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好比怪圈,你自以为逃脱了命运摆布,却被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愚弄。傲慢青年挑了挑眉,右眼下方浅褐色的泪痣尽显嘲弄,针对现实也为了自己的无力。

他可以把愤怒发泄在造成惨祸的媒体身上,却没办法让穴户亮起死回生。瞟了一眼身边的手冢国光,一贯寡言的他对穴户的家人说了“节哀”后便惜字如金站在一旁,寒风吹乱了金棕色的头发,他浑身上下被冰寒的严肃覆盖。手冢国光的愤慨不形于色,在心里生根。

迹部相信手冢比自己活得辛苦,默默反抗却一次次遭遇失败是大多数好人的宿命,所以他更倾向于扮演“恶人”角色,不择手段只要自己过得开心。他爱上隐忍且责任心重的男人,如果时光永远定格在单纯的国中,他非常乐意抛开面具做回手冢希望的那种人,无奈时间停不下来。

轻声叹息,长长眼睫垂落遮挡海蓝色的眼睛,漂亮的男人虔诚祷告:“主啊,所有的惩罚都由我一人背负。”

这究竟是上帝的惩罚还是宽恕?忍足凝望念念有词的牧师,眼神倦怠。信仰正在死去,他看见幸福垂死挣扎的痛苦,以及背后身穿黑衣的死神。

地狱使者留着墨蓝色飘逸的长发,忍足侑士亲手斩断一切羁绊。他对向日岳人说:“我们分手吧。”微笑的表情,仿佛在闲聊天气般的轻松。

“你说什么?”红发青年以为自己听觉故障,不甚肯定追问。

他又说了一遍,依然含笑微微。下一瞬间,衣领被人拽住,岳人恶狠狠地瞪圆眼睛警告:“忍足侑士,今天不是愚人节!”

“愚人节,我开过那种玩笑吗?”他淡然反问,稍稍用力掰开岳人纤细的手指。“向日岳人,我厌倦了。”

“我不接受这种见鬼的理由。”身高不占优势,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忍足像是受不了似得捂住耳朵,朝后退了一步。嫌弃神色,在斯文俊美的脸庞显而易见。

岳人怔愣,渐渐明白忍足并不是在和自己玩闹,其认真程度就像当年他向他告白:“我喜欢你,岳人。”

前一秒钟他们还在拥抱,而眼下他却宣布Game over,荒诞的剧本。

“侑士,是不是因为亮的死?我发誓,我会好好活着,不让你担心。”心慌意乱的岳人冲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天灾人祸面前,谁都可能脆弱到崩溃,他可以原谅忍足一时的逃避。他忘不了病房外男人疲惫的神态,天才亦是凡人,并非无所不能的神。

忍足侑士轻轻一笑,穿过镜片的目光没有温暖。“岳人,是为了我自己。”他用情色语调说出残酷:“我希望生活能轻松一点,谈个正常的恋爱比较好。”

“混蛋!”如他所料,红发小猫果然被激怒了。“是你把我拖了下来,凭什么你能说走就走!侑士,你太差劲了。”

“会这么想,只代表你还幼稚。”男人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继续说道:“谁告诉你爱情一定会天长地久?那是骗人的谎言。爱会消失,就像我对你。”

“骗人,骗人,侑士你在骗我!”他猛烈摇头拒绝相信,红色发丝晃出散乱的弧线。

“岳人,我抱过别人了。”他低下头,亲昵的耳语。就这一句话便让向日岳人冷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睛直视俊美男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失却了温度:“谁?”

“你不认识的,女人。”忍足特意强调最后的词汇。岳人的伤感触目惊心,有那么一刹那冲动地想要坦白这一切全都是欺骗,他最爱的人从来只有向日岳人。可是亮苍白冰冷的尸体阻止了忍足,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理智。

岳人颤抖着唇,那两片他亲吻不止一次的甜蜜嘴唇,破碎的声音从双唇间逸出:“侑士,离开你,我无处可去。”长久以来,是忍足在为他遮风挡雨。假如爱情没有戴过假面具,这个男人值得他破例放下骄傲,乞求回心转意。

忍足侑士勾起嘴角,笑容戏谑。“回家吧。”

向日岳人隔着参加葬礼的人群注视忍足,在他察觉之前转开视线。

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一生只爱你一人?爱情,诚如他所说,会变成不爱。

忍足侑士用自己的背叛加速了向日岳人的成长,从此以后,他真的不再害怕了。

第三十章

回纽约前,迹部景吾尚有两件事需要处理。他把忍足侑士约了出来。见面地点不是大少爷常去的高级会所,也不是美术馆歌剧院之类彰显品味的地方,而是冰帝国中教学楼的天台。

迹部是喜欢站在高处的男人,课间休息的时候忍足常常能在天台找到他。他固执地闯入迹部景吾独处的空间,带着一丝恶作剧的狡猾。

第一眼看到华丽美少年的时候,忍足侑士便有种感觉:他们是同类。不仅因为出类拔萃的个人魅力以及显赫家世,更在于他们血液里存在的决绝。关键时刻,他们都是能狠得下心的角色,对别人也对自己。

站在天台眺望,眼帘内风景依旧,只除了暗淡的时光痕迹委婉提醒岁月流转。

“后悔了,嗯?”

忍足摇了摇头,下意识避开咄咄逼人的视线。迹部景吾的洞察力一流,要想百分百隐藏自己根本不可能,半真半假向来是他的应对之策。“我不后悔爱过他,终此一生。”

“那就给本大爷真正的理由。”他抬起下巴,漂亮的线条紧绷着,不可一世命令道。

真正的理由?忍足轻笑,懒洋洋摊开手耸了耸肩膀。“我累了,景吾。我不想再为了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耗费一辈子的时间。”直视迹部海蓝色的眼眸,他在和他敏锐的洞察力周旋。

“离开岳人,对你而言是解脱,嗯?”语气陡然森冷起来,和着吹过的寒风让人一阵发冷。忍足侑士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嘴角弧线向上弯起,完美的戏谑笑容:“是离开你们,所有的人。”

听了他的答案,迹部景吾陷入沉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看透这个斯文笑着的男人,他隐约觉得在忍足身上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找不到头绪。

让他放弃得如此彻底,绝不回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迹部,我下个月去德国留学。关于日本的种种,都不想带走。”忍足的神情是罕见的认真,说出口的话语却让迹部景吾想一脚把他踹下楼去。

“本大爷也不打算在懦夫的记忆里生存。”撂下狠话华丽转身,不再看让自己生气的家伙。

松了口气的微笑浮现于风流倜傥的脸庞,薄唇轻轻翕动,终究忍不住关切。“保重,景吾。”

他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半晌,迹部半转过头,挑起眉问道:“忍足,你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吧?”

——喜欢应该是很纯粹的感情,不用考虑后果,也不必计较谁付出的更多。做任何事都要仔细计算得失的话,不是真正的喜欢。

同样挑起眉,茫然的神色。“哪一句?”

迹部明白忍足心意已决,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看着他,用自负的口吻重申:“你就好好看着本大爷得到幸福,然后后悔得痛哭流涕,啊嗯?”

只有迹部,在不幸面前还能笑得嚣张狂妄,藐视群伦。忍足侑士知道自己与迹部景吾最大的区别在于:王者绝不肯向命运屈膝,而天才会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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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景吾向来是上流社交圈的宠儿,家世外表无不引人注目,况且他举手投足间显露的自信与霸气让人想忘记也困难。

长久以来,他学会在彬彬有礼中保持疏远,和投入网球运动迥然不同的态度。他在球场上找到一生的对手,冰冷如雪的少年在燃烧自己的同时引燃迹部景吾的热情,他第一次向对手奉献尊敬。

十五岁漫长的抢七,延续到未来。

2005年1月20日,手冢国光在悉尼参加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迹部景吾在代官山豪华的别墅出席鹰取重工董事长——鹰取五郎的生日宴会。

鹰取集团,与三菱重工齐名的家族企业。其股票通过迹部财团运作上市,位列VIP客户名录。

舍弃偏爱的Gucci,身着Boss线条简洁利落的西装,灰紫色头发的青年仍然占尽风光。他只是端着一杯香槟站在角落,轻易就把在场名门淑女的目光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不耐烦写在海水般湛蓝的眼眸里,借着啜饮香槟的机会动了动嘴唇,低声骂了一句希腊语。剥除华美靓丽的外衣,伪善就像骷髅标本突出的肋骨,历历分明。

迹部隆义离开人群朝他走来。自手冢国光事件后,财团总裁与继承人的关系与过去相比明显紧张,即便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两人亦不多作交谈。

在儿子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忽略那张俊美面孔一闪而逝的厌恶。迹部隆义无动于衷,冷冷吩咐:“景吾,鹰取叔叔的掌上明珠绫子小姐就在那里,去打个招呼。”

抬眸,朝父亲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艳光四射的美女顾盼生姿频频放电,身边围绕的裙下之臣似乎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大小姐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轻薄的真丝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他敢打赌那条灰色的裙子底下她什么都没有穿。放荡尤物,他不感兴趣。

“这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扔下不屑,迹部景吾一口拒绝父亲的提议。

迹部隆义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姓鹰取的女人,就只有她。”

淡淡挑眉,他似笑非笑打量父亲表情严肃的脸,声音华丽上挑。“父亲,我的妥协不包括放弃国光,啊嗯?”

对他的忤逆,迹部隆义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并未动怒。他喝了一口香槟,随口提起不久前的车祸。“有一份报告警视厅长直接送到我手中,法拉利在撞车之前,爆胎了。”

海蓝色瞳孔猛然收缩,直视透露惊天隐秘的男人,他的情绪出现了波动。“您说什么?我的法拉利爆胎在前?”

“确切地说,酸腐蚀了轮胎结构。那辆车迟早会出事。”迹部隆义面无表情说出结论:“有人往你的车胎里充入了氯仿。”

大脑接收到的讯息太过震撼,迹部景吾来不及缓解强烈的冲击,声音无法稳定:“这是——谋杀?”倘若被掩盖的真相诚如父亲所说,那么他同样参与到对穴户亮的间接谋杀中。

不,亮是代替我死了。他纠正自己的想法,点燃仇恨火苗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风度翩翩的男人,“爸爸,谁是主使人?”

迹部隆义的视线已从他身上移开,转向站在楼梯上面对来宾举杯敬酒的鹰取五郎。这是一个有着阴鸷目光的男人,身材不高但威严十足,远远的仍能感觉到他带来的压迫感。

“景吾,和我一起过去,向鹰取叔叔道贺。”迈出一步,回过头对他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没做过伤害手冢国光的事。”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迹部景吾却分明看见暗潮涌动。踏出去每一步,距离漩涡中心愈近一分。昂起头,艳丽灰紫跳脱张扬,嘴角勾起挑衅微笑,他步上属于自己的战场。

华丽开场,一如过去许多年里那个睥睨天下的少年。

 

2005年2月14日,东京。

夜晚十点,向日岳人从街上捡了一个男人回家。不能算完全陌生,但也说不上有多熟悉。彼此所在的球队几度交手,只是他一直代表冰帝,而他则分别代表过圣鲁道夫和青春学园。

有着美丽五官,喜欢用纤长手指缠绕前额头发的男人,名叫观月初。

负责接送岳人的车差一点撞倒闯红灯的路人,司机骂骂咧咧亮起车头灯,向日岳人看清楚失魂落魄的容颜。

想也不想推开车门,岳人走到他面前大声招呼:“好久不见,观月君。”

人偶娃娃般精致的脸丧失表情,眼神茫然,对他的问候不理不睬。他本想转身,迟疑两秒钟后展开灿烂笑颜,邀请他去自己家喝茶。

情人节,寂寞令人失常。

温暖红茶似乎让观月回到了人间,优雅地放下瓷杯,习惯性卷起一缕乌黑的头发。噙着挑剔将岳人的客厅细细打量一番,轻轻哼道:“乱成这样,被你的FANS知道,她们会哭的。”

红发青年仰起清秀小脸,不爽地回敬:“观月初,我怎么样用不着你来评价。”

他的目光转回来,漂亮的脸神情古怪,像是受伤的小兽发现同病相怜的伙伴,混合几许幸灾乐祸的同情。“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被天才抛弃了?”

不二周助,留下“我希望你能幸福”字条一张,一声不吭从隔壁搬走,自他生活中消失。他追逐天才的背影,用了五年时间证明自己是可笑的傻瓜。

乍然听到“天才”二字,向日岳人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忍足侑士刚离开的几天,他用超负荷工作量麻痹自己,最后被送进医院打点滴。岳人又一次在白色病房惊醒,掌心少了忍足的温度。

他咬住被角失声痛哭,一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忍足侑士难过。

2005年2月14日,维也纳。

下午一点,凤长太郎打电话给唱片公司老板Cluze,只是他一直代表冰帝,通知他下月14日自己想发行一首钢琴单曲。

说到曲名,温和的声音略略停顿:“命名为。”似水柔情仅此一瞬,“我以后不再弹钢琴,包括音乐会。”

“Chotarch,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不会开玩笑。”凤转动左手无名指端的戒子,“我以后不再弹钢琴,淡银色指环内壁刻着Ryoh Shishido,他深爱着的名字。“我只弹给他听。”

那个人,已不在人世。

放下话筒抬起手指,银白头发的青年虔诚亲吻婚戒。3月14日白色情人节,亮,你会不会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2005年,2月14日,科隆。

下午两点,忍足侑士在教堂前驻足,含笑看着不远处相拥热吻的情侣——两个男人,看外表已近中年,仍保有年轻人的激情。

敢到上帝的地盘挑衅,勇气可嘉。斯文俊美的青年摸了摸下巴,笑容含义不明。

一双手臂环上他颈项,将他的视线硬生生转向自己,金发美女嘟起性感嘴唇撒娇:“Yushi, I wanna a kiss.”

推推眼镜,放下手的同时揽住女人的腰,他低下头给她火热的法式舌吻。魅惑嗓音,像正承受欲望煎熬:“A kiss is enough?”

镜片后的眼神,漠然、冷静,欠奉热情。

与日本、欧洲相比,纽约的情人节最晚才到。迹部景吾一身休闲装扮出现在布鲁克林区,为财团赞助的儿童网球训练中心重新开业剪彩。

中心负责人陪同迹部参观修缮一新的室内网球场,望着场上认真做挥拍练习的孩子们,这个高贵傲慢的年轻人难得展露了真诚的笑容。他甚至走进场地内,向初学者示范了几个高难度的发球,引来一片崇拜的赞叹。

迹部景吾很快被一大堆问题淹没。孩子最没有心机,也不懂赞助人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看到强者自然而然便要靠近。

一个黑人小孩拉住他的手,问他训练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那是迹部景吾亲自设计的招牌:淡紫色为底的金属牌匾最上面用红颜料写了漂亮的几个英文字母——Ryoh Shishido——红与紫,向初学者示范了几个高难度的发球,穴户亮喜欢的颜色。

“He’s my most important friend.”笑着弯腰摸摸孩子的头,一句温柔低语。

迹部景吾的手机邮箱里有一封来自手冢国光的邮件:“祝贺中心开业。我尽量赶回纽约。”

因为暴风雪,从波士顿前往纽约的航班全部取消,手冢国光在机场眼睁睁看着情人节一分一秒流逝。

景吾,情人节快乐!

9月,美网男单第一轮,手冢国光vs越前龙马。

有时候,宿命这样东西确实存在,如同手冢和越前自国中后每每在重要赛事擦肩而过,总是将一决高低的机会留待下一次。

错过,未必不是幸运。

赛前新闻发布会,来自日本的网球记者追问他们的感想,甚至八卦地挖出两人国中同一校队的历史,非要手冢预测彼此胜负。

他仍未习惯如何与媒体打交道,皱着眉一径沉默。倒是一贯嚣张的小鬼咧嘴一笑替他解了围:“手冢前辈,他是我一心想超越的目标。”

手冢国光看了看龙马,终于像给了记者天大面子似的开口说道:“大家全力以赴,都不要大意了。”

越前龙马曾经被手冢寄予厚望。青学支柱是一种精神象征,在少年时的他看来必须要传承下去。此刻回头审视,手冢国光不由想知道越前是否感到自己的人生被束缚了。

“部长,忘了责任吧。”墨绿头发的男孩压低帽檐,“接不接受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过是提议而已。”

“原来如此。”他不免怅然,仿佛突然意识到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了。恢复到面无表情,如同手冢和越前自国中后每每在重要赛事擦肩而过,他朝他点点头,先行一步。

越前龙马望着他的背影,笑容微带苦涩。昔日青学天才说得没错,手冢国光这个人会不自觉把责任背负于身,不管是不是轮到他负责。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其实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要减轻他的负担,包括笑着看他走向冰帝。

比赛波澜起伏,从国中开始知根知底的对手,尽管不曾再交手,依然熟悉对方每一个攻击策略。两个ATP排名都不高的年轻人联手为挑剔的观众上演美网第一出对攻好戏,在赛后获得极高赞誉。

观众期待手冢国光能走得更远,他却出人意料宣布退出本届美网,理由是回日本奔丧。

第三十一章

法兰克福飞往东京的航班将迹部景吾带回日本,为避人耳目他特意选了德意志航空的经济舱。戴墨镜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出机场,随后招了一部计程车驶向手冢宅。

美网开始之前,迹部隆义派遣他前往法兰克福分公司实习,硬生生分开好不容易能聚首的两人。他没有反抗,与手冢国光在机场相聚五分钟后,分道扬镳。

迹部景吾隐瞒了车祸真相,在一无明显证据二找不到凶手的情况下,这一事实只会给大家带来困扰,尤其是凤。同时他也认清了现实:作为迹部财团的继承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的他,最容易成为攻击目标。

审时度势,迹部明智地选择与父亲合作。尔虞我诈的世界,值得完全信任的人几乎不存在,他对父亲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至少能肯定迹部隆义不希望自己儿子出事。

手冢国光一人在家,在爷爷国一的遗照前上香。连续几天守灵,他的眼睛里布满红丝,脸色也不好。照片上的老人不苟言笑,仿佛他几十年后的模样。

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被撕扯开裂般疼痛。尽管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很酷,但实际上手冢对家人的关心维护从不比别人少。这也是为何迹部景吾情愿忍受偷偷摸摸也不能让恋情在手冢家曝光的原因,他太清楚冰山样的恋人对这个家庭的意义以及他自己有意无意背负起的责任。

门铃响起,手冢国光走出去开门。门外高贵艳丽的灰紫色被阳光照得扎眼,他闭了闭眼睛喘口气,沉声说道:“景吾,你来了。”

这句话,带着几分卸下千斤重担的口吻。从小喜怒不形于色,潜意识里拒绝在人前流泪,他哭不出来。此刻面对迹部景吾,一同经过黑暗、恐惧、死亡洗礼的盟友,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滑过眼角。

柔软薄唇霸道地夺取他的眼泪,一路烙下滚烫的印记来到唇边。许久不曾接吻,记忆中的味道渐渐淡去,需要再一次铭记。

“伯父,伯母不在?”迹部抓住残存的理智问道。聚少离多,思念在重逢的一刻溃堤,掀起惊涛骇浪。

“联系葬仪社。”手冢低声回答,代表死亡的名词经他冰冷的声音宣诸于口,瞬时有西伯利亚寒流来袭的感觉。

能温暖他的人只有迹部景吾,像发光体一样的男人,喜欢自称“本大爷”,发誓生活要比太阳更光辉灿烂。如果没有遇见他,手冢国光想象不出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讽刺的是,仅仅几分钟后便有人告诉了他答案。他的母亲——手冢彩菜指着迹部景吾厉声呵斥:“我不能让你毁了国光的人生。”

久别重逢的亲吻难舍难分,沉迷其中的两人没有察觉门口的动静,直到彩菜一声惊叫却为时已晚。

人生如战场,偶然疏忽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