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

虚弱的嗓音令人无法听闻,若一隐约能认出他微微开合的唇形,他说:“至少,若一还记得我。”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一个男子,孤寂千年,守了九州一生,而到最后,却只有她这个“外人”知晓他的名字,把他记住。

熏池胸口猛的腾起一抹光华,急速闪入若一掌心之中。光华飞散,若一欲伸手触碰他,可是却只碰到了他身后裂纹满布的枯木树干。熏池的面容和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若一惊惶的想揽住他的身子。扑过去的那一瞬间直直穿过他慢慢变得虚无的身体,抱住了枯木树干。不等若一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清脆的破裂之响。树干上的裂纹蓦地扩散,如被砸碎的玻璃一般裂开,瞬间化为齑粉。

“不!”他的真身……连真身都保不住了,“熏池!熏池……”若一惶恐的唤着他的名字,只见他身影猛的一闪化作一道道金光飞散开来,光芒亮得刺眼。

若一眼中一阵酸涩胀痛,终是坠下泪来。

“你再等等……会有办法的。苍霄,他会有办法的”她失声呜咽,“苍霄……苍霄,救救他。救命……”若一抱住双臂,跪在地上狠狠颤抖。这方高台之上的寒凉尽数侵入体内,冻得她几欲昏厥。

那些翻飞的光华没有就此散开,反而轻盈的围绕在她身边,飞舞跳跃。不一会儿温暖的气息流遍全身。

一如那个男子微笑的温度。

若一死死抱住自己的手心,熏池的血迹已在掌心干涸。她埋下头,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因为不睁开就不会看见熏池已不在。

她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时,她的膝盖已没了知觉。周身围绕着的光华也尽数敛去。若一知道,熏池这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永远回不来了。

“小丫头,那妖物呢?”婴梁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一一动不动的跪着,俨然一棵僵死的枯木。

“若一?”子檀迟疑的声音响起,“熏池他……”

听闻熏池的名字,若一微微抬了抬头,身体依旧僵硬。

“逃了?”婴梁主冷哼一声,“子檀,他改日若将那些上古妖物都放了出来,你自去一一封印吧,这事我不管了。到时候你若问我要凤凰血,别怪我不给你。”

子檀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忽听一道沙哑又微弱的声音道:“不是妖物。”

众人的视线落在若一身上。她蜷缩着身体,紧紧抱住自己的手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是妖物,不是妖物……”

婴梁主气得跳脚:“你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了!被他迷了心神不成!他分明是天魔之心,他……”

“不是妖物!”若一尖叫着打断婴梁主的话,她埋着头,声音有些激动,“他是神明之心,他为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职责独自在空桑守了千年,他想看一看他护了一辈子的九州,他想像凡夫俗子一样生活,他只是……他只是想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上天连这么点卑微的愿望也不能满足他。”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

一时间,高台之上静默下来。半晌,子檀艰难道:“熏池……”

若一默了会儿道:“在这儿。”

婴梁主迈着两条小腿急切的往前奔了两步,当看见那一堆粉末时眼中流光转了几许,道:“我那击,并不能要他的命。可是,他既然得了如此下场也是天意。”

若一突然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的玄冰向婴梁主砸去,喝骂道:“滚!别脏了他轮回的路!滚!”

玄冰刺骨的寒意还没到身前便冻得婴梁主打了个寒颤,他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等站稳身子,立即怒视着若一道:“不知好歹的丫头!”转而又扫了眼地上的粉末哼道:“你且等着他轮回吧!我倒要看看,光是一颗心做成的死物要如何轮回!”

若一浑身一僵。望向那堆闪着银光的粉末。她忘了,熏池只是一颗心,没有魂魄,入不了轮回,没有前生,更不会有来世。

婴梁主甩了甩衣袖,气呼呼的走了。子檀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道:“若一,勿入执念。”

执念?

若一盯着地上的死灰,表情空洞。

子檀转身离开的时候恰巧看见一袭白色长衣的男子静静立在白门之外。

正是苍霄。

他眉心的神印比之前更显眼几分。自他重回九州之后,面上的神情比之从前更少了。外界的事鲜少能引起他的注意。而他今天竟然主动出来。可见他尚未真正做到淡漠寡情。

但现在,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子檀狠了狠心,在经过苍霄身边时悄声道:“你若真为了她好,应当快刀斩乱麻。似断非断,只会令她越发痛苦。”

清澈的紫眸中波光微微一转,他微微点头,道了声:“我自有分寸。”便向若一走去。

子檀得到苍霄这句答复,没做过多停留,转身离开了白门。

若一依旧跪在那里,像一个失了生气的木偶。听闻身后轻细的脚步,这样走路的节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呆呆的盯着地上的粉末不说话,苍霄也静默无言。

一时,这方高台之上依稀能听到结界之外风雪大作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似乎能刻成一幅画,最后终是苍霄微微一声叹息,似无奈,似怜悯:“起吧。”

若一不动。苍霄等了一会儿,伸出手掌,让若一抓住他。若一脖子微微一转,眼角瞟见了苍霄修长的手指。她沉默了一会儿,挥手“啪”的将那只漂亮的手打开。

苍霄依旧面无表情。

“霄狐狸,我第二次挥开你的手。”若一道,“这也是我第二次眼睁睁的看着熏池在我面前离开而无能为力。”

摊开掌心,若一看见手中熏池的血迹已经干涸,凝成了小块小块的碎片,轻轻一弯曲,便从掌心脱落下来,留不住。

“我记得你说过你会一直都在。”若一用另一只手拽住苍霄的衣摆,如求救一般,紧紧的拽住,她深吸一口气,意图掩饰住自己不稳的气息,可是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的哽咽再也无法掩盖住了,“可是你不在。你不在,每次都不在!”

眼泪汹涌而出,若一像一个受了委屈而又无处诉说的孩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流淌而下:

“你知道我的无助吗?我有多惶恐,我拼命的叫你的名字,救救他!救救熏池,也救救我……可是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若一嘶声质问,她拽着苍霄的衣裳勉强站了起来,双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从怀里掏出那块清汤挂面的玉佩,狠狠砸在苍霄身上。

玉佩掉落在地,磕在玄冰上,摔得粉碎。

若一无暇他顾,拽着苍霄的衣襟,一双通红的眼睛,夹杂着泪水,愤怒而绝望的瞪着苍霄:“你的承诺呢?你把诺言扔哪里去了!”

澄澈的紫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若一只他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狼狈。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她渐渐松开了手,脑袋倚在苍霄的胸口,凄声道:

“你把我的霄狐狸弄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还给我。

64

64、第五十九章

苍霄没有抱住她,也没有推开她。此时虽然彼此依靠,但是却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若一心中绝望更甚,捉住苍霄衣襟的手慢慢松开。

苍霄指尖微微动了动,而眉心神印一闪,他终是无动于衷的任由若一的泪水颗颗浸湿他的胸膛。

冰凉渗人。

他望了一会儿结界之外狂暴的风雪,突然道:“你的力量增强不少。”若一浑身一僵,思及熏池说过的话,她咬唇静默。

苍霄道:“但要对付妖魔你尚缺几分经验。从此以后,此间事端,你便不要过问了。”

明明已经薄凉无情,而说出的话在乎的意味又如此明显。若一止住泪,强迫自己坚强,她推开苍霄,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声音还带着些许喑哑,她道:“我怕是想躲也躲不过。苍霄,你可知这几年我都在做怎样的一个梦?”

苍霄皱眉。

若一闭上眼,深深呼吸,不再看那地上的灰烬。缓慢的把自己梦中的红莲叙述出来。末了道:“他让我救他,之前熏池不让我去,说时机未到,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去了。有那么一个人凄惨的向我求救了三年,你现在要我不再过问,让我如何安心?”

“何时的事?”

“第一次……”若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一声苦笑,“在婴梁,我们第一次见到红莲之前,在我们进入那段回忆之前。”就是在那里,你说你以后会一直都在。

当然这话若一没有说出来。

苍霄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那人可有说被困在何地?”

若一摇头。

正在这时,若一忽觉眼角有微光一闪,她定睛一看,竟是方才熏池的真身化作的粉末慢慢消逝。若一还来不及感到悲伤便被灰烬之下的东西震得呆住。

“这是什么?”若一声音有些颤抖。

苍霄凝神一看,只见缓缓飞散的粉末之下,有一些笔画变得越发闪亮清晰,光华凝聚,最后变成两个模糊的字迹。

风划过,那处再无任何痕迹。

若一抬头怔愣的望着苍霄,苍霄依旧盯着那方土地,缓缓吐出两个字:

“青丘。”

青丘自古以来便是妖族的领地,镇守青丘的妖怪是九尾白狐的近亲九尾红狐。武罗,九焱皆是红狐一族。他们妖力不如九尾白狐如此强劲,而相应的他们也不用一出生便历天雷之劫,所以种族繁盛,家族成员甚多。

苍霄赶去青丘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子檀。

但,除了颜若一。

若一现在虽然不如苍霄那般能将神力控制自如,但好歹也能勉力架个云,腾个雾。她拼全力,也还能远远的吊在苍霄后面。但她知道,苍霄并不是下了狠心想甩掉她,否则,以她这点蹩脚的驾云之术,早就被他甩了十万八千里了。

待到了青丘,若一在云头上看见下方青丘的场景很是愣了一番。

两百年前,她在机缘巧合中也随着苍霄一起来过青丘。现在留在脑海中的还是一副山清水秀的画面,而现在,青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一座灵山,俨然被屠成了一座死山。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土地,不见青秀的山川树木,不见波光荡漾的美丽溪流。

她还在空中愣神,一道欣喜的声音自下方传来。眨眼间,一袭身着暗红色劲装的女子便腾空到了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欣喜道:“阿颜,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表哥带回来了。他真的清醒过来了!表哥渡完了劫!他成了九州神灭以来的第一位神明!”

听闻这话,若一唇边挂了一丝苦笑:“嗯,我知道。”

见若一神色不对,武罗似想到了什么,倏地住了嘴。她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若一牵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罗听闻这话,脸微微一红:“前些年,唔,你不在,不知道,我已经嫁到青丘来了。嫁给九焱。”

“嫁?”若一没想到回得出这么一个回答。呆呆的将武罗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她穿着打扮果然是已婚的模样,若一困惑“上次我看见你还在幽都。”

“上次是因为表哥出事后我特地回去看看,陪子檀姐说说话。”

若一这才带着些许呆怔的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一眨眼,武罗竟已嫁为人妇了。”

武罗低下头,羞涩一笑,眼眸中尽是为人妻的幸福:“我们下去说吧。”

青丘从空中鸟瞰虽已变成那般模样,可是他的宫殿依旧雄伟华丽,不见半丝伤痕。

若一与武罗两人步入大殿之内,正巧见着九焱一脸好笑的望着苍霄,恰巧说出:“去了一趟海外,苍兄越发面瘫起来了。每日这副表情,你要你家夫人情何以堪啊!”

抬头一看,若一已站在了门口。武罗正恶狠狠的瞪他。九焱摸了摸鼻子,坐正身子,岔开了话题:“说来,苍兄才入神不久,不在幽都好好闭关修炼,来我这穷山恶水的青丘做什么?”

苍霄更是不眨眼睛的撒着谎:“夜观星象,近日必有大事降临青丘。特来看看。”

九焱眸光微微一转,极是魅惑的唇拉开了一个妖艳的笑:“噢?何等大事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天机。”淡然的丢下两个字,苍霄不再看殿内的任何人,转身便走。轻车熟路得仿佛是自己家。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九焱叹了口气,望着若一半是控诉,半是委屈道:“你看看你夫君,成了神,能窥得天机,力量强大,不死不灭,便随意欺压我等小妖。他虽是妖族的王,可如今好歹是在我的领地上。如此随便,还真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幽都了么?真是没有天理,没有天理啊!”

若一呆了半晌,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夫妻。”

九焱还要开口,武罗抢过小厮端上来的茶杯狠狠砸到九焱的脚下,一挑眉:“哎呀,手滑了。”转头便挽了若一的胳膊,温言道,“我瞧你现在定是累极了,先下去歇歇吧。”

若一点了点头。

武罗将她的房间安排在和苍霄同一个院子。出了房门,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房间。

若一去休息的时候苍霄并不在房间里,她心道苍霄定是去探查青丘四周有无可疑的地方了。

武罗递了杯茶给若一:“暖暖手吧。你整个手冰凉得让我都不敢碰。”若一道了声谢,接过茶杯,武罗又道,“你这白兮兮的脸色又是怎么回事?你去海外寻表哥时发生了什么?表哥历劫飞升,对你打击如此大?你可知你们俩现在的站在同一个地方。身上的气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你们到底怎么了?”

听闻这一连串问话,若一只有摇头苦笑,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了。沉默了半晌,若一开口岔开了话题:“武罗,你什么时候嫁到青丘来的?”

武罗脸挠头咧嘴笑道:“就这两年,子檀嫌我这么大年龄了,整天还活得像个男人一样,正巧碰上个敢要的,便急着把我嫁了。”

而若一却知道,如果武罗不喜欢九焱,任子檀如何嫌她她也不会嫁的。若一道:“九焱对你好吗?”

武罗笑着点了点头。

想来一定是极好的,方才大殿之上,武罗将茶杯都那样砸在他脚下了,而九焱只是委屈的望着她,半丝怒火都没有。这对于统领青丘的领主来说,这已是极大的宠溺。

若一又问道:“青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武罗长叹一声气:“若一不知,三年前酸与鸟破印而出,彼时表哥便是在青丘与他斗了数月。最后酸与鸟吞吃了天雷,生生将青丘给轰成这番模样了。”

三年前……天雷……

若一恍然大悟,那时突然消失的几记天雷竟然是被这里给引来了!是苍霄……若一握住被子的手紧得颤抖。

那时,原来那时苍霄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竟半点也不知觉。

而现在越是知道苍霄当初对她如何包容温柔,便越是觉得世事弄人的可笑。

“若一?”武罗略带担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若一抬头望着武罗,苍白的勾了勾唇角:“没事,只是想了想天命这种东西,当真以世人为玩物。”

武罗心疼的拍了拍若一的手背,道:“那你此次与表哥一起来青丘所为何事?”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思绪,若一正色道:“武罗,你来的这些时日中,青丘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武罗捏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道,“虽然我自小便在青丘长大,对这些山山水水极是熟悉,但是你要我说,我还真找不出青丘有什么正常的地方。”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若一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没有什么正常的地方?”

武罗叹气举例:“上至领主,下至小厮无一不风骚成性。明明有一座高可通天的山峰,却没有一点白雪积累。在青丘宫殿之中从来看不见双月,但每逢双月皆圆之夜便能听见鸟儿的啼叫声。偶尔熟睡之时耳边还会有水流淌过的声响,但是醒来之后身边连一滴水都没有。后山中有个随便谁都可以去的禁地名唤湖冢,但是既没有湖也没有冢……”

若一不由抽着凉气打断武罗:“鬼故事?”

“除了双月皆圆之夜的鸟儿啼声,其他的我都亲眼见过或亲身体验过。我听说若一之前不是来过青丘么?没听过这些?”

“上次来的时候我只知道九尾红狐一族生性风流,那座可以通天的山峰自古以来便不积雪,在青丘宫殿之中也是自古以来便看不见双月,还有那个湖冢……但是其他的确实没听说过。”

武罗点了点头:“那个鸟啼声与水流声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我已不大记得了,但应当不是以前便有的怪事。”武罗看着若一,“你何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而此时若一已没心思搭理武罗的疑问了。

这些事不是从前便有的,在她两百年前来青丘之时也是没有的。也就是说,这些传言是在这两百年内传出来的。

这两百年内……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半夜的码字,码到后半段的时候……胆小的我寒毛微立啊!

65

65、第六十章

“颜若一。”

谁?

“这边。”

谁在叫她?

一片混沌之中,若一慢慢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耳边有水流淌过的声响。她感觉自己四肢皆空乏无力,像虚浮在空中一般,找不到着力点。

滴答,滴答。不远处有水珠滴落的声音,若一顺着声音寻去忽见一抹鲜红在砸落在地上,又迅速散开。

她心中微惊,四周的黑暗让她有些惧怕。

这是哪里?她问道,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颜若一。”

声音倏地变大,猛然间出现在她的耳侧,若一心头惊骇,连忙转身。

四周的黑暗被红色的血液浸染,若一悚然的看着那方场景,红莲,又是红莲。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被盯死在墙上,而是披头散发的站着。

他身上依旧是那件破烂的红衣,手脚似乎被挑了筋,无力的搭下,但是不知为何他还能立在那方。面色惨白,形容枯槁,俨然一副厉鬼出世的模样。

而使若一感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那双从来都只垂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黑色的眼球中是一点猩红的瞳孔,他眼角逐渐留下血泪,而唇角却勾出了个诡异的笑。

“你也来了。”他咯咯笑着,转身从身后抱住了一个东西,又慢慢转了过来。

若一瞳孔紧缩,只觉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胃里,然后冻住了浑身。

不为别的。只为红莲手中拖拽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发,而那个女人逐渐露出的脸和她一模一样。

那是颜若一的头颅。

若一指尖冰凉,慢慢摸到自己的脸上,触手一片粘腻湿润,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掌中的鲜血。又望了望红莲手中的那个头颅,那头颅自眉心处不断的流出血来,染湿了整张脸,显得恶心可怕。

突然,那头颅猛的张开眼,盯住若一,呵呵一笑:“你来了。”一边说着,嘴里一边淌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