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到家?今晚我烧菜。”

贺予涵愣了一下:“为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喜欢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

听筒里传来纪皖清浅的呼吸声,隔着一条马路,贺予涵看到了她嘴角漾起的微笑。

“那好吧,我在上菜吧点菜,你要是早到了就收一下等我。”

“好,马上就到。”

电话挂了,纪皖在马路上低头站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随意捋了一下发梢,眼波流转间,仿佛天边的彩霞都失去了颜色。

看着纪皖远去的背影,贺予涵往另一个方向调头,抄着小道朝自己的公寓开去。

纪皖于他,可能就是会上瘾的罂粟吧。

尝过一次后就再难戒除。

就算她爱的是他的钱又如何,最起码他还有这些身外之物可以让她趋之若鹜。

回到家里时,上菜吧的员工已经等在门口了,穿着统一的制服,面带微笑,言行规范,让人心生好感。

如果不是因为纪皖,贺予涵是不会去关注这样的小公司的,不过经过几次的接触,他隐隐觉得,作为一个创业者,纪皖有着不一般的商业嗅觉。

就好比有机食品的业务,经过他的一点拨,纪皖立刻就经营得风生水起。

纪皖到家的时候,贺予涵已经在厨房洗菜了。

据说男人做家事的时候最性感,纪皖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看着他圆t袖口处健硕而富有弹性的肱二头肌,看着水珠飞溅在他的肌肤…这一刻,这迷宫一样的公寓终于有了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回来了?”贺予涵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了,明天开始就会有佣人来做家事了,反正都曝光了,就不怕让我爷爷知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纪皖随口道,“不请也不打紧。”

“偶尔为之是情趣,经常为之就是奴役了,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佣人。”贺予涵淡淡地说。

这话说得真不错,要是放在网上,一定能得到一众女网民女粉丝的拥趸。

纪皖想象了一下贺予涵那个微博号宣扬女权主义的场景,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这样,想必会有更多人喊上一句“欧巴我爱你”吧。

“笃笃笃”的切菜声、炖锅的沸腾声、炒菜的爆油声,好像交融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好听的交响乐。

许是厨房里的炉火太旺,纪皖的鼻尖渗出汗来,不时地腾出手来去捋耳边的发丝。

贺予涵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在那个娇小柔软的耳垂上亲了亲,含在嘴里吮了吮。

纪皖的手颤了颤,惊呼了一声:“别…虾要炒焦了…”

“让它焦了,焦的好吃。”贺予涵闷声道,双手定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沿着那耳垂从耳后轻舔,一路到了那红唇,轻摩慢捻着,细细品味着那销魂的滋味。

锅里的虾滋滋冒着烟,等到纪皖把他推开,果不其然,原本葱油的大虾变成煎烤了。

纪皖把他赶出了厨房,等到菜都烧完,才一个个地端了出来。

晚餐很丰盛,纪皖的手艺真的好得令人诧异,黄豆排骨汤、葱烤野生鲫鱼、红烧牛肉、皮蛋豆腐,外加一盆意外报废的大虾。所有的菜都很美味,比贺予涵吃过的任何一家特级餐厅都要棒。

吃完晚餐,贺予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来,放在了桌上,斟酌了片刻开口道:“皖皖,家里以后的开销,就用这张卡吧,如果有其他什么花费,你都可以从这里划。”

第32章 |31|030

卡是黑色的,银色的金属突起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显得分外华贵。

纪皖的手就在搭在桌边,那指尖纤细白皙,和黑卡配在一起,看上去相得益彰。

她犹豫了一下:“我可以不收吗?家里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听说,夫妻俩过日子,老婆都要把老公的工资卡上缴,以免老公有钱了就变坏。你难道就不想吗?”贺予涵想开个玩笑,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笑话冷冷的。

“你很希望我收下吗?”纪皖的眉头轻蹙,反问道。

贺予涵看着她,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纪皖沉吟了片刻,拿起卡随手放进了口袋里:“那行,家用我会aa制,别的如果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我会提前告诉你一起商量。”

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了起来,纪皖开始收拾桌子。

贺予涵从身后抱住了她,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摩挲了片刻,低声道:“皖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是我的。”

纪皖的手顿了顿,无奈地说:“你撒手,垃圾溅到你衣服了。”

“不撒,”贺予涵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油烟味和菜香夹杂在一起,那是一种家的味道,“皖皖,我想和你在一起。”

纪皖迟疑了两秒,转身过来,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如既然的澄澈,却又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如果说从前的澄澈是冰川的寒冰,而现在,却是山涧的一汪清泉,带上了几分温度。

“真的想吗?”她低声问。

贺予涵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胸口一下下的跳动,诉说着他的渴望。

“不论我做了什么,不论我变成什么,你都不在意吗?”纪皖的声音轻喃,几不可闻。

贺予涵摇了摇头:“不在意,只要你还是你,是我的皖皖。”

纪皖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浅笑,踮起脚尖将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纪皖第一次主动吻他,贺予涵屏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在等待了那么久以后,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那吻技很是生涩,只会在唇间来回摩挲,连唇齿交缠的过程都没有就要撤退。

贺予涵瞬间回过味来,紧扣住她的脖颈,不满地指责:“太敷衍了吧?”

纪皖终于恼了,抬手就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手上的油污瞬间在他的白t上印下了一个掌印:“贺予涵,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甘心的贺予涵捞住她来了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法式热吻,以两个人都满身狼藉分别去洗了澡而告终。

一连两个星期,日子居然就这么平顺地滑了过去,这让纪皖很是惊讶。

在她的念头中,贺家应该会有人找上门来好好教训她一顿,或者开个什么条件让她离开贺予涵,就算最后他们拗不过贺予涵默认她入了贺家,也该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虽然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贺予涵和她结婚的新闻报道,可贺予涵当晚就在微博晒出了两个人双手交握的图片,无名指上的结婚对戒熠熠生辉,更是光明正大地关注并了纪皖的微博号。

纪皖都不知道自己的微博什么时候被贺予涵洞穿了马甲。

微博顿时炸了,纪皖一夜之间多了几万粉丝,底下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有,她本来就不太玩微博,这下索性彻底屏蔽了评论和转发。

贺予涵底下的转发回复分了几大类,一种是真爱粉,祝福兼恸哭自家的欧巴喜结良缘,一种是黑粉,四处去扒纪皖的身份,妄图找出什么黑料来,只可惜微博上所有的娱乐营销号都好像集体消声,无料可八,最后一种就是各类妄图在贺予涵这里蹭名气的小广告和段子手。

纪皖装着没有看到贺予涵的,没有回应,不过偷偷去看了他的微博好几回,如果忽略那些故意招人眼球的谩骂和攻击,底下的评论和转发好些都挺有意思的,还有几个粉丝在那里忿忿地替贺予涵打抱不平:欧巴都她了,她怎么没回应?架子好大。

欧巴真可怜,一个人唱独角戏。

要回应吗?纪皖犹豫了片刻,还是关掉了微博界面:网络世界太疯狂,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贺予涵而曝光在大众的眼皮底下。

不过她也没能安静太久,第二天田蓁蓁就打来了电话,中气十足地表达了她的愤慨,问她贺予涵微博上的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居然结婚了都不告诉她,太重色轻友了。

纪皖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因为一点意外才忽然领证,不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那婚礼呢?贺予涵不会这么小气连婚礼都省了吧!”田蓁蓁憧憬地说,“他那么有钱,一定要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包个海岛还是包座薰衣草山庄?”

婚礼…好像贺予涵从来没提过,纪皖更是没有想过,最起码现在没有:“应该不会有。”

“什么!”田蓁蓁惊叫了起来,旋即叹了一口气,“女人的婚礼呢,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以含糊!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那总得搞个party什么的吧?和朋友们都聚一聚。”

这倒是个好主意。

纪皖心中一动,想起那天和卫瑾彦的不欢而散。

和贺予涵一说,他也来了兴致,决定抽个空把双方的朋友叫在一起热闹一下,当然,他心底最重要的目的是正式让卫瑾彦瞧一瞧,纪皖现在是他真正法定的妻子。

贺予涵把筹划事宜交给了助理谢宁,这阵子他在谈两个大项目,暂时无法分心,一个是石墨矿的开采和提炼,石墨烯是新型能源,有望在电池应用上取得重大的科技进步,另一个是h国的一个娱乐公司,h国娱乐业相当发达,然而h国本土资源太少,不得不谋求在地大人广的邻国发展。这两个项目都前景可期,贺予涵对纪皖没有什么隐瞒,让她看了几份路演报告和企划书,这让纪皖得益匪浅,而贺予涵也再次给予了橙子科技一些中肯的意见,支持纪皖将上菜吧往全国发展。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默契,这让纪皖渐渐有种奇怪的幻觉,好像他们跳过了中间那段时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将近七年的离别。

平常在家吃饭,偶尔出去就餐,无论是高雅餐厅还是路边的大排档,贺予涵都处之自若,周末的时候陪纪皖回姥姥家,姥姥虽然不知道他们结婚了,却对贺予涵越来越满意,张口闭口就是“我家小涵啊”,还一个劲儿地叮嘱纪皖,对人热情点,不要总是冷冰冰的,不要欺负小涵…

人总不会一辈子都倒霉吧?

纪皖心里想着,是时候把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做个了结了。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纪皖一个人来到了墓园,今天是纪淑云的百日,按照习俗,她过来看看母亲。

墓园一如既往的静谧,除了清明,这里永远都静默如山,就算有着无数拥挤的灵魂。

上了供品,点了清香,纪皖坐在墓前,半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

一张法院的案件受理书,盖着法院的公章,一张是复印件。

纪皖把案件受理书放在了纪淑云的照片前,点燃了复印件,默默地看着火焰将纸张吞噬。

“妈,我去法院告林滨了,”纪皖轻声地对着母亲说,“告他抛妻弃女,在妻子大肚子的时候就离婚,从未尽到抚养的义务和责任,让他把这么多年的抚养费包括利息全部吐出来,以你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

“我接受了媒体的专访,把节目的光盘和法院受理书的复寄到了他的单位,闹得挺大的,他们单位上下都知道了,他的升官梦应该破了吧,这辈子就做个小科员到老了。”

“我还和媒体合作做了一期关于男女不平等社会恶俗的节目,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还有人把自己生下的女儿都弄死了,就为了能再生一个男孩,妈,我真庆幸我是你的女儿。”纪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纪淑云当时妥协,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她了,虽然生活如此艰难,可是能看到这世界的鸟鸣虫语,看到姥姥慈祥的微笑,看到贺予涵情意绵绵的目光,活着,还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公司现在很好,规模马上要扩大了,对了,那个女人的外贸公司,好像因为金融危机业务量大减,她在转型找项目,我找人做了好几份项目书给她,包装得都很漂亮,你猜她会不会上当?”

“还有他那个儿子更好笑,考上了一个三流大学,居然没去报道,躲在一个网吧玩游戏,他和他老婆居然都不知道,还每个月给他寄生活费,他妈帮着一起瞒着,我等着哪天捅破了看热闹呢,到时候来告诉你。”纪皖的眼角带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纪皖漠然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号码,一动不动。

铃声带着不接不罢休的坚决,停下后又再次响起。

“妈,他打电话来了,”纪皖轻声说,“如果他道歉了,你说你会不会原谅他?”

山风呜咽,却没有纪淑云的回答,这个答案再也不会有了,纪淑云到底对林滨抱了怎么样的感情,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纪皖接通了电话,林滨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纪皖,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去法院撤诉了,你是被你妈洗脑了吗?我是你爸爸,这是你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有你这样的女儿吗?把自己爸爸往死里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和你妈到妈妈坟前来认个错,再到媒体登报道歉,我就去撤诉。”纪皖冷静地回答。

林滨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开口:“做梦!我有什么错!生出来你这么一个赔钱货,跟你妈一样狠毒,还不如一早就弄死!”

“那就法庭见吧,把钱准备好,我会拿去资助那些孤儿院被遗弃的女婴,就当是为你和你妈积德。”纪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毁了母亲的一生,却连个道歉都吝于出口。

山风猎猎而过,纪皖在墓碑前一阵静默。

“妈,”她眷恋地抚摸着墓碑,“不会每一个男人都会是他吧,我结婚了,他叫贺予涵,对我很好,我想试试,你不会怪我吧?”

“等过一阵子他不忙了,我带他来给你磕头,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撑着伞出了墓园,纪皖信步走到了公交车站,车站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无聊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刹车声,她抬眼一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人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很有礼貌地朝她笑了笑:“纪小姐吗?我是贺家的司机,你可以叫我田叔。”

终于来了。

这一瞬间,纪皖还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田叔你好。”她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老先生请你去家里一趟,麻烦你了。”

纪皖点了点头:“好,我和予涵说一声。”

车窗降了下来,贺卫芳从里面看着她,下巴微微抬起,傲慢中带着几分不屑:“纪小姐,你当初的胆识呢?怎么现在连车都不敢上了吗?”

第33章 |32|31|030

纪皖没有理贺卫芳,马上拨通了贺予涵的电话。贺予涵正在和利鑫跨国能源公司的老总商讨投资细节,一听说贺宁和贺卫芳找他,声音顿时紧绷了起来,叮嘱她小心应对,他会尽快结束见面赶到老宅。

“不用,你做你的事情,我应付得来。”纪皖很是沉着,不就是见个家长吗?贺家又不是黑社会,难道能把她人间蒸发了不成。

贺予涵的心定了定:“好,无论他们说我什么,你都不用相信,还有,如果我二叔在,你要小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要么…先找我姑姑,总之,等我过来。”

纪皖瞟了一眼贺卫芳,忍不住苦笑,看来,贺予涵对这个姑姑真是信任有加。

挂了电话,她跟着田叔到了车里,田叔倒是很恭谨,还替她拉开了车门。车里十分安静宽敞,和驾驶室之间还有一层隔音设备,纪皖和贺卫芳面对面坐着,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商务谈判。

贺卫芳盯着她,眼里一片阴霾:“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纪小姐手段越发高超了。”

纪皖迎视着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坦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予涵很尊敬你,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尊敬你。”

贺卫芳轻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需要你的尊敬吗?你不要以为你和予涵结了婚就是我们贺家的人了,这路还长着呢。”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如果你不需要尊敬反而需要我的恶言以对,我也无所谓,对我没有任何损失。”纪皖淡淡地道。

“何必耍嘴皮子呢?自侮的不是我而是你,”贺卫芳的语声冰冷,“我原来以为,虽然你是个见钱眼开、薄情寡义的女人,却不失重信守诺,当初你拿了钱的确和予涵断得干净利落,可现在呢?你居然出尔反尔,勾得予涵和你结了婚,这次你打算拿多少钱才善罢甘休?”

纪皖挺直了后背,面若寒霜:“贺女士,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当初我的确拿了你五万块,可我早就和你说了,不管你给不给我钱,我都是要和予涵分手的,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类人,要不是当初他隐瞒了他的身份,我和他根本都不会开始。你出的那五万块是我借的,两年半后我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了。”

“是吗?”贺卫芳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还了吗?”

原本平静的心绪一下子有些激动了起来,纪皖的声音都忍不住有点颤抖:“我把钱原封不动地退回到你打款的那个账户里,你可以去查账。”

“我的资金每天进出数以百万计,谁会去留意这小小的五万块钱,”贺卫芳的神情冷漠,“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都和我无关,在我的脑海里,就是你拿了五万块钱,用它买断了你和予涵的感情,纪小姐,做人要知足,太贪心的下场往往都是一无所获。”

纪皖只觉得一阵晕眩。

在和贺予涵分手的前夕,纪淑云就查出了乳腺癌,她为了让纪淑云受到最好的治疗,谎称姥姥出了钱,把这五万块都扔进了医院,幸好当时的治疗结果的确良好,让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她就为了这五万块钱拼命地打工,每天只睡六个小时,餐厅、家教、翻译、网络连轴转,一连两年多,终于把钱攒够了退还到了贺卫芳的账户里。

她一直以为,她和贺予涵、贺家再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也从来没有想过和贺卫芳去确认有没有收到这笔钱。

可现在贺卫芳那轻描淡写的否认,将她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化为乌有。

眼前这个人是贺予涵的姑姑,是他尊敬的长辈,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克制,既然决定放下过去,就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心生退意:“贺女士,如果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向你道歉,可那钱我真的已经还给你了。现在予涵对我很好,我是很认真地考虑和他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予涵很尊敬你,如果你也能尊重他的想法,他一定会很高兴。”

贺卫芳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是误会吗?那何不让予涵来评判一下?”

纪皖怔了怔:“你是什么意思?”

“坦白说,你既然拿了钱,那就是你感情上一生的污点,无论你怎样辩解,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贺卫芳的神情有些诡异,“我已经告诉予涵这件事情了,他有向你求证还是一字未提?”

纪皖呆了半晌,一语不发。

贺卫芳愉悦地笑了:“这不就结了,如果他不相信甚至不介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你求证。可现在他把这件事闷在心里,说明他在怀疑你的人品,怀疑你为了钱买断了你们的感情,今后不论你如何解释,这都将是他心底一辈子的刺。纪小姐,如果你如同你说的那样心高气傲,难道你能忍受枕边人在这样对你的恶意揣测中过一辈子吗?”

车子停了下来,田叔在车窗上敲了敲,替她们拉开了车门。

纪皖的脸色有些苍白,下车的时候田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声问:“纪小姐,你晕车了吗?”

纪皖摇了摇头。

“那就好,老先生在二楼书房,我带你上去。”

田叔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楼推开了书房的门,恭谨地叫了一声:“老先生,纪小姐到了。”

贺卫芳跟在旁边,凑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见好就收吧,我爸开的条件,往上稍微抬一抬,拿了好处就消失吧。”

“进来。”贺宁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纪皖走进了书房,门被拉上了,她回头一看,贺卫芳却没进来。

书房古典大气,红木书架古色古香,架子上放的几件古董看起来更是价值连城。贺宁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一本薄薄的古籍。

他的气质和贺予涵的很相似,冷厉肃然,不过比起贺予涵年轻的脸庞,他更多了那种历经岁月而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

“两汉策要!”纪皖看着他手中的古籍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

“在博物馆看到过仿品,”纪皖诚实地回答,“带我的老师向我介绍过,真品是宋元善本,经明清名家之手孤本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