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两行感动的清泪哟……

在化妆间化妆的时候,我强烈的感受到了被排挤的郁闷。二套派出的是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男的,脸有些大,脸上的内容很曲折,身材有些矮小;女的,脸有些小,身材有些瘦干,但穿得很AV。二套是都市频道,独立于三四五套的工作区域,和卫星频道在同一个办公大楼彩迪大厦,所以,我以前并未见过这俩主持人。没见过,也是可以混熟的,前提是,人家愿意和你熟。然而这个前提在此处不成立,因为那俩骚包主持人光顾着聊他们俩的,我和他们只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了一番就被晾在一边了。我一边腹诽这小团体主义的二人,一边在心中腹稿待会儿试镜的表现。

然而,我作死也没想到,这短暂的户外试镜,舒诺也来了。

《天天来挑战》节目是二套新开辟的栏目,因为是新节目,所以广告部有负责做一期广告在五个非卫星频道同时播放的任务。舒诺作为广告部经理,原本是不需要亲自出现的,不过为了表达他对二套和对新节目的支持,他还是一身休闲装出现。

“白大姐白大姐!”一听这倒霉声音就知道是那新来的“小玉女”,这声音在此时此刻让我听着尤其讨厌,因为舒诺就站在距离我面前不超过五米的地方,正在和我们秦制片说话。“小玉女”的声音又大得出奇,我只感觉到我没刷腮红的脸就像刷了几十层一样。摆好我最佳的白眼角度,“唰”的我就朝她瞪去。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年轻人办事怎么这么浮躁?”

“小玉女”对着我吐了吐舌头,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瞟向舒诺那个方向的,直勾勾的,色迷迷的……看得我一阵虚火旺盛,“去别地儿说,制片在谈事情。”

然而,“小玉女”却像根本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面部表情由小羞小涩变为大羞大涩,水一样的大眼睛里还波光粼粼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我正好迎上了舒诺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温和的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我就觉得我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哟,在那一刹那被那光芒修复的完好无缺,然后,我的心跳也如擂鼓般的咚咚作响。转念一叹:我也不过才二十二岁零十一个月而已,我也不过是一青春活泼的小姑娘而已,我也不过是一性向正常爱英雄爱王子的小女人而已,我也不过是一花痴成灾的女流氓而已。

是的,我是一个女流氓,女啊女流氓。

女流氓的意思就是:别人的有可能是我的,但我的是我的,我的绝不是别人的,别人不能看我的,不能觊觎我的,不能惦记我的,连偶尔想想也不能!

因此,下一刻,我就把“小玉女”生生拖走,在她哀婉而又不舍的目光凌迟下,我觉得我已经俨然脱离了一个普通女流氓的骨血,我已经脱胎换骨升格成为一名高级的具有后母潜力的超强抗力型女流氓,我要坚决把一切反动派和不良分子扼杀在我的淫威下。

只是,真正试镜的时候,我才发现,被扼杀被打压的人是我。

试镜过程是这样——

吴可白: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太阳有点毒哦……

二套女主持:大洋,你看我们来挑战的几位选手,各个看起来都像是运动好手,我们来赌一赌谁赢?

二套男主持:这可难不住我哦……你看那位身穿蓝色运动服的先生,我赌他一定会赢!

吴可白:我觉得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士会赢,她的笑容好有亲和力啊,你们看。

二套男主持:我觉得今天的天气有些热哦,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选手发挥。

二套女主持:我也很担心,但不管怎样,我们仍为我们的选手加油!好的,让我们一起来喊出我们的节目口号——天天来挑战,天天好心情。

吴可白:……

第四集

二套女主持叫王可心,这个名字在许多年后仍成为我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人物。我这人平时从不攻击女同胞,但王可心斯人,实在是明骚暗贱之楷模,我不攻击她都愧对我女性身份。

舒诺请栏目组的人吃饭原本只是客套,即使他真的下了邀请,有脸面有思想的人都应该拒绝。不说别的,他广告部一大经理,要负责全台的广告业务,自己的工作都繁忙到分秒必争,王可心居然寡廉鲜耻的用那口腻死人不偿命的腔调扒在人家身边说,“舒大经理请客,岂有不去之理?”她这样不懂事,二套栏目组的那帮人竟然也跟着起哄,大嚷着说,“王可心明追舒大经理咯……二套小辣椒要告别单身生涯咯……”,然后,我们三套这群人就华丽丽的被无视了。

这下不止是我,就连站我身边穿着白裙子梳着很可爱小辫子的“小玉女”林若可都不爽到极致了,撇着嘴一直看着人潮涌动那方向,视线就没收回来过。

然而,我是一个女流氓,女啊女流氓。

女流氓的意思就是:关键时刻得站出来,别让自己所在团队变得太song。

所以,下一秒,我拉着我如父如兄的制片就说,“咱们就不跟那一伙凑热闹吧,二套这么不懂事,咱们可不能跟他们一样。”

制片颇赞同的点了点头,双手一击掌就把十三号人召集到他面前,“三套自己去开伙,咱不麻烦舒经理了。”林若可还想再说什么,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拉过。

然而,舒诺就是舒诺。

他不会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他也不是那种会被王可心那种穿个运动衫都要露X沟的女人勾去的轻浮男人。我看着他蓄着短发的光洁额头就知道他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是不会歧视平胸的。只是,当他从二套的人群中抽出身来,径直走向我们的时候,我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他身下骑了一匹白马,隐隐约约觉得他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迎风飘扬。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有气质这么有味道?

“秦制片,三套的朋友也一起去吃饭吧,不能这样带头搞分裂活动啊。”说这句话的时候,舒诺的目光特意在我身上扫了一下,虽然眼神内容不明,但我还是觉得那绝不是个简单的眼神。

我此时此刻想的是,我千万不能成为他眼里那个“带头搞分裂”的人,于是我伸出一只手拽住制片的胳膊,“是啊,制片,舒经理说得很对。我们要和二套的同仁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我以为我大概就能这样遮过去了,未曾想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却突然飘来这样一句,“白大姐,开始不是你一直说三套要自己开伙的么?”

“……”

我笑得肺都在发抖。我一直在内心安抚自己不能失态不能失态不能回头去瞪林若可不能去看舒诺的表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十分注重团队合作的人,在他治下,达埔留市电视台广告部的员工团结一致工作认真努力,一年之内把全台所有能拿的奖都领了个遍,而且,即使他是这样严格的一个男人,他手底下工作的人却对他敬重有加,连被他无情的催去加班都能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然而此刻,我觉得我在他眼里必定成为了一个蛀虫,一个破坏台里和谐统一大局的害群之马……

“吴小姐还是下次请吧。”

这句话此时此刻犹如一声“刀下留人”一般惊险而富有韵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在回味这句话里的味道,他叫我“吴小姐”,他知道我姓吴,在我以为他不认识我以为了一年之后,他叫我吴小姐;在我畏畏缩缩怯怯弱弱暗恋他暗恋了一年以后,他叫我吴小姐;在我以为他光鲜亮丽花团锦簇的生活里不可能出现一个小小的我时,他叫我吴小姐。他叫我吴小姐,没有叫我林小姐王小姐李小姐……我知道我的反应过激,可是,真的没有人可以想象到我的感受,这一年多暗无天日的暗恋时光里,我常常摸着良心自己问自己“我到底要不要去和他说话,要不要让他认识我?”,然后,我又用另一种声音回答自己“不要,不要,我要在这里乖乖等着他来爱我,是金子永远都会发光的。”虽然我曾无数次制造与他偶遇的机会,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任何人面前向他介绍过我自己。然而,他却认识我。

……

……

“他认识我!!!他认识我!!!他真的认识我!!!”我狠命的摇着躺在沙发上的柳焉,我无法将我内心那种深深的激动传达给她,只能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让她感觉到我的心潮澎湃。

柳焉一掌就起来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抽风了吧,你。”

“舒诺认识我,他认识我!”

柳焉不以为然的吹了吹指甲,绕膝而坐,悠悠然的说,“如果两个月内你能追到他,我给你洗半年的内裤和bra。”

洗半年内衣这种行为其实不算是奖励,更多的时候,我们用这个来惩罚彼此。比如,该轮到柳焉拖地她却忘了拖时,我一般让她给我洗两天bra,如果她连续忘了几次时,她就得给我洗一礼拜内裤。当然,洗一礼拜内裤这个惩罚,我们最终没有实施,一方面是由于这惩罚太变态,一方面是因为它的变态,我们都没再犯过错。

“……他只是知道我姓什么而已,整顿饭他连余光都没瞥我。”当然,出现这个状况的原因是我坐在他正后方,如果他要看我,除非他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不过,我是一个女流氓,女啊女流氓。

他看不到我,我却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作。餐厅里的酒杯,光洁的勺子,我偶尔拿出来照照自己的小镜子……都是我观察他的武器。我看见王可心那个神奇的存在坐在他身边,眼睛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片刻也没挪过,我看见他端端正正的和她拉开了一个礼貌的距离,我听见他十分得体的对她说,“真抱歉,让女士坐得这么挤。”

然后,王可心就一直没再靠近过。至于坐在舒诺对面那张怯生生的林若可的脸,那表情可是完完全全落在我的武器上,她比王可心单蠢许多,只会一直傻傻的看向正前方,时不时的小家碧玉似的羞愧得低下头,让我比较疑惑的是:舒诺整顿饭都在讨论节目的可行性和视频广告的风格,然后他还分秒必争的提到要在达埔留市众多社区的公告栏上也贴上《天天来挑战》节目的平面广告,争取让全市人民都参与到这个节目里来,让节目的受众群更加广泛云云,说得逸兴遄飞激情澎湃……林若可怎么就能自导自演到那份上?她怎么就能无缘无故的害羞?

“啧啧……我真为你感到自卑。”柳焉终于不再折腾她那双手和那几副指甲,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走,逛街去。姐请你吃火锅。”

“你不是破产了么?”柳焉在《达埔留日报》当首席记者,月薪颇丰,只是这女人向来挥金如土,月中发的工资她月中后一礼拜就能花完五分之四然后留下五分之一度过剩余的悲惨日子。

“昨天参加个开幕会,领了几张红票票,走不走?”

我和柳焉上街喜欢穿得很休闲很运动,一方面是为了扮学生气吸引年轻帅哥的目光,一方面是逛街穿得太正式很要命,因为我们实在不是什么逛街好手。

逛街不是好手,看帅哥我们却很在行。在我的悉心调教下,柳焉由一个豪迈小青年变成一蹉跎猥琐花痴女青年。这种调教是潜移默化的,我记得大一军训时我发现大学里第一位帅哥时,柳焉曾经怒斥我“斯女子乎?丢脸也。”可是,一个学期之后,柳焉在寝室便和我走得最近;一年以后,我所珍藏的各系各学院帅哥名单她都很熟悉;两年之后,在学校遇见帅哥她会和我对诸如“阿拉蕾阿拉蕾”“南瓜南瓜”的暗号;而现在,我们已经默契到戴着墨镜洋溢着笑脸也能谈笑风生的说,“左边45度角位置,黑白条纹T恤。”然后,我会继续谈笑风生的隔着我灰黑色墨镜的镜片直勾勾的看那个她说的方向。

只是,在我捕捉到那个方向的那个黑白色条纹身影以后,我呆了,呆得华丽丽而又赤果果的,呆得柳焉一把推过我,“你怎么了?”

“那个黑白条纹……好像是那天晚上强吻我的……那……”

“夏副台长、儿子?”

“嗯。”想不到这小子晚上那么帅,白天还更帅;想不到这孩子随随便便穿件T恤都能像某品牌服饰海报上走下来的模特一样;想不到他旁边勾着他的小女朋友长得还真漂亮;想不到这小子有女朋友还强吻我……

现在的年轻人,难道都喜欢“一女在手,多女在林?”

还是这个世界流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扬?”

然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柳焉的小宇宙又爆发了。

第五集

“喂,小子,过来,有话和你说。”柳焉穿着一件白色的,胸前还有只大青蛙的T恤,说话却像个老太妹。其实我早就对她进行过素质教育:真正的女流氓通常是有着一张温婉贤淑的面相,同时却有着一颗闷骚而又浪荡的内心。所以,说话粗鲁举止不雅那都只能算是低端的女流氓。可是,她千百遍的认可我的这个教条,却又千百遍的违反它。

我却不同,单从现在这个站位和表情就能看出来,我是一个高端女流氓,虽然我在心里偷偷把眼前这个帅气阳光大男孩内啥内啥这啥这啥了百来遍,可我却一直保持着温婉的微笑,拉着柳焉的手说,“你怎么了,怎么把所有人都当坏人呢?他不是那个……偷你唇膏的人。”

我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柳焉布满黑线的脸,她极缓极缓的转过头来,“……他……偷的不是你的唇膏么?”

这种场合还真有点尴尬,我余光看见黑白色条纹大男孩一脸不耐烦和被打扰的模样,这模样叫我有点恼火……虽然他夺的不是我的初吻,但他好歹也是未经过我同意吻的我。然而,他现在却一副不认识我不待见我的模样,我还在这里帮他解决柳焉这个大麻烦,我凭什么啊凭什么。

然而,这些个纠结和矛盾在我心里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就消失了,碍于天气太热我本来想硬拉着柳焉离开的,未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消去对这个花心大男孩的气,他旁边那漂亮的小女朋友就开口了。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吧?站在人家眼前挡着人家走路算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现在流行姐弟恋流行到阿姨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拦个帅哥就上?您拦别人我管不着,也别拦着我男人啊……没见他手上勾着谁啊,没见他有主啊,别仗着有点姿色就干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注意点,这是大街上……”

女孩有一头卷发,那卷发我看着像狮子毛。

女孩有一张化着淡妆的脸,那脸我看着像某影片里不良少女变身前的样子。

女孩的嘴巴一张一合,让我觉得像马桶。

我真的很不喜欢攻击同性,尤其不攻击孩子。递了个眼神给柳焉,她得令似的掳起袖子就机关枪似的开口了,“你成年了没啊?没成年,姐看你年纪小就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成年了,也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姐也就不吝赐教赐教你了。你说你一小姑娘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能那么难听呢?”

那女孩一双大眼睛瞪得跟驼铃似的,张嘴又来,“那也得你们干的事儿不难看啊。大街上拦别人的男朋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三岁小女孩都能看出来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敢做还怕人说啊?就您这样还称姐呢?别羞死人了……”

我看着柳焉眼里闪烁着越来越兴奋的光芒,直觉知道她是找着好的发泄地了。既然这个小女孩欠教训,柳焉又情伤难愈找不到人发泄,就让她俩吵吧,反正这只是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吵破了天也没人围观。得此空档,我假装不经意的把视线转向那个一直未曾开口的黑白纹小青年,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迎上他一个直勾勾的白眼。

这下,忍耐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住了,我先毫不客气的回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然后以一种极度温柔极度不像吵架的口气说,“孩子就是孩子,做了事不敢负责,闯了祸不敢担待,连女朋友在街上撒泼也管不住。”

我以为我说这番话能气到这男孩,起码,也能让他带着他的小女朋友飞快的离开我和柳焉的视线,未想,他只是一个帅气转身,连半句话都没留下,离开了,独自离开了。

然后,那个骂人溜溜儿的狮子毛小姑娘也飞也似的跟了上去。那场景——男孩走在前面,女孩追在后面的场景——突然就看得我一阵心酸。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不属于某个人的时刻,我还是想起了一些断裂的片段,想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个夜晚,我挂着两行没用的眼泪拉着某个人的衣服说,“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

“小贱人,骂得我口干舌燥的。”

柳焉状似口渴的吐着舌头,我猜测她看到了我眼里堕落的愁绪。于是飞快的展开一个笑颜对着她,“骂得爽了吧,爽了咱就去吃火锅吧。”

然而,江湖人出行必须紧记的常识是:这个世界有时是小得十分猥琐的。

连着几个月都没碰到的人居然让我在这个猥琐的火锅店碰着了。

萧衍穿着一件猥琐的黑色T恤,一件猥琐的牛仔裤——猥琐的阳光模样。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样看着他,胃里突然就一阵反胃:我当初瞎了我漆黑的眼睛是怎么的?我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我怎么会哭着喊着扒着他让他别离开我?我怎么会被他折腾得一年多都没能走出那片阴影来?我怎么能?

然而,即使他这样猥琐,他的身边还是依着一只花翅膀的小鸟,黑发飘飘的,样子要多清纯有多清纯……

“啧,咱们出门时是不是踩着狗屎了?怎么在这么销魂的地方也能碰到这样的东西?”柳焉也白眼唰唰的落在他身上,虽然他看不到。

“我说了,我是天生的霉女。”

“几日不见,萧贱的贱功又惊涨了不少啊,瞧他旁边那个尼姑样的女人,看的我一阵鸡皮。小白同学,换个地儿吧,我怕我吃的还没吐的多。”柳焉一手圈上我的胳膊,暗暗使劲想拉我走。

“走什么走?凭什么我走?我看见他了么?他是个谁啊我就得躲着他?”我潇洒的迈着我的小步子,挑了一个离窗户比较近的地方,剩了柳焉在那儿大眼瞪着我。

我和萧衍是大学同学,他是我的初恋,我却是他的N次恋;他是我的初吻对象,我却是他的M次吻对象;他教会了我恋爱,同时也教会了失恋;他正式通知我他交了女朋友时,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哭,然后我把他约出来,我说我爱他,我说你别交女朋友,我说我要做你的女朋友,他用一种我至今记得的恶心口吻说,“晚了,知道么?”

柳焉帮我涮了几片肉,筷子敲了敲我的碗,然后非常严肃的说,“萧贱看到你了。”

我从发呆中醒来,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刹假笑得欢快而又恣意,我还自导自演的说,“这牛肉怎么长得这么大?”

柳焉递给我一记直勾勾的白眼,“你家牛肉长成羊肉的样子吧,吴可白,你带脑子出门了么?没带的话要不要我给你敲敲?狠狠地敲敲?”

原来这是羊肉,我怎么说肉色看起来这么淡,吃起来还这么苦。但我仍然保持着笑容,继续大笑着说,“吃完饭去哪儿闲逛?”

“闲逛个P,我要回家看球赛,今天有我最喜欢的男人上场。”

说起球赛,那可真是我人生当中第一大爱好,柳焉也是在我的教育下变成一位足球迷的。然而,她和我不一样,她喜欢的东西她会了解的很清楚,比如球赛,而我就只知道看帅哥看进球,并不细细研究他们的踢法和阵法。又由于我过分的喜欢意大利队的皮耶罗,所以,我只关注有关于这个国家的赛事。可是柳焉不一样,自从她迷上足球以后,她连中国队的球赛都看得激情高昂,恨不能冲上球场取而代之。

“萧贱又看过来了……太……太TM猥琐了……我现在看着他那张欠抽的脸我就没食欲,姐们儿,我们还是现在撤吧。”柳焉一副消化不良胃疼肚子疼的样子,演技拙劣而又可笑。然而,我很清楚,我的演技更差。在我对萧贱男的恨意还未消退时,我是不可能以一种心平气和的姿态和他同处一个环境里的,即便是吵闹的火锅店,仍旧不可。

柳焉是在为我找台阶。

然而,我是一个女流氓,女啊女流氓。

女流氓的意思就是:既然姐们儿帮你铺好台阶了,就别再矫情而又自欺欺人了,赶紧见好就收吧。

“吴可白,你听我说一句话不?”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柳焉突然字正腔圆——这是她难得认真的时候才会有的语气。

“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希望你走出那片阴影,但我也同时希望,你别太勉强自己。萧贱的实力太强,你如果战胜不了他,就别急在一时摆脱他,我看着难受。”

夜,把幽深的街道渲染得绵长而又深邃。广电住宅小区最大的好处就是距离市中心近,只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就能彼此互通。其实只要走十分钟不到的路就能抵达,可是看起来,这街道却长得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我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对着黑天黑云说,“我想做女流氓调戏良家帅哥,想当AV片导演指挥众多女星,想开一家高级妓院,想阉尽天下所有坏男人。你说,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么?”

“我支持你最后一条,而且我希望亲手阉了郭子竟。”

“那你替我阉了萧贱男吧,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卫的那东西,我谁的都不想看。”

“……你这就是典型的未经人事者的想法。”

“你倒是经历过人事,还不是不爽,你自己也说某人的某东西长得很反胃。”

“……”

第六集

舒诺找我的时候我还在编辑室里看编辑编我的画面,我看着编辑机上我那温婉贤淑的脸,惆怅的想:春天都过了,舒诺为什么还没给我送颗桃花来?

然而,世界上还是存在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物理现象的。像有首诗说得极好:你在这里想着他,你想着的人在那里想着你,他装饰了你的心门,你充实了他的梦。

我在缓步走向对面彩迪大厦的时间里,不停在脑海里策划见面时的场景,我该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有礼?我又该怎样让自己在和他正式说话的第一面就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又该怎样不过分张扬同时又不过分保守的施展自己的魅力?

舒诺的办公室在大办公间的最里头,一位广告部同仁给我指了方向之后就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敲门时,我听见那个异常好听的声音说,“请进。”

我目不斜视目不转睛目光粼粼的直视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的男人,看着他短而精致的小头发,看着他好看的额头,看着他好看额头下的好看眉毛,看着他好看眉毛下的好看鼻子,看着他……他抬起头了,他对我微笑了,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吴小姐,请坐。”

“谢谢。”我以一个标准的淑女坐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也微笑着回望他。

“不客气。”他从书桌后退了出来,走到了沙发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直接找吴小姐来实在是唐突了。”

TMD,这男人的笑容和声音融在一起太无敌了,他要是此刻卖了我,我心甘情愿为他数钱,“没关系,舒经理有事就说吧,不要耽误了你的工作才好。”所以说,我这个人又虚伪又做作。

“是这样的,《天天要挑战》这节目是在周末的黄金时段播出,所以,对广告质量的要求很高,加上前期投放的一些户外广告,市民对这个节目的关注度很高,所以,广告部决定联合《挑战》节目组来做一期大广告。”他完整流畅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那么,找我来是……?”

“这次的广告是三分钟的短片,我个人觉得,在三位主持人里,吴小姐在镜头前的表现更加灵活流畅,也更符合该节目的定位。所以,这个广告的主角,是你。”舒诺继续温文尔雅的笑着,我的内心也随着他的微笑而绽出一抹灿烂的花,原来,是金子真的会发光的。

“那么,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剧本张贺导演会给你,具体的拍摄时间定在下周,为期一周,如果节目赶得急,可能需要加班拍摄。”说到这里的时候,舒诺的表情变得温柔了一些,这温柔让我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嗯,我大致明白了。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准备,谢谢舒经理亲自转达给我这个好消息。”我站起身就要离开……虽然心里还是极度不舍想要死乞白赖留下来和舒诺这样一直对笑着聊到地老天荒,然而,我深深的知道:进退得当才是泡仔之王道。

“大家都是同事,吴小姐还请不要这么客气。”

“既然不要客气,那舒经理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吴小姐了,怪陌生的……叫我可白吧。”

我说这话时完全是未经过大脑走而是直接跟着思路走的,然而这句话,对于才正式见一面的舒诺来说……必定是难以接受的,在我打算给自己找台阶下随便搪塞过去的时候,他却突然说,“……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