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语刚巧转头看过来,发现占喜和导购都笑得一脸荡漾。

  他很疑惑:“?”

  占喜脸红了,像是作弊被抓包,赶紧说:“这件好看!买它!”

  从头到脚的一身,骆静语一共花了五千多块钱,基本符合他的预算。

  离开商场时已经挺晚,占喜和骆静语提着大袋小袋,走去路边打车。

  商场门口的广场上竖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绕满彩灯,此时光影璀璨,在寒冷的冬夜显得浪漫又温暖。

  占喜缩缩脖子,一边小幅度地跺着脚,一边抬头朝圣诞树看。

  骆静语随着她的视线也望向圣诞树。

  但他只看了一会儿,目光就又转到占喜脸上,她的嘴里呵着白气,眼睛里映出彩灯的光亮,闪闪烁烁的,就像书上写的那样——眼睛里有星星。

  “啊!”占喜突然叫了一声,害羞地转头对骆静语说,“小鱼你看,那边有人在接吻。”

  骆静语看懂了“接吻”两个字,也好奇地看过去,圣诞树下真的有一对恋人在接吻。

  他顿时红了脸,和占喜一起把头转回来,两个人背对着圣诞树并肩而立,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车来了。

  回到青雀佳苑,占喜和骆静语乘电梯上楼,到八楼后,占喜把手里的袋子还给骆静语,对他说:“小鱼,明天加油!”

  骆静语手里拿满袋子,也没法回应,只能对她微笑。

  占喜走出电梯,朝他挥挥手:“拜拜!晚上早点睡,圣诞快乐!”

  骆静语回到家,把所有袋子都放到工作台上,想到第二天就要穿,便把衣服裤子一件件拿出来挂到衣柜里。

  在衬衣的袋子里,他意外地发现了一块灰色围巾,还带着商标。

  骆静语:“?”

  围巾很软,是男士款,和衬衣是一个品牌,骆静语不记得自己有买围巾,心想难道是赠品?

  这时,他的手机来了新消息。

  【鸡蛋布丁】:发现圣诞礼物了吗?不用谢!明天围着吧,不然脖子会冷哦。[呲牙]

  骆静语:“……”

  这一晚上,欢欢到底干了些什么啊?请他吃饭,送他围巾,陪他逛商场!可他呢?他干了些什么?就付了一个回家的车费,连饮料都没请欢欢喝一杯!更别提给她准备圣诞礼物了。

  他怎么会这么笨啊!还好意思炫耀自己赚了多少钱!欢欢一定觉得他是个精巴鬼,吹牛大王。

  不行不行,明天是圣诞节,他还有救,明天,他一定要给欢欢准备一份圣诞礼物!

  ——

  周三中午,骆静语换上一身新衣服,围上新围巾,准备出门赴约。

  占喜的微信来了。

  【鸡蛋布丁】:乖小鱼,给鸡蛋老师看看你帅气的样子![呲牙]

  骆静语抿着唇笑起来,对着镜子调整角度拍照,选了一张最满意的全身照发给她,腿拍得特别长,不过手机刚巧挡住了脸。

  【鸡蛋布丁】:怎么不露脸啊!差评![抓狂]

  【好大一头鱼】:你可以看我,现场人,照片算了。

  【鸡蛋布丁】:好吧,你好好表现,祝你谈判成功!一切顺利!

  【好大一头鱼】:[奋斗]

  骆静语打车来到市中心那家茶楼,离见面还有半小时,他没进去,微信联系纪鸿哲。

  【好大一头鱼】:小哲,我到了,你在那里了?

  【纪鸿哲】:我在边上肯德基,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五分钟后,一个年轻男人晃晃荡荡地出现在骆静语的视野里。

  他个子很高,和骆静语不相上下,身材要更健硕一些,肤色健康,五官凌厉,眼神却透着慵懒,是一个标标准准坏小子的长相,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骆静语看着纪鸿哲越走越近,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他了。

  纪鸿哲算是骆静语的发小,两人同龄,从小在福利工厂的宿舍一起长大。纪鸿哲的父母和骆静语父母一样,都是聋人,不同的是,他们是后天致聋,所以纪鸿哲是个很健康的小孩。

  小时候,纪鸿哲是宿舍区里的孩子王,活泼好动,完全就是一只屁股抹了油的熊孩子。

  两家父母关系好,纪妈妈叮嘱儿子要好好照顾小鱼,完全没想到,纪鸿哲就是带头欺负骆静语的那一个。

  骆静语也不和他计较,他喜静,纪鸿哲好动,两个人其实完全不合拍,只有两对父母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个小男孩应该是好朋友。

  后来,骆静语去盲聋学校上学,纪鸿哲上了普通小学。

  再后来,福利工厂改制了,工人们全部下岗自谋生路。骆静语的父母去城北开起小超市,纪鸿哲的父母双双成了家政保洁人员。搬离福利工厂宿舍区后,两家人住得一南一北,相隔甚远。

  再再后来,骆静语高中毕业出门闯荡,独自生活,纪鸿哲考上大学,毕业后也不知在干什么。

  他的消息,都是纪妈妈到小超市找阎雅娟玩时透露的。骆静语和纪鸿哲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过年时,纪家一家三口去骆静语父母家做客。

  当时,所有人都用手语聊着天,只有纪鸿哲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顾自玩手机。

  阎雅娟喊骆静语去陪陪小哲,骆静语便坐到纪鸿哲身边,拍拍他的手臂,打手语问他:【你在玩什么?】

  纪鸿哲抬头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用手语说:【和女朋友聊天。】

  骆静语不知道怎么回,纪鸿哲站起身,也拍拍他的肩:【别管我,忙你的吧,我出去抽根烟。】

  结果,这烟一抽,他直接溜走了,把他父母气得够呛。从那以后,骆静语就没见过纪鸿哲,也没在微信上联系过他。

  他们两个实在不能算朋友,只是现在这个情况,骆静语能找到的人里,纪鸿哲是最合适的一个。

  纪鸿哲走到骆静语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眯着眼睛笑:“好久不见啊,现在这么帅?”

  骆静语打手语:【我什么时候不帅了?】

  “哈哈哈哈……”纪鸿哲大笑,“听我妈说你混得不错,房子都买了。”

  骆静语笑笑。

  纪鸿哲问:“处对象了吗?”

  骆静语摇摇头。

  “买了房子,可以找了。”纪鸿哲把烟掐灭在路边垃圾桶上,“李依曼现在还惦记你呢。”

  骆静语失笑,打手语:【她才十六岁。】

  纪鸿哲也笑:“你连微信都不给她加,小姑娘恨死你了。”

  正聊着,骆静语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看,是占喜的消息。

  【鸡蛋布丁】:小鱼,池江先生和董先生已经到了,在二楼千山万水包厢等你。

  【好大一头鱼】:好的,我上去,我到了。

  【鸡蛋布丁】: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骆静语和纪鸿哲一同走进茶楼,纪鸿哲已经在视频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自认不是个靠谱的人,但小鱼在这种时候能想到他,他觉得还挺有面子,也不会给他捣乱。

  千山万水包厢外,纪鸿哲敲了敲门,推门而入,骆静语这时候才感到紧张,跟在他身后进入包厢。

  池江俊介和董承已经落座,见到他们后都站起身来。

  包厢里空间宽敞,中式装修,格调雅致,空气里还飘浮着淡淡檀香。

  董承和纪鸿哲为双方做介绍,骆静语看向池江先生,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果然很讲究仪表。董承也是一身正装,倒是纪鸿哲穿得很休闲,不过骆静语对他的着装没有要求,人家本来就是来帮忙的。

  池江俊介和董承也打量着骆静语,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穿着斯文,一双眼睛温和清澈,身上有一种简单干净的气质,似乎还有点害羞。

  外表这么出众的一个人,竟是双耳失聪,也是很可惜。

  点好茶水、点心,董承先寒暄几句,问了问骆静语在烫花领域的履历。

  骆静语没有隐瞒,更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如实告知自己的学艺和从业经历。

  他打手语,纪鸿哲翻译成中文,当董承听说骆静语师从徐卿言时,神情变得微妙,翻译给池江先生后,后者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寒暄完,董承便说起此次见面的目的:“骆老师,池江先生很欣赏您做的那件烫花作品,他对这门艺术小有涉猎,这次约您见面,其实是为了他的妻子。”

  骆静语看完他的唇语,再看向身边的纪鸿哲,纪鸿哲打了一遍手语,骆静语把对方的意思完全理解透,打手语道:【具体是什么事项呢?】

  纪鸿哲对董承说:“小……骆老师问,具体是关于什么?”

  董承用日语告诉给池江先生,池江先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董承开口:“明年元宵后,池江先生的妻子会过五十岁生日。池江夫人最近几年身体不太好,池江先生不放心她留在日本,便让她一同生活在钱塘。他的妻子……”

  纪鸿哲喊“停”:“董先生,对不起啊,我不是专业翻译,咱们一句一句来,你说太多我记不住。”

  董承笑起来:“好的好的,按你的节奏来。”

  于是,四个人就用这样的方式沟通起来,日语→中文→手语,手语→中文→日语,来来往往的,场面竟很和谐。

  纪鸿哲感觉自己从没如此绞尽脑汁地打手语,骆静语在他的翻译下,倒是把事情都理顺了。

  池江先生想要在妻子五十岁时为她举办一场生日宴,宴会上要给她一个惊喜,惊喜就是——用烫花做一棵樱花树。

  不是没想过定制仿真树,但仿真树太假了,看着就很廉价。烫花就不一样了,精美又逼真,最关键是,这棵树在生日宴上用完后,池江先生还想将它安置到自己家里,让家里有一棵永远不会凋零的樱花树。

  骆静语心下了然,果然,那位要做樱花树的客户就是池江先生,是占喜帮他联系到的。

  他确定自己可以做出这棵树,池江先生很满意,又提出要求,他为妻子定做了一套和服,还想搭配同色系的樱花发梳,发梳需要骆静语设计,用烫花做,但不是骆静语做,而是池江先生亲手来做。

  发梳上还会搭配钻石,设计费、材料费、教学费都会另算,问骆静语能不能胜任。

  设计饰品是骆静语的强项,他唯一的困难就是耳不能听,嘴不能说,但池江先生是个日本人啊!就算骆静语是个健听人,他俩照样不能沟通,所以这反而不成问题。

  他表示接受,可以安排在他的工作室进行教学,时间上需要一整天。

  董承说稍后会把和服的设计图给到骆静语,聊到这里,生意基本谈成,骆静语却还不知道那棵樱花树的成交价,十八万吗?方旭没和他说过。

  这时,池江先生又对董承说了一番话,董承想了想,一句一句说给对面两个年轻男人听,由纪鸿哲翻译成手语。

  “骆老师,不瞒您说,这棵樱花树,我们不止找了您,还联系过国内另外几位做烫花的老师。”

  “有几位婉拒了我们,说自己非全职,这个订单做不来。有几位呢,在比较远的城市,我们考虑以后也放弃了,最想找的就是钱塘本地的老师。”

  “也是机缘巧合,孙总把您的作品送给池江先生,池江先生拿回家后,池江夫人非常喜欢,说这位老师技术已经很专业,绝对不是初学者,应该从业至少五年以上。”

  “我们联系到您的店铺,方先生——应该是您的同事吧,给我们报价二十二万,并且不接受还价。说实话,这是所有烫花老师的报价中,最高的一个价格。”

  “我们还联系过上海的徐卿言老师,徐老师报价二十万,不过她明确地说,整棵树会由她的学生来主做,因为染井吉野樱并不是很难的花型,她的学生都能胜任,她会全程指导。”

  “池江先生在您和她之间权衡过,嗯……您应该明白,对池江先生来说,这不是价格的问题,最在意的就是作品的质量,因为这棵树对他和他的妻子,意义非凡。”

  “所以我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您,这次与您见面前,我和徐老师联系了一下,她很开明,并不介意,知道我们找的是骆老师您后,告诉我们说,您是她的学生,她一直都很欣赏您,说按照您的水平,绝对可以把作品做得很好。”

  “只是……池江先生到底是位商人,他知道以后就很纳闷,问为什么徐老师报价二十万,她的学生竟然能报价二十二万?我们当然不是质疑您的能力,就是觉得……这么说吧,中国有句俗话,一分价钱一分货。”

  “骆老师,池江先生很期待,您报出这个价格,是不是比起徐老师,您有哪方面的过人之处?”

  在翻译的过程中,看过董承的唇语,再看一遍纪鸿哲的手语,骆静语已是如坐针毡。

  他脸皮薄,此生从未如此尴尬,脸颊上的血色控制不住地漫溢出来,恨不得立刻离开包厢,当场消失。

  之前明明聊得如此融洽,他已不再因为耳聋而感到难堪,甚至有了小小的自信,这时候却羞耻得根本不敢正视池江先生的眼睛。

  纪鸿哲翻译着手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在最后加了一句:【小鱼,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第24章

  在任何行业, 都有大拿和小透明之分。

  艺术创作领域更是如此,一个艺术家,不管他是唱歌的, 演戏的, 还是做陶的, 画画的, 他有过成名作,有过奖项傍身, 经受过大众的审阅和认可,他的名字便会成为其作品的附加价值。

  骆静语在业内就是个小透明, 没有接过商业大单, 没有以独立作品参加过展览,没有得过奖项, 作品也没有参加过拍卖,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 他都没有资格和徐卿言做对比。

  徐卿言每年会去日本九州进修两个月, 学习更高一级的烫花技术,得到日方授权后, 她整理好教学资料,回到上海给国内的学员上课。

  学员们除了学习,还要按照所学级别交作业,这些作业会被徐卿言发到九州教室, 合格后会颁给学员相应级别的证书。

  骆静语每年都会去上海,在徐卿言的工作室学习一个半月。

  学费很昂贵, 级别越高越贵, 但他全职做这行, 这笔钱绝对不能省。

  骆静语也想过去日本进修, 但他听不见,都不能和别的学员拼翻译,困难太多了,最后只能放弃。

  所以,他的报价比徐卿言高,传出去绝对会成为一个笑柄。

  纪鸿哲对董承说:“董先生,这是个误会吧?”

  董承问:“怎么说?”

  纪鸿哲瞄一眼骆静语:“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他没这么狂,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董承看着满面通红的骆静语,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骆静语终于有反应了,对纪鸿哲打起手语,纪鸿哲没有第一时间翻译,而是和他沟通了几句,最后比划道:【你确定?】

  骆静语点了下头,右手握拳,食指伸出,由上往下划了一下,那表示:【确定。】

  纪鸿哲转向董承:“董先生,骆老师向你说声对不起,这一次的报价因为没有经验,他把预算做高了。后来他重新做过预算,但没来得及告诉方先生。嗯……骆老师说正确的报价应该是十八万,并且出于歉意,那套樱花发梳的设计费和教学费,都可以免掉,十八万就是个打包总价。”

  骆静语是想报十五万或十六万的,但和二十二万差得更远了,越发会显得他和方旭是在漫天要价,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报出十八万。

  董承听完后,翻译给池江先生,骆静语脸上的绯色还未褪下,坐得毕恭毕敬,只觉得背后都出了一层汗。

  片刻后,董承听完池江先生的反馈,说:“骆老师误会了,我们这趟约您见面,不是为了讨价还价。艺术本就是无价的,池江先生接受二十二万这个价格,就不会再改变。只希望骆老师可以用心制作,那么对池江先生来说,就是值得的。”

  会面结束了,董承买过单,陪着池江先生先行离开。

  包厢里剩下骆静语和纪鸿哲二人。纪鸿哲喝着茶,吃着点心,用手语问骆静语:【小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骆静语很无力,打手语回答:【我的合伙人姓方,他把价格报高了,没有告诉我。】

  纪鸿哲皱眉:【那你刚才怎么不解释一下呢?】

  骆静语盯着他,手语打得用力起来,像是带上了情绪:【我把责任推给方,不会显得我更专业,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和方之间彼此不信任,碰到问题就推卸责任。目前,我和方对外要一致,这样才能让客户信任我们!至于我和方之间要怎么沟通,那要关起门来再说。】

  纪鸿哲明白了,咽下最后一块红豆糕,拍拍手上的食物屑,开口问:“那今天就算完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骆静语比划:【今天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吃了,有约会。”纪鸿哲坏坏地笑,“今天圣诞节啊!谁要和你这单身狗去吃饭?”

  骆静语:“……”

  说到圣诞节,他又想起给占喜买礼物的事,起身穿好外套、围上围巾问纪鸿哲:【你晚上是和女朋友约会吗?】

  纪鸿哲回答:“是啊,怎么了?”

  骆静语抿着唇,很有点不自然地问:【你给女朋友买圣诞礼物了吗?】

  “买毛线!”纪鸿哲大笑,“就吃个饭,最多看场电影吧,买什么礼物啊!”

  骆静语还在困惑为什么要买“毛线”,看完纪鸿哲整句话,才明白过来。

  两人一同出门下楼,离开茶楼后,纪鸿哲问:“你现在住哪儿呢?”

  骆静语:【青雀门。】

  “那可够远的啊,不顺路,我就不送你了。”纪鸿哲拍拍骆静语的胳膊,“回头和你那个合伙人好好聊聊,瞎几把报价,丢不丢人!”

  ——当然丢人。

  骆静语和纪鸿哲道别后,独自一人在街上走。走着走着才发现,他忘记把口罩带出门了。

  粗呢风衣也没有兜帽,骆静语很不习惯在大街上露着全脸,伸手把围巾拉高了一些,堪堪挡住嘴和下巴。

  手指摸着柔软的围巾,是欢欢送给他的圣诞礼物。想起她,他便给她发微信。

  【好大一头鱼】:欢欢,我完了。

  【鸡蛋布丁】:[惊讶]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谈得不好吗??

  【好大一头鱼】:谈好了。

  【鸡蛋布丁】:那你怎么说你完了???[疑问]

  【好大一头鱼】:谈完了。

  【鸡蛋布丁】:[囧]

  把手机放回兜里,骆静语抬头向四周看,这里是市中心,很热闹,附近就有大商场和大超市,什么都有的卖。

  给欢欢买什么圣诞礼物呢?

  衣服?包包?香水?化妆品?首饰?

  这些东西都像是男朋友送给女朋友的礼物,挺……暧昧的。

  骆静语不敢让占喜发现他的心意,念头就往其他方向转。

  欢欢搬家半个多月了,她的家里还缺什么吗?最好是常用的东西,日用品,类似搬家礼物。骆静语边走边想,看到前方有家大超市,便走了进去。

  ——

  占喜这时候正在头疼,因为迟贵兰又不顾她正在上班,给她打电话大说特说了一通。

  “省考报名啊!报名!你给我去报名!”迟贵兰急得不行,“怎么这种事都要妈妈来提醒你啊?欢欢你赶紧报名,要是敢不报,元旦你就不用回来了!”

  占喜:“……”

  迟贵兰还在说:“明年二月底考试,有些单位还是不错的,下个月你去报个班,妈妈给你出钱!”

  “不用了吧?”占喜扶额,很小声地说,“我会去报名的,报班就不要了,年底我们单位很忙的。”

  “不行!省考要重视!你上回就是不重视才考不好!”迟贵兰大声嚷嚷,“每年就这么几次机会,你以为你还很小啊?一次次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你要把它当高考看待!这是改变你命运的考试!”

  占喜想,这怎么就改变命运了呢?考不上公务员,进不了事业编,她这个人就废了?人生就完蛋了?

  不过这时候不能和迟贵兰硬杠,老妈正打着鸡血,占喜只能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挂掉电话。

  袁思晨见她一脑袋趴到桌上,笑着问:“小占,昨天去哪儿约会啦?”

  占喜歪头看她:“没约会啊。”

  “骗谁呢?昨天不是有个帅哥在楼下等你下班吗?”袁思晨说,“我都看见了,林岩也看见了吧?”

  “就是一个朋友。”占喜不想多说,“一起吃顿饭罢了。”

  袁思晨过来人般地感叹:“唉……谁还不是从朋友开始的呢?”

  占喜又一脑袋栽到桌上去了。

  眼睛藏在臂弯里,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骆静语。

  小鱼说来公司楼下等她时,她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妥。没想过如果同事见到他,会作何感想;没想过如果有人问起,她该怎么介绍他;甚至没想过,如果他们发现骆静语是个聋哑人,会怎么看她。

  可是,小鱼就是小鱼啊,耳朵听不见又不是他的错。

  下班后,占喜买了点菜,走进小区大门。

  沿着主路往前走,视线无意识地往右边一瞄,她停下脚步,看到有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那张长椅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身边还搁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彩色纸箱。

  是骆静语!

  占喜高高兴兴地向他跑过去,到他面前才叫起来:“小鱼!你怎么在这儿啊?”

  骆静语右手手背贴在下巴底下,又指指占喜。

  占喜瞪大眼睛问:“你在……‘等’我?”

  骆静语点点头。

  占喜看向他身边的纸箱,外包装上印着一个锅子,问:“你买了个锅啊?”

  骆静语起身,抱起纸箱很郑重地递给占喜。

  占喜莫名其妙:“干吗?”

  她接过箱子抱在怀里,好重啊!骆静语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圣诞礼物,送给你。】

  占喜呆滞了:“……”

  这是一口高压锅,还是一口很高档的高压锅。

  占喜的确没有高压锅,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有人送一口高压锅做圣诞礼物,这是怎样清奇的脑回路啊?

  骆静语还很得意,打字给她看:【可以蒸老鸭。】

  占喜看过手机后,他弯着唇笑起来。

  那两只酱老鸭还挂在占喜阳台上呢!她赶紧说:“谢谢谢谢,你想得太周到了!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蒸那个酱鸭。”

  骆静语比了个“不客气”的手语,双手往裤兜里一插,低头看向皮鞋,竟是不好意思了。

  占喜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

  哎妈呀!小鱼穿着一身新衣服真的好帅啊!整个人虽然还是从头黑到脚,身姿却修长挺拔,两条腿特别长,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成了唯一的亮点,衬得他一张脸斯文俊秀,微笑着的眼睛温柔又明亮。

  “晚上……”占喜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骆静语:“?”

  “今天圣诞节嘛,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干脆一块儿吃吧。”占喜抱紧箱子,有些吃力地晃晃手指头勾着的塑料袋,“我买菜了,你来做吧。”

  骆静语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占喜一笑,刚要叫小鱼一起走人,突然偏了偏头,脱口而出:“你听到了吗?”

  见骆静语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占喜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听到……好像有小猫的声音。”

  她把包包和菜都放在长椅上,循着声音往长椅后的绿化带走去,骆静语也把箱子放下,好奇地跟在她身后。

  占喜拨开灌木丛,绿化带里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东西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叫声:“喵~”

  “啊,真的是只小猫,还很小呢!”占喜钻进去,没多久就抱着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咪出来了,“它都不会逃呢,这才多大呀?小可怜儿,你的妈妈呢?”

  骆静语没怎么看清她的唇语,只看到占喜怀里抱着的小猫咪,特别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乖乖地窝在占喜怀里眯了眯眼睛,白色的毛,看着有点脏。

  他莫名地想起占喜办公桌上的白色小猫杯,还有那件有白色猫咪图案的围裙。

  欢欢很喜欢白色小猫呢!骆静语想。

  “这么冷的天,它要是待在这儿会冻死的。”占喜抱着小猫抬头看骆静语,“小区外面有个宠物医院,我们去问问吧。”

  骆静语点点头,带上所有东西跟着占喜往小区外面去。

  宠物医院里,女医生看过小猫后告诉占喜,小猫还没断奶,需要用针筒喂舒化奶,不能洗澡,要注意保暖,如果要养的话,还得做除虫,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猫瘟和传腹,断奶后再去打疫苗。

  医生拿了一块柔软的毛巾轻轻帮小猫擦身体,占喜弯着腰在边上看,和医生说着话。骆静语则看着她,占喜冷不防转过头来时,他来不及收回视线,直直与她目光相对。

  占喜问:“小鱼,你说我要不要养它呀?”

  骆静语拿出手机打字:【你喜欢小猫,就养。】

  “我喜欢啊。”占喜小心翼翼地摸摸小猫的脑袋,“你看它多小啊,好可爱。”

  占喜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了:“我要养它,它是我的小猫了。”

  骆静语没想到,占喜会让他先去她家。

  “我留在这儿陪小猫,医生说全部搞完要一个多小时。”她把钥匙交给骆静语,“你先去做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等会我弄好回家,就可以直接吃啦!”

  骆静语呆呆地拿着钥匙,没动。

  占喜拍了他一下:“看明白了吗?快走吧,记得蒸半只酱鸭,用新锅子!”

  于是,骆静语捧着纸箱,带着占喜买的菜独自一人回家。

  坐电梯上楼时,他碰到刚下班回来的顾心驰爸爸,顾爸爸对他打招呼:“小鱼回来啦,买了个锅啊?”

  骆静语笑笑。

  顾爸爸按下十五楼,骆静语腾出手按了个八楼。

  顾爸爸:“?”

  八楼到了,骆静语冲顾爸爸点点头,逃也似地出了门。

  顾爸爸自言自语道:“去八楼干吗呀?”

  进到占喜家里,骆静语总感觉怪怪的。

  他想,欢欢对别人也这样吗?没有防备之心?他们认识才一个月,她怎么能那么放心地把钥匙交给他?

  骆静语脱掉外套,把菜和锅子都提到厨房,拿出围裙穿上,准备就绪后,他去阳台拿酱鸭。

  去阳台就要经过占喜的卧室,这还是骆静语第一次进她的卧室,找到顶灯开关打开,他站在房门口好奇地环视一圈。

  这是欢欢的房间!

  他看到占喜床上铺开的大被子,图案是爱莎公主!

  又看到——枕头旁边的那只小鲸鱼!

  骆静语:“???”

  他的脸没来由地烧了起来,赶紧去阳台把挂着的酱鸭拿下来,结果又看到了阳台上——占喜晒着的小内内!

  那条粉色内内前面是只小猫咪,后面是肥嘟嘟的猫屁股,居然还有一根挂下来的小尾巴。

  骆静语:“!!!”

  不能再看了!他仓皇而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变态。

  一个半小时后,占喜提着大包小包站在802门口,敲了两下门后回过神来,给骆静语发微信,让他开门。

  没几秒钟,门打开了,占喜抬头看去,客厅里亮着黄色暖光,空调已经打得很热,厨房里抽油烟机还在“轰轰”响着,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三菜一汤,香气扑鼻。

  年轻的男人站在门边,穿着衬衣和毛线背心,外头是一件粉色围裙,衬衣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修长白净的手臂,脸上则带着温煦的笑意。

  占喜很有些恍惚,抖落一身寒意进门,骆静语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拎起来仔细看。

  “猫砂,猫砂盆,舒化奶,猫粮。”占喜待他看向她后,一一说给他听,“挺贵的呢,花了我不少钱,盆子买的小号。”

  她又把猫包打开,从里头抱出那只小奶猫给骆静语看:“除过虫了,也查过身体,没有猫瘟,很健康,小鱼你摸摸。”

  骆静语看懂了她最后那句唇语,伸手轻轻地摸了下小猫的背,小猫蜷着身体,像是很舒服,眯缝着眼睛又“喵”了一声。

  “小猫吃小鱼。”占喜说完这一句,突然就乐起来,抖着肩膀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小鱼,你不会怕猫吧?”

  骆静语笑着摇摇头,拿来手机打字:【我没有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