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是血。”白衣再忍不住,不顾绿影眼色,脱口而出。

这几日他看不下去了,皇上憔悴清瘦,皇后整日卧床昏睡,小两口闹什么别扭?明明血液都是相连的,怎就跨不过那道坎,走到一起?

至少像以前那样也好,好歹皇上脸上笑容也多些,不象现在,几乎成了怨夫!

“皇上的血。”见白凤飞眼中的震惊,白衣又补充道,“没见皇上最近气色差成那样?每日一碗血,还是大碗的血,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日日放血。”

“白衣。”绿影见白凤飞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将白衣拽到身后,急忙对白凤飞说道,“娘娘,您别听白衣胡说,属下放血,当然知道放了多少,才一小碗而已…”

话说出来,绿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本来想安慰白凤飞没这回事,可一说出来就变成这样…

“娘娘?”见白凤飞突然往楼下跑去,绿影急忙跟了下去,“娘娘要去哪?”

“还他血!”赌气的话,带着一丝气愤,那个男人脑子中毒了?放血给她?他是皇上哎,他要是万一倒下了,这天下怎么办?

一点都不顾大局的笨男人!又固执霸道,又冲动无理,简直一无所长,真不知道怎么成为百姓心中的明君…

“娘娘,千万不要,”绿影急忙挡在白凤飞面前,苦着脸说道,“皇上前段时间一直在责罚属下,如果听属下告诉娘娘龙血丸的药引,一定会把属下贬罚到边疆…”

“我说是白衣告诉我的!”白凤飞翘起红唇,似乎很有义气的说道。

绿影愣了愣,看着似笑非笑的白凤飞,皇后娘娘在和他开玩笑吗?

“娘娘别捉弄属下了,皇上知道真会发怒…”

“谁让他放血的?自己做了还不准人说?”白凤飞水眸亮晶晶的,一把推开绿影往不远处正在和太后低语的金轩遥走去。

“娘娘…”绿影依旧在苦苦央求,天哪,要是这件事被金轩遥知道,他真的会被逐出宫了。

先是没能保护好娘娘,失去了小皇子;再是展元承那件事,害得白凤飞伤了风寒…

离听雪楼不远的松树下,太后正满心悲凉的劝向金轩遥,她这个做母亲的都看不下去了,自己儿子何苦如此苦恋?

“皇儿,听母后的话,别这样折腾自己了,要是她无法爱上你,你就放手吧?”太后知道最近金轩遥在找夜风,她真担心万一白凤飞父母是先帝所杀,那最终伤心的人,还是她的儿子。

金轩遥抿紧了唇,眼神落到听雪楼上,突然发现鹅黄色衣裙的人不见了。

帝王终于不怨夫

他心中微微一慌,即使知道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安全,可视野间突然没了她的身影,还是会觉得少了什么,心中不安。

眼神落到楼下,看到绿影背对着自己站在里面,他的对边隐隐约约看到鹅黄色的衣裙,金轩遥的心稍稍放下。

“皇儿,你有没有听哀家说话?”见金轩遥神思不守,心都放在白凤飞那边,太后叹了口气,真怕这样下去,她的儿子会疯。

太后若是知道金轩遥日日放血做药引,可能现在疯的人是她。

“母后,她要过来了。”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可心中却有着一丝紧张,看见白凤飞踏出听雪楼的大门,金轩遥眼眸一亮,低低说道。

“遥儿,飞儿会不会…”太后也有些紧张,这是自白凤飞中毒后,第一次见面,她对白凤飞也有着歉疚,那日自己没有扣下绿影和白衣,或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可相应的,她心头之患——身世不明的孩子终于除掉了,这让她轻松不少,对白凤飞虽然内疚,可因为没了那个碍事的胎儿,感情上对她也更亲近了。

金轩遥轻轻握住太后的手,摇了摇头:“母后不必担心,她之前还要去懿德宫看您,只是我…”

没再说下去,因为那道娇艳的鹅黄已经冲到自己的面前,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绿影。

金轩遥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看这丫头和绿影的表情,该不会是因为龙血丸?

白凤飞原来一肚子话,可冲到金轩遥面前之后,不觉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只觉好尴尬,脸居然一下烫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原来的气势,瞪着他。

绿影更急了,生怕白凤飞一张口,又抵触龙颜。

金轩遥看着她水亮亮的双眸和渐渐红了起来的脸颊,这几日的闷和累居然慢慢消散,疲惫的眼中渐渐漾出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微笑来。

如果只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那张嫣红的唇不会吐出令他气愤的话语,那她还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人。

白凤飞见他眼里的笑意,攥了攥拳头,眼皮跳了起来,硬生生的别过脸,挽住太后的胳膊。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突然的心慌无语,还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将飞着红云的小脸,凑到太后的肩窝,低低的说道:“太后,您怎不去绿桐宫?”

“飞儿,哀家…”

“太后,老千岁走的时候,可说什么了?”没等太后说完,白凤飞立刻挽着她,半拉半拽的往懿德宫方向走去。

既然看着他说不出话,那赶紧还是走吧,被他盯着的感觉让人发毛。

眼看白凤飞拖着太后东一句西一句的往远处走去,金轩遥看着明艳的鹅黄色衣裙,突然觉得很娇嫩,这样的冬天娇嫩的能掐出水来。

“皇上,属下…”绿影见白凤飞终于没问,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如果在太后面前说到龙血丸,那他更死定了。

“皇后娘娘。”没有空理会绿影,金轩遥的身影低厚好听,对着那道纤细明丽的背影喊道。

那个婀娜的背影只是微微一僵硬,随即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和太后说笑的声音更大:“老千岁还说了什么?”

“飞儿,皇上喊你呢。”太后见白凤飞对自己并无芥蒂,更想弥补自己的歉意,所以对她更慈爱有加。

“太后,懿德宫…”白凤飞装聋作哑,她真是后悔自己跑出来了,她现在瞪着他根本占不了上风。

“皇后娘娘。”又一声悦耳的男音,微微拔高了些,带着一丝惯有的威严。

听不到听不到,白凤飞想自我催眠着,可肩上突然搭上一双温厚的大手,让她条件反射的侧身,迅捷的扣住肩上的手腕。

“你做什么?”看到虽然憔悴却依旧俊美无双的男人,白凤飞刚恢复白皙的脸色又是一红,急忙甩开他的手,底气不足的喝道。

“朕唤你,为何不理?”金轩遥心思细微,何等聪明,见白凤飞刚才神情,便知她已不再介怀那日的事情,如今只怕感激他放血成药。

“你…你唤我作甚?”白凤飞一开始气势就输了大半,现在明显不想与金轩遥多说。

等她重新有了气势,再与他说!

其实就是气愤他放血制丸,一日一碗,从她中毒昏迷到现在,不知道吃了多少颗龙血丸。虽然绿影和御医会谨慎行事,可他身体也未必能支撑住,万一真的不支倒下,如今内忧外患,后果无法预料,也是她无法承担的。

“皇后刚才似乎有话对朕说?”眉眼笑意盈盈,金轩遥似乎吃准了她此刻不会提到龙血丸。

“没有话说。”僵硬的语气和僵硬的表情,让金轩遥唇边的弧度加大。

“母后先回宫吧,明日朕与皇后会去懿德宫。”金轩遥偏过头,对太后说道。

白凤飞脸色沉了下来,为什么每次他都要代表她?她想今日去,不想明日去!

“飞儿,最近皇儿国事操劳,难得今日闲空,北坡的梅花都开了,到是可以去踏雪赏梅。”太后见儿子如此着急想独处的模样,不觉莞尔,都已成婚这么久,怎还如新婚燕尔?

“太后?不如一起去赏梅吧。”见太后举步要走,白凤飞徒劳的喊道。

白衣与碧瑶站在听雪楼上,看着皑皑白雪中的四个人,青袍的沉静侍卫,貂绒包裹的雍容太后,着紫服绣龙的挺拔天子,腰肢风流袅娜的皇后。

怎么看都是一幅绝美的图。

“娘娘与皇上好了?”碧瑶趴在栏杆上,有些兴奋的说道。

“早知道,一开始就对她说龙血丸的事。”白衣接口说道。

“还不是皇上怕她不吃。”碧瑶微微一笑,“这世间,只怕哪个女人也抵不过男人对她这样的好,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天子帝王。”

碧云站在另一边,看着天地间的明亮刺眼,心中暗想若是换成小王爷,根本不会让王妃出丁点的事。

那个帝王,不过是在亡羊补牢。可不管怎么补,孩子都无法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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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坡的梅花开得果然很热闹。

“怎么了?”金轩遥见她突然蹙眉揉肚子,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肚子不舒服,想回去。”

金轩遥眉头微微合拢,突然高声喊道:“绿影。”

原先不知去哪的绿影,幽灵般的凭空出现。

“皇上。”

“娘娘为何腹痛?”金轩遥冷声问道。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又好了。”见绿影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白凤飞急忙摆摆手,挤出笑容来,“我就是困了,想回绿桐宫歇息。”

她其实是不想与金轩遥独处,觉得周围的空气怪怪的,又找不到话说。

“朕送你回宫。”金轩遥说着,竟拉住她的手,牵着往回走去。

“嗄…”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白凤飞脸色微红,急忙想挣脱,“皇上去忙国事,我自己可以回去。”

“为什么躲着朕?”金轩遥手握的更紧,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一株红梅上。

“是你国事繁忙…”

“皇后的意思是怪朕冷落你了?”金轩遥眸中又荡出笑来,口中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是!”立刻否定,白凤飞想抽出手却抽不出,脸色更红。

“上次那个…是朕不对,”金轩遥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停住脚步,看着她,“当时…”

“龙血丸是怎么回事?”不想充提那日的事情,白凤飞突然问道。

金轩遥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问道龙血丸了。

“为什么不说话?我都知道了!”抬起他紧紧握着的那只手,将他手腕上的衣服往上一推,果然看到脉搏上有细小的针眼,那手腕上的一块肌肤全呈青紫色。

金轩遥松开她的手,垂下手腕,淡淡笑道:“当时你失血过多,只得以血补血。”

“那也不用你整日放血,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白凤飞气势终于回来了,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手臂,宽大的袖口推开,手腕和胳膊上也是青紫一片。

心中倒吸了口冷气,白凤飞都不忍看那片肌肤,绿影他们怎么弄的,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了?

“现在不是没事了?”宠溺的笑着,金轩遥十分享受这种类似关心的感觉。

“可是…”

“绿影与御医知道如何调养血息,你不用担心朕的身体。”打断她的话,柔柔的笑着,“而且据说定期放出些血,可以清理血脉,对身体有好处。”

“但为什么要你放血,他们难道不知你是皇上…”

“正是因为朕是天子,自幼吃喝都是上上之物,长年累月大补之下,血液才可入药。”金轩遥耐心的解释着,微微一顿,手指突然抚上白凤飞的脸,“而且,朕不愿你喝下别人的血。”

白凤飞头皮一麻,急忙倒退几步,转过脸,气势又没了:“不要碰我。”

金轩遥眼色微微一暗,原来还喜悦的心情去了大半。

抬眼看到金轩遥的脸色,白凤飞心中不知为何乱成一团,好半晌,才移步靠近他,低低的说道:“谢谢你。”

“飞儿…”

“不要再放血,我已经好了。”白凤飞话没说完,突然跌到他温暖的怀中,一股药香迎面扑来。

苏格入金

被他拉入怀中,白凤飞双手抵在他胸口,声音微恼:“皇上,你又要作甚?”

“只是想抱抱你。”双手圈住她的腰,金轩遥闭上眼睛低低的说道。

自从中毒之后,很少如此亲密过,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并不想被他抱着。

抬眼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白凤飞乱成团的心猛烈的跳了起来,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原来也这么年轻。

除了他的身份,她总是忽略了其他东西。甚至这张脸,她有时看到都觉得陌生,俊美的陌生。

金轩遥见她仰脸看着自己,那双他第一眼看到就沉沦进去的双眸,依旧美丽如初。如此近的看着这张脸,金轩遥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微微俯下头,凑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白凤飞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竟忘了回避。

“臣妾叩见皇上皇后。”

“奴婢叩见皇上皇后。”

正当那薄唇要贴上自己面时,两个声音让白凤飞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金轩遥,脸色飞红。

金轩遥心中懊恼,难得今**如此温顺,本可增进感情,可偏有不识趣的人打搅。

“安妃真有兴致,竟来北坡赏梅。”不悦的转过脸,眼神从受惊般的白凤飞身上掠到地上跪着的两个身上。

“臣妾这不是闲着无事,看今日天气晴好,便出来走动走动,怎知,遇到了皇上、娘娘也在此赏梅。”安妃见金轩遥没有让她们起身,只得继续跪在寒冷的地上,乖巧的回道。

小岚跪在安妃身后,更不敢抬头。

“呵,那你们继续赏着。”金轩遥举步就往白凤飞身边走去。

“皇上,您…您和皇后不赏梅了?”安花之见金轩遥要走,心中一阵失落,急忙问道。

“娘娘身体尚未痊愈,不能受寒,先回宫了。”金轩遥见白凤飞还有些发怔,似乎没从刚才那一抱中回过神。

“皇上…”

“哦,你们都起身吧,别跪了。”金轩遥像是才见她俩还跪着,挥挥手说道。

“谢皇上。”安花之被小岚扶着起身,突然咳嗽了两声。

“安妃娘娘,您身体不适,也回安苑吧?”小岚扶着她低低说道。

“在安苑都闷坏了,再不透透气…”安花之幽怨的看了小岚一眼,叹了口气。

“安妃身体不适?”金轩遥站到白凤飞身边,微微挑眉,说道。

“并无大碍,只是偶受风寒。”安花之心中一喜,苦肉计看来还有点效果。

“那赶紧回安苑吧,传御医去看看。”金轩遥话锋一转,淡淡说完,便揽过白凤飞,往绿桐宫方向走去。

安花之站在一树的红梅边,脸色青白,枉她在寒风中站了几宿,受了这风寒,可金轩遥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安妃姐姐…”

“白凤飞为何还不出宫?”安花之暴躁的打断小岚的话,眼中凶光毕露,“你不是说她好了之后会离开吗?为什么还腻在皇上身边?这个狐狸精…”

“安妃娘娘,您莫心急,听说娘娘与皇上有一月之约。”小岚见安花之又急又气,急忙说道。

“什么一月之约?”安妃对此事到是不清楚,而小岚不时给章育钟革一些老太监宫女好处,自然知道的比她多。

“皇后娘娘身世不明,听说这次皇上要查明她的身世,立下了什么约定。”小岚看了眼周围,小声的说道,“安妃姐姐只要再等一个月,或者不用一个月…”

“立下了什么约?”安妃眼神一亮,恨意退下了几丝,问道。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皇后娘娘都会挂冠而去。”小岚微微一笑,倒是十分有把握。

“你确定?”安妃半信半疑,虽然小岚曾是白凤飞贴身丫鬟,跟在白凤飞身边十多年,对主子的心思应该摸得一清二楚,可安妃现在对小岚已不是完全信任。

自那日金轩遥召小岚去朝露宫,她心中就有个疙瘩。只要把白凤飞逼出宫,小岚也不能再留。

“安妃姐姐放心,小岚对您可是一心一意,哪敢相骗?”

“那都靠妹妹你了。”安妃扯出一个笑来,伸手将一支红梅折下,“折些梅花回去插着,安苑里灰扑扑的,看的都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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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最近很愁闷,因为无法出宫和小王爷的人联系。

皇后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苏格如果知道,该心疼死了。

愁闷的在绿桐宫外面一座假山下坐着,皇上这几天来绿桐宫越发勤了,害得她只好出来散心。

“…娘娘最近身体安康,皇上也会放心不少。”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从假山那边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最近和皇上可腻乎了,要是每日都这样,皇上就不会像前几日那样阴沉着一张脸,宫女太监都一见他的脸色,都觉得阴云盖日…”

“哎,你知道吗?听说皇上与娘娘有个约定,关于娘娘身世的那个。”

“嘘,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到…”

碧云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在一个假山洞前,听到两个宫女在悄悄耳语。

“…听说呀,青玉大人早就回来了,而且已经证实娘娘的生身父母之死与先帝有关,皇上哪敢让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一直隐瞒着呢。”里面传来低低的女声,让碧云心中一凉。

“皇后娘娘聪慧过人,什么事能瞒过她眼?再说了,这种事皇上也瞒不了多久,一个月之期一到,怎么也得给个结果。”

“所以皇上在期约未到之前,先将娘娘的心捆住…”

碧云一听此话,心中立刻着急起来。王妃是属于王爷的,决不能被金轩遥迷惑。

这样想着,碧云急忙往绿桐宫走去,她一定要告诉白凤飞这件事,她也一定要带王妃脱离这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