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那就去吧,还等什么?”

“嗯??”她一愣。

“看见偶像了还不去追?”

“不要不要不要!我,我又不是追星…”

她像一只突然被从树上拔拉下来的小鸟,惊的翅膀扑棱棱的。南嘉树心里笑,你这还不是追星啊?“怕什么?他很红吗?”

她很不情愿地摇摇头,“不过,他一定会红的!他明年要参赛梅花奖,他一定会赢的!”

“那是明年。趁着他还没有红到被围追堵截、讨厌粉丝的地步,去啊,跟他说说话,要个签名。”

“我说了不要!”

她好紧张,一直暖暖地握在他手心里的小手都没了温度,凉凉的。

可爱死了,南嘉树屏了笑,低头,“跟你说啊,那是个会员制的茶坊,你再不去,他进去了,咱可就见不着了。”

“…不去。不要打扰他吧…那个…我就这么远远地看看好了。”

说着她居然往他身后躲,好像怕人家看见她似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男人。

南嘉树将她拦在怀里,他不动,她就可以“不得不”面对着那边。小丫头全神贯注,南嘉树也随着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叫湛云飞的戏曲演员,就是小苗苗儿艰苦又枯燥的生活里唯一的兴趣、唯一的陪伴…

谁说她冷淡,此刻她眼中的惊喜和热烈几乎要燃烧起来,看得他心里热,醋意也汹涌而来。

挂了电话,那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失落立刻在她眼里闪过,南嘉树心一揪,“湛先生!”

安静的弄堂,这洪亮的一声立刻引来湛云飞的目光!

“湛先生!请您留步!”

被大手握着往、拖着,几十米的距离,苗伊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呼吸!

终于面对面,湛云飞有点意外,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恭敬地伸手,“您好,湛先生,我太太是您的戏迷,今天真是很荣幸能巧遇您。”

“哦,你们好。”湛云笑着点点头。

“湛先生,我,我叫苗伊!”

太紧张,女孩儿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相反地还忍不住轻轻蹙了眉,“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麒派,喜欢麒麟童周老先生。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您跟团义演,我做义工,意外地听到您的戏。从此,我就是您的戏迷。湛先生,我一直关注您,看您的戏、读您的文章,特别想给您写信,想告诉您:感谢您用‘工匠精神’来传承麒派。我特别赞同您说要以‘敬畏之心’来学习、继承传统。现在很多都在讲突破、创新,重‘神’而轻‘形’,可您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我听了好几百遍,太像周老先生了!云遮月的嗓音,一招一式,周老先生潇洒的台风,完完全全都在其中!就像您说‘梨园程式本身就凝聚着多少代前辈的智慧与经验’,是‘无价之宝’!我相信麒派会因为您的坚持永远原汁原味传承下去。”

南嘉树惊讶地看着小丫头,蹦豆子一样,这都说的什么?难道不应该是:湛先生,我是您的戏迷!我好喜欢你!!你太帅了!!

“谢谢你,”湛云飞显然也有些激动,“不敢说传承,我只是希望不要在我们这一代变了味道。苗小姐,真的很难得有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儿这么喜欢传统戏曲,又能这样用心地去理解和体会,我在这里,也谢谢你的支持。”

女孩终于笑了,“嗯嗯,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今天很荣幸见到你和你先生,这是我私人的名片。元旦在大剧院会有全本的《追韩信》,打我电话,你可以直接到后台来拿票。”

“啊,不不,我不是要…”

苗伊正急推辞,南嘉树已经接了过来,“多谢湛先生。不知道湛先生介意合个影吗?”

“哦,当然不。”

“来,我来给你们照。”

镜头里,湛云天轻轻揽着女孩的肩头,一起微笑。她屏着呼吸的,可屏不住开心。南嘉树笑,按下快门,不同的角度,好几次。

“再见,苗伊。希望能再见到你。”

“嗯嗯。”

看着他进了那个古色古香的大门,像看他谢了幕,苗伊怔怔的…

“行了,人家都进去喝了一壶茶了,咱是不是能把小花痴的眼睛先眨一下?”

耳边的声音懒懒的,不是很耐烦的样子,苗伊扭头看着他,“小叔叔…”

“嗯,”南嘉树正打算再酸一把,忽然看到那漂亮的眼睛里滑下一滴泪,滑过细嫩的脸颊,他惊,“哎,怎么哭了?苗苗儿?”

“啊…”她忽然跳起来,双臂搂了他的脖子,“我太开心了!!啊…”

南嘉树笑,大手一把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肩头,扭头,咬在她颈窝,“嘘!疯丫头,矜持!矜持!你偶像要听到你叫了!”

她不听话,叫,怀里都摁不住地跳。他干脆手一松,所有的维密袋子都落在了地上,一把将她举起来,像小时候一样转起来…

双手托着他的肩,这么高,可以够到梧桐树。苗伊仰起头,看天,阴着,那么远,有雨滴落下来。

她像在飞,这么孤单,这么自由,可以张开翅膀,身体却又牢牢地禁锢着,一点都动不了,也不冷,她闭上眼睛,雨滴,一点,一点落在脸上,好清凉…

第56章

下雨了, 疯够了之后, 真的下雨了。

南嘉树说让她回版画坊等着,他去拿车。她不肯,一定要一起走。他说小疯子,要淋透了!她湿漉漉的小脸像点了笑穴, 两只手握着,不松开他。

拉着她一起跑,小丫头身上是裙子, 跑了没几步就潮得跑不开了, 只能走。南嘉树笑,干脆把风衣脱下来从头遮着她,走吧,慢慢儿走。

他的衣服好大,像帐篷, 又暖和又挡雨, 苗伊被裹得只露了眼睛,看着身上只有白衬衣的他,她叫,“维密!维密!”都是纸盒纸袋包装啊,是不是应该遮着点?

他咬牙, 手臂箍了她就走。

冬天的雨一来,不大,不停,很快就赶跑了行人, 路上挤满了车。

老城区麓山路根本不提供泊车位,越野车停在两个街区外。等上了车,前后十几分钟,闷了一路,苗伊刚把大风衣拔拉下去喘口气,就见他回身从后排拖过一个迷彩旅行包。

打开,里面有各种应急用品:药、水、毛巾、毯子,还有衣服。

准备真全,这是因为常年下现场的习惯吧?

苗伊正眨巴眼睛看着,脑袋上就被蒙了厚厚的毛巾,“快擦擦。”

“嗯嗯。”

毛巾是浴巾那种,特别软特别大,还香喷喷的,蒙在身上好暖和。其实刚才被裹得及时,她只有头发和脸有点点湿,拽了一角边擦边扭头看一眼后座脚下,一万多块钱的维密,湿哒哒的。

扭回头,见小叔叔真的湿透了,南方的冬雨特别冷,他最不喜欢了,白衬衣解了两颗扣子就耐不住,直接套头把衬衣脱了,里面的贴身白T恤也湿了,一并拽了下来,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擦身上。

这怎么…脱了,肌肉比裹在衣服里还要看着吓人?

苗伊歪着头很仔细地看着,纳闷儿:小叔叔每天很忙啊,公司、现场、设计院,晚上回来也忙,写报告,做分析,还要看图纸,也没见他怎么锻炼啊,怎么好像健身房外面的广告一样,让人怀疑他的职业。

胳膊真的好粗,怪不得每次被他抱感觉整个人都被裹住了,靠在他胸前也硬邦邦的,现在看着那肌肉铮铮的轮廓居然就能感觉他抱着她的感觉。

忍不住轻轻吸口气,男人的味道带着他的体温,黑色的车内室,妥妥就是他的背景板,让她的眼睛想挪都挪不开。

擦干身上,他从包里拿了件黑色T恤套上。头发像刚洗了澡,手捋了一下,甩下头,嗯…很帅的样子。

“回家吧?”

“嗯?…哦。”

刚过五点,因为阴天下雨,房间里已经非常昏暗,楼下烧了壁炉,楼上开了灯,暖暖烘烘的。

洗了澡,南嘉树一身T恤、睡裤,披着真丝睡袍,弯腰在打印机前小心地换照片纸。

装好纸,调出那张和湛云天的合影,简单调了一下尺寸和颜色,输入打印。打印机发出很轻微的滋滋声,打得很细,很慢。

扭头,小丫头就在身边,也刚洗了澡,很整齐地穿着那套洗旧的运动服衬着吊带衫。刚从热水里蒸出来,小脸粉扑扑的、晶莹水滑,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打印,头发湿漉漉的,散着糖果香。

看着就有些忍不住,大手揽了她的腰,正想搂怀里嘬一口,照片已经打好了,她立刻哈腰小心翼翼地捻起来,捧在手里,轻轻吹吹,笑了。

“啧,”南嘉树一蹙眉,“看那小花痴样儿!”

“哪有啊…”苗伊抿了抿嘴巴,转身要走,“谢谢小叔叔啊,我回房了。”

“哎,”南嘉树叫住,“这就走啦?打算搁哪儿啊?”

“先夹在字典里,等我回去,家里有相框。”

“还等得啊?”南嘉树白了她一眼,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个相框,打开,把球星的签名照拿出来,把她手里的照片放进去装好,“还有一个多礼拜呢。拿去,摆床头,天天看,睁开眼睛就看!”

南嘉树觉得自己吃醋的嘴脸已经非常丑恶了,然而,小丫头视而不见,接过去美不滋儿地捧着,脸蛋儿都看红了,嘟囔,“要是,能有一张他扮上相的就好了。”

“他不是唱老生的么,扮上不都挂着大胡子了么?这你都喜欢啊?”

“那样也帅啊,而且,也不全是,唐明皇胡子就很浅,《走西口》里的扮相很现代了,可帅了。”

“闭嘴!”

小丫头这才有了反应,抬起头看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吼的样子。南嘉树咬牙,大手捏住她的脸蛋儿,用力,疼得她嘶嘶地牙齿吸凉气,他正要低头下去,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蒋航宇。

“老南,我把几个分包商的资料发给你了,你看看,下周去江州再说。”

“哦,好。”

“哦,对了,里头那个TechPM,我手头只有法文资料。”

“做深水的那个法国公司?”

“对。”

“要的就是那个,怎么会只有法文的呢?”

“谁特么知道当时怎么存的。下周回院里再给你找英文版的,周末你就先凑合着吧。”

电话挂了,南嘉树转身回桌边打开邮箱。

苗伊揉揉被掐痛的脸颊,凑过去,看他皱了眉,“这特么怎么凑合!”

“我看看。”

他没动,“法文的。”

“我看看。”

小声儿坚持,南嘉树扭头,“法文的也行啊?”

“笔译行,口译不行。”

南嘉树一听乐了,“真的啊?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一起看着屏幕,“看看怎么样。”

苗伊大概翻了一下,统共七八页的配图资料,点点头,“嗯,行!”

“不用太斟词酌句,大概技术点出来就行。”

“翻成英文行不行?这样能快点。”

“行!”

决定要干活儿,苗伊拿了相框就要回房,让把资料发过来,马上开始做。可小叔叔说不行,得在他跟前儿,他随时要看。

没办法,只好回房抱了笔记本和字典过来,可是,他的办公桌虽然好大,可是功能也特别多,看着宽敞,实都占满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

“要不我坐沙发上?”

“那里对颈椎不好,来,坐这儿。”

苗伊一看,小叔叔正把移动电脑桌拉到床边,他那张超级大床上又像那天晚上把靠垫、枕头搭起来,像个大沙发。

是很舒服,可是…苗伊抿了唇,那是他的床,是不是…不太好?

“过来啊,磨蹭!资料急等着用呢。”

“哦哦。”

苗伊赶紧过去把电脑放好,然后爬上床,坐好,打开。一切准备就绪,苗伊刚把手放到键盘上,身边就一陷,他也挨着坐下来。

“小叔叔你不去忙吗?”

“这就是当务之急,你一边翻,我一边看。往里。”

“哦…”苗伊蹙了下眉,那干嘛刚才不让我坐桌子那儿?可是,他已经堵在床边,苗伊只好往里挪。他脱了鞋也上床,手臂展在枕上,大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腰上。

扭头看,他仰靠着床头,半躺的样子明明就是很懒、很惬意的样子,总工大人工作还有这种姿势啊?

“翻啊,看我干嘛?”

苗伊嘟了下嘴,推他的手,“痒呢。”

“那搁这儿。”

大手很体谅地往下挪了一个方位,圆圆的曲线,刚摩挲了一下,她立刻像被烫了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叔叔!”

他笑,“那没地儿搁啊。”

“就不能哪儿也不搁吗?”

“不能。”

他说着身子一斜,手臂完完全全地拢在她腰上。

他身上只有贴身T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过澡,感觉他的身体特别热,肌肉的形状几乎就,苗伊忽然想起车里看到的那一幕,一下不知怎么的,脸就红,“嗯,不要…”

“听话,抱抱。”

她受不了,用力推开,“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声音好大,偌大的房间一下就静。

“行。”

一个字,特别轻,人坐正,手臂收回去抱在胸前。苗伊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转回头,开始敲字。

公司简介 + 主要项目 + 主要技术,法译英,不需要琢磨中文语序和用词,很多词汇词根相通,语法都是陈述式,翻起来很顺手。

一旦进入状态,苗伊就很兴奋,他在身边也有好处,偶尔遇到一个特别的词汇,翻成英文一旦用词拿捏不准,就问他,是这个还是那个,他闷声一句就解决问题,根本不需要查资料。

“小叔叔,这个中文是什么?”

记了很多专业词汇匹配中文,轮到这一个,苗伊不太懂,可不知道怎么身后没吭声,苗伊又问一遍,“这个中文是什么?”

“精细储层描述技术。”

苗伊立刻在自己的记录表里输入,啊,这么多专业词汇,真是太好了!“小叔叔,你看你看。”扭头指给他看,嗯??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眉头紧锁看着屏幕,很吓人的样子。

苗伊赶紧凑过去,“你怎么了?”

“翻完了么?”

“差不多了。你…”

他起身下床,走到办公桌边,“发给我。”

“…哦。”

整理好发了邮件,苗伊抱了笔记本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小叔叔已经开始工作,没有回头。苗伊抿了抿唇,“小叔叔…晚饭我们吃什么?

“不饿,我还有工作。”

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她不知道是哪里,转身离开。

自己下楼,做了鸡丝热汤面,还烙了薄薄的葱油饼,满屋子都香喷喷的。想叫他吃饭,想想刚才他的脸色,有点不敢。发微信:小叔叔,晚饭好了,吃一点再工作好不好?

可能是太忙了,那些资料下周就要用,他没顾得看手机。苗伊坐在餐桌边,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拨拉着手机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动静。

不想一个人,想想自己明天要录音,今晚也不好吃太咸,就喝了杯牛奶,也上楼去了。

打开电脑,易科的活儿刚交上去,下一个还没接进来,只有一个小翻译公司的说明书,花两个小时很快做完,苗伊就洗漱睡下,发个微信。

苗儿:晚安,小叔叔。

没理她。

关灯睡觉。

夜里雨小很多,可是夜静,还是能听到很细微的淅沥声,很好听。

睡不着,转身,看床头柜上的照片。想想今天居然巧遇湛云飞,真是太大的惊喜。小叔叔也真是的,真的就敢那么喊人家,多难为情啊,不过…多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