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我的凰儿!还我凰儿,你明知这世上就她一只凰鸟了!你还要下这般重手!你自己劝不回你的女人,你就把我的女人杀了出气,你个混蛋九尾狐狸!你全家都是混蛋九尾狐狸!”

若一倒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当面将苍霄骂了个劈头盖脸,甚是惊异的打量了眼苍霄,他居然也没生气,甚至连脸色也没变一下。

看来,这婴梁主的关系与他还真不一般。

“嚎什么嚎!”莫默此时也赶了过来,“哭丧都没这么厉害!”他的剑早已不知扔哪儿去了,此时一身侠客装配上魔杖,看得若一一阵别扭,顿时有种哈利波特被周伯通上身的感觉。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团会吐唾沫会变鸟的肉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有,颜若一,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你情敌!”

若一抚额:“你早点问不就没事了吗……”

“情敌!”婴梁主忽然大声一叫,随即颇为苦恼的眨了眨眼,又羞涩的看了看苍霄,“这,真的不算我的错,是她自己看上我的……”

苍霄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若一额头的青筋也跳了两跳。

莫默骇然道:“什么!你们喜欢的竟是这颗肉球!”

“老子不是肉球,你才肉球!你全家都肉球!”

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苍霄的眉头忽然皱了皱,抬眼望向天际。

重伤在地的月凰一声呻吟,幽幽呢喃,她肩胛骨上的冰箭缓缓像融化了般慢慢消失。薄唇微启,她喃喃吐出一个名字:“成昊……”

婴梁主神色一僵,与莫默吵得眉飞色舞的精神头顿时萎靡了下来,皱眉望着月凰。

“成昊……”

月凰肩胛上的冰箭彻底消失,一个血窟窿呈现在众人面前,蓦地,那处的血肉蠕动了两下。

若一眼见一丝黑气闪过,她大喝一声:“小心!”

莫默及时祭起一个结界将月凰包裹在其中,只见那缕黑气冲破月凰的皮肉,直直向婴梁主扑去,却不料被莫默的结界挡在了里面,霎时一阵躁动的乱撞。莫默瞅准时机将结界逐渐缩小,将黑乌乌的魔气困在里面,直至一个水晶球般大。

莫默好奇:“这是什么?”

若一沉凝道:“魔煞之气,就是它控制了月凰。”

“唔,反正现在被我困在结界里了,应该没事了吧。”

“未必。”苍霄面色微沉,看了看天边,向婴梁主伸出手,“化香丸。”

婴梁主一撅嘴:“没炼。”

苍霄一声冷笑:“如果你想看着婴梁被夷为平地自是可以不给我。”

正说着,天边猛的卷来一股黑气。被困与莫默结界中的魔气一阵躁动,挣扎着似要伸出嘴来咬人。

若一盯着那个快速飘来的黑气,心里猛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蓦地,莫默的结界突然炸裂,那丝黑气猛然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若一的手腕。

若一只觉得肩背一紧,反应过来之时人已被腾空拖起,拉到了半空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黑气缠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直直往天边飘来的那团黑云飞去。

她回神往下一望,自己离苍霄他们已有很远的距离。若一遥遥的看见苍霄似乎动身想追,却忽然捂住心窝猛的跪了下去!

若一跟着心里紧抽,他的身体竟虚弱得连腾云也很艰难了吗?

莫默此时反应过来,魔杖一挥,直直追了上来。她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到了若一身边,嘴里碎碎骂着:“又在老子面前抢人!真他妈的不给面子!”说着伸手便向若一抓来,却不料若一身子一偏,叫她这一抓尴尬的落空。莫默气道:“你躲什么!”

若一怒道:“你以为我想躲吗!”

自然不是她想躲的,在下方的苍霄将上面看得清楚,若一整个人都被包入了一团薄薄的黑气中,对方是专门想对付若一一人。待心口的疼痛渐渐缓了下去,苍霄对婴梁主冷声道:“化香丸!”

“你……你这身体哪还能吃什么化香丸。”婴梁主也敛了平日的神色,皱眉道,“素日你若是要找我拿这个东西,我便眼也不眨的给你罢了,可是如今你身体里的魔气和封印之力相互抑制,才能让你保持如今的神志,你若吃了它,将封印的力量化去了,凶煞魔气又岂是你现在这个身体能压抑得住的?到时候天魔现世,更怕是得不偿失!子檀也真是,怎能如此贸贸然就让你独自上婴梁来取药……”

“化香丸!”苍霄并不听他的话,一伸手,倔强而固执的将他盯着。

婴梁主大怒:“你们这群狐狸怎生得都是一副牛脾气!投错胎了么!”

苍霄依旧定定的将他盯着。

“都和你说了你一人定是压不住魔气……”

“并非一人。”苍霄道,“颜若一在。”

婴梁主怔了怔,低头看着依旧昏迷着呼唤前世爱人名字的月凰。默了半晌。终是长叹口气:“罢了罢了,到时候压不住魔气,再化做天魔,子檀找来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言罢,自衣兜里掏出一个扁小的盒子,内里装了一枚褐色的药丸,只有指甲盖大小。

苍霄毫不犹豫将它吞下,对上婴梁主有些担心的目光道:“兮光,多谢了。”

“行了。”婴梁主摆了摆手道,“你们这群狐狸就知道成天成夜的找麻烦,我跟你说,待会儿我不管你们怎么折腾,我一个婴梁山的人也不许殃及!”

“这是自然。”

药丸在体内化开,被封印之力冻僵的血液缓缓流动起来,苍霄能听见体内妖力翻腾的声音。像一只即将破茧的碟,蠢蠢欲动。随着妖力的恢复,苍霄的脸色苍白渐消,眉间堕魔的印记也越来越明显,深色的妖纹自那印记里慢慢爬出,延展到下颌之时却猛的顿住。

他的表情几经微微变化,终于缓缓睁开眼。

眼中一片清明,他并没有被蔓延的魔气夺去神志,只是紫色的眸子隐约泛出一丝血气来。

脚下银光一闪,苍霄的瞬间消失了身影。

“魔气还真叫他给压住了。”婴梁主微微一笑,九州霸主,白狐苍霄,今日才是你重归九州的日子吧,“只是,你这魔气又能强压多久呢?”

黑云渐近,拖住若一手腕的魔气忽然一个用力,猛的加快了速度,莫默一时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的望着若一被拉入了那团黑气中。等她追过去,却不知被什么阻挡在外。她伸手一探:“哼,和我玩结界。”当即魔杖一挥凝起一束银光插进那层光膜之中,不料伸入了一半,触到了一个坚硬物质,魔杖再无法伸入一分,当她想往外拉时更悲哀的发现,魔杖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杖上的灵力不断的被吸走,她先是一愣,随后阴测测的笑了,心道:吸,你尽管吸,吸星大法我还真没见过。这异世的灵力我倒看看你是消化得了还是消化不了。

正谋划着,莫默忽觉背脊猛升一股寒意。这样的寒气让她感到奇怪的熟悉。

像……像她在寻常宫时在季子轩身上感觉到的仙力……

她骇然扭过头,一道银光划过耳边,黑云的结界被炸开,魔杖跟着弹了出来。她却无心去管,任它不知坠向地上何处。怔怔的看着白色的身影迎面飞来,越过她瞬间消失在黑云之中。

是苍霄。

可是为何他身上的气息与季子轩如此的相像!

相似得几乎让她产生错觉。

待回过神来之时,那结界早已合上,她愤愤的拍打,哪里还打得开呢。

若一被拖入黑云之后,四周寂静得像是一座坟墓。手腕上缠绕的魔气也不见了踪影,她狼狈的站起身,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这环境有点像九蛮肚子里。只是少了一些胃液和酸涩的臭味。

对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若一已经学会淡然的接受了,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恐惧。因为她不知会从哪里突然伸出一只……

手!

黑暗之中,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只手,她看不见,但是深深的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因为那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妹的,为什么又是脖子!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只有乱舞着手脚,企图能打到那个袭击她的人,而失败的结果可想而知。她实在没了办法,心下一狠,索性豁出去了,嘴巴动了两动,刹那间一口口唾沫漫天飞舞。

而任她那般费尽心机的吐,脖子上的手力道依旧不减。反而让自己气竭得

30、第二十六章

更快。眼前一阵阵泛花。身上的感觉已经麻木得让她不知现在自己到底有没有闭上眼睛。

她恍恍惚惚的神志已经不清,耳边尽是嗡鸣。原来窒息是这般感觉,若一想,不太痛苦,看来前几次她定是还没有窒息到如此境界。

四肢渐渐僵硬,若一的脑海中印出了一片白光。

之后,意识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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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七章

她……死了吗?

若一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醒来。耳边仍有些嗡鸣,她撑起身子慢慢将周围的东西看清楚了——草地,大树,还有远处的瀑布和深潭。耳边的嗡鸣渐渐散去换成了瀑布流水的哗啦声。

这个地方很熟悉。若一想,熟悉得令人心口发热的颤抖。

她站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

果然是死了吗……可是死了怎么会来到这里呢?难道这里隐藏在人间的天堂?她颇为打趣的想着,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慢慢向前走去。绕过前方那棵参天大树,上一个小坡,不远处陡然出现一个朴素的小竹屋,潺潺的流水绕过屋前,若一熟练的踩过屋前的小石板桥。

屋中无人,一杯热茶的余温变成雾气蒸腾在空中。

若一心中一紧,接着胸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流,尽管身体如此轻盈,她还是难忍激动,踉踉跄跄的往屋后跑去。

走出屋子的后门,她傻傻的怔住,眼睛渐渐变得湿润。

院中桑树之下,一个青衣男子手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静静坐在那里。似察觉到有人看着他,他缓缓抬起头来,随即温和一笑,冲若一挥了挥手中的书卷:“若一,过来。”

空桑有灵,灵山自有仙人。熏池便是守了这空桑千万年的仙。

熏池……

他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凭着一颗心……他真的没骗她!

若一颤抖着嘴唇,正要向他走过去。忽然一股陌生的波动自身体里传出。

这是什么!

她骇然的看见一个人从她身体中穿过!从她身体中穿过!若一呆呆的望了望那个穿过她身体的人,又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半透明的!

什么情况?

那方树下坐着的熏池盯着那人笑道:“若一,你可起来了,昨日你的那个故事没说完,今天早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所幸到外面来看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今日你便把它讲完可好?”

那人微微侧过身子,若一看见她的脸,傻了个彻彻底底,那,不正是她么……两年前的她,存在于两百年前的九州的她。

她和从前的自己相遇,多么奇妙的境遇。

难道,这里并不是两百年后的九州?难道她死了之后又穿了?穿到了两百年前,穿成了一抹幽魂,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她在做梦!

“《西游记》好长……说完要说好久。”若一听见从前的自己对熏池说道,“不过,要我给你讲完也可以……你后院的这两条鱼看起来多鲜美的。”

“若一。”熏池无奈苦笑,“这两条鱼集天地灵气自己修成了精,吃了它们真的会遭天谴的。”

“那就吃掉池子里面的莲藕吧。”

“荷花也成了精,莲藕是它的根。”

“那就吃了荷叶上的青蛙吧。”

“那也……”

“熏池,你到底是想不想听故事呢?”

熏池望着她一阵苦笑,最后,终于想到个折中的办法,“外面潭子里的鱼兴许没有成精,我去钓两条可好?”

从前的若一立刻提了竹篓,笑成了星星眼:“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你要是真想钓就多钓两条吧,我去做苦力!”熏池听罢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渐渐走向若一这边。

若一呆呆的看着他们走近,脚像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开。熏池脸上淡然而柔和的笑曾在她梦中出现过千万次,却始终没有这般的真实生动。

他走近她,又若无其事的从她身体穿过,以前的自己也再次从她身体中穿过。

若一依旧怔怔的望着前方,李子树落叶幽然飘入池塘,泛起层层涟漪,若一心中的痛也如这涟漪一般慢慢阔大,明明不该这么悲伤,只是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怎么也忍不住: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熏池,你可知,两百年后再见故人的我,有多么的欣喜和激动,即便……

即便,我们是这样擦身而过。

“熏池快走啊,看什么?”

“若一……”熏池顿了顿,“我以为你还在后面。”

“哪后面?”

“……没什么。去钓鱼吧。”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

若一仍旧定定的望着空荡的后院,心头猛的狠狠一抽,一股窒息的感觉突然袭上胸口。若一摸着自己的脖子,明明,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掐住她,为什么呼吸会突然……

完全不能呼吸了!

若一弓起身子,扶着门栏缓缓蜷缩成一团。面色苍白,嘴唇逐渐变得青乌。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死掉。

一只手自她后背穿过,轻轻的搂住她,将她蜷缩在一起的四肢打开,微凉的唇也轻柔的覆到她的唇上。对方的舌尖迅速挑开她紧咬的牙关,一口冰冷的气息猛的度入她的口中,绕过喉管,窒息的感觉渐渐消失。

若一昏花一片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清明,而救她的人却没有就此松口。他停止往她嘴里度气,舌头却在她的嘴里留恋不出,扫过她的唇齿,敏感的舌尖。从容不迫中又带着些许激动。

这个吻,几乎让若一动情得不能自己。

不对!若一猛的回过神,睁开双眼,一对银白的长长睫毛刷过她的眼窝,她浑身一颤,手在那人胸口狠狠一推。若一捂着自己的唇,看清来人,心中又羞又恼,还生出点微怒:“苍霄,你做什么!”

“救你。”苍霄答得坦坦荡荡。

他确实救了她,可是后来……可是后来……后来她也很享受。

若一臊红了一张脸,她愤愤的瞪着一脸淡然的苍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嘴颤抖了半天,只傻傻的吼出一句:“你凭什么跑到我的梦里来!”

苍霄盯着她看了半晌又粗粗扫了一眼小竹屋,颇为冷静道:“颜若一,你知道你现在随时会惨死么?”

“惨死”二字被苍霄咬得极重,若一心下骇然,一时愣住了。

“这些,你我眼前的这一切,你可知都是什么?”

听苍霄这样一问,若一连桌子也不敢碰了,立时撤开了手:“鬼……鬼吗?”

“虚妄幻境。”苍霄神色微凝,“极凶恶之术,把你拉入记忆中最不想碰触的过去,将你困在这里,让你一遍一遍看尽那些过往,寻找任何一个契机,阔大你心中的伤痛,令你心力枯竭,痛苦而死。就如方才那般。”

若一脸色瞬间一白,最不想碰触的回忆……

苍霄将她脸上每一个细致的表情变化皆纳入眼中,看着她极力压抑颤抖的身体。苍霄手心微微收紧,微微自嘲的一笑道:“我本以为,至少这样的记忆里会是……结果还是他么……”

若一却走神得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她脸色难看的问:“破阵之法呢?”

苍霄凝住她的眼:“没有。”他道,“只能一遍一遍的看下去。”

若一脸上血色尽失,身子微微晃了两晃。突然她拉住苍霄的手臂,“不对,如果出不去,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呢?既然你可以进到我的回忆里来,那就一定有办法可以出去。”

“我能这样进来,你能这样出去么?”一句冷漠的话,锋利的戳破两人力量的明显差距。

若一默了默:“这里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你,你进来做什么?”

苍霄扫了眼她微红的唇瓣,扭过头:“救你。”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瞬间暖了若一的心房。她咬了咬唇角,理智依旧坚硬的抵触着这些毒药般致命的温暖,而感性却柔软了她各种刚强的防备:“苍霄。”她的声音弱弱的,“多谢。”

苍霄眸中划过一丝不被领情的难过,“颜若一,谁要你的感谢。”

若一沉默。

屋外忽然传来从前的自己咋咋呼呼的叫唤:“熏池,钓上勾的都能让它跑了,你怎么这么笨?还是……你是故意放它走的吧!”

若一记得,接下来,熏池会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说“若一,你逼着我一个修道人破杀戒,是会遭天谴的。”

果然,不一会儿熏池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若一,你逼着我一个修道人破杀戒,是会遭天谴的。”

“修道之人志在普渡众生,到时候我要真引来天谴,你就替我受了吧。”若一的声音无理霸道。活脱脱一个女土匪的模样。

若一从不想,那时的自己竟能蛮横成这样。

这些熟悉的对话让若一从心里感到喜悦,只是笑意还没荡到嘴边便已消失。她没想到,这时的自己还真是一语成谶。最后熏池竟真的替她受了天谴……

若一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因为刚才用力的捏握,此时已泛出了青白,还止不住的颤抖。

苍霄定定的将她望了半晌:“颜若一,到底是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若一不说话。

苍霄也不再追究,反正过不了多久,颜若一的这段过往,他都会半点不漏的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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