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铃草还在继续弹奏。

  “不要采它们了。”她低声说,“它们很高兴,不会希望被别人折断。”

  没有采月铃草的结果是没有香粉用。

  虽然迪亚娜不认为自己六月祭一定需要香粉,但是肯亚不这样想,他固执地去了镇上。

  肯亚每个月都会去镇上出售兽皮和一些有价值的角,牙齿等材料,购买面粉,盐,肥皂和别的生活必需品,现在本来还不到日子,东西还积得不多,但是为了迪亚娜两天后六月祭上有香粉用,他执意提前去了。

  六月祭是山村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但是他却没有回来,只有同路搭车的同村的小伙子慌慌张张来报信:肯亚被黑暗联盟征兵队的人带走了。

  里斯克镇本来属于洁努加得,上回议和被割让给黑暗联盟,黑暗联盟这次派人来接管,自然也要征兵征税。

  肯亚被拉了壮丁了!

  里斯克镇

  在村里人帮助下把晕倒的玛蒂娜婶婶弄到床上,喂了白兰地。

  等到玛蒂娜婶婶悠悠醒来,放声大哭的时候,她心里已经作了决定:“玛蒂娜婶婶,你别伤心,我会去把他找回来的。”

  玛蒂娜婶婶抬头看着她,泪眼朦胧,声音颤抖:“你…去哪里找啊…”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被征入伍拉了壮丁几乎就是只能默等生离死别的事情,母亲或妻子在家里盼得心碎神伤,哭瞎了眼睛,熬白了头发,最后大都是盼来噩耗而已。

  有着精良装备作为各国主力的骑兵大都是贵族出身,平民入伍则是做苦力的工程兵,或者当作炮灰的步兵,死亡率非常高。

  迪亚娜望着玛蒂娜婶婶,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玛蒂娜婶婶比起年轻时已经开始混浊的眼睛渴望地望着她,又失望地摇头,不敢相信。

  玛蒂娜婶婶哭着帮助迪亚娜收拾行李,这几天,她已经哭肿了眼睛,以至于迪亚娜都想不起她眼睛不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把迪亚娜的衣服仔仔细细叠好,收在包袱里,“你来的时候穿的…紫色的平绒骑马装我都缝补好了…格子裙子就不要带了,太乡下气了…这里有十六个银币四十个铜币,你带着路上花…我的小迪亚娜,”她看着她眼泪又下来了,“找不到他你就回来吧。”

  迪亚娜看着她的泪眼,一时也觉得五内如焚,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无权无势也没有实力,也许找回肯亚只不过是空洞可笑的梦想,很可能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但是不管怎样,她不是能够坐在家里空等的人。

  然而看着那用手帕包裹的一堆零碎钱币,她忍不住深深忧虑了:“玛蒂娜婶婶,”她皱起眉头说,“肯亚走了,没人打猎你怎么生活?你怎么能把家里的钱都给我呢?”

  “不不,”玛蒂娜婶婶慌忙摇着手说:“我还有钱,真的,亲爱的,你不要担心我,我还能干活,有我的菜园子,还有我的两头奶牛。”

  迪亚娜不跟她说,知道争论也没用,走的时候偷偷放到她放袜子的抽屉里就是了。

  “玛蒂娜婶婶,最多两三年,就算找不到肯亚我也会回来的,会给你养老,放心吧。”迪亚娜故意用淡淡的坚毅神色来掩饰她的肝肠寸断。

  玛蒂娜婶婶眼圈一红,但是被她的淡然神情感染,没有掉泪,只是红着眼圈点头。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迪亚娜就走出来了,她害怕和玛蒂娜婶婶告别。

  十个银币被放在袜子里,拜托了相熟的邻居尽可能照顾玛蒂娜婶婶,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最后一次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静静卧在微微起伏的翠绿小山岗上,曾经给与她半年的幸福生活的木屋。

  玛蒂娜婶婶还没有起床,木窗棂里没有透出灯光。

  突然有什么凉凉的湿湿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手背,一惊,转头一看,不由失笑,是有一次肯亚送她当礼物的一只小冰角鹿,高度刚刚到她胸口,小小的鹿角最近长出来了,嫩嫩的两点小尖,乌黑湿润的大眼睛望着她,正拿冰冰的小鼻子试探地碰触她的手背。

  “是你啊。”迪亚娜爱怜地摸摸它的圆脑袋。

  鹿是很警觉的动物,小鹿看她手伸过来,蹄子往后一退,很想夺路而逃的样子,但又控制不住想要接触她的愿望,还是勉强站在原地,让她摸了。

  “你要乖乖的,多陪陪玛蒂娜婶婶,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了。”迪亚娜黯然说。

  小鹿听不懂她的嘱托,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在山路上渐渐走远,一跳回去自己住惯的篱笆,却看到料理菜园的大婶手扶着门站在那里,泪流满面,死死望着远去的人。

  迪亚娜离开山村的第一处是去里斯克镇。

  这一点她离开家的时候就想好了,肯亚在那里被抓走,当然要到那里去看看情况如何。

  里斯克镇是个优美的小镇,人口不多,大概有七八千人,热闹的中心街是光滑的青石板路,两边多的是类似于阿尔萨斯风格的两层漂亮木砖小楼,因为已经是夏天,二层的窗口处都悬挂着无数各色鲜艳的花,下面有商店,也有路边的水果摊。

  然而,小镇的悠闲美景已经被破坏了,黑暗联盟的宪兵正式接管了这个小镇,偶尔会有穿着黑色衣服,姿态死板的黑暗联盟军人在街上走过,破坏了这个充满鲜艳色彩的小镇的整体市容。

  迪亚娜走到酒馆外面的水果摊,掏出一个铜币买了一个苹果,装作不经意问卖水果的大婶:“唉,真讨厌啊,这帮乌鸦一样的军人…说起来,那些被抓走服役的男孩们怎样了?”

  “你不知道吗?”脸上长了颗痣的大婶惊骇地说:“前天傍晚就被带走了,家家都在哭哇!”

  啊,如果早点来就好了。迪亚娜心里深恨自己在家照顾玛蒂娜婶婶的这几天。

  “哎呀,这些该死的臭乌鸦,”大婶抱怨说,“又要钱又抓人,连上半年的赋税还要我们补交,人头税商业税结婚税墓地税,比以前帝国收得还狠…听说男爵向黑暗联盟宣誓效忠了,他舍不得他的封地,也许宪兵们很快就会走的…现在这里这么多兵怪吓人的,嘿,你听说了吗,男爵大人为了讨好黑暗联盟的人,要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爵位的少校呢。”

  迪亚娜适当地回应了一番,问她知不知道壮丁们被拉到哪里去了。

  “索翠里吧。”大婶说。

  对于里斯克镇的人们来说,索翠里就是“城里”,也是他们唯一知道的大城市。

  对于洁努加得帝国来说,索翠里是与黑暗联盟接壤的边境处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对于洁努加得皇城的贵族们来说,索翠里是远在天边的乡下地方。

  对于黑暗联盟来说,索翠里是他们费尽心机也要到手的肥肉。

  现在,他们已经如愿以偿,索翠里已经属于黑暗联盟了。

  迪亚娜愣愣地站在街上,她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办,身上只有六个银币是到不了索翠里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但愉快的声音突然响起:“啊呀呀,这不是小迪亚娜吗?”

  迪亚娜转过头一看,认出了对方是谁。

  一身灰袍子,头发胡子都雪白,狡黠的眼珠,不言先笑,是索恩大师,曾经到过他们的小山村收药的药师,在肯亚家住过两天,迪亚娜还跟他请教过一些草药的问题,他当时曾经很赞赏过迪亚娜的聪明。

  索恩是一位颇负盛名的药师,一路云游,搜集珍贵的药材和散落的药方,最近来到里斯克镇,发现这边的药材店颇能寻觅到好东西,又喜欢这里风光秀丽,生活纯朴,就住了一段时间。前一阵子,他亲自去山里,在山上一个村庄住了两天,对于借住人家这位美丽聪慧异常的女孩子有着十分深的印象,今天他一出门,不知怎么就看到一身乳白色裙子,头发黑如鸦翅的少女彷徨地站在当街,似乎有无穷心思,赫然就是那个女孩,忍不住上前询问。

  “索恩大师,您好。”

  “小迪亚娜,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肯亚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索恩师父

  正在彷徨无主的时候遇到比自己年长,可以倚靠的人,又那么慈爱看着自己,迪亚娜眼圈红了。

  她把事情都跟索恩大师说了一番。

  索恩听了惊讶得一扬白胡子:“小迪亚娜真的不是普通女孩啊,很有勇气,我果然没看错人。”

  她还红着眼圈,听了这话勉强笑笑。

  “不过,这事情很难。”索恩捋着胡子说。

  “啊。”迪亚娜忍不住失望地轻叹了一声。

  索恩继续捋着胡子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计量着,终于开口说:“你一定要找到他?”

  “嗯。”迪亚娜面前闪过玛蒂娜婶婶悲痛欲绝的脸,坚定地点头。

  “那只好先去索翠里想办法了…”索恩喃喃说,突然眼神一亮,说:“这样吧,小迪亚娜,你一个人从没出过门,就这么去太勉强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材料,你就跟着我当学徒吧,我四处云游,可以帮着你找肯亚,咱们可以立刻出发去索翠里。”

  迪亚娜一听大喜,她正踌躇自己一个人单身上路可能会遇到很多难以想象的麻烦,再加上不认路…若是和云游惯了的索恩大师结伴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何况索恩大师的药剂造诣十分的高,自己是很有兴趣学习的。

  当下迪亚娜就向索恩道谢,拜他为师。

  蒙哈伏大陆学徒很常见,一般什么木匠啊,针线铺啊,都有学徒,就是不拿工资,用劳动换学习技能的一种典型模式,穷人家的孩子不种地往往就走这条路。

  在洁努加得,药剂师不是魔法师那样地位高尚的职业,也治不了什么大病,平常人家生了病也会去求祭司施展治疗术,只有什么感冒咳嗽之类不值得去求祭司的小病才去买药治,或者单身上路的冒险者,也会买一些补充生命力,止血疗伤的药物,总之,药剂只是祭司的补充和辅助而已。

  在黑暗联盟,药剂师的地位比较高一点,因为黑暗联盟不相信光明神索莱耶,并且认为祭司们用光明治愈术治疗人们其实是激发人们身体里的潜力,作为代价,将来寿命会变少,所以他们比较多是依靠药剂师的。但是黑暗联盟也有专门的巫师,得了病一般都认为是感染外邪,往往还是请巫师来驱邪。

  索恩一辈子四处飘荡,到老收了这么一个灵慧美秀的女弟子,十分高兴,当下拉了迪亚娜回到旅店,又请她吃午餐。

  这里的旅店也是大都以木头建成,大圆木柱子的横梁下面厚实的木桌子旁旅客们围着吃女侍们端上来的大盘食物。

  胖乎乎的围着粉红色围裙的老板娘高高兴兴和索恩老师打招呼,看到迪亚娜眼中一亮,“索恩大师,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啊。”

  索恩摸摸自己的白胡子,极是得意:“呵呵,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老板娘以前曾有多年痼疾被索恩治好,极为尊敬这位药师,连忙欢喜说:“索恩大师本事这样好,能够有徒弟传下去真是太好了,今天我请客,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吃的。”

  索恩笑呵呵地感谢老板娘,带着迪亚娜坐到桌子旁边等候,大桌子有了年头,木头已经发红,磨得很光滑,凉凉地贴着手肘。

  旅店里的牛排其实没有玛蒂娜婶婶的香草小羊排好吃,但是很新鲜,分量很足,迪亚娜知道自己需要可能很久的努力才能达到目的,那么现阶段保证营养,维持身体健康显然是很必要的,所以,她吃光了一大块五分熟的牛排。

  索恩一直望着她大吃,心里掩不住地高兴,他本来就很喜欢迪亚娜的资质,但是总不好要求人家一个大闺女跟着自己老头子去四处采药,现在意外得偿所愿,怎能不满心欢喜。

  饭后,索恩帮她要了一间卧室,让她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上路。

  当晚,迪亚娜睡在旅馆的床上,辗转难眠,她现在几乎就是一个乡下姑娘,甚至还不如,除了一些生活的基本常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从书本看来的。

  遇到索恩老师,应该算运气很好了。

  第二天,索恩雇了一辆车,除了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还有不少收购的药材,出发去索翠里。

  当然,对于索恩来说,应该算是回去索翠里。

  索恩年幼时是一个洁努加得富商的儿子,他不想从事父亲虽然富裕,却被人看不起的行业,他很小就测出有魔法天分,曾经很是辛苦地研习过魔法,但是他身体里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土系魔法因子,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辛苦,只能成为土系初级魔法师。虽然比一般人强些,却不足以让他以此摆脱现有的社会地位。

  后来他一发狠,就去学了药剂学,想不到从此沉迷进去,一辈子就这么耗上了,四处飘荡,也没有娶亲生子。

  然而在索恩一辈子四海为家的生活里,也不是每一天都露宿荒野或者旅店的,他也有自己的几处固定住宅,其中他住的比较多的,就有索翠里的一处房子。

  索恩是洁努加得人,偏偏洁努加得对药师很不看重,远远比不上黑暗联盟,所以索恩就干脆在边境住着,他为黑暗联盟的人治疗过不少次,和他们比较熟悉,这次索翠里一带被割给黑暗联盟,贵族平民无不惊惶,索恩却不大受影响。

  路上要三天时间,索恩无聊就教迪亚娜认识各种药材,这次他收购的药材不少,其中还有些颇为珍贵的药物,一一教迪亚娜如何辨认,如何采摘,什么样的才是上品,有时又要举一反三说起相关的,比如说,说到香菇鸟的舌头对癔语有效,就要说说香菇鸟的粪便可以去狐臭,心脏可以治疗风系魔法的伤害。

  还不时要考察她是否已经记牢,像考试一样。

  “你要记住,药剂学的根本在于材料,药剂师能力再强,没有优质的材料也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索恩正色教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宗师的风采。

  “这个叫什么?”索恩拿起两天前说起过的一株草药考察迪亚娜。

  “七叶紫芝。”

  “嗯。”索恩老头满意地点头:“它只有四片,为什么叫七叶紫芝呢?”

  “因为最好的,年头最长的就是七叶,但是三叶以上已经可以入药。”

  “有什么功效呢?”

  “止血,六叶以上可以增加使用者对风元素的感受能力,不过只是传说而已。”

  “不错。”继续满意地点头:“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不可以和猫耳朵草同用,如果要加血藤浆,则要先加五星花一起煮沸,等到冷却后再加。”

  索恩十分高兴,他教过一遍的,迪亚娜几乎从来不曾答错,当初他让迪亚娜记在羊皮纸上,迪亚娜说不需要,还被他板起脸训斥过,想不到这孩子真的过耳不忘。

  就这样,迪亚娜跟着索恩老师度过了三天的马车特训,来到了索翠里的城门。

  索翠里

  是一座军事重镇,其实并不算太大的城市,但是城墙坚固异常,用厚厚的天青石筑成,远看就是青濛濛的一座石城。

  洁努加得人喜欢美,鲜艳,花朵的文艺性格并没有在这座边境城市消失无踪,月白色的水洗石铺作道路,城里到处都是四时不败的鲜花,连箭垛都不时垂出一些漂亮的花枝来,开得热热闹闹。

  不过如今换了主人,漂亮豪华的洁努加得的雪白镶金边的狮子旗换成了阴沉沉的黑色龙旗,城门口站的也全是黑衣黑甲的黑暗联盟的卫兵,让人看了心中一暗。

  许多人在排队进城。

  自从这里划给黑暗联盟之后,进出城门的检查就严格了很多,黑暗联盟刚刚接手垂涎已久的边境重镇,好几路军队的司令部都迁入此城,当然检查就格外严格了。

  迪亚娜和索恩师父也加入到排队的行列中来,她环顾四周,发现排队的以商人为主,有商队也有小商贩,卖菜卖鱼的什么的,偶尔有些平民。

  穿着五颜六色夏装的人们,时时传来洁努加得语的说话声音,不时还有人笑起来或者有小孩子乍然爆发的一声哭声,空气里飘荡着鱼腥味,鸡鸭粪便的臭味和着鲜花的清香。

  黑暗联盟的卫兵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这群说着自己听不懂的鸟语的人们,在他们的家乡寒冬漫长,没有这些古怪的气味。

  迪亚娜漫不经心地排着队,她并不知道几个月前这个城门都是等着出去的人,或者干脆冷落不堪,城池割让必然引起居民的惊慌,何况他们本来得到的宣传就是黑暗联盟的人都是魔鬼的信徒,喜欢和人血,生吃小孩的脑子等等。

  有办法的人在割让前都已经撤退了,跟着洁努加得的驻军一起。

  然而这个城市本来的主要居民就是军队和商人,贵族几乎没有,黑暗联盟进驻之后,里面重新充满了军人,只不过换了一批服色而已,留下来的人很快发现这些军人一样要吃饭,喝酒,买衣服,找乐子,对于人血和小孩脑子并没有太大爱好,商人逐利,在最初的恐怖时期过去之后,原来一些商人又回来了,还有新的加入,平民们舍不得半辈子的基业,也回来自己出生的地方,索翠里又恢复了昔日繁华。

  终于轮到迪亚娜,百无聊赖的卫兵突然来了精神,冲她呼喝了两句,迪亚娜发现自己居然听得懂:“你是干什么的?过来检查!”

  原来自己还会黑暗联盟的通用语。迪亚娜苦苦在寻找着记忆的线索,发现卫兵已经气势汹汹冲过来,伸手要搜身。

  索恩一看不好,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弟子,冲卫兵赔笑说:“这是我的徒弟,陪着我去买药材的,不是奸细。我是药师索恩,认识你们的中队长。”

  他总是四处走,会的语言很多。

  卫兵似信非信地看他一眼,又很遗憾地在迪亚娜凹凸有致的身体上狠狠盯了几眼,很遗憾地去问了一下,回来换了个表情说:“原来是著名的药剂大师,您老请进吧。”

  索恩笑笑道谢,摸着白胡子,带着迪亚娜,赶着马车进去了。

  外面排队的大部分是商人,这些边境商人对于国家概念不是那么看重,他们自己来来往往也是不时塞钱赔笑的,倒没人认为索恩是卖国贼,不管听没听懂,不过多看他几眼,依旧排自己的队。

  马儿得得的蹄声敲击在白石板路上,路上虽然多有黑衣军人来去,但做买卖的人倒是依旧热闹,也不乏欢笑声。

  这座城市,除了中心的司令府,没有什么豪华的建筑,这里是为了军事目的建的城,并没有什么贵族封在这里,还是以商人为主的,所以街边都是坚固而又精致的二层白色石头建筑,带着中产阶级喜爱的狭长落地窗,各种颜色的百叶窗,红色木头的瓦檐带着螺旋纹路,颜色暗淡的牢固厚木门带着金属边和铜扣环,绿色的藤蔓爬到二楼。

  索恩的房子就是这里面的一栋,马车在车夫“迂”的一声中停了下来,索恩虽然一把年纪,身手还很利索,跳下车,迪亚娜在车夫搀扶下也下了车,打量面前的房子。

  索恩上前扣门环,门轻轻地“支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头上带着黑色包头巾,满脸皱纹,很是难看,看到索恩,倒是立刻欢喜起来,说:“老爷回来了!”说着整个身体探了出来。

  索恩指着迪亚娜说:“这是我新收的弟子,迪亚娜小姐。”

  又对她说:“马赖太太伺候我很多年了,以后她会照顾我们的衣食住行。”

  马赖太太看看迪亚娜,慢吞吞点点头。

  迪亚娜对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索恩付钱打发马车夫走了,还请他喝了一杯苦艾酒。

  迪亚娜跟着收了徒弟很兴奋的师父一起参观了他的房子,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也算挺大一栋房子了,一层是一个平庸的客厅,很大的厨房,和马赖太太的小房间,二楼是两间卧室,一间是索恩的,旁边是他的书房,另一间是客房,当然现在就要是迪亚娜的卧室了,因为考虑到隐私性,主卧和客卧之间隔着宽敞的过道和楼梯,中间有一道门,一关起来就可以各自为营。三楼是整个打通的,全是索恩的制药室。

  制药室里什么奇奇怪怪的器皿都有,也有比较常见的试管,烧杯,天平,研磨钵,两面墙全是木头打的柜子,一格一格,上面写着药物的名称。迪亚娜凑过去一看,自己视线相平的小格写着荆棘龙的舌头,另一个写着绿蛙的脚蹼,不由有点恶寒。

  顾不上收拾行李,迪亚娜帮着索恩师父把所有带回来的药材一一归入两面墙的木柜里,这也是熟悉药材的一个很好的训练,虽然累了点。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人终于完工,索恩笑呵呵说:“有了徒弟真不错,以前我这老胳膊老腿收拾起来要半天呢。”

  下楼去,已经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桌上了,马赖太太不满地说:“老爷,回来应该先休息吃饭!”

  索恩认错。

  迪亚娜在一边微笑,看来这个马赖太太在家里是很有地位的。

  马赖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做饭很有一套,虽然和玛蒂娜婶婶做的香喷喷的饭菜风味不同,但擅长使用调味料,滋味丰厚。

  此外她手脚也很利索,吃完饭立刻带迪亚娜上二楼看她的房间,迪亚娜看了一眼,就十分满意:洁白的窗纱,浅蓝的墙壁,一张镂花的铁床,雪白的床单,蓝色的羊毛毯子,一个漂亮的红酸枝的小书桌和一个小衣柜,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雪白的纸张,一瓶墨水和一支羽毛笔。

  她连忙向马赖太太道谢。

  马赖太太粗声粗气说:“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又说:“您的衣服我已经收拾到柜子里,脏的我拿下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