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眉毛都竖起来了,逗得南嘉树嗤嗤笑。

苗伊咬在他耳边,“不许你胡说!这是我师兄,简风!”

南嘉树挑了下眉,哦,难怪看着眼熟!下午玩迷宫,诺亚方舟那一题时最先选择None离开的那个人。师兄?想起船上小丫头提起过,“这就是你那搭档啊?”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专心看台上。

简风介绍了副社长赵北平上台,大概讲了两句,很快就请上了部里的许处长。

许湛一上来,接过话筒,跟大家热络地打过招呼后,把翻译社自去年暑期到今年所有的关键性项目都大概捋了一遍,条理非常清晰,手头连半片稿子都没有。

南嘉树在下头听着,不得不佩服。在远油如此卧虎藏龙之地,许湛走到今天的位子绝非取巧,这一番讲话既有种老领导体察下情的权威感,又有年轻实干家大刀阔斧的风度。侃侃而谈,风趣幽默,张口闭口“咱们社”,亲近得让人觉得他是每天都跟他们一起上下班的同事,其实鬼知道这些小翻译们一年能不能见到他一次。

说完具体工作,许湛谈到了翻译社九月初刚刚正式启动的一项内部改革:各语种将分成两组,一个专门应对远油本部的翻译需要,另一个承担外接任务。两组基本待遇没有不同,彼此可以互相灵活借调,既保证专业性,又保证市场性。

大家听着都很高兴,这样一来,首先有本部任务打底,实打实的工资和福利保障;另一方面又可以接市场上的活儿,有远油的牌子在,他们就是最专业的,活儿多,钱自然多,奖金却跟本部没关系,全归社里。

大概说了有十几分钟,在口号式地说道要把翻译社打造成一块硬牌子之后,话题正式落在了这次出游奖励上。许湛宣读了部里的集体表彰信,念完后,把信递给赵北平,他走到台前,说这次代表部里要特别表彰两个先进个人。

先进个人?南嘉树不觉笑,真是好多年没听到这个词了。远油是国字号老大,在CNE这叫特别绩效奖,在远油,这叫“先进个人”。

“今天要表彰的这个人,我不说她的名字。”许湛笑看着台下,同样的一口京腔,卸下领导架子,语气亲切又轻松,“只说她的故事,大家来猜猜看。”

“这个员工,是咱们远油的一颗小明星,她是翻译社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成立以来培养出的最年轻的同声传译。天生的比赛型选手,最大的特点就是超出她年纪的冷静、从容。临场从不急躁,极少反复词句,在她短短的工作时间里已经经历大小实战百余次,平均翻译率接近90%。可以说,这是一个:新手老将。”

许湛在台上边踱着步边说,如数家珍。南嘉树从听到“小”开始心就咯噔一下,后面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两道浓眉不知不觉就往眉心蹙,越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心慌起来,想着刚才在自己耳边咬牙的这个“小”,可是…不能吧??一路上也没听她说啊?怎么可能…

台上话音未落,人们的目光已经从四面八方聚集来。

“并且,”看着大家的反应,许湛满面笑容,“在今年五月全国行业词汇大赛上,一分钟速拼为我们远油夺得第一名。这个人,她是…”

“苗伊!!”

从来不知道外语系的女生能发出这样的山呼海啸,伴随着一种突如其来汹涌的惊喜从头扑下来,扑得南嘉树心里一个踉跄,竟然有些发懵!

咬了牙回头,正好四目相对。

小丫头像小时候趴在他肩头吃冰激凌,雪白的小脸镇静得似乎周围这一切跟她完全没关系,眼睛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有请西语同传组苗伊上台领奖!”

第22章

掌声响起, 小丫头站起身, 从他身后绕过往台上走去。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长发披肩,雪白的肩头,米色花瓣勾着细嫩的小腰, 双手稍稍有些不自在地握着裙摆;身后的绑带是他系的,没有系得很紧,结了个蝴蝶结正好落在腰窝, 随着她的脚步, 一颤一颤的。

真的长大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南嘉树的心头,蹦蹦跳跳的小蝴蝶出落成婀娜的小公主,可周围的掌声却不是因为她的美丽,仅仅是外语本科毕业,在远油这样竞争激烈的单位, 她是怎样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担纲重任?

学习语言, 没有窍门,只能靠大量枯燥的记忆和练习,时间是最不能作弊的,在女孩子们最爱美贪玩的时候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同声传译,人才稀缺, 门槛高,难培养,尤其是本行业,若非如此, 远油也不会不惜成本在内部培养自己的人。

很少有工作能具有这样特殊的性质,曾有人比喻同传是在高速路上飙车,只许成功,绝不许失败,因为现场出现的任何一个错误都是不可挽回的,反应几乎是瞬间就起,会激起一连串的负面效果,在国际会议上的影响可想而知。

专业知识 + 临场发挥,需要闪电般的思维速度和超强的逻辑判断能力,因为想做到不反复,就要能预估出讲话人下一句的走向。

南嘉树记得当年在专家组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一次因为口音问题出现的翻译事故,当时会场就被迫中断,协调过程中翻译的衬衣都湿透了,可见精神压力之大。

如果说苗苗儿读书刻苦、成绩好,他可以理解、可以骄傲,可她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冷静和城府?仅仅是许湛口中的“比赛型选手”可以解释的么?

昏暗的公用厨房,鱼鳞,铁剪刀,修长细白的手指…

这一幕为什么会反复出现在他眼前,南嘉树忽然感觉十六年的岁月,他错过了很多…

看女孩走上台阶,许湛上前一步伸过手臂很绅士地将她接住。

两人一起步向台中,许湛边走边说,“说起来啊,我和咱们这个小明星还有个渊源。苗伊,告诉大家,两年前你进入远油第一次做随行翻译,是给谁做的?”

话筒递过来,女孩轻柔的声音,“是许处长。”

南嘉树还没觉得怎样,可是台下却一片惊讶声,细想起来,好像是不对,两年前她刚毕业,给许湛这个大人物做翻译怎么也轮不到她。

听着大家的反应,许湛笑,“那是长风二期启动试验,当时专家组已经都进入现场,因为有别的安排我临时赶到,整个技术资料室只有一个扎了马尾的小女孩在整理资料。我问:‘翻译组还有人吗?’她说‘有,我是实习生’。我说‘行,走吧。’一周的时间,翻译组再提出调换,我没有同意,因为那期间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到结束时,因为天气原因和高强度的工作,她失声了。当时就哭了,是不是?”

苗伊点点头,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许处长说得很委婉了,她当时不是因为工作强度大,是因为太紧张,紧张得她喝水的频率一直在降,喉咙在第三天的时候就肿了起来。

“回到凌海,再回想起这段工作,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许湛继续说道,“我是个外行,不懂你们的专业,不好点评。可是,这一周的现场工作很紧凑流畅,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交替传译的时间空档。你们会讲外语是不知道,面对老外,停顿期间的笑是很尴尬的,天气冷的时候脸容易抽筋。”

台下一片哄笑,南嘉树却笑不出来,在船上巩欣问起她在长风实习时是否沾了总工的光,当时南嘉树以为她是在本部本地化小组做笔译实习,没有机会接触到他情有可原。可她到过二期启动试验现场,那个时候他是现场总指挥,他的名字印在所有的资料上,小丫头怎么会不认得??不记得小叔叔的名字了?

“所以,我琢磨着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同传?”许湛很认真地讲着,“于是,我就跟当时在凌海的外勤领队聊起这件事,建议实习结束后把苗伊直接调入同传组,试用期限为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再返回培训。现在看来,我这个外行的瞎指挥,是正确的。”

人们更笑,掌声雷动,给慧眼识珠的许处长!原来苗伊的“后台”在这里!这是一次微服私访撞大运的典型事件,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把它变成最后的发展机会。

“苗伊,”许湛面对她,“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今天我却还要特别提到一点:你的声音。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我们同传组简风和苗伊这一对搭档每次出外勤回来都会受到特别的好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声音。冷静之外,非常干净柔和。我听说你从不喝凉水,不吃辛辣,不喝过甜或刺激性的饮料,这样年纪的女孩,这种克己之力,很令人感动。”

南嘉树蹙了下眉:这你都知道?这处长做得也太特么细致了。或者,一直就关注着我小苗儿?

“这是一种敬业精神。在座的各位都是出色的口译人员,你们是翻译社的脸面和喉舌,当你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动听,你传达的信息就更容易被理解和接受,也会让我们的工作事半功倍。所以,请大家爱护嗓子,今晚的酒和饮料只提供给随同来的各位亲友。”

“哈哈…”

一句话转折,把现场的气氛又调动起来,更热络了。许湛笑着拿了先进个人证书和支票正准备发给苗伊,副社长赵北平在他耳边轻声一句,许湛很惊讶地对着话筒,“哦?苗伊结婚了?”

“是啊,新婚!”台下早有按不住的八卦之声嚷起来,“老公也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湛的目光赶忙往台下搜罗,“我以为她一个人来的,今天本来就是邀请家人同庆,那赶紧有请小苗同志的新婚先生。”

掌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压不住的笑声。南嘉树从主桌站起身,这么近的距离让许湛一下没反应过来,再看一眼,惊得话筒都歪了,眼看着那高大的男人走上来,脱口而出,“我艹!”

这一声没有对着话筒,依然准确地传达给了全场,很直观地表达着许处长此刻“我艹”的心情,引得台下一阵阵笑声。

许湛把话筒递给简风,迎了上去。许湛虽然不魁梧,可个子也很高,两个男人握手,拥抱拍肩,“南嘉树啊!!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啊,许处长。”

“你们CNE怎么无处不在啊?”许湛说着扭头看向苗伊,“挖完我们项目还要拐我们的人?”

南嘉树笑,把他身边孤零零的小丫头搂进怀中,“慕你远油之名嘛。”

许湛笑着摇头。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和这个人打过交道,那个时候都才二十多岁,他却已经是专家组的一员。再后来,调到凌海,再见面,这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了CNE的总工,与远油最资深的总工一起统领项目。远油几年前就出高薪高职挖过他,可惜没成功。

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的人,你疲于追逐的巅峰只是他的起点,不可企及。

不佩服不行。只是,以前见面都是工作场合,南嘉树从来都是一副专业又略带野蛮的气场,此刻见他搂着一个女孩,一个苗伊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嚣张,居然温柔起来,许湛实在转不过这个弯来,手指了一下他们却不知道说什么,正好台下有人说,“今天下午苗伊和南工还赢了咱们的迷宫大奖!”

“是吗?”许湛回头问。

“嗯,主题是文学与圣经。”赵北平在一边道,“苗伊赢的是圣经这套题。”

许湛笑,“赵社长,我不说了么,咱们这个小明星最擅长的就是比赛。”

赵北平也笑,“是啊。题目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可是苗伊不是赢在答题啊!”台下好事的群众叫,“她跑上平台前明明比别人慢的,是南工把她抱上去的!”

“什么?”许湛很夸张地惊讶,“这么回事儿啊?”扭头看着南嘉树,“作弊了。”

“这怎么是作弊呢?”

“不管是不是作弊,你头一次到我们娘家来,不拿礼还带走我们一套锅,怎么说得过去?”

“你这游戏规则…”

“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南嘉树还没说完,许湛已经冲着台下喊去。

“对!!”台下异口同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开心得不得了。

许湛哈哈笑,“现在我宣布对你的裁决,一,那套锅必须捐出来;二,以后再有类似活动,出现不带礼,你就只能围观,不许参与。”

南嘉树笑,“你这是歧视。”

“你现在是我们远油女婿,就歧视你了,怎么着吧?”

大家笑死了,自家处长这么流//氓,都满意得直鼓掌。

说笑了半天,言归正传,先进个人的证书和奖金由处长许湛和副社长赵北平颁发给了苗伊。

这不是苗伊第一次和领导合影,却是第一次带着“老公”一起。左边是社长,右边是许处长,其实按照惯例老公这种完全的编外人员是应该站在某位领导边上的,可是小叔叔是完全没有这种眼色的,搂着她一起在中间,很紧,她的手臂都被别到了后边,不舒服…

拍完照,彼此握手下台,许湛轻声跟南嘉树说,“我晚点儿走,咱好好儿喝两杯。”

“好。”

两人回到主桌,台上许处长已经开始介绍下一个获奖者:阿语组组长常勇。

对于常勇的介绍,故事就更多了,南嘉树不得不佩服许湛,这些细节绝对不是临上台前随便背一下就可以这么声情并茂的,可见工作的到位。

听了几句,南嘉树就低头看手里的先进证书,红底金字很隆重的样子,里头表彰的词句把小丫头夸得很厉害,如果是搁在以前,他会觉得跟“先进个人”一样古板得好笑,可现在看每一句都这么实在。

不觉嘴边就露笑,他们分别时她才刚读完一年级,除了因为乖得过小红花外,没什么特别的奖。反复读了几遍,每一个字都说得他心里乐,小时候撒娇耍赖嘴巴馋,长大了怎么会长得这么乖呢?忍不住扭头看她,见小丫头看着台上,嘴巴抿着,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惊讶,忙把手臂搭在椅背后拢了她,轻声问,“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嘴巴越发抿得紧,眉心都蹙起来,不吭声,可是明显是委屈了,而且是大委屈。

得奖还给得伤心了,南嘉树马上就猜到是为了什么,忍了笑,“是因为那套锅啊?咱都有一万块钱奖金了还不能买?”

小丫头低了头,坚决不吭声。看她嘴角边像极了小时候的小涡,南嘉树笑,“小叔叔给买,行不行?”

小脸酸酸的,还是不理他,南嘉树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凑在她耳边,“小叔叔给买两套,回去就买,好不好?”

第23章

晚宴开始, 菜品和酒水规格明显比中午高了许多。小叔叔和组长的位子正对着, 撤去鲜花后,面对着面。不过苗伊瞧了瞧,完全不担心,因为许处长就在小叔叔身边, 两个人热络得很。

服务生来斟酒水,轮到苗伊,她刚想说“谢谢, 不用了。”正聊着天的小叔叔很自然地一扭头对服务生说, “来一扎鲜榨生梨汁。”

啊??苗伊心里叫,这是社里的宴会,怎么可以自己点?好在他马上跟了一句,“记在1216房间。”

“扯淡!”许湛笑着冲服务生摆摆手,“麻烦您:不要糖、不要冰。”

“谢谢许处长啊。”南嘉树笑。

“今儿我刚从总部回来, 飞机晚点以为来不了了。”许湛边给他斟酒边说, “幸亏啊,不然哪知道把我们小苗子拐走的是你这家伙!”

一杯酒还没下肚,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再加上又是老乡,直接就成“南工”变成“你这家伙”了。

只不过, 听许湛叫“小苗子”,南嘉树不是很顺耳,“怎么着啊,你们远油还有预订啊?”

“哈哈…”许湛笑, “至少有个五年计划啊!”说着略压了声儿,“今儿我在台上只说了一半,其实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有会议指名要她和简风,两个人绝对是翻译社的一号苗子。专业强是一方面,声音也是起了相当的作用。你还别不信,有专门为声音打听的。今年夏天在凌海执行任务,要不是因为她有老人,不肯调动,我就把她留下了。”

一番话说得南嘉树比刚才在台上还舒坦,虽然提起她的小声儿就想起蒋航宇那副垂涎的嘴脸,还是得意,“还是你工资给的不够高。”

“哎,”许湛挑眉,“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了,南大总工明明是在凌海挂帅,怎么舍得把小娇妻一人儿搁在这儿?”

南嘉树笑了一下还没答,许湛就紧接着补了一句,“是不是刚得逞还没来得及安排啊?”

“什么刚得逞!头一面儿,她四岁半!”

“哟!青梅竹马啊?”

南嘉树笑着扭头,拉过小手握了,“正儿八经的小童养媳。”

听许处长哈哈笑,苗伊很认命地低头吃菜,脸已经都丢尽了,一点都不想理他。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旷日持久。旁边桌上的同事们早都闹开了,主桌的领导们都还端端正正的。

苗伊早就吃饱了,百无聊赖的,眼看着两个男人喝光了桌上所有的酒。早就听说许处长是千杯不醉,没想到小叔叔也一点颜色都没变。两个人自始至终保持着节奏,边喝边聊,像水。

十点是最后一班离岛的船,许处长终于不得不起身跟大家告别。南嘉树和赵北平一同送行,站起身,揉搓了一下手边的小脑袋,“等着。”

好用力,好痛!就这一下,苗伊就知道:他喝多了。

夜里起了风,应该是阴了天,看不到月亮。

临上船,握手告别,许湛欠身在南嘉树耳边,“有事儿说话。”

“嗯。”南嘉树答应着,拍拍他的手臂。

送许湛上了船转回来,赵北平给常勇打了个电话说他先回房休息了。两人寒喧告别,赵北平进了电梯,南嘉树从大堂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觉得口渴,先到吧台去要瓶水,拿了水转身,看到法式双开门外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一身香槟色晚装披着白色披肩,倚在栏杆边,看着风中的湖面。

殷倩。优雅如故。

南嘉树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回头,四目相对,他笑笑,走过去。

一起在栏杆边,楼下草坪和栈桥上铺着夜灯,星星点点,城堡式酒店装点得很漂亮,只不过湖面上美丽的景色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时候回国的?”

面对夜晚的沉默,不是默契就是尴尬,南嘉树先开了口。

“跟苗伊一起进的翻译社。”

“哦,”南嘉树笑笑,“我就说么,记得做长风的时候领队不是你。”

她没吭声,目光远远地看着湖面,夜风吹来,发丝扬起,眼睛却一眨不眨。

“小苗儿说你教了她很多。”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酒喝多了,口很渴,打开水瓶子,南嘉树大大地喝了一口,“第一次听她提起你,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你会转回来做口译。”

殷倩淡淡一笑,“她就没跟你说我结婚了?”

“说了。”南嘉树拧好瓶盖,“听说很厉害,做传媒的是吧?”

“离了。”

“嗯??”

南嘉树惊得扭头,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没有动,静静地,和他对视着,“性格不合。不只如此,做过传媒后我发现我确实不适合这个行业,所以又做回了本行。当初你是对的,语言是最适合我的职业。”

南嘉树笑笑,转开头,“你真是一点儿没变。”

“‘想起一出是一出’?”

这是他当初的原话,南嘉树重打开水,喝了一口,“当机立断。”

她轻声笑了一下,“你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只要是南嘉树不喜欢的,天塌下来也不会委屈自己一点。周围的一切都是你完美生活的一点点缀,包括人。”

“这么多年,还憋着骂我呢?”

“没有。只是感慨。这么多年,我过得并不顺利,甚至很少开心,一路来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但是,至少,我还是我自己。”

南嘉树挑挑眉,觉得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说,终究没吭声,喝水。

“不像今天的小苗伊。”

“嗯?”南嘉树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殷倩转过身,看着他,“不是吗?一个以你为天的女孩。”

南嘉树被看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小丫头挺好啊。”

“小丫头…”随他重复了一遍,殷倩笑了,“很听话吧?从小就在你的影响下,很难不崇拜你吧?”

“那是!不然她那一口小京腔儿哪儿来的。”

他说着嘴角就忍不住一弯,笑意浓,夜色淡去的灯光里依旧把他脸上的棱角照得这么得意。

“所以你永远可以做自由的自己,天南海北,肆意人生。不管怎样,她都安静地等着,相信你给她的爱情和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