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变——他始终选择G。

4月7日,迹部隆义过世两周年忌日。

清晨,细雨蒙蒙。新生的叶片被雨水润泽翠绿欲滴,不知名的小鸟婉转啼鸣,娇柔的花瓣终于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跌碎一地晶莹。

迹部景吾推开车门下车,透明无瑕的水滴从头顶一片繁盛的樱花树上滑落,擦过俊美脸庞,在黑色大衣肩头结束生命。

映入眼帘的人影令他有一瞬间迷惑,车内端庄优雅的女子见他忘了撑伞,启齿轻唤他的名字:“景吾?”疑问句唤醒了他,迹部单手扶住车门,一手撑开伞请母亲下车。

再细看,方才停靠在墓园门口的计程车启动离去,他无法确定后车座的女人是不是手冢彩菜。

如果那个低着头上车的女子果真是手冢彩菜,她同父亲有什么关系?迹部一边往墓园深处走,一边思索。

他和手冢分手的最大阻力来自彩菜,而这个固执的女人出人意料现身于迹部家族的墓地,个中情由不容他忽视。

难道,是父亲用钱说服了手冢父母?尽管不情愿,迹部景吾仍无法排除这一可能性。说起来,的确很像他的风格,用最小的投资确保最大收益。

迹部隆义墓地周围,俱是家族精英分子永眠之所。他遵从母亲吩咐,将花束整整齐齐靠放于父亲墓前。直起身,与照片中威严的男子对视数秒。

爸爸,我死了之后绝对不会在你旁边安息。我要和国光在一起,那时候本大爷要看看还有谁能阻止我们!

“景吾,你爸爸肯定会为你骄傲。”迹部有希子悠悠说道。他任职CEO两年,财团经手数支股票成功上市,年利润增长惊人。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美丽高贵的妇人想起几年前他任性出走的日子,那时候的他笑起来不是这个样子。

手冢国光,那个少年真的无人可及?

“景吾,妈妈有一个要求。”撑伞替她遮挡风雨的儿子侧过头,漂亮的海蓝色眼眸有无动于衷的疏离。她觉着悲哀,但仍然想试一试:“真心地笑一次,不准敷衍也不要假装。”

浅褐色泪痣轻轻一颤,她想或许他方才笑过了。“母亲,您的要求,简直像任性的女友。”微带嘲讽,俊美男子的视线飘向远处,“对不起,我笑不出。”

他卸下了伪装,最真实的迹部景吾对诸如“快乐、幸福、成功”这几个冠冕堂皇的字眼毫不在乎。面对记者的摄影镜头他与漂亮的未婚妻尽忠职守十指紧扣作足此情不渝状,虽然各自绯闻缠身。

股民需要信心,两大利益集团核心构建的神圣同盟有必要在适当时机昭示天下:我们的联盟很巩固,决不会为外界流言所动摇,因此大可放心投入。

各取所需,谁会关心你究竟幸福不幸福?

手机铃响,助理森山的来电铃声。迹部将雨伞递给一旁守候的司机,走开几步接听。

“总裁,有一位佐藤医生昨晚打电话给您,我刚注意到这条留言。”森山的职责之一是负责整理他公开的语音信箱,听取留言并向他汇报。其中绝大部分是各部门员工投诉顶头上司,也不乏大胆豪放的女子藉此表达爱慕之情。

“佐藤?”印象中并没有这号人物,他挑高尾音表示疑问。

“佐藤佳乃,熊本县水俣市立精神病院主治医生。她留了一条口讯:宫本武藏于上周末跳楼自杀,有一封遗书给您。”

从耳畔经过的名字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迹部景吾仍然能感觉到当日的愤怒。那天他被手冢阻止饶宫本不死,但并未放弃对禽兽的惩罚。他命令下属把宫本送入精神病院囚禁一辈子间接让他消失,当然迹部在下达命令的同时曾背着手冢国光附加了某些相当过分的要求。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差点忘了宫本。

国光,这个混蛋现在死了,还给本大爷留下一份遗书挑衅。你说他打算继续嚣张还是忏悔罪行?凭他那冥顽不灵的脑袋,本大爷赌第一种可能性。

输掉的人,献一个吻,嗯?

迹部景吾玩味地笑了笑,伸出右手像要和对手击掌为誓。雨丝密集,顷刻湿了手心。

握住的,仅仅是空气。他垂下手,眼底冰冷。

五天后的深夜,迹部景吾从九州回到东京。此番九州之行远远超出他预计逗留的时间,几个重要的董事会议也被迫延后。

村山管家站在台阶上恭迎他回家,凭着多年相处经验敏锐察觉景吾少爷的心情极度恶劣。他紧闭双唇穿过客厅直接走进书房,用力甩上厚重房门。

砰然巨响震动整幢别墅,书房内的迹部恍然未觉,笔直走到书桌前。

纤长手指在桌面滑行了一段距离,赭红色桃花心木纹理分明光可鉴人。财富、权力,当年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男人一手掌握,连带着操纵其他人的命运。

漫不经心勾起漂亮嘴角,入骨的嘲讽。

宫本在遗书中提到一个人,声称离开冰帝后长期处于失业状态,名叫松井哲人的男子曾给予他资助。

松井要求他监视迹部景吾,想当然以为宫本武藏对逼其辞职的少年恨之入骨。起初宫本确实怀着复仇心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万料不到自己竟然迷上了手冢国光。

厌恶自己对同性产生欲望的同时无法摆脱畸形的迷恋,最终导致宫本绑架并侵犯了手冢。

迹部景吾耗费两小时看完宫本的遗书,又用了半天时间才从再度经历的噩梦中恢复过来。他立刻着手调查松井哲人的身份,真相令人惊愕。

松井现任迹部财团驻布宜诺斯艾利斯办事处课长一职,作为南美洲代表出席了前年的财团年会。换言之,自己同隐蔽于暗处的仇人曾经共处一室,甚至有可能接受过对方敬酒。

怒火在蓝色明眸烈烈燃烧,仰首望着墙上不可一世的男人,迹部景吾的神情比他更傲慢。

爸爸,你究竟想玩什么游戏?

松井加盟迹部财团之前,曾在鹰取重工下属能源公司担任销售经理,时间恰恰是1998年至2003年。

假如鹰取五郎曾经计划利用丑闻动摇迹部财团的继承人,那么让这些证据湮没于时间长河中的人又是谁?

铂金戒子脱离手指桎梏,飞向迹部隆义的肖像画。他冷冷笑看,浅褐色泪痣嚣张跋扈,重现过去许多年里的意气风发。

父亲大人,不管你为了哪个理由把我摆上了棋盘,结局本大爷说了算,啊嗯?

村山管家在十分钟后被迹部景吾叫进书房,眼前景象犹如经历了一场里氏8级地震,满地狼藉。华丽的主人优雅转身,离去前轻描淡写说道:“我的戒指掉了,替我找回来。”

紧紧圈住手指的订婚戒,岂会轻易脱落?

看护着他由小小少年成长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老人恪守本分,毕恭毕敬回答:“是,景吾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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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7,也许今后我再也不可能写一个这么长又得到这么多回帖的故事,所以肯定要在这一层楼说些什么,关于《寂灭》,关于自己。

10月10日,是《寂灭》第一次发文的日期,时间是在晋江原创风波之后。刹那之间,有江山易主之感,但真正可笑的是原来主人竟是旁人眼中的外来者。一场荒谬闹剧,冷却了心,正如文中所说“盛世繁华,不过是场终究要落幕的戏”。于是有了《寂灭》,如果它是一朵花,也是属于黑暗绝望的花。

我坦率得承认,这个故事在最开始没有大纲,完全是一篇某一天厌倦了便有可能弃之不顾的文章。我任性,我向来只在乎文章是否表达了自己想要说得东西,而对于读者,我想我有点残忍。我喜欢用文字敲击人的内心,我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丑陋、黑暗,这些东西让人失望的同时最容易引起共鸣。一个宿命论者,相信轮回、因果,她惧怕在现实中暴露自己,只能将所有疯狂的爱恨藉由文字体现,她就是我,在最阳光的背面有着阴暗的思想。

我相信,其实是你们救赎了我,将从来不相信真情的我留在了AT的领域,并一点一点用热情、执著感召了我。以至于当今天构思了一个凄美的SE之后,我竟然用“不合逻辑”亲自否定了它。人生已多苦难,还是留下一点希望给大家,偶尔忘记代价这个词汇。

从没想过,一个故事会写一年,超过十九万字还没完结的迹象。这一年,不曾后悔。

谢谢你们,给我鼓励的读者,谢谢你们有耐心等待终点。11月11日之前,我会让这个故事结束,具体哪一天我不知道。

最后的舞,请与我一起。

第三十九章

2008年6月7日,手冢国光击败纳达尔夺得法网冠军。当最后一球擦过球网落入对手界内,全场来自日本的观众起立鼓掌,沉默内敛的男人既没有扔了球拍欢呼胜利也没有冲到场边向支持者送上飞吻,他只是面无表情走到球网前和纳达尔握了握手,走到裁判席和裁判握握手,然后走回位子从背包里拿出毛巾擦了擦汗。

十分无趣的表现,但就是手冢国光的风格。

他不知道这一刻在世界各地会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电视中的自己,是否包括曾经的队友和对手,还有毕生难忘的那个人。

手冢放下毛巾挺直身体,向支持者挥手表示感谢。视线落在贵宾席一隅,正与他交往中的龙崎樱乃涨红了脸拼命鼓掌。

不禁想起在青学的最后一年,羞怯的女孩小心翼翼崇拜着越前龙马。他们都看在眼里,就像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情窦初开,喜欢却不敢表白。

一别经年,再见到龙崎教练的宝贝孙女时她已是一名职业网球手,同他一样征战于世界各处。

当年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女生长大了,不仅有了曼妙的身体曲线,性格较之过去也有了质的飞跃。譬如久别之后的第一次相见,他做梦都没把这个大大方方与自己打招呼的年轻女子和樱乃联系起来,直到对方用调侃的口吻说了一句“难怪奶奶敢打赌手冢部长还是和以前一样酷”才反应过来。

人人都在改变,唯独他的时间停滞不前,被已经失去的爱情紧紧困住。

为方便训练,龙崎樱乃搬到纽约居住。出于前辈照顾后辈的自觉,也是为了向昔日恩师表达谢意,手冢闲暇时会打电话关心地问问近况,偶尔一同吃饭。

好事者传他们的绯闻,并追根溯源挖掘到青学网球部的往事。手冢国光向来对八卦不感兴趣,说他冷漠也好清高也罢,反正他从不把流言蜚语当一回事,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等他发现龙崎樱乃似乎和其他人一样误解了自己的用意,恍然大悟被人批评迟钝并不是无稽之谈。

圣诞节那天纽约下了很大的雪,这一对无法和家人团聚的青年男女共进了晚餐。走出餐厅时,樱乃不小心滑了一跤,手冢国光眼明手快握住她的手肘防止对方摔倒。

“谢谢,手冢部长。”

“小心一点。”

看她站稳了,他便放开了手,却不料她拉起了他的手。手冢挑挑眉,稍感讶异。

“手冢部长,我喜欢你。”女孩抬起头,温言软语。

传入耳膜的话语的确不是“今天天气不错”,他沉默地看着她,无言以对。

“朋香对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早一点让他明白。”秀丽的五官相当具有观赏价值,可惜嚣张少年眼里从不曾有她存在。“我想早一点让部长知道。”

迄今为止,他只接受过一个人的告白,早已成为陈年旧事。

手冢国光点点头,听不出什么感情的口吻:“呐,我们交往吧。”

这就是手冢与樱乃的交往过程,不浪漫也不具备电影的戏剧性与趣味性,他们和世间成千上万正常男女一样,在寂寞的时候想有个人陪。

他朝她那个方向用力挥挥手,嘴角牵起淡淡笑痕。罗兰?加洛斯的红土场,今天属于手冢国光,在他灵魂最隐秘的位置承认胜利还属于另外一个人。

迹部景吾这个名字代表的狂妄男人蛮不讲理占据了脑海,他的眼神在摄像机捕捉到特写镜头之前一闪而过温柔。若当年在每一次彼此痛恨的关头撒手而去看情逝爱驰,绝对好过眼下。可惜他们都笨得要死,非等到不得不放手才急急忙忙寻找对策,还找了最伤神的办法。

怀念有时是一种比憎恨更折磨人的情感。

结束新闻发布会,法网新科冠军和他的女友相偕出现于巴黎最高档的餐厅。柔美的东方女孩巧笑嫣然,她对面英俊的男人虽然全程面无表情,但举手投足间可以见到对她的体贴。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组合。

世俗认同的正常,并颁准许可这样正大光明地存在。颇具讽刺感的定论从唇舌间滚过,他小心的没让它变成语言。

送樱乃安全地回到酒店客房,她仰起脸,含情脉脉凝视他:“可以给我一个Goodbye kiss吗?”

交往至今,两人最亲密的动作仅限于牵手。他不曾吻过她,连欲望都没有,恍似压根忘了还有接吻这件事。手冢犹疑不决,视线掠过她涂了唇彩的嘴唇,娇艳欲滴。

他深刻地记着亲吻的滋味,狂野、温柔、霸道、缱绻……那个人夺走他所有感官,拒绝的最后是与他一同沉沦。

慢慢低下头,向那两片闪着诱人光泽的红唇靠近。愧疚感排山倒海席卷全身,他无力抵抗,微凉薄唇擦过她的脸颊和空气做了亲密接触。

“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女孩睁开眼睛,单刀直入。

手冢承认自己输了,他根本无法接受第二个人入侵生活。世上只有一个迹部景吾,他要得也只有他。“对不起。”

龙崎樱乃盯着他看了很久,“手冢部长,你还爱着迹部君?”不露痕迹,将称呼变回最初的疏远。

两人的关系当年在各校网球部正选间并非秘密,谁都知道手冢国光是为了迹部景吾才去冰帝就读。他经历过最糟糕的状况,已经没什么再害怕失去了。

差一点点他失去母亲,而挽回的代价则是失去一生所爱。

他用沉默回答她的提问,在漫长犹如一个世纪过去的等待中她明白了一件事——这段感情从来没有过开始——一直,是她的独角戏。

“那就结束吧。”樱乃为两人的关系画下了句点。

6月7日下午,手冢国光捧起人生第一个大满贯奖杯。当他走出酒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6月8日,东京。

迹部财团那位经常荣登杂志封面的俊美总裁出现于东京综合医院VIP病房门口,冰冷目光扫视写有病人名字的铭牌,盛气凌人推门而入。

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女人听到动静,朝门口看了一眼。迹部景吾站在那里,抬手掠掠灰紫色的头发,微微一笑:“很好,鹰取绫子,不给本大爷惹点麻烦你心里过意不去,嗯?”

血色从她脸上慢慢消退,绫子瞪着眼睛强词夺理:“我不小心摔倒,就这样。”

“摔倒在酒店安全通道,我怎么不知道绫子小姐有爬楼梯的兴趣?”优雅的步步走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大,她不安地往病床另一侧缩了缩。“难道,又是因为手冢国光?”双手环胸,戏谑的口吻让人无法揣摩他此时心情。

眼珠一转,她摸着额头装晕。“我,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我记不清了。”

“哦,是吗?”迹部景吾伸腿将转椅勾到身边,悠闲落座。“本大爷非常想弄清楚一件事,为什么摔伤的病人不送普通外科病房而要送到妇产科?”深不可测的蓝眼睛闪着恶劣光芒,他满意地看到血色自那张美丽脸庞退得干干净净,“还是现在你已经足够清醒到可以给本大爷好好解释流产是怎么回事了,啊嗯?”

绫子张了张嘴,像被扔上河岸的鱼气息奄奄拼命张嘴呼吸。是的,她的确喘不过气,漂亮男人带来的压力让人神经紧绷,如同被追逐的猎物,时刻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一命呜呼。

他要求她的解释,可她不知道怎么说明。从半年前酒吧的“艳遇”开始,还是以Mr.G冷漠的结束语 “我们已经见了太多面,不符合游戏规则”作为开场白?好吧,她不否认自己说不出话的主要原因是倍觉羞辱:从来都是鹰取家的大小姐先说结束,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别人甩了。

对那个意外而来又必然离去的小生命,她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

墨蓝头发的男人在听到“怀孕”这一词汇后面不改色,摊开手异常冷淡地表示:“对不起,我们说过自己负责。”他的嗓音一如前戏时那般性感,可是话语尖锐刺人。轻轻一笑,他推推眼镜继续:“别指望我像那个家伙一样有责任心,我不是手冢国光。”

薄唇间吐出的名字使她愣了片刻,百思不解他从哪里猜出了端倪,以至于她没有留意到离开房间前他低声说了一句“我这样自私的男人,早点绝种最好不过。”

绫子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该找他问问清楚怎么知道自己所说的人是手冢,她打开房门追出去,刚好看到他走进电梯。选择电影中女主角通常做法转身冲向安全通道,不料一脚踩空滚落楼梯遂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你想退婚?”她索性避而不答,反将他一军。

掐死这个女人是最愚蠢的发泄,他有得是办法能让人生不如死。迹部景吾笑了笑,挑衅地说道:“你以为本大爷不敢?”

“有这胆量,何必等到今天?”绫子冷哼,眼神不屑。

他不以为意,倾身向她靠近。精致的泪痣在她视野内逐步放大,鹰取绫子忽然发现自己再度呼吸困难,那双神采奕奕的蓝眼睛仿佛有魔力,牢牢锁定她的视线。

“现在还没到Show hand的时间,你急什么。”拇指挑起她的下巴,细长食指挑逗般描摹着她的唇型,柔软触感渐渐松弛了神经,绫子疑惑地望着他。这,是诱惑吗?

下巴猛然一紧,钳制她的手指毫不留情用力,冷酷的笑痕爬上了迹部景吾嘴角。他欣赏她痛苦的表情,怡然自得。“本大爷没有宣布over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点,嗯。”挑高尾音,华丽音色掩盖不了阴狠本质。

她的后背泛起凉意,绫子挣脱他的桎梏,朝里侧闪躲。“迹部景吾,你打算做什么?”直觉他不怀好意,而这股恶意并非单纯指向自己。

“本大爷想做什么?”他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周身。俊美如天使的男人展开恶魔样的微笑:“当然是好好宠爱你了,我亲爱的未婚妻。”

走过急诊大厅时,迹部景吾与墨蓝头发的年轻医生迎面相遇。他的步子略微迟疑,想停下寒暄两句。分别三年,有太多疑问需要他解答。

忍足的笑容彬彬有礼却疏远,有意无意拉开彼此距离。迹部立刻明白他的用意,傲慢地仰起下巴,在保镖簇拥下离去。

待他走远,英俊斯文的天才望着身后长叹口气。

回头之际,报纸上的手冢国光捧起了冠军奖杯。

驶进鹰取重工所在商业大厦之前,迹部景吾吩咐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他下车,靠着车门点燃一支Treasurer,狭长凤眼微微眯起,隔着墨镜眺望不远处反射着刺眼阳光的大楼。

隐约可见自动门开关频繁,男男女女络绎不绝。上个月内务及通信产业省公布了最新失业率统计数字,经济不景气的时代,人人都像上紧发条的机器娃娃,一刻不能闲。

他挑起嘴角,藐视的眼神仿佛看着昔日球场上不堪一击的对手。日光照耀在灰紫色的头发上,同样刺眼的反光,甚至更诡艳。

调整了心态,他重新回到车内,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中。

“开车吧。”摘下墨镜随手扔在一旁的坐垫上,手指按着眉心,他的微笑玩世不恭。

冷冷的,噙着嘲弄等待世界崩溃。

与此同时,鹰取五郎在办公室等着迹部景吾到来。从他身处的楼层放眼望去,天蓝如洗,几朵棉絮般的浮云慢悠悠地飘移。

人类一生,或多或少做过一些事后回想懊悔不迭的决定。他也不例外,只是习惯了向前看,用更大的成功弥补上一个失败。但此刻想到与迹部财团的联姻,鹰取五郎却说不清楚是对是错。

迹部家族的男人,始终出乎他意料之外。

内线电话铃响,秘书吉川津通知他迹部景吾到了。鹰取五郎稍一沉吟,告诉津请迹部进来,他有兴趣听听这个年轻人会如何解释绫子的意外。

房门打开,俊美青年优雅从容走进房内,径直走向他的办公桌。他彬彬有礼鞠躬问候道:“岳父大人,看到您气色很好,我安心了。”

“哦,原先很担心吗?”鹰取五郎淡淡笑问,指指办公桌前面的皮椅让他坐下,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波澜不兴的面容。

“为了绫子。”迹部景吾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地说道:“她进医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