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笑道:“不凶了。”

袁飞飞顿时一颗瓜子扔过去,正好打在裴芸眉心上,裴芸哎呦一声捂住头,一脸怨气地看着袁飞飞。

袁飞飞吊着眉梢,“现在不凶了?”

裴芸委屈道:“哪有女孩家总让别人说自己凶的……”

袁飞飞白他一眼,没说话。

裴芸四下看了看,又道:“飞飞,这是平叔的房间?”

袁飞飞:“啊。”

裴芸转过来,脸有些红,轻声道:“那、那等下我能去你房间看一看么。”他见袁飞飞看过来,慌忙道:“我不是、不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来,袁飞飞已经奇怪道:“什么我房间,这就是我房间啊。”

裴芸:“……什么?”

袁飞飞:“这是张平屋子,也是我屋子,怎了。”

裴芸愣神好久,猛地反应过来,他从凳子上跳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袁飞飞。

袁飞飞笑了,道:“又怎么了,这么大反应,难道你以为人人家里都像你那似的,十几间屋子来回挑。”

裴芸一脸激动,道:“不、不是,你怎么能、我是说你怎么能、怎么能住这!?”

袁飞飞:“不住这住哪。”她手指头往后撇了撇,道:“那边是火房。”指完,又换了一边,道:“那边是张平打铁的房间。”然后她朝正后方比划了一下,“里面还有个小柴房。”最后她双手一摊,道:“你说我住哪。”

裴芸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憋得满脸通红。

“可是、可是再怎样也不能……”

袁飞飞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把裴芸的话放在心上。

这时,张平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两盘菜,小臂上还放着两盘菜,袁飞飞从凳子上下来,接过菜盘放到桌子上。

她定睛一眼,一眼就看见肉丝炒鸡蛋,她心里一高兴,嘴角咧到耳根子,偷偷戳了张平一下。

张平懒得看她,转身去拿饭盆。

裴芸还沉浸在“袁飞飞和张平住在一个屋子”的震撼当中,呆愣地站在地上,袁飞飞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傻了你。”

裴芸回过神,转头看着她。

袁飞飞哟了一声,道:“怎么了这是,又要哭了?”

裴芸摇摇头。

没等在多问什么,张平进来了,裴芸只得乖乖坐回凳子上。

张品给三人一一盛好饭,然后也一同坐了下来。

他给裴芸指了指菜,裴芸低声道:“多谢平叔。”

张平轻轻一笑,夹起一块鸡蛋,随手放到袁飞飞的碗里。

裴芸看在眼里,一时怔忪。

张平余光扫见裴芸捧着碗不动,自己放下筷子,在纸上写道——

【可是不合口味。】

裴芸摆手,“不不,不是。”他急忙用筷子扒饭吃。张平也给他夹了一块鸡蛋,裴芸抬眼,道:“多谢平叔。”

那边袁飞飞已经吃到了忘我的境界,对张平合裴芸都视作无物。

袁飞飞抽不出空说话,裴芸心事重重,张平口不能言,这一桌饭吃的可谓是鸦雀无声。

第一道声音来自袁飞飞的饱嗝。

“嗝——!”袁飞飞捂住嘴,不让吃到顶的饭菜再冒出来,张平似是习以为常,他伸手顺了顺袁飞飞的后背,袁飞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裴芸看着袁飞飞,也差点笑出来。

“怎么吃这么多……”

袁飞飞刚要回嘴,又是一个饱嗝。

“嗝——!”

裴芸这回真的笑了,袁飞飞只能干瞪眼。

张平一脸无奈地放下碗筷,两手一起帮袁飞飞顺气,袁飞飞憋了好一会,总算是把嗝压了下去。

她刚一正常,马上抓起一颗爪子朝裴芸扔过去。

她动作奇快,裴芸吃过一次亏,这回长了记性,抬手就要挡。

可在他动作之前,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

裴芸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来去无踪,再回过神时,张平手里已经握着那颗瓜子,正目光严肃地看着袁飞飞。

袁飞飞缩着脖子,盯着面前碗上的花纹,好像看入神了。

张平一拍桌子,袁飞飞一个激灵坐直。

张平把瓜子放到桌子上,拿起炭块在纸上写道——

【此子顽劣,还望勿怪。】

写完,他示意给裴芸看,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袁飞飞一眼。

这一眼下去,袁飞飞缩得几乎没影了,她拉着脸皮看向裴芸,不情不愿道:“我顽劣,还望怪罪。”

张平:“……”

裴芸感觉自己见鬼了,他啊了两声,对张平道:“没、没事的。”

说罢,他还怕张平不信,又道:“平日里也经常如此,我都习惯了的。”

张平、袁飞飞:“……”

张平背脊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袁飞飞,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袁飞飞简直想一筷子扎死裴芸。

裴芸也反应过来了,他涨红了一张脸,“不是不是、我是说——”

袁飞飞抽巴着眼角看向他,无声道——别说了行不。

裴芸愧疚地低下头。

张平想了想,在纸上写——

【倘若其再无礼,可告知于我。】

裴芸:“啊、啊……好。”

袁飞飞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忘了现在是在张平的面前呢,平日里欺负裴芸欺负得太过顺手,现在没招了。

张平又与裴芸聊了一会,无非说一说书院中的事情,这次裴芸倒是有条有理地回答,没出什么茬子。

袁飞飞犯了错,乖乖地充当小丫鬟,撤了桌子,又洗了碗。

一套折腾下来,裴芸已经起身告辞。

“家中仆从该是来寻了,小侄也该告辞了。”

张平起身相送,裴芸来到门口,外面果然站着一个武人打扮的随从,裴芸朝张平行了一礼,道:“平叔,小侄下次再来拜访。”

张平点头,袁飞飞站在张平身后,透着缝隙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意思就是——

“等明日的。”

裴芸不敢看他,连忙离开了。

裴芸走后,张平拎着袁飞飞回到屋子里,进行再教育。

张平那些手势和字迹,袁飞飞时左眼睛进右眼睛出,没一会功夫便觉得那些字都飞起来了。她困得不行,一头栽进张平的怀里。

张平长叹一声,抱着她回床上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上学堂,袁飞飞给裴芸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一顿毒打。

“别别……”裴芸不敢大声嚷,怕把别人吸引过来,他试着去握袁飞飞翻飞的手掌,却没成功。

“飞飞,别打了,别打我了。”

袁飞飞朝旁边啐了一口,掐着腰道:“你还敢不敢告状了!”

裴芸整理了一下衣袍,低着头小声道:“我是不小心说错的,不是有意告你的状……”

袁飞飞:“谅你也不敢。”

裴芸揉了揉肩膀,低头不语。

袁飞飞怀疑地看着他。

“喂,哭包子,你是在笑吧。”

裴芸哪敢说是,他闷着头,摇了摇。

“嘁。”袁飞飞不屑地转头,她也不是真的要同裴芸动手,现在这个白馒头越来越不怕她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走了。”袁飞飞迈步往回走,“等下屈老头找来了。”

裴芸嗯了一声,跟在袁飞飞身后。

今日屈林苑换了套新书让众人读,还特地给袁飞飞备了一份。

袁飞飞看了一眼面前的书简,然后一脸死人相地看着屈林苑,“这是啥。”

屈林苑:“当朝大儒所作《华夫注经》,收藏十代名家经典文章百余篇,是所有圣人学子必读书目。”

袁飞飞挖了挖耳朵,“行,留这吧。”

屈林苑:“哦?你可是要读了?”

袁飞飞:“再说。”

屈林苑眯起眼睛,摆明了不信她,袁飞飞当然不会读,只不过她更烦屈林苑念叨她,要是他再到张平那去告状的话,她会吃不消的。

屈林苑拍拍书简,就势弯下腰,在袁飞飞耳边小声道:“昨日芸儿去你家中了?”

袁飞飞扒拉了一下屈林苑落下的头发,“他给你说了?”

屈林苑:“他怎好意思同我说,是我昨晚看到了他跟你一起走了。”

袁飞飞:“啊,是去了,他去跟老爷道谢的。”

屈林苑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哦。”

袁飞飞皱眉,“笑什么。”

屈林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道了句“不可说啊不可说。”就直起身离开了。

袁飞飞趴回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一边坐着的张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书。过了一会又看了她一眼……

袁飞飞懒洋洋道:“怎么了。”

张玉欲言又止,袁飞飞笑了,“有话就说,憋着作甚。”

张玉皱眉道:“你要同他一起?”

袁飞飞:“谁?”

张玉有些急,“你别跟哥哥装傻,你是不是要跟那裴芸一路。”

袁飞飞弯起手臂,支着头,道:“怎么。”

张玉脸色不太好看,道:“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你全听不进去么。”

袁飞飞嘴角弯着,勾起一个全无所谓的神情,道:“粘人的豆包罢了。”

张玉收敛神色,低声道:“袁飞,哥哥是好心提醒你,金家的嫡少爷就要回来了,他们不会放任这个野种这样嚣张的,不仅是他,还有他娘,统统都要被赶出去。”

袁飞飞一愣,挑眉道:“金家到裴芸娘那一辈,不是单传么。”

张玉耻笑一声,道:“一个生不出,还不能换一个生么。金家老太爷休了原配,六十的年纪续了个十六的亲,老来得子,宠上了天,那金竹塘五岁的时候就被金老太爷斥重金送入京师学府,一路去的还有屈家的两个少爷,今儿是第五年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袁飞飞粗略算了算,道:“那他比哭、比裴芸年纪还大一岁?”

张玉冷笑道:“是,裴芸九岁,他那小舅舅十岁,哈。”

袁飞飞:“裴芸知道么。”

张玉:“怎么不知道,只不过那时他年岁太小,现在过了这么久,他娘也有意瞒着,他自然没怎么在意。”

袁飞飞哦了一声。

这时,也许是偶有所感,前面的的裴芸竟然转过头来。

他刚好看见袁飞飞和张玉侃侃而谈,张了张嘴,又垂下头去。

袁飞飞看过去,裴芸慌忙移开目光。

袁飞飞:“……”

她努努嘴,心里已经预感到一个画面——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一只受惊的兔子被一群豺狼围绕,战战兢兢地发抖。

袁飞飞合计了一下,又对张玉道:“你刚刚说,还有两个屈家的少爷一起进京了。”

张玉点头,“是了,那两少爷是一对双胞胎,是屈三爷的小儿子。”

袁飞飞:“屈家多少人。”

张玉:“当家的是屈三爷,城里的这宅子里,上上下下算上仆从杂役的话,百十几人吧。”他看着袁飞飞,又道,“不过,屈家不只在崎水有势力,只不过本部在这里罢了。”

袁飞飞上下打量张玉,道:“城里事,你倒是了解的很多。”

张玉轻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哥哥的叔伯是城中的主簿,对城中大户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说完,他小声对袁飞飞道:“哥哥是跟你投缘,才跟你讲的,你可别乱说出去。”

袁飞飞冲他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不会的。”她又想了想,道:“张玉,屈家近几年来……发生过什么大事么。”

张玉:“嗯?什么大事。”

袁飞飞舔舔牙,道:“我也是听街坊嚼舌,好似是说屈家几年前曾有过变故。”

“啊……”张玉恍然大悟,道:“你是指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