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和穆子昀遭遇的这一起“童党滋扰”事件上了当地的日报,肇事的童党们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团体,小到破坏公物、挑衅路人,大到打偷砸抢、持刀群殴都干过。

很快,当地的警方逮捕了滋事的童党,警察局长亲自来慰问受害者,诚挚地用苏格兰口音道歉,表示童党滋事已经困扰了他们十几年,小罪犯们都来自有问题的低收入家庭,缺乏良好的品德教育,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求受害者原谅他们。

高洁冷冷地用伦敦口音说:“这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他们统统应该被抓起来接受惩罚,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都不配得到原谅!”

因为穆子昀的孩子流产了。

主治大夫告诉高洁,这位高龄产妇恐怕无法再度受孕。在穆子昀正式清醒后,高洁看着她虚弱地在一份又一份的手术报告和医疗建议书上签名为自己负责。

除了高洁,没有第二个人在她的身边。

高洁在医院里守着穆子昀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内,连威士忌都无法很好催她入眠,一闭眼,就能看到穆子昀身下的鲜血。

她醒着的时候想,那是一条生命,睡着的时候还在想,那是一条生命,再醒来的时候,展开双手喘息,以为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

一条生命毁灭在她的冲动下。

可是穆子昀并没有怪责她,她当时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也是一种解脱”。她男童气的大眼睛凹陷得更深,终于落下泪来。

当她对高洁说:“你愿意听听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高洁不再回避穆子昀谈起她的孩子。

穆子昀絮絮地讲起她的往事,关于她和已婚老板的秘密之恋,关于她以为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征战商场就是至大的幸运,然而却始终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关于她以为为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就是延续自己爱情的天真。

高洁听的时候在想,多么正当的理由,她应当感到讽刺,可是内疚在心头啃噬,她无法感应到讽刺。

她无法原谅自己间接犯下的毁灭生命的错误,这是漠视生命的责任。

两个月后穆子昀回国。她独身而来,孤身而去,失去了孩子,留下了高洁心内一段悔恨和遗憾。

司澄在穆子昀回国后的两个月才回来。他回来后,发现高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应当说,高洁好像变得更加无趣了。

她对学习的热情更为高涨,仿佛想要尽快修满学分,离开爱丁堡。

司澄依然不想离开爱丁堡。他问高洁:“是不是非离开不可?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很好的气候很好的人,古老的建筑以及被尊重的历史。”

高洁反诘他,“这里真的这么好吗?反复无常的气候,死气沉沉的人,永远看不见几日阳光,时不时下一场大雨。哦!简直糟糕透了!”

司澄沉默下来,不再同高洁谈论这个话题。

她又心疼司澄的沉默,会抱住他的脖子说:“我想我的妈咪。我要尽快回去。你想想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当司澄在电话里对已经学成归国的高洁说出“我们分手吧”,他们其实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联系过。

高洁回国时,司澄将她送到爱丁堡机场。高洁几乎将她在爱丁堡的全部行李都打了包,只留下司澄给她拍的照片还挂在他的宿舍里。

司澄亲亲高洁的额头,“Jocelyn,我会想你,很想你。”

高洁亲亲司澄的唇,冰凉的,当年在云南,他亲她的时候,他的唇还很热。她说:“澄,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承担一些责任,在自己生存的现实社会里,我先回去,在那儿等你。”

她很有些不舍,离开司澄,等同离开另一个无忧无虑的时空,她扪心自问,是眷恋那儿的。

司澄笑了,眼睛依旧天真,“这两年,感谢你,我很荣幸能给你带去快乐!”他瞧着她,好像瞧着自己即将送养的孩子。

终于,司澄还是正式将高洁这个孩子送养掉了。

高洁挂上司澄通知她,要同她分手的电话,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掉那一个避风港,没有了无忧幻境。

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陪伴母亲经历了重病的每一个危急时期,看着母亲因为化疗恶心呕吐,被癌细胞侵蚀全身痛到不能自己,因为只能以流质和营养液为食而瘦骨嶙峋。

潘悦在重病中饱受着非人的折磨,却始终保持着未病时的刚强,她时常同女儿谈心,但是高洁却在刻意隐瞒,隐瞒了同司澄的恋爱和分手,隐瞒在穆子昀流产事件中的矛盾和愧疚,以及更多的由童年累积而来,沉淀在心底的欲望。

高洁在母亲跟前所述说的都经过了刻意美化。在死亡面前,她的演技出神入化。

潘悦仔仔细细地听着高洁的粉饰太平,或许是因母亲的直觉而听出端倪,也或许只是因拳拳母爱而细意相告,潘悦最后留给高洁的话是,“洁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还留给你这么多不快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责任。但是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这样完整。妈咪很感谢你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未来你的路还很长,你找不到未来的人生方向是我最担忧的事情,因为我帮助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了。你接下来的人生恐怕要努力学习怎么更好地生活,也许会很辛苦。虽然众生皆苦,苦即菩提,每个人都有她的历练,谁也不能替代谁。但需要记着,自己面对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该放下的时候,放下。往前看,对自己好,才是你给予妈咪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母亲弥留的时候,留恋的目光流连在高洁身上,她说:“洁洁,你才是妈咪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杰作。”

母亲去世以后,高洁将亲手为母亲设计的白莲水沫玉坠放入母亲的骨灰中,带着她们一起回到台北安葬。

她在台北没有停留太久,她想,母亲临终告诫过她,要她向前看,虽然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应该怎么去走了。

她在母亲病中时已经收到英国艾芙丽集团的OFFER。面试她的HR看好她在爱丁堡艺术学院的专业背景,加上母亲旧友集团大中华区设计部头头叶强生先生的极力推荐,集团对她需要分神照顾病重母亲的需求十分通融,答应以兼职的方式先聘用她为实习生,帮助广告部修大片。

在办妥母亲的丧礼后,叶强生征询回公司办理正式入职的高洁:“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发展会更快些?”

高洁望一望面前还没有填写的入职申请书,把握在右手的笔放下来,“是不是公司方面认为我在实习期间表现并不是让公司很认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让公司为难的。”

叶强生立刻说:“不不,你多虑了。公司在的南美的钻石勘探合作业务拓展的速度很快,巴西那边很缺人才,尤其是拿下FGA珠宝鉴定师资格证书的设计背景的。公司一直在全球招募,外派只需一年,职责范围是钻石的分类、筛选和鉴定。这是非常核心的岗位,薪酬和津贴都很可观,比国内同级别的岗位高数倍,一年后调回来就能升任更高级别的岗位。对新人来说,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在爱丁堡求学时,高洁就清楚进入珠宝设计事业后,最辛苦最危险的工种是哪些和在哪里。她看着叶强生在面前世故地笑着,用长辈厚爱小辈的眼光望着她——她在学习上的惯性勤勉让她求学期间就拿下从业该具备的全部证书,但是从未曾想到这些代表着她聪明敏慧,克勤努力的证书会最终成为她为人欺侮的一个借口,可在母亲病中时,眼前的这个人也尽到照顾她的情分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体两面,教人两难而无奈。

高洁想,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了家,她从八岁开始漂泊,如今更不知道该落脚在哪里。她想起一句电影台词——“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既然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么去巴西就去巴西吧!

高洁重新开始填写入职申请表,一边对叶强生说:“我随时可以出发。”

高洁在巴西隆多尼亚州第一次遇见于直的时候,虽然并不能预料他们之后的是是非非,但是,似有感应地,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预感到同这个男人之间必有牵扯。

【作者说】

好啦,很多筒子们焦急等待的风流狡诈的男主角明天会正式出现的啦!之后的情节是我今早才一一想透,怎么写得更刺激一些的。

另,《洁身自爱》这首歌非常好听,依旧是我本命张国荣先生的作品。其中有两句歌词让我完成了对高洁这个人物的背景设定——

“做孤雏只许洁身自爱

你不算苦

我不算苦

我们应该苟且偷生脱苦海”

“不要忘记我们始终会有人宠爱”

洁身自爱(8)

一年外派巴西的工作开始没有几个月,对高洁来讲,就仿佛过了一辈子。

艾芙丽集团在巴西的外派员工全部以合同制供职于当地一所合作的钻石勘探公司。二十八个来自全球的同事中,高洁是其中唯一的东亚人。她同其他来自巴西本地、印度、津巴布韦、以色列的同事们一起负责从矿工开采的岩石中找出钻石的工作。

每天工作十个小时,虽然薪水可观,可是工作强度很高,枯燥无味,环境又危机四伏。她才任职一个月,当地就发生了印第安土著和矿工因为采矿地域之争的血拼事件。

面目全非的矿工的尸体被运回公司,从高洁面前经过,她整整两天未进主食。

巴西的食物也不合高洁的胃口,粗糙的食材,复杂的香料,还有不利于消化的棕榈和椰奶,使她常常食不下咽。放工后唯一轻松的方式是去小镇上的酒吧叫一杯威士忌。

她需要感谢司澄,是司澄教会她品味威士忌的美味,让她在这个热得让人油腻和疲劳的环境里有了放松的方式。

高洁的巴西同事爱丽莎是所有同事中唯一与她关系不错的,爱丽莎是同事里唯一一个和高洁同样有留学英国经历的人。

实在不赖高洁的挑剔,只因共同生活工作后,她发现和背景不同的热带种族人群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况且他们的英语口音严重,连基本交流都很有困难。

更令高洁感到难堪的是,有印度和巴西的男人频繁向她示好,态度热情奔放,行动目的明确,表达简单直接。她一律说“No”,结果是被公开嘲讽成“保守无趣的东方人”。

于是,在发现和爱丽莎交流没有太大困难后,她非常乐意主动跟着她一块儿去酒吧放松。

这里的酒吧脏乱、潮湿、烟雾弥漫,但是热闹,有很多过客,来自五洲四洋。高洁在酒吧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种,想象他们的人生。生在此处的,来到此处的。如何生存?为何来此?何时走?又将去到哪里?

她实在太孤独了。

孤独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爱丽莎告诉她,最近酒吧里来了一个中国人,很帅,天天来,要不要去试试运气?

高洁很久没有遇见和自己说同一种母语的人,她有点儿渴盼他乡遇老乡。

就在这间叫做“潮湿的心”的酒吧,高洁一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于直。

于直面向正在热舞的人群坐在靠着吧台的高脚凳上,手里提着一瓶威士忌,一脚直放,一脚曲着搁在高脚凳的提脚栏上。昏暗的追光时而扫过他的面庞,可以看见他正微笑着同站在他身边的女侍者讲着话。

高洁发现,在昏暗里他能被旁人立刻认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东方人基因。

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是亚洲人还是美洲人,都能被第一时间认出来。

于直的好看,在于皮肤足够的白,在于肩膀足够宽阔挺拔,在于上身的白衬衫开了胸前两粒扣子,露出里面同样白皙的胸肌,没有胸毛,足够干净,在于下身的牛仔裤包裹两条腿足够修长。

以上的优点是爱丽莎在高洁耳边兴奋的总结。

当然现场有女郎同爱丽莎有同样的兴奋,譬如站在于直身边的那一位,几乎露出半个胸脯晃在他的面前。

爱丽莎拉着高洁走近一些,听见性感女郎正在用英语问:“不需要吗?亲爱的。”

于直的微笑,走近来看,才能发现它独特的风格。眼神是懒懒的,但是眼眸在黑暗里却亮得透人,向右勾起的唇角带出好看的弯弧和浅浅的唇窝。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似诚非诚,似是而非地教人捉摸不透。

比起他的皮肤、他的肩膀、他的胸肌、他的腿,恐怕更要人命的是这一副笑容。

他正对性感女郎讲:“甜心,我很想看明日亚马逊河流上的日出,所以今晚希望在亚马逊河上过一夜。”

性感女郎满脸失望,于直拍拍她挺翘的屁股以示安慰,也催她离去。

南美傻大姐爱丽莎问:“嘿,你们东方人这么爱看亚马逊河的日出?”

高洁想了想,用英语向爱丽莎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婉言谢绝”,“用不伤人的借口来拒绝自己并不想接受的邀请。”

她的解释被于直听到了。她听到于直清清楚楚用普通话在问她:“中国人吗?”不等她回答,他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子,“来喝一杯?”

他伸出长腿,朝着她站的方向踢了张椅子过来,被她截住。

两人一站一坐,在嘈嚷的酒吧里又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番。

同热情奔放的南美女人相比,高洁的一身碎花长袖长裙,只露一段头脖子和一段脚脖子,根本不容人遐想的着装态度太不合乎当地风俗。

于直打量完高洁的服装后,皱起眉头,说:“那就应该是中国人了。在这里,颈部以下不表现荷尔蒙的都是中国人。”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与此地南美男士比,并无相异。高洁也皱起眉头,“那看来您很入乡随俗。”

爱丽莎不甘寂寞地插话,“你们在说什么话?中国话?”

于直冲爱丽莎又勾起了他的唇角,“Hello,甜心!”

爱丽莎心花怒放,“帅哥,何不请我们喝一杯?”

于直耸肩做出无奈状,“我正在用中国话邀请这位同乡。她似乎对我有所戒备。您能劝劝她吗?在异国看到同乡,我只是太兴奋了而已,只想请你们喝一杯,没有别的企图。”

爱丽莎喜笑颜开,对高洁讲道,“嗨,别拘束,你的同乡你还信不过吗?”

于直做了个请的姿势,高洁被爱丽莎摁到被于直踢到她跟前的椅子里头。

于直打个响指,向酒保叫了两个杯子,为她们倒上了威士忌。

他拿起酒杯,冲着高洁,用中文同她说:“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姓于名直,‘于是’的‘于’,‘直接’的‘直’,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氏,在巴西拍纪录片,工作无聊,过来消遣,没什么坏心眼。”

他一刻轻佻一刻真诚,让高洁跟着一刻生气一刻平和。

她举起杯子,主动同于直碰杯,“我叫高洁。台湾人。”

于是两人讲和。

于直笑着问她:“干净的台湾小姐,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呢?”

高洁答:“我受雇钻石勘探公司。”

“下矿?不会这么惨吧?”

“不,钻石检测和分类。”

“这么无聊无奈的工作看上去不适合你。”于直端起酒杯。

高洁心底蓦地一触,也拿起酒杯,同于直的酒杯一碰,“是很无聊,也很无奈,但是有钱,就可以生活下去,为了生活干杯。”

爱丽莎问:“你们又在说什么?”

于直说:“我们在谈论工作。”

爱丽莎抚脑门并且转动她的大眼睛,“哦,整天工作工作,钻石钻石,我都僵硬成钻石了!钻石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美好的东西!”

高洁和于直同时被爱丽莎夸张的表情逗笑起来。

于直问:“听说米纳斯热拉斯省的阿贝特河附近可以采到粉钻?你们的专业意见是?”

爱丽莎说:“我们即将转移到阿贝特河开工。希望那儿有传说中的粉钻,那我们就有更好的业绩提成拿。

于直把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从衬衫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来,对高洁说:“果然是好工作,找到好东西,就会有钱拿。”

高洁把他手指间的烟抽出来,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有烟瘾?”

“不,解解闷。”

于直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高洁就手拿过来把玩。

打火机的钢壳皮饰是一只猎犬。都彭的铂金定制版。眼前的男人不但识货,而且应该有识货的资本。

高洁为自己点燃香烟。

于直说:“既然这么无聊无奈又费劲儿,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开心点儿呢?”

高洁吐出烟圈,“譬如呢?”

于直直勾勾的望牢高洁,眼底有些似有若无的意思,“来到异国不谈一场异国恋爱就太不给东道国面子了。”

他的这个眼神在这个环境和这个情境下产生,居然变得如此正常,不令人讨厌。

也许是已近午夜,酒吧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巴西桑巴节奏密集,让所有的萍水相逢都变成老友欢聚,没有任何禁忌。

高洁抿嘴一笑,用中文很大声地说:“你应该知道南美人体味儿有多重。不然你为什么拒绝刚才的大胸女?”

于直的喉咙里低低笑出来,“谢谢你对我品味的理解。”他含胸低向她,鼻子就在她的唇边,猎犬一样嗅她,“可是有烟味儿也不太好。”

他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眼底。

那是同司澄的天真的眼睛不一样的眼睛。那眼睛有点儿复杂,有点儿幽深,有点儿直探人心,有点儿肆无忌惮。

高洁移开目光,移开太过接近他的身体,“很高兴今晚说了这么多中国话。”她在烟灰缸内掐灭烟头,“我们得走了。”

于直移开眼睛,举起酒杯,勾起唇角,恭送她。

洁身自爱(9)

高洁并不喜欢回到自己的宿舍,她和另一个巴西姑娘伊丽莎白同住一间宿舍。

伊丽莎白有美丽丰满的胸脯和充满欲望的热带面孔。她常常带情人回宿舍过夜,经常是不同的男人,等高洁回来后才送走他们。这样的常态让高洁自认倒霉,她整晚都在一种充满了肉欲的腥臊的空气中失眠,睡眠质量十分之差。

“不懂得至高无上的身体快乐。”这是伊丽莎白经常嘲笑高洁的话,除了这一点,她和高洁还算相处融洽,只是实在没有其他共同话题,让她们连一起去酒吧喝酒的朋友都做不成。

高洁和爱丽莎在宿舍园区门口分的手,走到宿舍门口,听见里面还没有结束的呻吟和喘息,以及毫不遮掩的肉体撞击的声音。

她选择喝酒派遣寂寞,其他同事也有权利选择其他的方式派遣寂寞,合情合理合人性,她应当予以谅解。

高洁把拿钥匙的手从包里抽出来,转头走出宿舍园区,在已经静谧的街道上散步。她哈一口气,闻到自己口中不太好闻的威士忌和香烟混杂的味道。

她想起于直凑到她唇边的鼻子,像猎犬一样。

司澄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表达一个男性对女性的赞赏和喜爱的方式也同样的直接。可是于直的直接和司澄的直接并不一样,司澄的直接不具备任何侵略性,但谁能否认一只猎犬的侵略性?

高洁在想,今晚的确是喝多了,想的也有点过了。

巴西和爱丁堡很相似的地方是时雨时晴变化多端的气候,她散步没多久,天空下起雨来,于是就近找到一家已经关门的杂货铺的门檐下躲雨。

这时,她看见曾经向她示爱求欢的印度同事迪让从对面小巷子的酒吧里走出来。迪让看见了她,在她拔腿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胳膊。

“嘿!Jocelyn,你在等我吗?”

印度人身上的体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更不好闻,高洁甩开印度人的手,“离我远点儿。”

印度人又捉住她,用热乎乎身体抵住她,“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吗?我很有劲儿,包你忘忧。”

高洁挣扎着,大声叫着,“蠢货!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