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少见她对答如流,心下定了一些,先不论有没有本领,起码是个懂事的,那就少了许多麻烦:“有劳法师了。”

说话间,陈老爷也在下人搀扶下蹒跚而来,相比儿子,他对既灵的恭敬就是发自肺腑的了:“法师,可有发现?”

既灵又看了一眼井口,久久不语。

刚刚弯腰探入井中时,她已经将井和尸首皆观察了一遍。井就是普通水井,如果非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下了这么多天雨,井中水位竟然仍旧很低,故而尸体上半身虽然搭入井内,也没有被水泡到。至于尸体,则没发现任何伤口,单纯肿胀发白,看起来很像溺水而亡。但这样就有两个问题,一,如果是刚刚溺死,尸体就不应该出现浸泡多时的肿胀,而应同常人无异;二,如果是溺水多时,为何现在才发现,而且此处无水,那么又是谁把尸体搬过来搭到了井口上呢?

既灵的沉默加深了陈老爷的不安,陈家大少爷看在眼里,便让下人扶亲爹回屋休息,又安抚了两个弟弟,让他们也一并回房,最后屏退闲杂人等,只留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同自己一道在原地等官差。

既灵和谭云山如今的身份就比较尴尬,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出事时他俩就在附近,走了就真说不清了,可即便留着等官差,也未必说的清楚。陈老爷信邪,所以对既灵毕恭毕敬,但知府大人和官差可未必,到时候把他们归为疑凶也不是不可能。

谭云山面色不动,然心中已将上面这些翻来覆去想了个清楚,甚至开始谋划如果真的被当成疑凶,他该如何辩白才能让知府信任,继而脱身。结果想得脑瓜仁都有些疼了,再看既灵,还盯着尸体蹙眉沉思呢,显然对尸体的兴趣远高于对自身安危的挂念。

谭云山服气了。

陈安没辜负大少爷的信任,一时三刻便将官差带到。

众人都以为来的是官差和仵作,没成想,知县大人直接乘着小船亲临现场了。

半月大雨闹得槐城人心惶惶,知县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今又出了人命案,知县的脸黑成了锅底,抵达现场后也不搭理旁人,只把陈家大少爷带到一旁问话。

这厢知县同陈大少爷了解情况,那厢仵作来到井口,准备勘验。

谭云山耳朵往知县那边竖,眼睛往仵作这边盯,简直辛苦。

既灵就专注多了,就看井口,目不转睛。

只见仵作绕着井口转了两圈,估计是想先看看有无其他痕迹,奈何一无所获,最后才来到尸体跟前,招呼官差道:“把人抬到地上放平。”

两个魁梧官差得令,立刻上前一人搭住尸首的一条膀子,合力将人从井中拉出,而后第三个官差上前帮忙,抬起了尸首的双脚。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已将尸体抬平的三人刚想将其往旁边地上放,没等弯腰,就听“哗啦”一声。

霎时满地血水,四下飞溅!

谭云山只觉得眼前划过一片红光,而抬着尸身是三人距离最近,被血水迸了个满身满脸,都僵在原地,吓傻了。

更要命的是,那血水是从尸体里炸出来的,而今三人手中的尸体已迅速干瘪下去,就像个被掏空了的皮囊。

饶是见过无数尸体的仵作,此时也有些腿软,不由自主就喊起了县太爷:“刘、刘大人……”

知县刘大人正和大少爷问话,闻言不悦抬头:“唤我做什么,验你的尸……尸……尸体怎么了……”

终于把话说全,没有丢掉身份,但已经耗尽了刘大人毕生的“镇定”,再多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三个官差中抬着双脚的那个终于从吓傻中回过神,忍住嗷一嗓子的冲动,立刻松手,猛然向后跳出半丈多远,眼睛死盯着双脚落地的尸体——如果还能算作尸体的话——嘴唇微微发抖。另外两个有了同僚做榜样,也纷纷元神归窍,扔了膀子就往后退。

尸体,或者说是皮囊,应声而落。

仵作总归是见过血腥的,缓了一阵,稍微没那么害怕了,加上周围还有苦主,有看客,有官差,有大老爷,他若不做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思及此,仵作给自己壮了壮胆,硬着头皮重新上前。

尸体被抬出时,仰面朝上,如今成了皮囊被扔到地上,仍是如此,但因浑身是血,已模糊得分不出哪里是脸,哪里是脖子,哪里是身体。

仵作踩着一地的血水,在皮囊旁边蹲下,先是仔细观察皮囊正面,待看得差不多,才于工具箱里拿了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棍状器具,探入皮囊之下,将之拨弄翻转过来。

这一“翻身”,便看得清楚了。

只见皮囊后背自上而下开了一条长口,由后脑勺到腰,血水便是自这开口中涌出。由于血水喷出时尸体被抬得较高,故而血水倾泻到地面,又因冲撞而溅起,染了三个官差满头满脸。

仵作觉得差不多了,便叫官差找来清水。

几桶清水淋下,皮囊上的鲜血被冲到地上,与先前的血水汇成一汪,皮囊也终于恢复了一些面目。

但因已无血肉,只剩一张皮,故而当分出了眼耳口鼻,反而更显诡异。

仵作已经适应得差不多,动作也重新熟练起来,很快将清洗干净的皮囊勘验完毕,末了起身回禀:“刘大人,尸身上除了自后脑到后腰的一道利器划伤,再无其他。从伤口上看,利器是自上而下的划,并非由外向里的捅,且伤口整齐平整,由此可推断两点,一,死者被划时并无挣扎,可能是已经死亡,也可能是因故失去知觉;二,划伤必不会深入骨肉,因为一旦利器深入骨肉,便会受阻,纵有再大力气,向下划时也很难保持伤口的笔直平整。”

刘大人懂了。

仵作的话总结起来很简单——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背后伤是生前还是死后划下去的,但我能断定这个伤口很浅,不至深入骨肉。

仵作可以这么说,反正槐城里没人和他抢饭碗,但刘知县要是这么写案卷往上面呈,说人死了,骨肉没了,就剩一副人皮,还只能找到一道浅伤,那他就等着被摘乌纱吧。

刘大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高招,唯一能确定的这肯定不是谋杀,起码不是人为的谋杀,换句话说,如果真有一个能将人掏空,让其五脏六腑都化为血水的凶手,那他也不用捉了,直接辞官归田还更安全些。

思来想去,刘大人只能道:“将尸首抬回府衙,再作细验。”

众官差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仵作用器具将皮囊挑起放到带来的木板架上,最后由两名官差一前一后,同平日里“抬尸”一样,将这轻飘飘的皮囊抬回了府衙。

知县风风火火的来,又一脸沉重的走,在现场没查到什么头绪,但也没牵连什么无辜。

谭云山白担心了一场,但他也没想到尸体会忽然爆出血水,成了皮囊,也就理所当然让他们这些寻常人没了嫌疑。

这位刘大人断案不算灵光,但人也没有多坏,至多是庸碌,所以放跑过恶人,却还真没怎么冤枉过好人,有时候查不出凶犯,怕上面怪罪,就让师爷偷偷摸摸改案卷,将横死的改成意外,再给苦主点银子算作安抚,也就不需要凶手了。想来今次又准备故技重施,而且正赶上槐城暴雨洪灾,有人溺死不足为奇。

可给官面上的说法是有了,但真相呢?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成了一副皮,难道真像既灵说的,是妖怪作祟?

生平第一次,谭云山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折腾一夜,现了尸体,见了“法师”,来了知县,最终却落得个毫无头绪。陈大少爷客客气气送走一问三不知的“法师”和隔壁二少爷,离别前还不住地嘱咐,好好歇息。

离开陈府时,天边已透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夜,过去了。

重新划起小船的谭云山见既灵仍盯着水面沉默不语,终于忍不住出声:“想什么呢?”

既灵心绪烦乱,想的东西很多,但若让她讲,又不知从何说起。

谭云山见她不答,怀疑自己问得不妥,毕竟姑娘家想的事情,未必都是血肉横飞,可能也有儿女情长呢,所以改口问了更具体的:“刚刚知县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是妖怪作祟?”

事实上既灵不仅没告诉,而且是全程未发一语。

相比前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既灵耸耸肩,道:“永远不要和做官的讲凶手是妖怪,否则他们会立刻把你扣住,要么当成疑凶,要么说你妖言惑众,总之,子不语怪力乱神。”

“不语,未必不信。”谭云山想起了刘知县见到血水时的脸色,莞尔。

既灵抬头看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所以呢,你现在信了?”

谭云山略微思索一下:“半信半疑吧。”

既灵在心里向这位死鸭子嘴硬的谭公子翻出鄙视白眼。

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吹得既灵打了个喷嚏,而后她便清晰感觉到了湿透的衣衫传来的凉意。

谭云山见状关切出声,语带温柔:“冷了?”

既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莫名就点了头。

谭云山怔住,似没想到既灵也会示弱,故而有点心疼地看着她,真心道:“我也是。”

“……”

“……”

“你刚刚说什么?”短暂而微妙的安静后,既灵忽然问。

谭云山茫然:“嗯?”

既灵耐心解释:“你刚刚问我什么?”

谭云山不解,却仍又温柔重复一遍:“冷吗?”

“不冷。”这一回,既灵斩钉截铁。

二人回到谭府时,天光大亮。

当然所谓“大亮”是和夜里相比,因为虽然不再下雨,但天色依旧阴霾,不见日头。

谭员外正与谭夫人、大儿子一起吃早饭,一家三口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见到风尘仆仆的谭云山和既灵,三人俱是一愣,还是谭家大少爷最先反应过来,起身也不看谭云山,只对着既灵笑:“这位就是法师吧。在下谭世韦,法师奔波一夜,如此辛苦,想来定是捉到妖星了。”

谭世韦与谭员外的五官简直一脉相承,只是前者还未发福。不过他的身量和谭员外就八竿子打不着了,这点上他和谭云山倒不愧为兄弟,皆是颀长挺拔的身姿,若不是坐在旁边一直安静不语的谭夫人是个细高个,既灵真要怀疑这两兄弟是吃什么长大的了。

不过同是谭家少爷,同样不信邪,谭云山倒比眼前这位更坦诚可爱些,起码有话直说,或者干脆不说,而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既灵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和气的:“惭愧,没想到妖星入了陈宅,等我们赶过去时已经晚了。”

谭世韦问:“陈府出事了?”

谭云山帮既灵回答了自己大哥:“死了一个家丁。”

谭世韦松口气:“哦,我还以为陈家人出事了呢,还好还好。”

既灵不悦,心中憋闷。

陈、谭两家交好,听闻陈家人没出事松口气可以理解,但家丁也是人,怎么就“还好”了。

幸而谭云山没接茬,只言不由衷笑笑,看起来对大哥的态度也不甚赞同。

不过既然不赞同,就要出言纠正啊。

既灵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谭员外终于回过神,激动站起:“法师刚刚说妖星入了陈家?”

如果说谭世韦只是不怕下人的命当回事,那谭员外为了自己的安全,怕是可以把整个陈家都豁出去。

既灵莫名就不想让他遂了心愿。

“不,以我判断,妖星应是在寻找某样东西。这东西可能在陈家,也可能在谭家,反正不出这一片地界。若是陈家找不到,那就来谭家找,若是谭家寻不着,那就再回陈家,总之您和陈老爷现在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马……马上我得回客栈,还有些衣物和法器在那边,得赶紧收拾收拾都拿过来,怕是不能一同吃早饭了。”

谭员外压根就没邀请既灵共进早饭,但因为仍处在“妖怪随时过来串门”的恐慌里,竟也没反应过来不妥,连连点头:“法师快些去,要不我再派几个人帮你一起拿?”

“不用不用,没多少东西。”既灵谢绝谭员外好意,转身离开。

谭云山说着“我去送送法师”,便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待到四下无人的清静处,他才哭笑不得道:“你何必吓我爹。”

既灵白他:“那你也不用瞪得那么狠吧,我差点咬了舌头!”

谭云山一脸无辜:“不狠怕你看不到。”

既灵没好气道:“看见了,我不光看见了你瞪我,还看见了你那颗大孝心。”

谭云山笑了下,但又好像并不是全然的开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底。可等到既灵想仔细去看的时候,那情绪又没了,对方清亮的眸子里,重新盈上熟悉的浅淡笑意。

第 6 章

送走既灵后,谭云山回去和家人一起用膳,但实际上他几乎一口没动,只等家人都吃完,才将整夜经过原原本本道来。

谭夫人听到一半就觉得不舒服,起身回屋,剩下谭员外和谭大少,听是听完了,只是刚吃下的早饭有点往上翻涌的趋势。

谭云山没动筷也是这个原因,一想到那满地血水,不成人形的皮囊,他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更要命的是,这世上有件事,叫后怕。

谭云山在当场看见尸体爆出血水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是震惊和冲击,等到回来给爹和大哥讲的时候,就觉出瘆得慌来,及至讲完,心底凉意终是酝酿成了层层恐惧,而那吃不下饭,则彻底成了反胃恶心。

眼看着爹和大哥要吐,谭云山先一步告辞回房,这才逃过一劫。否则父子三人必然要一起翻江倒海,场面实在太过凶残。

不知哪个丫鬟在谭家二少的房内摆了一盘果子,谭云山跟看见救星似的,进屋后立刻拿起一个放到鼻下用力嗅。清新芬芳的果香渐渐驱散了残留在记忆中的血腥恶臭,终是让谭云山的胃里平静下来。

折腾一夜,躺到床榻上时,才觉出通体疲乏。他将果子放到枕边,以巩固凝神定气之效,后在似有若无的果香中,慢慢闭上眼睛。

哪知道一闭上眼睛,那陈家花园中的场景便如走马灯般重现。爆裂的尸体,吓丢了魂的官差,手微微颤抖的仵作,险些话都说不利索的刘大人,以及,冷静的既灵……

世上有没有妖这个事情可以重新商量,但这位既灵姑娘,绝对担得起一个“勇”字——即将会到周公的前一刻,谭云山还在不无钦佩地感慨。

槐城客栈,二楼客房。

店小二站在对着他托盘中饭菜眼泛渴望却又不住干呕的既灵面前,一脸纠结:“姑娘,你到底是想吃还是想吐啊……”

想吃,他放下饭菜就走,想吐,那就趁早别糟践粮食了。

在矛盾中徘徊挣扎的既灵,最终认命:“不吃了,对不住。”

饭菜是她让人准备的,觉得折腾一夜,必然要好好填饱肚子,哪知一闻到菜味,尤其里面还有一个肉菜,她就后知后觉反胃起来。

她一个捉妖者被妖弄得食不下咽,谭云山却在见到血水时赫然有几分镇定,两相对比,真让自己汗颜——既灵回忆起陈宅中的场景,不无惭愧地想。

店小二不知既灵心思,只觉得从昨夜到今日,这位女客的所作所为都让人费解,便好奇道:“姑娘,你这好端端出去,湿漉漉回来,急吼吼要吃饭,送来了又不动。我多嘴问一句不该问的,你昨夜到底出去干吗了?”

既灵自然不可能从头到尾给他讲,但又没必要说谎话,于是黛眉微挑,半认真半玩笑道:“捉妖。”

果然,店小二一脸不信。

既灵也不在意,只让小二把饭菜撤下去之后再帮忙送几桶热水过来。

小二手脚麻利,热水很快送抵,既灵终于可以擦干净身体,连带着舒舒服服洗了个头,泡了个脚。

换上最后一套干净衣服的时候既灵虔诚祈祷,可千万别再掉水里了。

自打进这槐城,妖没捉到,光泡水了,如今手脚都是皱的,饶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她,也没遭过这罪,简直替自己心酸。

换好衣服,人却困了,既灵索性和衣而眠。

这一觉,就睡过了晌午。

昨日白天就没退的水,如今仍然没退,昨夜便停了的雨,倒一直停到现在。

既灵坐到窗边,于午后的带着潮气的微风里,思绪渐渐清明。

半柱香之后,收拾妥当的既灵背着包袱走出客房,扶着栏杆对下面大堂里正坐在柜面上的小二道:“店家,退房。”

小二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被这清亮一声唤精神了,立刻就近跳上没被淹的楼梯,噔噔噔跑上来:“姑娘,准备出城了?”

既灵把银子放到小二手里:“不,去城中。”

谭家在槐城正中,去那边,就相当于往槐城更深处扎了。

但小二不知道既灵的打算,只觉得这就是作大死,简直要语重心长了:“姑娘,雨虽然停了,但水一直不退,怎么看都是异像。老话说得好,天有变,地有灾,异像之中生祸害。你是外地人,我才对你说实话,这槐城,分明就是进了邪祟了。”

既灵原本只是敷衍着,左耳进右耳出,可听到最后小二那样笃定的语气,倒有些疑惑:“邪祟?你亲眼见着了?”

不料小二立刻拼命摇头:“要真见着我哪还有命站在这里和姑娘说话。”可否认完,他又稍稍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但是有人见到了。”

既灵心里一紧,立刻问:“谁?”

小二对于成功勾起既灵的好奇颇为得意,压低的声音里染上一丝消息灵通的自豪:“城里的陈家死人了,结果县太爷带着仵作衙役赶过去的时候,刚要收尸,那尸体的骨头血肉五脏六腑就化成了血水,最后只留下一层皮。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事千真万确。你说这么邪性的事儿,能是人干的吗?”

既灵面上听得认真,心里却哭笑不得。还以为有什么新线索,敢情是这事儿。可转念又一想,夜里刚发生的事,而且知县肯定明令下面不许说了,竟还能半日便传到这客栈里,若不是槐城人嘴太快,就是店小二真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蓦地,既灵心下一动。

犹记得刚投宿时掌柜说过的,槐城人世代居住于此,少有外来者,所以各家各户间都认识相熟。现在想来,确是大实话。若再加上消息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那恐怕整个槐城,都藏不下什么秘密……

“小二,”既灵也不自觉压低声音,若是这会儿来个人,八成会以为这二位在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知道城中的谭员外家吗?”

“当然,”小二想也不想,仿佛回答得慢一点都有损他刚刚塑造起来的消息灵通形象,“槐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既灵点点头,就知道自己问对人了:“能给我讲讲吗?”

“讲什么?”小二终于有了点警觉。

既灵摆出一副坦荡神态,就好像只是随意聊聊闲话:“就他们家都有什么人啊,在槐城里名声如何啊,诸如此类。”

小二有些为难地皱起了脸:“你打听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