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郁而热烈的感情,透过这音符,直撞入她的心扉,胸口深处不由自主地就随之柔软了起来,她有点想哭。

别再深究了,有时候,生活可能需要妥协,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到十全十美呢?

如果彼此相爱,那就当是她为了爱情做一次让步吧。

既然不再纠结,工作效率就变得快多了,纪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把谈好的合同细节发送给了席衍下面负责橙子科技的江经理,这次的融资,所有事宜都是纪皖全权负责的,不过,这最后的合同总要让他们过目一下。

算了算时间,这将近一年的功夫,席衍在橙子科技投入的这五百万增值五倍,投资金额虽然小,但盈利率应该能够笑傲他其他的项目了吧。

合同发送过去以后,纪皖给江经理打了个电话,江经理很是热情:“合同收到了,刚好我们席总在,他说过来和你面谈,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纪皖有些莫名其妙,席衍对这五百万的投资向来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是发了什么大兴,居然亲自过来谈合同。

正想着呢,外面热闹了起来,纪皖出去一看,席衍带了下午茶过来派送,公司里的人一人一袋小点心和咖啡,大家都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感谢席总,尤其是几个小姑娘,眼睛里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纪皖忍不住扶额,席衍真是四处散桃花,连自个儿公司都不放过。

一见纪皖,席衍便拎着一袋东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来,犒劳一下为公司腾飞添砖加瓦的纪经理。”

纪皖接过口袋,里面是一盒精美的马卡龙,外加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

席衍自来熟地坐在办公室的木沙发上,自然地舒展着手脚,只是没过两秒就皱起了眉头:“这沙发太硬了,我给你换一张舒服点的,下次累了还可以躺一躺。”

“别,”纪皖深怕他来真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不要那你们办公室的标准来要求我。”

席衍无奈地说:“你看你,这么省钱干什么?公司要发展总不能总是挤在这种破地方吧?来洽谈业务的一看到这门面就吓跑几个,以为你没实力,商场摆的就是派头。”

纪皖正色说:“我觉得挺好,我们靠实力说话,不需要那些夸夸其谈只看外表的合作者,这次李总过来就对我们的状态很满意。”

“好好好,你喜欢就行。”席衍投降。

“合同看了吗?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纪皖说到了正题。

“你拿主意就好,你办事我放心。”席衍浑不在意。

纪皖无语了:“那你过来干嘛?就为了给我们送下午茶?你家公司就这么闲?”

席衍忽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我来干什么你该知道,你和予涵昨晚怎么了?就算有天大的问题,你也不能一跑了之啊,你知道我们俩昨晚有多担心吗?”

纪皖愣住了,仔细一看席衍,他和从前一样拾掇得帅气而时尚,可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血丝,好像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你…你也找我了?”纪皖呐呐地说。

“废话,全市所有的大中旅馆和酒店我们都找遍了,你姥姥家、田蓁蓁那里都派人去守着,”席衍一想起昨晚没头苍蝇一样的状态就有点后怕,“甚至连医院和警局都去找了,深怕出了车祸,皖皖,如果予涵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那也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些年看得一清二楚。”

纪皖苦笑了一声:“你这是来当说客吗?”

“不,不是说客,我是真的盼着你们俩能好,那种天长地久的好。”席衍心里苦涩,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隐秘的奢望永远沉在心底吧。

“好了,我知道了,”纪皖笑了笑,“谢谢你了,席大媒婆。”

席衍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纪皖。

这下轮到纪皖纳闷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

“昨天…是不是我告诉你的话让予涵漏了馅?”席衍艰难地问。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纸包不住火,他还以为他做的事真的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纪皖冷冷地说。

席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长吁了一口气:“皖皖,以后我和你说话都要留个心眼了,你这是在坑我啊。”

“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纪皖敏感地问。

“没有!”席衍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我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套出话来,实在太有损我一世英名。我决定自罚自己一个星期的禁闭,向予涵谢罪!”

下班的时候,贺予涵来接她。上了车,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一路回到了家里。

佣人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吃完了晚饭,纪皖在书房里看书上网,和田蓁蓁聊了一会儿天,不一会儿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她刚从书房走出去,就看见贺予涵靠在对面的墙上看她,那眼神黝黑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皖心一软,终于开口:“你还不睡吗?”

“睡了。”贺予涵的声音有些低哑。

纪皖点了点头,到了卫生间洗漱完毕,推开自己的卧室,想去拿个东西。

贺予涵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那五指用力,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皖皖,”贺予涵低声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人都回来了,不原谅还能干什么?

纪皖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没有第二次。”

贺予涵怔了一下,心头狂喜:“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再犯。”

这话的逻辑好像有点问题,可还没等纪皖细想,贺予涵的手臂一下子收紧,纪皖被重重地撞入胸膛,瞬息之间,她的唇瓣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所在,两个人唇齿交缠,就连呼吸都被掠夺殆尽。

这样的热吻也不足以消磨这一天一夜的煎熬,贺予涵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到了主卧,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激情结束时,赤裸的身体相拥在一起,毫无屏障。

这几天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贺予涵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让人觉得可以安心依靠,困意袭来,纪皖有些迷糊了起来。

贺予涵却还没有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

“过两天就过新年了。”

“嗯。”

“要不要出去旅游?”

“陪姥姥。”

“你昨晚睡在哪里?”

“瑾彦那。”

手臂一僵,贺予涵有片刻的沉默。

“睡吧,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

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地进入了梦乡,贺予涵低下头来,看着她宁静的睡颜,眼中一片晦涩。

第46章 |00.4.15

眨眼就是圣诞和新年了,大街上到处可见气球、喷绘和新年树,十分热闹。橙子科技的员工几乎都是年轻人,一空下来都在讨论圣诞party和跨年晚会。

田蓁蓁也兴致勃勃地打了电话来讨论好几次,这回大家都有伴了,也谈不上什么电灯泡不电灯泡,不如一起跨年热闹一点。

席衍一听就急了,要把他丢下这可不成,要伴还不容易,他随便去拉个人来凑个数。

贺予涵没办法,只好放弃了二人世界的念头,索性邀请了一干朋友,在爱莎大酒店定了个跨年party,准备一起玩个通宵。

纪皖想让卫瑾彦和路青檬一起来参加,卫瑾彦却打电话过来婉拒了,说是路青檬没时间,她要出席自家娱乐公司举办的一个明星跨年晚会。

这让纪皖很是焦躁,那晚卫瑾彦那隐忍的痛苦一直在她脑中掠过,她很担忧,要是路青檬真的只是玩玩的,很可能会对卫瑾彦造成极大的伤害。

卫瑾彦那么好,路青檬不可能不动心。

或许她只是和席衍一样玩性大,要是定了性说不定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这个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纪皖见过路青檬两次,总觉得这个女人虽然狂妄不羁,但不乏真性情,和她好好聊一聊,应该可以探探她心底的想法,如果她铁了心是戏弄卫瑾彦的,那就索性快刀斩乱麻,让卫瑾彦死了这条心,痛一时好过痛一世。

她在网上搜到了g&b公司的地址,一连两天中午,都在公司附近候着看看能不能偶遇路青檬。

马路对面是一家装修得很独特的咖啡馆,这天纪皖没吃午饭就在街上等了大半个小时,又饿又累,走进咖啡馆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在靠街的位置上透过落地玻璃窗观察这这家公司的大门。

这家公司挺大的,大门被围了起来,进出都要查证件,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带着墨镜的明星冒出来,还有一些粉丝等在人行道上等着运气好碰到偶像签名。

纪皖等了一半,忽然想了起来,路青檬作为高层,应该会出入地下车库,怎么可能走员工通道呢?她暗骂自己犯傻,刚想结账走人,门开了,贺予涵走了进来。

他怎么会到这里?

纪皖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有人在咖啡馆的另一面招起手来:“予涵,这里!”

这个声音娇媚动听,十分熟悉,不真是纪皖今天要来找的路青檬吗?

咖啡馆分为跃式的两层,路青檬的位置稍稍往上两个台阶,距离纪皖有点距离,中间有两棵植物和沙发椅背挡着,要不是路青檬出声,纪皖还真没发现她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咖啡馆是自助式的,服务生鲜少在店内走动。鬼使神差般的,纪皖拿着热巧克力悄悄移了几个位置,在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坐了下来。

“这么急匆匆地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路青檬的语气十分熟稔,听起来和贺予涵相识已久。

纪皖的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如果两个人是好友,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贺予涵提起过这个人,甚至连朋友间的聚会也没见到过?

“一言难尽,”贺予涵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和那个人怎么样了?”

“玩得挺来劲的,”路青檬“咯咯”地笑出声来,“我算是碰到对手了,离我彻底凯旋还有段日子。”

“要不还是先算了,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喂,这招儿是你想出来的,现在半途而废可不是我的风格,我非得让他爱上我,然后再把他一脚踹了不可。”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要是被她发现了就糟了。”

“怎么可能发现,我们几个又没一起照过面,她怎么知道我们俩是死党?再说了,就算撞到了,我一口咬定我就是喜欢上了卫瑾彦,她能有什么想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和卫瑾彦的关系非比寻常。”

“吃醋了?瞧你没出息那样,放心,你这个心腹大患就交给我,保准不会让他再来坏你的好事。”

他们在说些什么,纪皖有些听不清了,所有的话好像化作蚊蝇,在她耳膜中一阵阵嗡鸣作响。

她的胸口被一双无形的手彻底揉捏着,呼吸都被从胸腔中尽数积压,窒息的感觉是那样清晰,她不由得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卫瑾彦的艳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阱。

路青檬就是为了玩弄感情而来的。

而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枕边人。

这是个怎样狗血的闹剧啊!这让她如何再面对卫瑾彦!

她扶着餐桌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树叶缝隙中的那对男女,忽然觉得,她想要和贺予涵共度一生的念头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这样的豪门子弟,别人的尊严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吧?

爱之所至,便小心地捧着哄着,用看起来华美的水晶罩着,在你以为你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时,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个透明的囚牢,让你在这囚牢中,慢慢放弃自己所有的底线,剥去自己与生俱来的坚强和尊严,露出蚌壳里柔软的身躯,任人践踏。

桌子被纪皖撞了一下,桌上的咖啡杯发出“哐啷”一声响。

上面的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说话声戛然而止。

一丝惊恐之色从贺予涵的眼中一掠而过,他一个箭步跃下台阶,几步就到了纪皖面前,神情焦急:“皖皖,你听我…”

“解释”两个字还没出口,“啪”的一声,纪皖扬起手来给了他一记耳光,贺予涵的脸上顿时起了四个清晰的手指印。

贺予涵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的乌云渐渐凝聚,化为一片阴霾。

“我不过就和他开个玩笑,就值得你为了他这样打我?”他一字一顿地问。

纪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漠然。

门当户对。

她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她和贺予涵,就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现在纠正这个错误,还来得及。

她咬紧了牙关,齿缝间隐隐传来铁锈的气息,疼痛让她清醒,更让她明白自己将要下的决定的含义。

“贺予涵,我们分手吧。”

和贺予涵住在一起大半年,除了一些日用品,纪皖也没添置什么东西,整理起来也就只不过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连半个小时都不用。

站在客厅里,纪皖有些茫然,环顾四周,阳台上的花架还是那么生机勃勃,就算正值寒冬,多肉植物依然看上去饱满多汁,卧室里的飘窗依然那么闲适,落日的余晖照了进来,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本没有读完的书。

所有甜蜜的往事在眼前浮光掠影般地闪现。

不可否认,这段时光是她二十多年的生涯中最为靓丽的存在,她是真的…真的曾经想过和贺予涵一起携手走过剩余的人生。

大门“咔哒”一声开了,贺予涵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个行李箱,落在了纪皖的脸上,那眼神带着说不出的阴怖冷厉,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你要走?”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我允许你走了吗?”

纪皖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还有契约,你要和我结婚两年,两年后你才是自由的。”

“你弄错了因果关系,”纪皖冷静地回答,“我的果是你种的因,要不是你在背后捅我刀子,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答应你的契约,这契约成立的基础就是欺骗,就和合同一样,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合同是无效的。”

贺予涵的脸色变了变:“那其他的呢?我替你做的其他事情你也一笔勾销了吗?”

纪皖很是疲惫,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平复一下心情,而不是在这里和贺予涵争吵:“那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追究,我陪了你大半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当折算抵成报酬吧,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贺予涵的脸色一点点地泛白,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行李箱走过身旁,抬手去拉大门的把手。

“等一等!”

贺予涵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咬着牙道:“皖皖,我道歉,我不该这样做,要是你希望,我可以和青檬一起亲自向卫瑾彦道歉。”

纪皖倏地一下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来:“贺予涵,道歉有用吗?别人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吗?瑾彦爱上了路青檬,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那会是什么心情你懂吗?那比杀人没好上多少,那是拿刀一寸寸地在凌迟他你懂吗!”

贺予涵的脸色铁青:“果然,一牵扯上卫瑾彦,你就什么都不对了,以前你为了他和我分手,到了现在你也还是要为了他和我分手吗?”

纪皖愕然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墨瞳中闪动着怒意,仿佛即将一跃而出。

“贺、予、涵,”这个名字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我也无话可说,再见,麻烦你尽快定好离婚的日子,民政局见。”

纪皖奋力想将手臂从手掌中挣脱,贺予涵却纹丝不动,等她踉跄着快要用光力气时,轻轻一带,就把她重新困入怀里。

“纪皖,”他在耳边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却透着别样的阴冷,“你别想从我身边逃走,我有的是手段,只是看我想不想用在你身上罢了,我让你冷静两天,可你不要再提离婚两个字,我真的真的不爱听。”

纪皖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无波,透着一股慑人的冰寒。

“贺予涵,好聚好散,别让我…恨你。”

第47章 |00.4.15

纪皖搬回了田蓁蓁的公寓,幸好,她原来的那个房间没怎么动,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能住人了。

田蓁蓁对她的忽然到来非常惊讶,不过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她并没有追根究底,只是替纪皖准备好了必需品,就体贴让纪皖自行疗伤。

在床上闷头睡了一个晚上,纪皖时睡时醒,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一觉醒来还是凌晨三点,整间房间黑漆漆的,好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疼,好像身体的某个部分被挖掉了似的。

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就算把意识抽离,都没有办法缓解。

可是再疼也只能忍着,忍过了就会好的吧?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爱情更是如此,等到时光将那份鲜艳褪去了颜色,她一定能让自己重新回到应有的轨道上来。

田蓁蓁一连陪了她好几晚,连圣诞平安夜都没出去找贺卫澜玩,纪皖不想让她担心,只说和贺予涵三观不合,加上贺家的极力反对,两个人和平分手。

原本定好的新年跨年当然没法再去,不过纪皖把田蓁蓁赶了出去,再三强调她好得很,完全不需要有人作陪。

她自己在房间里开了播放器,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坐在窗前打开了合同的条款,想用工作把自己纷乱的心神拉回来。

离小区不远是一个小型的商业广场,从窗户里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街心公园的广场舞依然跳得很欢,音乐声执着地从窗缝里透了过来;对面楼栋的灯光一点一点的,有的还能看到客厅里正在放着卫视的跨年晚会。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家人、有恋人、有知己的陪伴,只除了她。

这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迫切地需要些什么来让自己远离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