长!裁判得公正,苗伊根本没有走台阶!!”

“上了城墙就好啊,又没有说要哪种姿势!”西语组据理力争!

“靠!那也得自己上吧,抱上去的也算啊?欺负人家是单身狗啊??”

“哟,说的好像不是单身狗就能抱上去似的。”

“哈哈…”

大家一边争一边笑,闹得不亦乐乎。

有人看着那位大块头的“罪魁祸首”:丝毫不觉得自己搅局,抱着肩,微笑地看着台上,悠然自若。

“不行啊,南工,你头一次来就非要赢我们一套锅啊??”

“不捐就算了,居然还要赢,也是太过分了!”

听人们闹,常勇笑着问殷倩,“你看呢?”

殷倩瞥一眼台下,笑笑,“你决定吧。”

常勇走到台前,“这次趣味竞赛是关于文学和圣经,至于刚才那一幕,我觉得很适合西语那句,”略略停顿,手一挥,“OH!MY!GOD!!”

“哈哈…”太特么恰如其分了!再配上常勇带了阿语腔调的英文,大家笑死了。

“其实这次比赛最主要的是关于钥匙和门,当然我们裁判组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外来助力。但是既然这次活动邀请亲友一起参加,解题过程可以参与,那上平台当然也可以参与。所以,我宣布,此次比赛的优胜者是:西语组的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