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日在盛夏,而贺予涵的生日就在五月末六月初,高一下学期,两个人虽然有了几分暧昧,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贺予涵生日那天逃了一天的课,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那天他去了母亲的墓地祭拜。

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皖皖,我很难受,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惦记我母亲的受难日。

让我抱一会儿,有你在,我舒服多了。

以后陪我一起过生日好吗?这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

也是在那个蔷薇葱郁的时节,向来又酷又拽的贺予涵带着隐隐的颓丧,在她耳边喃喃絮语,这样的反差让人怜惜,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然而,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机会一起过过生日,离别转瞬而至,重逢后,去年这个时候,正是两个人关系紧张的时候,纪皖躲他都来不及,压根儿连这个茬都没想到过。

今年这算什么呢?两个人离了婚,却又被这样那样的缘由牵绊,藕断丝连,关系尴尬,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度过这特殊的日子。

她的神思恍惚,就连卫妈也看出了不对劲,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卫妈就让大家都先别忙乎了,盛情邀请纪皖一起去医院外面吃个饭。

纪皖借口公司有事,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今天就算她不能和贺予涵在一起,也不应该在外面和别人一起度过。

就当是她莫名的强迫症在作祟吧。

开着车在外面兜了一圈,今天是周五,高架上的车川流不息,纪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市中心的北州路旁,远远地从高架上看过去,函念投资和和宇财团的两栋大厦伫立在北州路一南一北的两端,抢眼得很。

下了高架,车子的方向盘好像不受控制,纪皖一路就开到了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外。把车停好了,在人行道上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看着函念投资所在的那个楼层。

贺予涵这些日子都没出现,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吗?

还是…他有了那么一丝的改变,愿意开始尊重别人的想法?

想着想着,纪皖心不在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贺予涵还有没有派人跟踪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会不会向贺予涵汇报…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条小径,围墙边有一群人在那里推搡,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居然是很久未见的贺卫芳!

贺卫芳一路后退,最后被逼得靠在了墙上,她身上的亚麻套裙被溅上了好几块污泥,原本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老太婆,我们可警告你,这周是最后期限了,你老公不还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拖一天拗一根手指头怎么样?”

“你老公的手指不够,就拿你儿子女儿的,至于你嘛,就留在最后,也就别受那份鸡零狗碎的罪了,直接卸个胳膊卸条腿吧。”

一群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贺卫芳的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仅剩的风度:“不是已经还了你们五百万了,还剩那些宽限点日子,我家里有钱,只是一时周转不开。”

领头的那个啐了她一口:“呸,上你老公的当了,看着来头大,什么和宇财团的女婿,结果是个屁!折腾了这么就都没见姓贺的出来过,两千万,贺家随便哪个角落扫点东西出来就还掉了,你是不是故意欠钱不还!”

那领头的心头火起,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丝血迹从贺卫芳的嘴角流了下来。

“住手…”贺卫芳哆嗦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急眼了真能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还!你们看到没,那就是我侄子的公司,我今天就是找他借钱的,他一定会借给我的,他不会对我这个姑姑见死不救的!”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让这帮讨债的相信还是想让自己坚信。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又推了她两把,这才领着人扬长而去。

贺卫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忽然她的眼神僵住了,镜子里,她痛恨的人正站在背后,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迅速地收起镜子,捋了捋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她的嘴角堆起了笑容,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纪皖身旁:“皖皖,是你啊,这么巧。”

纪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以为贺卫芳会对她怒目而视,却没想到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找予涵?一起去啊,”贺卫芳热情得有些谄媚,“以前是姑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想起失去的那个宝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纪皖嫌恶地往旁边一让:“谁和你是一家人?离我远点!”

贺卫芳的脸色一变,那笑容有些勉强了:“皖皖,那都是意外,不要太计较了啊,人都要往后看,你帮姑姑在予涵面前说几句好话,借我点钱,他姑姑这样被人逼债,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丢的还不是他和贺家的脸?”

“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弄成这样是你咎由自取,”纪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种人心肠恶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离她远一点,“别再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出好处了,你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吞苦果吧!”

她转身就走,贺卫芳却追了上来,那神情有些癫狂:“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和你没完…予涵不会这么狠心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挑唆…”

一股大力袭来,纪皖的后背被抓住了,贺卫芳的手劲很大,纪皖一下子没能挣开,眼看着就要被她揪着朝前扑去。

一双手臂护住了她,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松开!”有人沉声低喝。

贺卫芳的手一颤,瞬间清醒了过来,连连摆手:“予涵,我是和皖皖在好好说话,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贺予涵冷冷地说,“让姑父把公司折价转让,或者房产卖掉。”

贺卫芳定定地看着他,悲声道:“你就怎么狠心?看着姑姑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吗?”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你别忘了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只是家破,而我们…是人亡,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了。”

贺予涵的身后出来两个人,很是强硬地半拖半拽地把贺卫芳请开,贺卫芳语无伦次地恳求着,贺予涵却充耳不闻,转眼看向纪皖,神情冷漠:“对不起,不过,以后你见到她就离她远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能碰巧撞上。”

纪皖哑口无言,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像是看出了纪皖的疑惑,贺予涵面无表情地道:“我从办公室窗户看到了你们,就下来看看。你身旁不会再有人跟踪了,所以,你自己注意安全。”

纪皖看了看对面的大楼,从十六层的窗户能看得出她和贺卫芳的人影吗?她很怀疑。

贺予涵生硬地解释:“我的视力五点二,飞行员的级别。”

“是吗?”纪皖也不想追究,随后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迎向他的视线,“对了,今天是…”

远处传来一阵叫声,纪皖一看,马路对面停着两辆炫目的跑车,车前倚着的都是抢眼的美女,沈卫雅、路青檬,还有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选美冠军应采,引得路人频频瞩目。

贺予涵回头朝她们摆了摆手,又转过头来说:“今天我生日,席衍他们给我弄了个party。”

纪皖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垂下眼眸,脚尖玩弄着地上石子。

贺予涵有些迟疑着问,“你想要一起去玩玩吗?”

纪皖没有吭声,是像那次席衍一样的生日party吧,有酒有美女,还有朋友们送上的神秘大礼,她去凑什么热闹。

贺予涵自嘲地笑笑:“瞧我,又在说傻话了,你巴不得离我们这类人远远的吧,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活动呢。”

他后退了一步,暗自咬着后槽牙,却又满怀期待地等了片刻,终于失望了:“我走了,不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吗?”

纪皖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会有很多人祝你生日快乐的,不缺我一个。”

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启动了车子,只是不知道手腕绵软无力的缘故,点火一连点了两次,第三次才打着了,一踩油门驶上了车道。

车子在街上飞驰,纪皖的脑子也越发紊乱。

从前她总是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付出持续的努力,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会到了贺予涵公司楼下?

她到底希望和贺予涵重归于好,还是希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贺予涵已经不是那个缅怀逝去母亲,渴望和她相拥度过生日的白衣少年,而她却让自己陷入那回忆的魔咒,太不合时宜了。

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纪皖疲惫地把车子打了个转,停在了路边,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直起来掏出手机给田蓁蓁打了一个电话:“蓁蓁,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快速地忘掉一件事情?”

田蓁蓁正在替花菜梳毛:“很多啊,比如养个像花菜一样的宠物,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吃一顿扶墙进扶墙出的自助餐…”

这几样好像都不适合纪皖。

“还有呢?”纪皖觉得心头的烦躁快要压抑不住了。

田蓁蓁打了个响指:“旅游!出去散个心,让大自然来帮助你!”

这个主意不错,正好橙子科技正式成立三周年了,一直在说着要搞一次活动庆祝一下,纪皖决定公私两便,顺道带员工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小沈他们一听说有旅游都乐坏了,公司里年轻人多,七嘴八舌地一讨论,把人分成了两批,目的地定在了和际安市相邻的宁州市,一到周末就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宁州是座古都,建立在青山绿水之间,最美的是市中心的骊安湖,沿湖的堤岸上一株垂柳一株桃,湖心中碧叶连天,一年四季都是美景。

行程一共两天,第一天跟团,游览骊安湖和周边景点,地接社安排的导游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长得甜甜的,嘴巴也甜,姐姐哥哥地叫起来让人听了心里酥酥的,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小导游也很是敬业,从早上接到团后就一直解说,景点的传说娓娓道来,甚至还自个儿掏钱给团友们一人发了一瓶矿泉水。

景色很美,员工们也都很开心,叽叽喳喳嬉闹着,纪皖觉得心头的烦恼好像稍稍消散了一些。到了下午游骊安湖的时候更是舒畅,坐在游船上,一望无际的湖水轻轻荡漾,波光粼粼间微风吹拂,让人的思绪都好像被抽走了似的,陷入了这骊安湖别样的温柔之中。

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一看,是田蓁蓁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皖皖,你电话怎么不通,刚才贺予涵来骚扰我了,问我你去哪里了。

纪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可能是因为身处湖心的缘故,信号基本处于无服务状态,网络信号也不太好,时断时续。

她回了田蓁蓁一条,退出的时候忍不住瞟了一眼贺予涵的微信,界面上齐刷刷的一溜儿小红点全是未读语音,每天半夜一条,一直到昨天晚上都没停过,大前天生日那条特别长,足足说了一分多钟。

手指很痒想去点开,然而她明白,一旦听了一条,她就会忍不住把所有的全听了;一旦她放下所有的防备,那个名叫贺予涵的男人一定会攻陷她所有的城堡,让她溃不成军。

游船在骊安湖中游览,从湖心亭到万荷荡,足足玩了一个多小时,天边晚霞初生,夕阳的金色镀上了湖面,他们到了河岸旁边的饭店用了团餐。

回酒店的路上,小导游说完明天自由活动的注意事项,就开始介绍宁江夜游,这不是在规定的景点中的,需要自费,小导游卖力地推介了一番,末了笑得越发灿烂:“这条线路真的非常不错,大家想去的找我报名,给大家打个最优惠的友情价,一百块一位,难得来一次宁州市,大家不要错过喽。”

大家都心里了然,这个票价肯定是有回扣的。装睡的装睡,看风景的看风景,整车人顿时没了声音。

小导游的笑容有点僵了,腆着脸凑到了纪皖面前,软软地叫道:“纪姐姐,你捧个场吧,我们干这行也不容易,一天忙到头就只有那么几块基本工资。”

纪皖有点心软了,而且看看时间才六点,吃完饭回酒店又有一大段时间闲着没事做,容易胡思乱想。“好吧,你们谁想去?我请客。”

小导游很高兴,这一车人去夜游她能赚不少。到了码头,夜游的人还蛮多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小导游也蛮有水平的,上去交涉了好一会儿才得意洋洋地回来了:“纪姐姐,我替你们争取到了贵宾位,这回可是物超所值了,上面还有水果和饮料赠送,不过,一条船上没那么多位置,得分成两批。”

纪皖被安排在后面一条船上,小导游说这条船小,人也少,游河的时候安静。

游船开出的时候,小导游还一个劲儿地在下面挥手,自以为很幽默地甩着手里的旅游旗喊着:“纪姐姐,一路顺风,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宁江的夜景的确美丽,宽阔的江面横穿新旧两个城区,一边是古韵悠悠的古建筑,一边是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在璀璨的灯光辉映下,仿佛时光流转千年。

和下午那晃悠悠的小船不同,这艘船大概能坐百来号人,虽然比不上前面那条大船,不过在江面上也行驶得很稳。

正值春夏之交的丰水期,江面上浩浩渺渺,比起下午透着几许秀气的骊安湖又有不一样的感觉。小沈他们吃了点贵宾室的瓜果就跑出去拍照了,甲板上人很多,好多人都从座位上起来去看风景,纪皖不想去凑热闹,里面坐了一会儿,等人差不多都回来了这才走出了贵宾室,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船尾,趴在了栏杆上,看着两岸的景色缓缓而过,江风从身旁掠过,仿佛脑中所有的杂念都被吹散了。

手机“嘟”地响了一声,纪皖拿出来一看,快要没电了,还没等她关机,手机忽然间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纪皖的心好像被江风吹得有些柔软,看了这号码半晌,接通了电话,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贺予涵的声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响了起来:“你在哪里?在哪条船上?”

纪皖怔了一下,他怎么连她来夜游宁江都一清二楚?不是说没有派人跟踪她了吗?

“你马上给我到人多的地方去!”贺予涵厉声道,“身边一定要有四五个人陪着,我马上就到了,快告诉我在哪条船上!”

纪皖下意识地回答:“我最后那条小一点的船上,船身上画着一只蓝色的海鸥…”

“很好,”贺予涵咬牙切齿地说,“你发什么大兴去夜游宁江,我们的黄罗江你还没看腻吗?我到了饭店没看到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你等着…”

等着什么?纪皖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朝前一看,远远的江面上,一个小黑点朝着他们疾驰而来,速度很快,显然是艘快艇。

“嘟”的又一声,手机彻底黑屏没电了。

贺予涵不会这么无聊要吓她,难道真的会出什么事?

纪皖刚想转身离开,肩膀被一双手抓住了,一阵痛意袭来,她顿时反应过来,顺势转身,一脚就朝着对方的下腹顶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要切她后颈的手顿时落了空,纪皖心里一喜,大喊了一声救命正要逃走,一阵风声袭来,她的后背被一根棍子砸中,胸口顿时气血翻滚,一股腥甜之气泛了上来。

头晕目眩中,纪皖只觉得自己双肩被抓得紧紧的,他们拖着她迅速地翻过了栏杆,四下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下面接应的人。

“皖皖!”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纪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不行,她不能被人抓走,贺予涵会发疯的…

船身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抓着她的两个人也趔趄了一下,纪皖一咬舌尖,用力地推了那两人一把,却站立不稳,一头朝着河面扎了下去。

第81章

冰凉的江水瞬间浸没了纪皖,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然而她的水性原本就不太好,只会两下狗刨,而春夏之交江水充沛,流速很急,她划拉了几下就觉得精疲力尽,原本温柔潋滟的水波忽然成了狰狞可怕的魔鬼,朝着她伸出了獠牙。

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要是死了,姥姥怎么办?

橙子科技能撑下去吗?李博南和席衍会不会两看两相眼,直接把公司拆分卖了?

贺予涵会难过吗?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希望他不要太难过…

纪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头部被击打的部位一阵阵剧痛,冰凉的江水开始涌入了她的口鼻,浑身的力气在迅速地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只过了几秒,耳边传来了焦急的呼唤,纪皖昏昏沉沉地有了几分清醒。

身体还被浸泡着,不过口鼻已经离开了江水,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浑身瘫软。

“皖皖,抓紧我的救生衣…”贺予涵的声音吃力地从背后传来。

纪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在后面的快艇上,”贺予涵咬着牙说,“看到你掉下去,我——”

他说不下去了,那一瞬间他手脚冰凉,几乎连半秒都没迟疑,一头扎进了宁江中拼命朝纪皖游去,幸好当时他穿了救生衣,又行动迅速,这才抓住了纪皖,两个人一起漂在了江面上。

“皖皖,你坚持一下,”他朝四周看了看,江面上还是暗沉沉的,而他们俩顺流而下,已经被江水冲到了一个宁江的一个拐弯口,那艘游船也已经剩下了一个影子。

那艘快艇刚才已经一头撞在了游船的尾部,而江面上当时可能还有劫匪接应的人,阿卓需要时间才能够腾出手来找人,而江水的流速很急,他带着一个人,可能游不到对岸。

贺予涵心里焦灼,却不想吓到纪皖,一边用力踩水一边安慰着:“我的人一定在四处找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予涵…”纪皖哽咽了起来,她觉得很冷,那江面开阔,一眼看过去江岸好像遥不可及 ,“我没力气了…”

“别怕,”贺予涵蹭了蹭她的后颈,“有我在呢,这么点距离我游过去也不费什么力气。”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肌肤相触,纪皖莫名地就安心了下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轻声问。

“查了所有际安市的旅行社出团,”贺予涵喘息着回答,“到了宁州市才联系上这家地接社的老总,要到导游的号码时你们已经开船了。”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纪皖连忙说,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想让自己成为贺予涵太大的负累。

贺予涵“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没有声息,四周是有轻微的划水声传来,两个人一点点地朝着江岸挪去。

“皖皖,”贺予涵忽然开口,“你会游水吧?”

“会一点,”纪皖抓着救生衣的手有点紧张,“怎么了?”

“你松一下手。”贺予涵飞快地拽了她一下,纪皖的手被拉开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贺予涵已经把救生衣的一半脱了下来,反穿到了她的身上。

“贺予涵你干什么?”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泛起,纪皖紧紧地抓住了贺予涵的手臂。

“皖皖,”贺予涵抱住了她,冰凉的唇覆在了她的唇瓣,用力地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下,“我的左腿抽筋了,两个人在一起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你先去,我一个人慢慢游过来。”

“不要!”纪皖失声大叫,“贺予涵你不许松手!我不要和你分开!你敢松开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夏夜的星光倒映在眼中,有着数不尽的温柔缱绻。

“皖皖你相信我,我就在你身后,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他的声音低柔却坚定,用力地去掰开了纪皖紧抓着衣襟的手指。

“你胡说,你骗人!”纪皖的声音几近嘶哑,她倒转过身,试图想要游回到贺予涵身边。

然而贺予涵一脚顶在了她的腰上,江水奔流而下,将贺予涵的身影越冲越远。

江水呛进了纪皖的口中,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失声痛哭了起来:“予涵…予涵你别走…我爱你…你别离开我!”

然而江风呼啸,她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没有半点回应;那夜色狰狞,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了,哪里还有贺予涵的影子?冰冷的江水一下下地打在身上,她的意识再次模糊,渐渐失去了知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纪皖在拼命奔跑。

无数树枝、根须朝着她伸了过来,好像一条条黏腻的长蛇,试图把她缠绕起来。

贺予涵的脸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前面,她拼尽了全力冲破着阻碍,心脏剧烈跳动着,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