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后悔,”她摇了摇头,“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郁色,不过,他的嘴角很快地扬起了笑意,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何必去在意这日子中的一点瑕疵呢?

“走吧,领证去。”

结婚的法定程序十分简便,大家提交了证件,填写了资料,拍了一张依偎在一起的双人照,盖了几个章后,换来了人手一本的结婚证。

结婚证红得耀眼,贺予涵拿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完了?”

办事员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态度挺和气的,笑眯眯地说:“你难道还想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啊。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可不能再让我看到你们俩了。”

这可不一定。

纪皖心里想着,却看见谢宁领着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乐呵呵地递上了一束硕大的捧花,把准备好的礼盒一份份派发给大厅里的人,原本空旷的大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纪皖表情僵硬地接受着不绝于耳的恭喜声、道谢声,倒是贺予涵神情自若,甚至还揽着她的肩膀朝着几个人颔首致意。纪皖对他亲昵的举动有些抗拒,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想要保持距离。

“别动,先演练一下。”贺予涵在她耳畔低声说着,随即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语声温柔,“亲爱的,新婚快乐。”

一阵酥麻以接触点为圆心,向周身泛起一阵涟漪。

纪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担心曝光吗?”

贺予涵都没带她去见过家人,这样的先斩后奏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算是大逆不道吧?

“你怕吗?如果你不怕,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走,该我们上战场了。”

半个小时后,贺予涵带着纪皖到了贺家的老宅。

老宅门前一改以前的幽谧,原本僻静的小道上停了一溜儿的豪车,还有穿着白色礼宾服的侍应生在门口引导,离得近了,纪皖甚至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欢笑声和音乐声。

贺予涵却恍若未闻,开得很缓慢,脸上没什么表情,纪皖偷窥了他两眼,觉得他的眼中莫名闪着兴奋的寒光,她有点搞不懂了,贺予涵这是要干什么?

雕花的大铁门开了,贺予涵停好车,替纪皖拉开了车门,这阵仗,纪皖莫名有点紧张了起来:“我今天有什么任务?”

贺予涵笑着朝她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脸对着脸。

“没什么特殊任务,你只要表现得对我深情不悔、永不离弃就可以了,有一句古诗说的什么来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贺予涵一边说,一边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那举手投足间温柔缱绻,眼底的情意仿佛要满溢出来。

纪皖的心脏“砰砰”乱跳,下意识地就要避开他的视线。

“皖皖,就当这是你的工作,你不是最敬业的吗?”贺予涵的语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涩然。

纪皖定了定神,终于迎向了他的目光,那双眼睛仿佛一潭深水,深邃得能将人溺毙其中。

“大哥,你怎么又迟到了,”一个娇俏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地响了起来,“爷爷很不高兴,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贺予涵转过身,拉着纪皖的手朝前走去:“她是谁你知道吧?”

“贺予灵,你二叔的女儿对吗?”纪皖对答如流,贺家上下二十来口人,她都已经对着相片了解得一清二楚。

“是的,挺爱耍心眼的,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贺予涵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贺予灵,越过她朝前走去。

纪皖匆匆地冲她颔首致意,便被拉得快步朝前走去。草地两旁扎着好几个白色的帐篷,有一个小乐队正在演奏歌曲,侍应生在场地中穿梭,来宾都身着正装,男男女女三五一群拿着香槟说笑着。一路上,好些人过来和贺予涵打招呼,看向纪皖的眼神略带好奇,却没人开口询问,贺予涵倒是还算有礼,颔首应了两句。

越过草地,贺予涵跨进了大门,一下子从阳光明媚的室外到了客厅,光线有些幽暗,纪皖适应了一阵才看清楚正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圈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正在谈笑,为首的一个年长的老者,头发灰白相间,神情威严,眉目间和贺予涵有几分相似,她从相片上看到过,这是贺予涵的爷爷贺宁。

“怎么才来,大家都在等你拍全家福。”贺宁不悦地开了口。

“予涵一定是为礼物煞费苦心了吧,”贺卫芳在旁边打圆场,“来,给我们也长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纪皖的脸上,惊疑不定。

“的确煞费苦心,”贺予涵笑了笑,握着的手微微用劲,将纪皖往身旁带了带,两个人靠在一起神情亲密,“爷爷,今天是你的七十二岁大寿,你不是一直盼着我结婚吗,今天我特意带了你的孙媳妇过来。”

一瞬间,整个客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俩身上。

“你说什么?”贺宁一字一句地问。

那目光森然,就连站在贺予涵身旁的纪皖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手心微微渗出汗来,而贺予涵却还用小指挠着她的手心,一下一下痒痒的。

“予涵你开什么玩笑,”贺卫安在一旁沉声喝道,“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分寸,快和爷爷道歉。”

“怎么是开玩笑呢?”贺予涵扬了扬眉,“我很认真的,就像当初你娶妈妈一样,对了,爷爷,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呢,她叫纪皖,今天早上我们刚领了结婚证。”

满座哗然。

纪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周围表情各异的人,二叔贺卫庭眼中的幸灾乐祸都快掩饰不住了,最旁边的贺卫澜事不关已,一脸看戏的表情,而单人沙发上和另一位长辈坐着的女孩则惊愕地掩着嘴,眼中水光盈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伤心。

这女孩不是贺家的人。

手上被捏了一下,纪皖迅速地收回了目光,朝着贺宁微笑着鞠躬致礼:“爷爷好,各位长辈们好。”

“别叫我爷爷,我受不起,”贺宁厉声说,“来历不明的人,没资格进我们贺家的门。”

纪皖嘴角的笑容都没少去半分,“爷爷能接受是锦上添花,就算不能接受也没关系,我有予涵就够了。”

“这说的都叫什么话!”占芸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予涵,你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事,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放着这么多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不娶,倒是往家里拉来一个这样不上台面的,你这样是不把这里的长辈放在眼里,更不把你爷爷放在眼里。”

贺予涵盯着她,慢悠悠地开了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什么长辈。”

占芸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都发抖了起来。

“予涵!”贺卫安怒喝了一声。

“爸,你想说什么?说我太放肆了?”贺予涵上前一步,和父亲对视着,“我还想更放肆一点呢,别以为我这些年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你勾搭上的?我对这两个问题十分好奇。”

贺卫安的神情灰败了下来,前妻的死,一向来是他的软肋,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沉迷于摄影和旅游,再也不愿接手贺家的家业。

“你还提你妈干什么…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能让她安生一点吗…”

“你在我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娶了别的女人,你那会儿有想让她安生一点吗?”贺予涵轻笑了一声。

贺卫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转身疲惫地向前走去:“随你吧,你爱怎么就怎么着。”

“卫安!”占芸在他身后跟了两步,语声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贺卫安的脚顿了一下,却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好啊,出息啊,不愧是我贺宁的孙子,”贺宁冷冷地开了口,“合着这些年来你一直把那件事憋在心里,最后给我憋了这么一份大礼。”

“爷爷,你不会需要一个唯唯诺诺的孙子,”贺予涵傲然站在他的面前,“我要娶的女人,只会是我心爱的女人,不需要你为我安排。”

贺宁的脸色铁青:“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马上分手,另一个给我滚出贺家去!”

“爸!”贺卫芳在一旁急促地叫了起来,“你别生气,我和予涵好好谈谈…”

“啪”的一声,贺宁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贺卫芳噤了声。

纪皖有点紧张,这戏好像闹得有些大了,贺予涵要得不偿失,她不安地捏了一下贺予涵的手心,想提醒他要不要暂时先服个软,贺予涵却又挠了回来,好像和她在打情骂俏似的。

还没等她说话,贺予涵开了口:“爷爷,不好意思,我们俩已经结婚了,分不了手了,我不是爸,更不是二叔。”

那个“叔”字还没出口,贺宁怒不可遏,抓起了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了过来。

第29章 |017

纪皖惊呼一声,几乎本能地就去拉贺予涵,贺予涵却一动不动,任凭那烟灰缸角砸在了额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哐啷”掉在了地上碎了。

几丝鲜血从额角上渗出,滑下面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笔挺地站在原地,目光依然毫不退让地迎视着贺宁。坐在旁边的贺予彤原本正高兴地啃着巧克力,一见这动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巧克力掉在了地上:“哥哥…哥哥流血了…哥哥要死了…”。

“去拿药箱。”贺卫芳几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飞快上前捂住了贺予涵的伤处,对着旁边的安婶厉声叫道。

沙发旁的那个女孩脸色惨白,强笑着去拽贺宁的胳膊:“贺爷爷吓死我了,你别生予涵的气,予涵心里一直很尊敬你的,他只是钻了牛角尖罢了。”

身旁那老人也来打圆场:“好了老贺,这一辈的孩子谁没有犟头倔脑犯过错,以后他就知道我们都是为他好了。”

家里几个女眷包括占芸都站了起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都劝的劝,帮忙的帮忙,顿时把纪皖从贺予涵身旁挤开了。

纪皖的心脏不听使唤地乱跳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擂着胸口,那鲜红的血迹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一种无法控制的疼意从心口泛起,她得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扑到贺予涵身旁的冲动控制手脚。

一直冷眼旁观的贺卫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看看贺予涵,轻声笑道:“有勇气。”

纪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贺予涵的这些亲人可真是…这难道就是豪门世家的日常吗?尤其是这位爷爷,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姥姥,那样慈祥可亲,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一直都那么…凶吗?”

“凶?”贺卫澜哑然失笑,“他肯出手打人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纪皖狐疑地看向贺宁,的确,贺宁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可眼睛却不时地落在贺予涵的伤口上,带着隐藏不住的关切。

“我倒是有点佩服那小子了,真是有备而来,”贺卫澜若有所思地说,“怪了,怎么看你们俩都不像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是我失眼了。”

纪皖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那你觉得我们该怎样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

“比如现在,难道你不该抢着处理伤口然后眼含热泪向老爷子表明心迹吗?怎么还有闲心观察我们家人的言行举止,和我一起唠嗑?”贺卫澜的目光犀利,探究地落在她的眼里。

纪皖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着:“我觉得,在爱人最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旁,比你无时不刻地显示存在要强,有些人恰恰做反了,这点小伤口…”

贺卫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中露出痛苦之色,猝然转身朝外走去。

纪皖愕然,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皖皖。”身后传来贺予涵的叫声,纪皖转过头去,只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一脸无奈,额头上贴了纱布,让原本冷峻的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纪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几步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小声埋怨:“真笨,也不知道闪得快一点。”

“好了好了,今天是爸爸的寿宴,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说,”贺卫芳僵硬地笑着,“外面一大群客人在呢,予涵,别让人家笑话。”

“是啊,”贺卫庭也笑得很是和善,“爸你消消气,这事先放一放,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最重要。”

底下的人都随声附和了起来,贺予灵在一旁帮贺宁顺气,贺予彤居然也怯生生地去拉贺宁的手,一边抽噎一边奶声奶气地说:“爷爷…爷爷你别生哥哥的气了…彤彤把巧克力都给你吃…”

贺宁沉默了片刻,脸色稍霁,朝着身旁的那个老人笑了笑:“老沈,卫雅,倒是让你们俩看笑话了,走,先出去和老朋友聚一聚,都这把年纪了,聚一次少一次。”

人群随着贺宁鱼贯而出,贺卫芳走在最后,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拽了一下贺予涵:“好了,快跟过来,拍全家福了。”

摄影师都准备好了,这是贺家的家规,每年贺宁过生日都会拍上一张全家福,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没有一人拉下。

贺予涵拉着纪皖站在旁边,看起来半点没有一起拍照的打算。

刚才在客厅的一幕没几个外人瞧见,而现在祝寿的人都齐了,亲朋好友、合作伙伴,近百双眼睛都盯着,好几个都面露狐疑窃窃私语了起来。席衍也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原本散漫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眼中带着关切。

纪皖暗中推了贺予涵一把:“你快去吧,别弄得太难看。”

贺予涵一动不动。

纪皖有点急了:“你不是说要把你家搅一搅吗?这样弄下去你都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还怎么搅?”

贺予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邃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情绪:“你就不想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拍全家福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照贺宁刚才的架势,只怕恨不得要把她弄死吧。

贺予涵微微一笑:“我爷爷最要面子,更把和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天原本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有很多重量级人物,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挑这个日子。”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纪皖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才跟上了他的步伐。

“爷爷,祝你寿比南山,身康体健。”贺予涵递上了一个檀木盒子,“这是明代的紫檀佛珠,我和皖皖特意去了潜龙寺请法华禅师开光加持。”

这是明打明的谎言,纪皖的脸上有些发燥。

贺宁冷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贺予涵把紫檀佛珠取了出来,亲手套在了贺宁手上,却后退了一步,依然拉住了纪皖的手,没有半点加入队伍的意思。

旁边的目光各异,疑惑的、兴味的、探究的,甚至有不怀好意的。

“别挡着,到你爸那里去。”贺宁终于开了口。

贺予涵神情自若地拉着纪皖站在了贺卫安和占芸的身旁。

随着摄影师按下了快门,贺家这一年的全家福在一瞬间定格。

中午的寿宴结束后已经快要三点了,原本要宣布贺予涵入主和宇财团的消息自然没有公布,就算再老奸巨猾,贺卫庭的脸也都快笑开了花。

送走宾客后贺宁就上了楼没下来过,原本按照惯例,晚上会是比较轻松的家宴,现在看起来大家都没什么心情,神情尴尬。

贺予涵乐得没人打扰,拉着纪皖参观这座他从小生活的老宅。

老宅的建筑已经有百来年的历史了,中间翻修过一次,一共有两栋楼房,一高一矮,矮的的那栋两层楼,住着一些家里的司机和佣人,高的那栋是三层小洋楼,贺宁没有分家,除了成年的孙辈不爱被拘束,几个儿子都在里面住着,就连贺卫芳也有住处,以方便他们一家人在双休日过来探望。

贺予涵的房间在三楼的西首,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瓶修剪好的新鲜百合花。

“我妈喜欢插花,安婶跟着我妈学了不少,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习惯。”贺予涵看着那瓶花,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温柔之色。

那一定是个恬静美丽的女人。

纪皖眼前浮现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少妇,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安静地站在窗台边剪着花枝,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就好像一副别致的工笔仕女图。

“她…是怎么死的?”她脱口而出。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好一会儿才说:“得了抑郁症自杀了。”

纪皖大吃一惊:“怎么会…”

“我外公家出了点意外,我妈就一直心情不好,后来才发现是抑郁症,治疗了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她好了,可有一天莫名其妙就自杀了。”

贺予涵的声音毫无起伏,纪皖却听出了浓重的压抑的悲哀,在这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贺予涵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而是月夜下那个和她悼念亡母的少年。

她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痛苦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贺予涵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喃喃地说:“有你在真好,想起这事,我居然不太难过了。”

纪皖整个人一僵,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贺予涵便松了手,神情自若地带着她往书房走去:“来,到里面看看。”

书房很简洁,一个书柜和一把躺椅,书柜里的书都有些年头了,好多都开始泛黄,纪皖匆匆扫了一眼,几乎都是高中时候的一些课本和学习资料,最中间还放着一张奖状,上面写着际安实验中学元旦文艺汇演二等奖。

“你居然还留着?”纪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和你有关的,我都留着。”贺予涵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纪皖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自然地说:“我…都丢了。”

贺予涵的眼神一滞:“没关系,我记在心里就好。”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纪皖随手抽了一本书,假装低头翻阅着,翻到一半才看出这是一本高二语文,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底,她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柔美的侧脸,贺予涵发闷的胸口稍稍气顺了些,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就在身旁,是他法定的妻子,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回想起从前的一切。

“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和爷爷他们告个别。”

“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今天是我们新婚,要个二人世界不过分吧?”贺予涵淡淡地说着,朝外走去,走到一半脚步顿了顿,“你翻到七十八页看看。”

还没等纪皖反应过来,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有点心浮气躁。

纪皖做了两次深呼吸,又随手翻了翻,终于还是没忍住,翻到了第七十八页。

上面是一首柳永的雨霖铃,而古诗的旁边是贺予涵的笔迹,一笔一划,透着凌厉的气势,写的全是“纪皖”两个字,几乎覆盖了这一页上所有的空白处,而在“竟无语凝噎”那一句的后面,“纪皖”两个字用黑笔一笔笔描成了立体,力透纸背,几乎把纸都戳破了。

纪皖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来,他们俩分手的那天,语文老师刚好调整了学习进度,把这一课的古诗提前上了。

她咬住了嘴唇,眼底一阵发热:眼底的字迹好像一块块烙铁,灼烫着她的眼球。

飞快地合上书塞进了书柜里,她几步就走到了窗前,推开窗户,傍晚的风吹了进来,她闭上眼睛放空了几分钟,紊乱的心绪这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窗外的园景很漂亮,树木修剪得十分整齐,前院的草地如茵,围栏上是漂亮的紫藤花,槐树、樟树、桂花树错落有致,靠近一楼外墙的地方甚至有几排别致的修竹。

忽然,她的眼神滞了滞,靠墙的修竹旁,有两个人半隐在树荫里,看起来好像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第30章 |029

过了好一会让贺予涵才回来了,示意纪皖可以走了。纪皖有些心神不宁,刚才那两个人是占芸和贺卫庭,叔嫂二人会有什么事情要躲起来争执呢?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告诉贺予涵?

庭院里,贺予彤正在和几个小孩子趴在草地上找虫子,一见贺予涵出来就飞快地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叫道:“哥哥,你头还痛吗?我藏了巧克力,吃了就不疼了。”

她做贼似的朝四周看了看,小胖手伸进了公主裙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

贺予涵的神情有些僵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