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了屋里伺候的下人后,那拉夫人拉着她说,“儿啊,一会孙嬷嬷来时,切不可使任性,要好好听嬷嬷的话,知道么?别怪额娘,皇家规矩大,差一步都可能会丢了小命,若不是逼不得已,额娘也不愿你去那人吃人的皇宫,只是皇命难为啊,额娘不指望你为家里求多大荣耀,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说着,又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额娘,老神仙都说女儿是福大命大,自然是没事的,你和阿玛就不用挂心,规矩,我肯定会认真学的,经此一病,女儿越发惜命了,可不敢再让阿玛额娘伤心了,”喜宝柔声安慰着便宜额娘。

“你知道就好,如今额娘已经为你平了一些障碍,以后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下去,记住,有的人有的事不能光看表面,要经脑子多转几道,咱们府尚且如此,皇家就更不用说了,须得小心谨慎才是,若能得王爷宠爱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就别对他动真情,皇家多薄情,额娘不想你伤心,”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女儿能和未来夫婿相恋、相守幸福一生,只是皇上不是可以付出感情的人,爱得越深,死的越快。

喜宝一愣,她醒来第三天,她院里洒水的一个小丫头就被阿玛卖给了人贩子,之后府里二姨娘被阿玛发作了一通,当晚便着管家将她连同贴身丫鬟、嬷嬷一同送去了庄子,然后,就听院里丫鬟私下议论,说,她这风寒不是无故得的,而是人为,幕后指使者是二姨娘,因为她的二格格被撂牌她不甘心,便买通了院里的洒水丫头让大格格得了风寒,想让二格格代替大格格嫁给宝亲王做侧福晋。

她生病时,那二姨娘和所谓的妹妹都是来瞧过的,二姨娘有点弱柳扶风的样,不像是个心狠的,可不像并不代表没有,二格格也是娇娇柔柔的,这种女孩最是惹男人怜爱的。

听清荷说,那宝亲王就喜欢这款的女子,难道她们这是想孤注一掷?

古代嫡女和庶女虽是一个爹所生,但身份差异还是很大的,像二格格,母亲是使女出身,她以后就算是另行婚配也只能嫁给贵亲的庶子当嫡妻,嫡子只能做侧室或者继室,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给宝亲王侧福晋?可就算她死了,皇家能让她去顶侧福晋的位置,你当皇家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嫁过去的。

不过,若是她死了,那拉家就只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皇家若是想拉拢那拉家,只能让她顶替,就算皇上不把她指给宝亲王,在那拉家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也会给她指个宗室子弟,用以拉拢那拉家。

倒是可以搏上一搏,只是这对母女有这么大野心吗?不管怎样,两人的暴露却是为她挡了灾,不用承担八字不合的悲催流言了,只是不知道额娘这所谓的障碍是指这对母女,还是谣言。

无论是哪种,喜宝都该感谢她,“额娘,女儿知道了,”

正文 进宫

宫里传话,熹贵妃要那拉福晋带着喜宝在元宵节后进宫觐见,为此,那拉福晋专门引来嬷嬷教她宫里规矩和礼仪。(疯狂看'小说Www.fkKxS. 手打)

嬷嬷姓孙,先前在雍正生母德妃跟前伺候,后被德妃赐给雍正元后协助她管理宫务,是宫里的老嬷嬷,入宫已有二十余年,对宫廷礼仪、规矩甚是熟悉,这样的老嬷嬷在宫里是伺候人的,出了宫就是等着人伺候的,抵得上半个主子,此番来,别说喜宝,就是佐领大人也要小心供着。

喜宝继承了本尊的本能,却没有她的记忆,这宫廷礼仪、规矩什么的都不记得,本来还苦恼找个什么样的托辞去应付便宜额娘和阿玛时,哪想,额娘却拉着她的小肉手,红着眼圈再三叮嘱,这一叮嘱,就让喜宝探出了缘由。

原来,这福晋和佐领大人都没想到女儿会选入皇家,所以当初选秀时只当是走个过场,学规矩礼仪,只求大方向不错,小细节的根本没在意,只等撂牌后自行婚配,反正他们这样的家庭,只要不进宫,嫁给谁都是嫡福晋的命,规矩什么的都是主子定给奴才的,而且各府规矩也不同,就没逼着她学那么细致,哪想雍正大手一挥,就这么本该是嫡福晋的喜宝,被他所谓的恩典成了侧福晋,这规矩也只能从头学起,宫里不比外面,须得谨慎言行不说,礼仪规矩也多得令人繁杂头痛,犯了一点忌讳都可能要了人小命。

孙嬷嬷是个严厉、严谨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求最好,这格格和亲王福晋的坐立行走又不一样,被按着学规矩这几日,她是真真地吃了不少苦头,虽说那孙嬷嬷不敢真的打骂她这个未来的宝亲王侧福晋,但惩戒的法子却多的是,比如踩着约10厘米左右的花盆底鞋一遍遍地重复做单一的动作,比如头顶花瓶保持身子的稳定性…让她觉得这学规矩是世间顶顶难熬的事,以至于,在日后的岁月里但凡谁惹了事,得罪她不招她待见的又不好责罚打骂的都让她按着去学规矩,以至于她重规矩的名头就这么出去了,这是后话。

入宫这日,那拉福晋早早地就过来帮喜宝梳妆打扮,喜宝捂着脸有些不情愿,可化妆见客是礼节,见梅香举着一个沾满白粉的朴子就要朝她脸上扑,忙说,“我自个来,”

古人的化妆品都是纯天然的,但化妆技术委实让人不敢恭维,画出来的人打眼看都差不多,那白面妆,就是把粉底当白面扑在脸上,弄的整张脸白的跟鬼似的,桃花妆是白面脸上面覆上胭脂,肤色白的,还能有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效果,底子黑的,胭脂厚点就是猴屁股了,酒晕妆、飞霞妆差不多,不过是把胭脂涂在不同的位置,造成不同的效果,可能是她现代的审美眼光还是没法适应古代的化妆技术,怎么都觉得诡异,那所谓的朱唇一点,就是把唇整个地涂白,在唇际间一点,配上白的过分脸,有点像艺妓的妆容,很是惊悚。

偏偏大过年的,大家都图个喜庆,一个个胭脂水粉跟不要钱似的朝脸上抹,弄的她天一擦黑就开始朝外撵人,只留同她一样不喜浓妆的清荷在旁伺候,要不然,古代没有电灯,只靠灰暗暗的油灯照亮,这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古装美人在她眼前走来走去,再配点古乐,这就是鬼片现场了。

美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在没有眼影、眼线、BB霜、遮瑕霜、洗面奶、卸妆液的古代,就是七分长相三分打扮了,胚子很重要,好在古代女人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子又包裹的严实,成天连个太阳都见不着,皮肤大多很白,这一白遮三丑,粉涂厚了,只是看起来很怪,却还没到让她没法承受的地步,不像现代人,污染严重、成日劳碌奔波,皮肤大多偏黄偏暗,若那般扑上厚厚的粉和胭脂,就真真让人作恶了,当然古代穷苦人家的女子皮肤也是不好的,可人家也没那闲钱,将胭脂、水粉不要钱似地朝脸上厚厚的扑上几层。

难道都觉得这样的妆容是美的吗?也不尽然吧,要不然,怎么会有,“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之语句,可见,古人眼中的美人是真的美人,是不化妆不做任何修饰也很美的美人。

就像府里的仆役使女,包衣出身,生来就是伺候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都是庄子里工人和仆役,月钱赏银什么的还要养家糊口,这胭脂水粉自然是不擦或少擦的,赶上个天生丽质的,就被主人看上收了房。

她对自己的胚子还是满意的,只因年龄小,五官还没完全张开,略显稚嫩了些,没有现代时来的明艳动人,不过小有小的好,比如这肌肤,虽然现代时她也很注重保养,但因为常年在外四处游荡,皮肤远没有这么水当当、嫩白白、粉润润,像剥了壳的鸡蛋,让人爱不释手。

这样的好皮肤她是舍不得糟蹋的,轻拍上淡淡细粉,将胭脂粉沿颧骨向上往发际线抹,色彩略重,再向下晕染,色彩略淡,用淡粉色和深粉色两种胭脂粉打出层次感,让白皙的皮肤透着自然的粉,眉是柳叶眉,用眉笔淡描,最后用簪子头挑了一点胭脂膏抹在唇上,用花汁蒸出来的胭脂膏鲜艳滴,让淡妆的脸庞一下子增艳了不少,映得她更加妩妍娇媚。

将簪子插入发髻,杏红色袍子外加了件象牙的外衣。杏子红配上象牙白,让她凝脂般的肌肤越发显得吹弹可破起来,起身走到那拉福晋跟前,展开双臂笑盈盈地问,“怎么样,额娘,”

那拉福晋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惊艳道,“我儿这么一妆扮倒是美极了,”

“额娘,没您这么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喜宝做娇羞状。

“夫人才没自夸呢?格格就是美,平素不打扮,已是旁人难及了,今个只稍稍妆扮一下,就美的好似天上仙女下凡尘,这样的格格,让奴婢们都移不开眼了,”清荷性子爽利,心里咋想就咋说,这番话倒豆子般说出来,把喜宝和福晋都取悦了。

“咱格格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淡妆浓抹总相宜!”梅香捂嘴笑。

喜宝见大家都觉得她这样妆扮好看,便知这古人审美观并没扭曲,只是不知怎样打扮才最适合自己,便看人家怎么化她们便怎么学,若是她肯从旁指点一下,日后也不用成日对着一群僵尸脸了,笑笑说,“一个个小嘴够甜的,行了,回头本格格教你们几招,也让你们来个从人间丫鬟到天上仙女儿的大转变,”

“那奴婢就先在这谢过格格了,”清荷眼睛一亮,笑着谢恩,“奴婢颜色一般,可不敢指着像格格一样成为仙女儿,只求格格指点一二,出去不吓人就成,”

“就你小嘴会说,”喜宝轻点她的额头。

清荷捂着额头,巴巴说道,“奴婢可是半点都不做假,格格就是好看,自病愈后,越发明艳照人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仙灵之气,奴婢就这样站您跟前,都觉得通体舒畅,”

“照你这么说,我不单单是那仙女下凡,还是含着那太上老君仙炉里的丹药转生,”

她随口说的玩笑话倒让那拉福晋听进心去,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女儿容貌不俗,只是性子太过任性率直,这样的性子着实不适合在宫里生存,大病之后,她冷眼瞧着,除了相貌越发灵动艳丽外,性子也婉约了不少,嬷嬷那般严厉、为难,若是以前,肯定会跑去跟他爹诉屈的,而今,不仅忍了下来,还知道亲自下厨做吃的孝敬嬷嬷,平素也会做些小动作收买人心。

内心感慨,也许经过事后才开始学着长大,又见她和两个丫头调笑的模样,眼波流转,仿若绚丽夺目的桃花般耀眼夺目,这样的女子,试问哪个男人不迷眼,更何况那宝亲王是个好色的,只是单凭美色在宫里是没法长存的。

那富察氏名声是不错,可她这个从后院争斗中走出来的女人自然知道顶着贤惠名头的正妻是如何收拾姬妾们的,现在自己女儿即将成为那其中之一,叫她怎生不担心?他们这样的家庭,喜宝又是这样的容貌,进去后,只怕是人眼中钉肉中刺,争与不争,都落不得好,若亲王能真心疼爱,想着护上一护,兴许日子还能好过些。

想着,心里就难过的不行,“时候不早了,清荷,你去将格格的披风取来,容嬷嬷、梅香,你们去准备准备,我和格格就要进宫了,”

“是,”三人退下。

那拉福晋拉着喜宝的手又说了好些处事之道,嫁入皇家的女儿也轻易回不了娘家的,她也只能趁着这短短时日,将一生的心经都传于她。

“额娘,女儿知道您的意思,木秀于林,风必吹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女儿自会小心行事,避其锋芒,笑到最后,”喜宝帮她拭泪,她知道,这个额娘是真的疼她,说的话都是为她好的,所以倒也听的认真仔细,她在红圈中长大,自然清楚里面的生存规则,除非远离权势圈子,否则一方乐土安享一世的想法最好不要有。

“我儿真的长大了,额娘甚感欣慰,”瓜尔佳氏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珠。

“额娘你的妆都花了,女儿重新帮你画过吧,”

瓜尔佳氏点头,应允,喜宝让她用温水洗了脸后,这才发现,这便宜额娘长的真不赖,虽说已年逾四十,但平素保养得体,一点都不显老,皮肤白皙不见暗沉、松弛、细纹,只是北方的天气干燥寒冷,她的皮肤有些偏干,淡妆不显贵,浓妆不自然。

见时辰还早,让丫鬟取来蛋清和去了膻味的羊奶,调以珍珠粉,打成稀糊状,涂于面上,十五分钟洗去,皮肤水润了不少,上妆时,先涂上一层用玫瑰精油调和的珍珠雪蛤膏,再擦水粉和胭脂。

虽古籍里未提及古代有面霜的记载,但其实是有的,不过大多是用中药或名贵药材制成的,较为名贵,一般做药膏用。

描完眉后,拿眉笔当眼线笔勾了眼线,在眼圈四周用白粉打底,用两种颜色不同的胭脂粉做眼影用,一层层打出层次和光彩来,最后涂上玫瑰色唇膏,大功告成。

瓜尔佳氏照着铜把玻璃镜,觉得这里面的人是自己,可又觉得不太一样,摸摸自己的脸,看着年轻了不止十岁,有些不可思议,“我儿这是哪学来的画法,怎么瞧着跟咱们平日不太一样,”

水粉、胭脂都是淡淡的,反倒比平时增色了许多,尤其是眼睛,只是用眉笔沿着眼型勾勒了一翻,使得眼睛显得更有精神,更传神。

“不是要嫁人了嘛,我就想着画张额娘、阿玛、哥哥们的画相带在身边,想你们时,就拿出来瞧瞧,画额娘眼睛时,笔触力大了,我就干脆都描重些,结果,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就想着,如果用在妆面上,应该也会好看吧,怎么样,额娘,效果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神来之笔,福晋跟格格站一块,哪像是母女,倒像是嫡亲的姐妹,到底是格格手巧,”瓜尔佳氏的贴身嬷嬷说。

“嬷嬷,你也别夸她,没看出来她这是拿我做试验来着,”话是这么说,可看瓜尔佳氏那样,倒是满意的紧,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是画额娘时得的灵感,自然用在额娘身上,给旁人画我也没感觉,万一手头不准,画坏了怎么办,额娘若是不乐意,我帮你擦去便是,”喜宝笑着说。

“瞧瞧,拿话堵我了不是,”瓜尔佳氏点着她的额头,嗔笑道。

“额娘,不是我吹嘘自个,您这般模样出去,一准艳压群妇,呆会到阿玛跟前走一遭,保管让他七魂没了六魄,”

“你这鬼丫头,居然打趣起额娘来了,”瓜尔佳氏作势要打她,被她呵呵笑着躲开了。

清荷扶着她,凑脸过来,“格格,奴婢脸借给您找感觉,成不?”是女人都爱美,她不爱浓妆,是因为月钱和赏赐都拿来养家了,若淡妆也能画的这般美,对没钱买胭脂水粉的她来说,是很大的福音。

喜宝掐掐她圆嘟嘟的脸颊,笑着说,“你都这么表忠心了,格格我若不应,岂非寒了你的心,只是今个不行,明天吧,明天格格拿你练手,不过,这眉笔笔芯太硬,不能经常用,次数多了,对眼睛不好,而且画了这个是不能哭的,否则沾了水,晕黑了整个眼圈,就丑了,”

“格格,要是在制作眉笔的基础上用些护眼又不晕色的药粉,是不是可以常用?”梅香问。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这个我没研究,或许梅香你可以找人试试看,”古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觑的,兴许能做出眼线笔也说不定,想来,这眉笔和眼线笔的做法应该差不离吧。

“福晋,刚大奶奶遣人来问,前头已经打点好了,问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宫了,”

“这就来,”瓜尔佳氏让梅香给喜宝围上白狐尾围脖,披上银红色轻裘皮大衣后,在贴身丫鬟如儿的搀扶下向前院走去,梅香扶着喜宝在后面跟着。

正文 初见

皇宫对喜宝来说,并不陌生,叶致斋喜欢收藏古董,鉴赏古玩,喜欢一切奢侈华丽的东西,喜宝在他的刻意教导下,也是喜欢的,故宫的宝贝都是好的,她有事没事就跟叶致斋溜达着去故宫博物馆欣赏、把玩那些珍宝古玩。(疯狂看'小说WWw.FKkxS. 手打)

故宫闹鬼是出了名的。

据说故宫值夜班的保安几乎都见过,从两面都是高墙的小道中经过时,能看到身着清朝服饰的人迎面走来,不过叶致斋说了,这不是闹鬼,已经证实是一种自然现象,原理类似于胶片摄像机,看到的景象也的确是当年的真实景象,只不过是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比如雷电交加)被墙壁保存下来了,然后在一个相似的环境下又被放映出来,大概就是这样!

另外,故宫里有很多地方都很邪门。故宫里有很多院落都是被封起来的!不对游客开放,其实每一个府第都发生过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解放前还没有封的时候,在这些地方死了很多人!不是无故消失就是命亡,但始终是离奇得查不出原因,不过有一个共同点:死后如果还能见着尸体,那么尸体都没有脸皮。更瘆人的就是一口井,平日白天的时候往下看,井底就是一些石头,杂草什么的,但每到晚上12点后往下看,只要天上有月亮,你会看到井底出现的不是石头,杂草,而是水,水上倒映的却不是你的面孔。

但是一般人是感觉不到的,因为故宫五点就闭门了,五点,是故宫关门清客的时间,据说那个钟点是故宫阴气最重的时刻。很多游人都感觉到,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天,五点的故宫也会让人感到一种阴冷…这点,她也有体会,总觉得有人在耳边由远及近的喊:回来,回来吧…

她其实很怕鬼的,因为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经常看见一个穿清装的小女孩要跟她玩,总是瞧不清脸,后来跟奶奶说,奶奶带她去寺庙住了几天,求了个开光的玉挂她脖子上,这才再没见过那小女孩的。

自那之后,天一黑,她就不敢一人呆着,十五岁之前,就没一人睡过觉,老爷子在家时,她跟堂姐睡,老爷子不在家,她跟奶奶睡,奶奶去世后,她自己睡,只是晚上睡觉都要开着夜灯的,看鬼片时,一定要有两个以上的人陪着,不准关灯,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她是说啥也不会一个人去故宫的,白天也不去,不像小堂哥和叶致斋,还有其他红三代们,把故宫当成他们家的后花园,时常跑去听保安讲鬼故事,不过,倒没人敢留宿在那,更没人大半夜的去逛御花园,亲自去体验一把撞鬼,这些少爷们比谁都惜命。

叶致斋对她很好,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宝贝都会想着她,比小堂哥还宠着、护着、纵容着,可她就是不喜欢他,因为叶致斋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一手拿珍宝,一手牵着她,用他那低沉优雅的语调像播音员一样在阴气沉沉的故宫讲诉那些珍宝后面的故事,凄美的、惊悚的、诡异的…兴致来了,还要拉她去故宫留宿,亲自去瞧瞧那清宫的女鬼们,最喜欢看她受惊吓的模样,没想到这么一个胆小的人居然孤身一人在外流荡多年,让一干亲人朋友都跌破了眼球。

其实,她不是胆小,只是怕鬼,就像现在,一进宫门,就觉得冷气逼人,这大概是心理作用。

元后去世后,雍正爷再没立后,由熹贵妃统摄六宫,代管宫务,太监通报后,两人的随行丫鬟被领到别地休息,两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宫拜见,行了跪拜礼,熹贵妃命人将她们母女扶起,赐坐,将喜宝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问瓜尔佳氏,“前些日子听说丫头得了风寒,本宫听了,甚是担心,现下可是大好?”

喜宝可不信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多半是担心自己带累她儿子,这个也是长寿的,以后进宫,多半是要抱她大腿的,所以,乖乖的做低眉恭顺样。

“托主子洪福,已然大好,”瓜尔佳氏起身恭敬的回道。

熹贵妃点点头,摆摆手让她坐下,冲喜宝招招手,“丫头,你过来,”

喜宝一派落落大方地走过去,熹贵妃下首是裕妃耿氏,两人都是雍正藩邸老人,名下孩子又是换着养的,经常凑一块说话、闲聊,感情自是好的,此刻,怀抱小火炉,笑着说,“还是姐姐眼光好,这丫头不单模样生的好,这通身的气派看着也比别家格格贵气,规矩也是好的,”

“裕主子谬赞了,这丫头在家时素来就是没规矩的,这是孙嬷嬷教的好,”瓜尔佳氏笑着自谦道。

熹贵妃拉着喜宝的手,细致地打量了一番,说,“先前选秀时,一干秀女里数她最出挑,这才几日不见,竟出落的越发俊俏了,让人瞧着都移不开眼了,”看向瓜尔佳氏,“都说丫头得了老神仙的仙药,本宫原是不信,现在瞧着倒是真的了,”

“姐姐,我瞧着不单丫头得了仙药,这做额娘的也是沾了仙气,瞧瞧这两母女站一块,倒像是嫡亲的姐妹,”裕妃用帕子遮嘴笑。

“妹妹不说,本宫倒没注意,这么细瞧,倒是真的,瓜尔佳氏,丫头吃了仙药,你也吃了吗?”

“主子们折杀奴才了,哪是什么仙药,不过是这几日累着了,让大夫开了一贴养气补血的药,喝了几日,这才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哦,本宫这几日也有些气血不足,宫里太医的方子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效果不显,本宫听说宫外的大夫都是有秘方的,回头你把方子抄给本宫一份,本宫也喝喝试试,”裕妃也不过四十来岁,只生养了弘历一个孩子,论保养比瓜尔佳氏还好,对美的追求,没有这些宫妃更执着的了,自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瓜尔佳氏自是满口答应,古代女人闲来无事时琢磨的就是怎样留住芳华、美容养颜,所以,最不缺的就是养气补血的方子。

之后两妃又问了一些府里的事,瓜尔佳氏一一回答,喜宝陪着说了些逗趣的话,她是在贵族妈妈圈中长大的,自然知道说什么话能哄的上位人开心,再加上她生的漂亮,又是晚辈,两位妃子都被逗乐了,看起来对她倒是欢喜的很,临走时,赏了好些玩意。

母女两被太监领出门时,对视一番,皆长出一口气,这关算是过了,说到底,皇家还是在意那风寒之症。

大殿里

熹贵妃喝了口茶,问道,“妹妹,你看这丫头怎样?”

“今日一见,这模样性子规矩都是好的,有咱们满洲姑奶奶的气度,”

熹贵妃放下茶碗,叹气道,“只是少了几分柔弱,偏偏弘历那孩子就欢喜那样的,”略带恼意说,“前些日子,弘历竟跑来跟我说,想请旨将那高氏扶做侧福晋,被我驳了去,你说那高氏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一个格格吃穿用度跟嫡福晋齐平不说,现在又说怕侧福晋进了门仗着身份为难她,要给她一个平起平坐的身份,她一包衣奴才出生,无儿无女居然想跟满洲贵女身份齐平,也不怕折了她的寿数,皇上如今身子欠安,若被他知道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姐姐,依妹妹看,这也是历哥儿心善的地方,那高氏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老人,比嫡福晋还要早些,他心疼她、顾念她也是正常的,妹妹冷眼瞧着这丫头也是聪慧的,单就相貌看,历哥儿也不能冷了她,男人多是喜新厌旧的,再说,那高氏比哥儿还大些,女人的青春有多久,宫里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女人多着呢?咱们慢慢瞧着吧,”

“这话倒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只希望这是个争气的,别学那富察氏,只一味逢迎、讨好弘历,做贤惠大度样,好好一个八旗贵女出身的嫡福晋,生生被那高氏压了一头…”又是一声长叹。

“姐姐,早上听小顺子说,历哥儿被皇上留乾清宫议事,这会也该过来问安了,不知两人是否能碰上,”裕妃眨眼笑道。

“你是说…”

裕妃转着手上的护甲,柔柔一笑,“咱满人没汉人那么多规矩,这大婚还有些时日,这会就是两人碰见,也不犯忌讳,”

熹贵妃微笑,“你那养气补血的方子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裕妃招手唤来随伺的小太监,“小顺子,看看佐领夫人走远了没,请她留下步,问问这方子跟什么吃食相克,有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又附耳跟小顺子交代了一番。

小太监得令,小跑着去追了,喜宝和她额娘都踩着8至10厘米高的盆地鞋,又在皇宫中,这一步一摆身的自然是要多慢有多慢,没一会小太监就追上了,瓜尔佳氏还纳闷来着,刚刚这些忌讳和煎药的时辰和火候都一无巨细地跟交代给宫女了,怎么还问,不过裕妃既然派人来寻她了,少不了要亲自跑一趟,喜宝刚想说要不要跟去时,小顺子就说了,雅格格不用跟着去了,在这园子附近随处逛逛,福晋此次去也耽搁不了多久。

正合喜宝意,这花盆底鞋,她还在适应阶段,当然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喽,只是这小花园有什么好逛的,大冷的天儿,花草树木都光溜溜的,没趣!

百无聊赖中,在原地打着圈地练习走路,被梅香拉住,“格格若是无聊,奴婢可以陪格格先回马车上等着,然后奴婢再回来迎接福晋,”

“不是无聊,我在练习走路呢?这宫里的路跟咱们家的不一样,我得适应适应,”

弘历和弘昼两兄弟携伴走来,远远地就瞧见一披着银红色披风的女子在转圈圈玩,一旁丫鬟似乎很无奈的样。

“这女子是谁,看打扮应该是哪个八旗贵族家的格格吧,怎么搁这儿站着,”弘历皱眉,偏头问一旁的胞弟,“你听说额娘今个有招人进宫吗?”

“听额娘说,今个只招了乌拉那拉府的福晋和格格,”

“乌拉那拉府?”听着耳熟。

“就是四哥那即将过门的侧福晋,”弘昼提醒,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

“是她?”弘历眉头皱的更深了,皇阿玛是出了名的爱江山不爱美人,他钦赐的女人能有什么好,那佐领一家都是武将出身,从老子到儿子都是十足十的武夫形象,个性刚直不说,脾气还臭,经不得激,一激准火,听闻嫡女又被那布尔宠的厉害,亲爹老子都敢呛声,这样的女子嫁过来,高格格那温软的性子肯定是要受欺负的,因此对她是半点好感都没。

见她在宫门口守着,这是在等他?想在大婚前见上一面?越发觉得她没规矩,一点女孩家该有的矜持和娇羞都没,便想绕道,不给她面见。

被弘昼一把拉住,“听闻那拉府的格格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哥哥不想见见?”说着拽着弘历朝喜宝走去。

这人来人往的人多了去了,喜宝也没关注朝她们走近的‘路人’,她等的有些急了,便问梅香,“额娘怎么还不出来?要不咱们先到车上等着?这人来人往的路口,咱两往这一杵,旁人还以为咱两是吉祥物呢?”

弘昼正好听到这句,‘扑哧’笑出声,吉祥物,倒是像的很。

两人穿的是亲王服饰,喜宝背对他们没瞧见,梅香却是看见了,忙屈身行礼,“爷吉祥,奴婢给爷请安了,”

喜宝条件反射地转身跟学,做到一半,想起嬷嬷教的,这丫鬟和主子行礼是不一样的,忙起身,甩了下手中的帕子,福了福身,说,“爷吉祥,给爷请安,”奴婢二字咬的很轻。

弘历想给她点排头吃,不想让她这么快起来,弘昼却说话,“起咯吧,”

喜宝起身,顺势将头抬了起来,这一抬不要紧,三人的眼睛都直了,弘昼一直听喜宝的三哥说他家妹妹是怎么怎么美,怎么俊,这满清贵女里就没有比她妹妹好看的,只道他是妹控,没当真,今日一见,倒是信了十成十,他家福晋也是好看的,只是跟这未来小四婶一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是那被四哥过分看重的高格格也不及她漂亮。

这么一比,便转头看向自家四哥,啧啧啧,眼睛都看直了,不把人当母夜叉,避之如蛇蝎了?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喜宝觉得这人很是面熟,只是电光火石间,却不知这人为何面熟,反倒觉得脑中一个熟悉的人在慢慢淡去,她胸口一悸,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看在弘昼眼中,是人姑娘恼了,用手肘顶了顶自己四哥,弘历回过神来,问,“你是佐领那布尔家的格格?”

“啊…恩,”喜宝在努力想那个想不起的人名,总觉得他对自己很重要,不该忘记才是,因此在回答弘历问话时,便有些心不在焉,这副模样落在弘昼眼中,就是人姑娘不耐烦了。

弘历看她这副对自己不上心的样子,没由来的觉得心烦气躁,“你可知我是谁?”

“啊…不知,”虽说是着亲王服,但康熙皇子皇孙那么多,一个砖头砸过去,十个里八个都是亲王,还有两个是阿哥,她哪里知道这是谁啊,问题是她现在也腾不出空想他是谁,这安都问过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弘历刚满心以为她在这是等自己的,这会竟听她说不知自己是谁,那股子无名火越发盛了,“你在这等谁的?”

“我额娘,她被贵妃娘娘留下了,让我在这等她呢?”一扭身,远远地瞧见瓜尔佳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来,“看,我额娘来了,”

忽的笑靥如花,仿佛承乾宫中绚丽夺目的梨花般灼目,让盛怒中的弘历晃了眼。

正文 大婚(一)

从宫里回来后,这备嫁的事宜就提到了日程上,瓜尔佳氏问过梅香当天发生的事后,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看那宝亲王的意思是欢喜她家孩子的,担忧的是这丫头的规矩委实让人揪心,就想把孙嬷嬷请回来再教导一番。

喜宝不干了,再来一次,这不是要人小命嘛,她可不想将时间都耗费在学规矩上,于是拎着衣摆就去找靠山阿玛大人哭诉了,说我规矩是好的,连贵两位主子都说好,只是那两王爷突然过来,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再说,我嫁过去是当侧福晋的,要在他面前一板一眼过于规矩,也不见得就招他欢喜。

佐领大人是阿玛也是男人,作为阿玛,就觉得自家闺女哪都是好的,作为男人,也觉得若女人太过规矩,也着实无趣,女儿这样挺好的。

瓜尔佳氏想想是这个理,女儿嫁过去不是正妻,这清朝宗室们,妻子和妾氏分的很开,妻子的分位在那,嫡妻端庄、规矩,招人敬,女儿若也是那样,只怕敬也得不到,是爱也得不到,且那宝亲王也不是个重规矩的人,不然也不会让一包衣奴才跟嫡福晋平起平坐。

这才作罢!

规矩不用学,其他还是要上上心的,听闻那宝亲王喜欢皮肤白皙的性子温软柔和的,后者自家丫头已经定性,前者还是可以加强的。

于是,从庄子里运来两只产奶的羊,挤下鲜奶,熬煮之后让她饮服、泡澡,羊奶是好的,《本草纲目》记载:“羊奶补五脏,令人肌肤悦泽,润毛发。”《魏书》记载:“常饮羊奶,色如处子”…

喜宝知道了,她那便宜老娘是下了血本,打算让她惊艳出场,她也是懂得享受的人,所以并不排斥,只是——捂鼻皱眉,一脸嫌恶地对容嬷嬷说,“额娘就不怕我用羊奶泡浴后,身上会沾惹上羊骚味?”

“这…”新挤下的羊奶骚味大得很,熬制的羊奶的丫鬟都是用帕子捂鼻才坚持熬煮完的,喝都喝不下去,别说泡澡了。

“还是先去去膻吧,”

“怎个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