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桦!”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嘉桦顿时明白是谁让学长变了个样子,她轻易把手抽回来,三秒内迅速整理好心情后方转过身。

“月华!”她对好友露出温暖的微笑,至于在佳人身边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也照旧视而不见,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只需利用“身高差”,不抬头,目光定定看着月华即可。

“妳怎么在这?我还以为妳去图书馆了。”月华问道,那双美丽的大眼不住好奇地瞟向伍昭元。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嘉桦身边出现男孩子,长得颇高,模样虽不是很英俊,但端正的五官让人看了挺顺眼的。

“是呀!正要去!妳呢?”刻意不说“你们”,那明显的忽视令月华身旁的男子抿紧了唇。

“尊正要带我出去看电影呢!这位是…”月华望向昭元,朝他甜甜一笑!

而这一笑,让伍昭元有些害羞,不敢再直视她。

陈嘉桦瞥他一眼,暗暗叹息,月华魅力真的无边,连学长也难以幸免。“他是我高中学长,现在念企管系三年级。”

“学长好!”月华有礼貌地说道。

“哪里…妳好。”伍昭元被那声“学长”唤得晕陶陶。“对妳这位校花,我可是久仰了!”他热切地说道。

“是吗?真不好意思。”月华掩着唇轻笑道。

她的笑颜更是让伍昭元看得目不转睛。

“电影快开演了,我们该走了!”一直被当成透明人的吴尊有些不耐地开口催促道。

“喔!好!”月华先是应了声,后又靠近嘉桦对她咬耳朵。“回去后再好好问妳。”说完,再送伍昭元一朵甜笑后,便挽着吴尊离开了。

直到他们走远了,伍昭元才轻轻叹息。“真是名不虚传,近看还是那么美丽。”他丢给嘉桦一记哀怨的眼神。“好嫉妒妳,居然可以跟这么美丽的女生做室友,天天都可以看到她。”

陈嘉桦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如果那么爱当接线生(每天都有数十通指定找了月华的电话)、传信筒(几十封的情书占满了寝室信箱匣,这还不包括人家交给她们委托转达的…)、睡在堆满鲜花、巧克力的房间…那她很乐意跟他交换的。

“她旁边那个男的,就是你们系上另一个风云人物——吴尊?”昭元问道。

一听到那人的名字,她本能地皱起眉头。“是呀!学长也知道他?”

“当然听过。大家都对能追走本校第一美女的家伙特别感兴趣,我当然也不例外…嗯,我还得承认他长得不赖,跟我有得比。”

陈嘉桦微微一笑,这就是她欣赏昭元学长的地方,坦白又直率,偶尔还会自我解嘲一下。“不会啦!学长你比他帅多了!”她真诚地说道。

昭元嘴巴咧得更开。“真不愧是我的好学妹,够意思!不过,他跟妳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他迟疑地问道。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看妳的眼神不是很友善,而妳也很明显不理他。”虽然被了月华的美丽给迷昏了,可也没忽略嘉桦跟吴尊之间有着一触即发的紧绷与火药味。

没想到这么明显…不过这也没啥稀奇,全外文系的人都知道她与吴尊不对盘。

“就两人互看不顺眼嘛!”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在她的眼中,吴尊毫无可取之处,同学一年多来,这样的感觉更是强烈。

“为什么?”这倒有意思了,能让他这个小学妹讨厌的人事物,必有其特别之处。

她耸耸肩。“你知道我一向最讨厌光说不做的人,恰巧他在我眼中就是这种人;而他讨厌我是因为我曾经是他追求丁月华的最大绊脚石。”

“是妳吗?”

“可能是吧!”

“可他现在已经追到了,没理由再对妳不满。”

她耸耸肩。“显然他是个很会记恨的人,算了!别提他了。”微微一笑。“学长你竞选的主要政见是?”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奇怪!我怎幺都没听嘉桦提过这个学长?”月华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

吴尊嗤笑。“的确够稀奇,居然会有人没眼光看上那个怪ㄎ丫,也够难得了。”

又来了!月华无奈地看着他。“你别这样,老是对嘉桦有偏见。”

“我对她?”他睁大眼睛。“妳该说教的对象是她吧!她对我才有一箩筐的偏见!”

“你还是不应该叫她‘怪ㄎ丫’!”

“妳先叫她不要叫我‘绣花枕头’!”

月华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聋子,她在背后道人长短时根本就不懂控制音量!”哼!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是昭告全世界才对!“从没见过那么目中无人的人!”他愤愤地说道。

想起方才,陈嘉桦无视他的存在,好象他有如阿米巴原虫般渺小,不入她的眼。

月华摇摇头,没辙了,只要在这两人面前提起对方,气氛就会变得火爆。

她清楚这两人会起冲突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

陈嘉桦始终不认为他是值得托付的好男孩,但她根本不在意,因为她是头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即使他不是十全十美。

吴尊则懊恼嘉桦反对他与她的来往,尤其他一直记恨嘉桦大肆宣扬他的“牛排论”,认定嘉桦故意妨碍他的追求。但这怎能怪嘉桦?她是她的好友,又不是他的!对朋友,嘉桦当然有告知事实的义务。

何况她还很感激嘉桦的告知,至少让她知道了他有意追她!稍稍抚平原本不安的心。

吴尊愈想愈不悦,一些新仇旧恨全被勾起了。

当初他只不过是随口说出“牛排论”,除了传到月华的耳中外,那个“怪ㄎ丫”居然还用英文写了一篇“女人与牛排”的文章投到系报,文章中虽没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知道那言论出自他口中,顿时原本形象很好的他,人气瞬间大跌,之后还不时有系上的女生跑过来问他,她们是属于哪一层级、哪一部位的牛排…

从此,他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他原先认为在大一上学期结束前,便能追到丁月华,岂料那场联谊后,他的攻势便屡屡碰壁,令他灰心至极。幸好寒假时,两人偶然巧遇,而他也适时掌握机会不死心地再度展开攻势,才终于突破佳人的心防,点头同意交往,否则,谁知还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两人交往至今可说是渐入佳境,但陈嘉桦却是这佳境中存在的一根尖刺,时时戳得他发疼。

和陈嘉桦交手后,才让他深深领悟——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她不是班长,可她讲出的话全班都会听,丁月华是同寝室四人中最出锋头、最耀眼美丽的,但发号施令作决策的人却是陈嘉桦。

她的成绩是全班前几名,她做的报告连老师都点头称好。

好!她强,他也不跟她硬碰硬,何况两人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只有丁月华,他们一个是室友、一个是男友,在必要时,是可以做到王不见王的程度,免得让丁月华左右为难。

偏偏,即使如此,她仍可存在他与丁月华之间。

举例来说——

如果此时灯光美、气氛佳,而他与丁月华想要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指牵手、亲吻以外的动作)时,佳人总能在火山即将爆发的当口及时说不。

接连几次后,他终于问为什么?

要知道,当怀中抱着一个美丽又充满魅力的女子,尤其她的唇已被吻得红艳欲滴,星眸盈满迷离的水光,教人意乱情迷时,却突然吐出一个会让人神经立刻抽紧的人名和“至理名言”,简直就是硬生生把他从沸腾的状态下,瞬间丢进零下二十度的冰水中。

自此,只要一见到陈嘉桦的身影、听到陈嘉桦的声音、或是听到别人谈到“陈嘉桦”的名字了——便会让他如被刺螺螫到般,反应异常。

只要有她的地方他就尽量避开,免得一时控制不住,冲上去把她掐死!

方才若不是远远就看到她毫不避讳地当众跟一个男生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大大颠覆了原先对她古板、难以亲近、且没男人缘的印象,引发了他难得的好奇心,这才任由月华拉着他去探个究竟。

月华拉了拉他,将他的思绪唤回。“尊,答应我!别因为我而跟嘉桦不开心,她真的是个好朋友!”月华抬起美丽的脸柔声说道:“好不好?”

任谁听到这样的请求,都会心软,何况是出自心上人之口,只是,有些心结并不是说化开就能化开的,但他仍回以温柔的一笑。“好!怎么会不好呢?说不定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个性会变得讨人喜欢一点,也能真正明白妨碍别人恋爱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他喜欢哄她。

月华轻槌他一下。“你唷…”螓首轻轻靠在他的臂膀。

一股酥麻从接触点散播到他全身,令他脑筋顿时一片空白,手一伸,老实不客气地拥住佳人的纤腰,掌心感受到衣服下纤柔的曲线和温热甜腻的触感。

他的呼吸因兴奋而变得沉重起来,这幅倚偎的模样,惹来不少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总是这样的,自从跟丁月华交往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感受到这样的注目,让他非常得意。

她真的很美丽,精致美丽的五官,宛如造物主的杰作,令人赞叹,虽然有时会骄纵、闹闹大小姐脾气,任性得让人抓狂,但她的美丽足以盖过这一切。

最棒的男人才有资格拥有最出色的女人!他自得地想道。

“我不想去看电影了。”他低头轻轻触碰她的贝耳,低哑着声音说道。

月华脸微红,拋给他一个媚眼。“那你想干么?”

明知故问,这也是她最擅长的把戏,调情调到最高点,却又不轻易为人浇火,明白她的防线后,他有时会顺着她玩,再伺机突破,但,有时他也会反过来逗她。

在两人关系中,她想拥有较多主导权,而他则在愿意的范围内允许,毕竟男人让女人是天经地义的,而他喜欢看她玩这些小伎俩,为两人的关系添些乐趣,不过他偶尔也会施予小小的反击。

“妳说呢?”他的手轻抚她的腰部,指尖略带轻佻地触点着。

她脸红并立刻跳开。“讨厌!我怕痒。”娇嗔地瞪着他。

他微微一笑,只是继续用炽热的眼神凝望她,让她无所遁逃,无法招架,娇靥更形酡红,教人看得目不转睛,动情激素在两人之间流窜着,当他把手伸向她时,起先她还犹豫不敢伸手,但最后还是羞答答地抬起柔荑放进他的掌中,而他则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吧!”

“去哪?”她心跳如擂鼓。

“当然是去看电影喽!不然——妳想去哪?”

“我…”她无法立刻掩饰失望之情。

而他的嘴角则露出得意的笑,牵着她往前走。

这回合——他得一分。

门开启,将他从遥远的过去唤回。

陈嘉桦走进房中。

见到她,一股罪恶感升起,他居然又回想起过去和月华的甜蜜…

但,无法不想呀!愈不想去想,就愈会想起。

“儿子睡了?”他开口问道,想掩饰心中的不安,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也是崇祺上床睡觉的时间。

“睡了。”

他的视线紧紧跟着她窈窕娇小的身影转,跟她同处一室,他总会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流窜,它曾是安稳、静谧的,但近来他却感觉到了些许电子夹杂其中,偶尔会碰撞出火花…

多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居然会跟视为死对头的嘉桦结婚…

真的是命运摆弄人,让人无法预期、捉摸。

但——走到这,他后悔吗?突然间无法回答,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他跟月华真的就会无风无雨怏乐的在一起吗?

陈嘉桦走到衣柜前蹲下,打开抽屉拿衣服。

“你洗好澡了吗?”

“没。”

“那你先去洗。”她帮他拿出换洗衣物,婚后两人有段时间分居,同住一个屋檐后,她坚持睡在书房,将主卧室让给她,但因书房的格局较小,所以衣柜仍放在主卧室。

看到她拿着他的贴身衣物,压抑许久的欲望油然而生,他缓步走向她,当她站起身时,他已站在她身后,在她转身前,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

“妳今晚还要熬夜赶稿吗?”他俯向她,轻轻嗅闻她的发香。

两人结婚五年,却从未行房,其实他是欲望很强的男人,但对她——即使同住屋檐下两年,他有过无数回非分之想,可从没一次敢付诸行动。

或许是因为在孕育出崇祺的那一回,他未获佳人允诺便登堂入室,以致灾情惨重,使他再也不敢不经她点头同意就任意妄为。

说来也好笑,她从未禁止他去外头打野食,可他却莫名遵守了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束缚,宁愿用五指兄弟解决憋不住的欲望,也不愿在外面与其它女人胡乱来,甚至甘心做个每天准时上下班,回家报到吃晚饭的“顾家男人”。

只是近来想碰触她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强得令他全身发疼,只要一与她共处一室,那种想捱近她的感受便很强烈。

于是他渐渐学儿子,也会与她撒娇、磨蹭,然后惊异地发现,她并没有料想中的抗拒、排斥,更没喝骂他轻薄,想起今天早上那一吻,他大着胆子碰触她的唇,而她的反应…下半身马上一阵骚动,他立刻轻轻吸气,放松手劲,免得一时克制不住将她用力抱入怀中,虽然他很想那么做…

陈嘉桦小心呼吸着,她的心从他的手触碰到她时,便开始失速狂跳,身后传来的呼吸与温热,令她全身发软…两人结婚五年,却是这几个月才有较多身体上的碰触,可对他的靠近,她仍觉得陌生、羞怯。

“嗯,还剩一些没写完…”她轻声说道。

怎么办?她愈来愈习惯他的“毛手毛脚”,甚至是期待着,但…

她闭上眼睛,不禁想,一旦他知道月华要回来的消息,他还会对她有欲望吗?他眼中还会有她吗?这样的想法就像兜头的冷水,令她呼吸一窒。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鼓起勇气开口问。

“什么问题?”

“一个架上同时摆着钻石和石头时!你会选择拿哪一个走?!”

他微蹙眉。“…这两样都是属于我的吗?”

“在某方面而言…是的。”

“那石头是什么样子的?”

“嗯…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只是不小心和你结婚的女人。

“对我有意义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她希望有…

这个条件太笼统了,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妳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从网络上看来的,只是一个心理测验嘛!”她往前走一步,离开他的掌握,没有他的双手,顿觉失去温暖,但她最好学会习惯,说不定以后…

她转过身,强自镇静面对他。

“如果是要带出门的,自然会选择钻石作配饰,在家的话,可能就会赏玩那颗石头。”

“如果钻石跟石头你只能选择保留一个,另一个得丢弃,你会选哪一个?”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仍摇头。“我还是很难回答,石头的条件太模糊了,如果那颗石头对我有重要意义,我自然会选择它,但如果它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当然选择钻石,至少在危急时钻石可以变卖换钱…”他就现实的眼光看待。

她默默注视他一会儿,然后将他的衣服放进他手中。“那颗石头对你有没有意义,就得问你自己了…算了!就当我没问你这个蠢问题,快去洗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勉强对他扯出一个微笑后,便打算离去,但他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妳…怎么了?”他目光锐利地盯视她,想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再度升起,令他的心沉了下来。

“没有呀!”她不敢看他,深怕这一看,会完全沦陷…

天!她又开始筑起墙了!他惊恐地发现。

“别这样!”他瞪着她,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挫折感笼罩住他,别再竖墙将他与她隔开了!他想这样对她大喊。

但她只是摇摇头,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开,当她拉开门走出去前!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便道:“净文跟我说,月华要回台湾了。”低声说完后.她把门关上。

他抓紧手中的衣服,动也不动地瞪着紧闭的门板,表情混杂了震惊、痛苦还有不知所措…

原来她也知道了,所以她才会再度拉开距离…他闭上眼睛。

想起她方才的问题,石头跟钻石…

这就是她的感觉吗?他哀伤地想道。

第五章

大学学生会会长选举俨然是社会民意代表选举的缩影,A大此次出来竞选会长的共有四组人马,竞争十分激烈,口水战、谣言、黑函、传单、承诺支票更是满天飞,校园气氛变得异常紧绷。

陈嘉桦答应协助伍昭元时便已知会面对这样的情形,可真遇到时,一些状况还是远超过原先所预期的。

好不容易结束伍昭元的竞选讨论会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后,便往床上倒了下去。

住上铺的秀绮把头探出来。“妳还好吧?”

“嗯…”声音有气无力的,答案不言而喻。

“净文没跟妳一起回来吗?”秀绮问道,净文知道嘉桦要帮忙伍昭元选会长,立刻跃跃欲试,主动表明加入,理由是想提前知道社会的黑暗面…

陈嘉桦勉强坐起身,斜倚在抱枕上。“她比我还忙,他们美工组今天要熬夜赶做海报,她叫我先回来。”原本清丽的声音已变得沙哑,脸上的黑眼圈证明了这几天都没睡好。

秀绮摇摇头。“真不懂妳们干么玩这个玩意?惹这种麻烦作啥?”

陈嘉桦苦笑,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可以说是为了多增加经验吗?但有些负面经验不增加也罢。

“妳今天怎么没去约会?月华还没回来吗?”她哑着声音问道。

升上二年级后,四人外务变得很多,她多半的时间是花在社团与课业上,如今又多了一个竞选的工作;而月华晚上多半都是跟吴尊在一起,直到门禁时间前才回来;至于净文和秀绮也没闲着,有不少男生追求,行程也排得颇满,四人几乎是到了睡觉时间才会碰头。

“哼!别提了!”秀绮想起今晚不欢而散的约会,口气变得不悦。

感觉到了秀绮的心情不好,嘉桦睁开眼看了头上的床板一眼。“妳今天是跟谁——出去?”

“就是——”秀绮蓦地住了嘴,因为忆起嘉桦对今晚与她约会的家伙印象不好,甚至还曾警告过她们少跟他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