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会还记恨着昨日的事吧!

莺莺见裘郁视线幽幽一直盯着她不放,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什么呢?”

裘郁懒懒散散站着,扯着薄唇道:“顾大小姐向来不会做无用之事,我只是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得不说,莺莺连续两日在佛前跪拜实在让人起疑,这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莺莺也没想到裘郁这么闲,懒得同他争吵,她随口扯道:“我正在求佛祖让我快些见到裘小公子呢,这不一转身就看到你了。”

裘郁如何信她鬼话,他嗤了声似在嘲讽她痴心妄想。

莺莺知道裘安安也在这清光寺,不想让她看到引起过多误会,她拍了拍衣裙径直从裘郁身旁经过。裘郁倒也没拦她,只是不知何用意说了句:“听闻顾大小姐身中情人喃,在这种时候你弃三殿下而改投太子殿下怀抱,着实让裘郁钦佩。”

莺莺皱了皱眉,回头很认真看着身后的少年道:“不是我不要脸,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你的语气像妒妇。”

“裘郁,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莺莺哪里信裘郁喜欢她,她只是故意噎他想让他闭嘴。裙摆轻荡莺莺是跑着离开着,她料裘郁那病恹恹的身体也追不上他。

她虽然让裘郁吃了瘪,但对于他说的话还是上了心,仔细算算日子,距离情人喃发作的时间也不远了,她这次的毒可怎么是好。

正想着解决办法,顾凌霄直接找来了清光寺。

第20章 囚〇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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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霄是第二日上山的。

那时已经是夜晚,莺莺窝在房中手捧医书,正寻找解情人喃的法子。

一阵敲门声传来,莺莺听到房门外传来晓黛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门没锁,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晓黛顿了顿还是继续拍门,“姑娘,奴婢推不动。”

莺莺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眼也不抬道:“使劲推。”

“使劲推也推不动。”

“姑娘,你快来帮帮奴婢。”

莺莺因大力的拍门声静不下心,生怕晓黛吵到临近的住客,她放下书跑过去开门,结果门轻轻一拉就开了。

“这好好的门,你怎么就……”莺莺正纳闷晓黛怎么就推不开门,结果门一开抬头没看到晓黛,倒是看到一位拿着折扇的锦衣公子。

男人长眉桃花眼嘴角勾着笑容,莺莺一看到他的脸瞬间愣住。

这、这不是顾凌霄吗!!

晓黛自顾凌霄身后跳出来,笑着问自家姑娘;“姑娘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莺莺大脑一片空白哪听得到晓黛说话,顾凌霄见莺莺傻站在原地不动,嗤笑一声拿扇子轻敲她的脑袋,“莺莺这是不认识哥哥了?”

砰——

回应顾凌霄的是迅速的关门声。

顾凌霄笑容僵在脸上,他收回折扇疑惑喊了声:“莺莺?”

莺莺阖上房门背抵在门上,喘息加重眼眶发烫。

顾凌霄回来了,真的是顾凌霄回来了……

莺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顾凌霄对她笑了,前世她对顾凌霄最后的记忆是他拿剑指着她,还有无数次冷冰冰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直到顾凌霄死后许久,莺莺才懂顾凌霄不只是恨她,他恨的还有他自己。

他恨自己没有教好妹妹,也恨自己无法替妻儿报仇,更恨莺莺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还是舍不得杀她。

“莺莺?”

“你这丫头怎么了?”

顾凌霄本以为会得到自家妹妹的拥抱,没想到会吃到闭门羹。知道这丫头素来任性,他上前拍了拍莺莺的房门,笑着问:“你这是气哥哥离开的太久,还是气哥哥没告诉你具体回来的时间?”

“陛下已经给哥哥准假,不管你说想去哪儿玩,哥哥都陪你去怎么样?”

听着门外顾凌霄的细哄,莺莺恍惚似回到了最开始的前世。嘴角不由露出笑容,莺莺搅着衣裙调解着情绪,她喊:“哥哥。”

顾凌霄听到莺莺的声音,笑着回:“哥哥在呢。”

听着顾凌霄的应声莺莺安定许多,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后来那个冷冰冰厌恶她的哥哥了。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莺莺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走,准备理清思绪明日再见他。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莺莺拿着医书靠在榻上,认认真真的继续翻看。这医书是清光寺里一位小和尚借给她的,里面记录着许多民间偏方,莺莺想着还有两日情人喃就要发作了,她必须快些找到法子。

不知看了多久,长烛燃去一截留下数不清的蜡痕,莺莺看到两眼模糊昏昏欲睡,最后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当清晨钟鸣响起时,莺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到顾凌霄后她难得睡一场安稳觉,匆匆梳洗推开房门,径自朝清光寺大殿而去。

今天她去的有些早了,还没到大殿就听到殿内传来的梵唱。

这是清光寺僧人们每天都要进行的早课,莺莺没有进殿耐心等在外面。听着低吟的梵唱,莺莺目光闪了闪握住衣领内的长命锁,这是她自重生来第一次触碰它,随着梵唱默默为顾凌霄祈福。

这把长命锁是原主顾莺莺生母留下的,一共两把,莺莺和顾凌霄各有一把。前世在她害死裘安安后,顾凌霄就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长命锁砸了,莺莺是真当顾凌霄恨死了她,所以再后来顾凌霄死时,看到他怀中掉出的长命锁才会支撑不住。

说什么再也不管她的死活,这个大骗子,明明气她恨她却还是舍不得不管她。

莺莺紧握着自己的长命锁,等到僧人们下了早课离开大殿,才迈步进去。

才刚刚跪到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不等礼佛,额头一痛传来啪的一声,莺莺睁开眼就看到顾凌霄站在她的身前。

“你这丫头在这干什么呢?”顾凌霄身量很高,微微俯身看着莺莺。

莺莺呆愣愣保持姿势没动,顾凌霄见状皱起眉头,抬起莺莺的下巴左右查看着:“晓黛说你这几天日日晨起来大殿礼佛,你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顾凌霄很了解莺莺,知道自家妹妹是个没心没肺的。

凑近人仔仔细细看着,顾凌霄见莺莺还是没什么反应,有些担忧想将人拉起来。“同哥哥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莺莺顺从起身,因腿软一个跄踉,撞到顾凌霄怀里。

顾凌霄的怀抱很温暖,不同于钦容身上的雅香,他衣衫沾染的是青草芳花。莺莺直到触摸到顾凌霄的体温,才确定是曾经的哥哥回来了。

“哥哥。”莺莺仰头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顾凌霄回来时听顾皇后提了这事,不然他也不会匆匆上山。

“乖,咱不怕,哥哥护着你。”拍了拍莺莺的脑袋,顾凌霄安抚着,谁知莺莺还有后续。

“我梦到你成了亲不再疼我了。”

“我的嫂嫂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还总是和我抢哥哥。”

“就这把你吓到往清光寺跑?”顾凌霄觉得好笑,低眸去看莺莺。

莺莺声音顿了顿,“然后……我很生气杀了你的妻儿,还把你害死了”

随着话音落下,莺莺看到顾凌霄笑容一僵,再看到他抬手的时候莺莺心跳加快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来,顾凌霄把人往怀中一揽使劲儿掐了掐莺莺的脸颊,微恼道:“哥哥寻思近日也没得罪莺莺啊。”

“怎么莺莺和哥哥这么大的仇,做个梦还要咒哥哥。”

莺莺的脸颊被顾凌霄扯成各种形状,呜呜的说不出话。

脸颊虽疼,但莺莺的心却是暖的,曾经莺莺每次犯错顾凌霄都是这样捏她的脸颊,莺莺扒开顾凌霄的手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身软软喊他:“哥哥,莺莺好想你呀。”

隔离一世的想念,实在太漫长了。

顾凌霄哼了声故意笑说:“哥哥可不想你。”

“真的不想吗?”

当莺莺抬起头眼巴巴看他的时候,顾凌霄啧了声:“那就勉勉强强想一下巴。”

若真是不想莺莺,他如何会刚回皇城就匆匆往清光寺跑。

……

这边还不等莺莺和顾凌霄亲近够,中午的时候天上飘下雨线,所有人只能在房内待着。

顾凌霄陪莺莺大殿坐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景沉思,“这雨一下,山路不会好走。”

莺莺点了点头,好奇道:“哥哥是想回去了?”

“非也,是有贵人要来。”

正说着,山门传来马蹄声,忽然停了十几辆马车。几百名禁卫军冒雨入了清光寺,在寺内主持和僧人们的等候下,一位穿着华贵的老太太被人扶下马车。

“那那那不是太……”太后二字不等出口,莺莺被顾凌霄拽着去了山门。

除了寺内的和尚,裘郁和裘安安也匆匆赶了过来,莺莺不等惊讶够,就看到太后身后的马车又下来一人,霜白锦服墨发玉冠,雨帘下男人的半张脸被伞遮住,只有薄唇和如玉的下巴暴.露在雨下。

莺莺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落雨声砸地,她听到顾凌霄在她身侧低喃:“怎得太后也过来了?”

“……”

这次太后来的匆忙,只因今晨礼佛时,她手中的佛串无故四散,其中一颗念珠还出现了裂痕。

那串星月菩提是早年清光寺主持赠予她的,招宣这几日刚好身体不适,见状心下不安这才匆匆赶来清光寺,准备小住一段时间。

大概是念珠的损坏影响了太后的情绪,她来到寺庙后直接免了莺莺他们的问安,钦容是陪太后而来,不过顾凌霄告诉莺莺就算太后不来钦容今日也会过来,因为是他特意邀钦容过来的。

“哥哥为什么邀他?”等一行人渐远,莺莺双手挡着雨往寮房的方向跑。

“还不是为了你。”顾凌霄已经知道情人喃的事了,他担心莺莺在清光寺有什么变故,这才托姑母传了话。

今日的雨来的匆匆,二人没来得及打伞衣衫都湿透了,然而寮房距离山门并不近,也幸好有侍从匆匆跑回来送伞,虽然他未说自家主子是谁,然而顾凌霄一眼就看出他是钦容身边的人。

道了声谢,顾凌霄撑开伞替莺莺挡雨,莺莺大致也猜的出是谁给他们送的伞,二人下意识都朝侍从离开的方向看,在大雨的遮掩下,钦容扶着招宣未曾回头,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拐角。

回了寮房同顾凌霄分开,莺莺浑身发寒先泡了个热水澡。

事实证明顾凌霄的担心是对的,因为莺莺也没想到,本该还有一日才发作的情人喃,忽然提前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钦容:看,三哥哥来的多及时。

第21章 囚二十一天

房门紧闭,外面雨声不绝。

莺莺泡在浴桶中时就觉得微微刺痛,一开始她只当浴水太热,等疼痛扩散发现不对时,匆匆从水里出来跄踉着跪地,只能抽下薄毯将自己包裹。

“晓黛……”莺莺疼的冒汗,试图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被翻涌的疼痛抽去力气。

这次的毒.发来的过于蹊跷,就连痛感也比前两次剧烈。要不是没了力气,莺莺疼的都想在地上打滚,她吃力喊了晓黛两声,奈何雨声太大,晓黛也不在她的房内。

嗒嗒嗒。

疼到意识恍惚,莺莺有一瞬间听不出外面是雨声还是经过的脚步声。强撑着想要向门边走去,然而人还没起来身体就朝一侧歪去,带动着桌椅发出呲啦锐响。

“莺莺?”

“你还好吗?”

似乎有敲门声响起,莺莺狠咬了自己一口保持清醒。一时间也分不出是谁在敲门,她爬不起来就只能一脚踹向桌子,放在边缘的茶盏晃了晃,莺莺吃力再踹上一脚,总算让它落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很是刺耳,想来门外的人察觉到了问题,很快将门撞开。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陈旧的木门被撞开发出咯吱的声音。潮湿的雨气涌入,莺莺浑身湿漉漉的揪紧薄被,很快感觉自己被人抱起。

“救、救我……”莺莺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前世她被钦容喂了情人喃后,也不是没忍过这种毒的折磨,不过那都是钦容为了惩罚她故意而为,还从未让她疼到这般地步。

呼吸间传来熟悉的雅香,莺莺的脸颊贴在那人凉滑的衣料上,张嘴去咬只能咬到他的衣服。

疼到发出呜咽,她紧闭着眼睛已经完全没了思考能力。似是发现莺莺的无力,那人抽出她口中的衣襟搂着她坐起。正拿着帕子擦拭手腕,怀中人软趴趴一歪,小脸刚好埋入他的项窝内。

擦拭的动作顿住,钦容感受到脖间温软的触感与刺痛,本意是让她咬手腕,没想到这丫头竟敢上嘴咬他的脖子。

“……”

说起来冤枉,莺莺昏昏沉沉时是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

等血液入口她恢复了些意识,埋在钦容脖间的小脑袋一僵,忽然停止了吸.吮。

钦容正在帮莺莺梳理湿漉漉的长发,察觉到她的僵硬,他搂着人低头询问:“怎么了?”

他还当莺莺不清醒,一下下温柔顺着她纠缠的湿发。虽然情人喃的疼痛未消,但莺莺此时已经恢复大半的意识,想要抬手推人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包裹在薄毯中,忍着想要继续吸食的念头,她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莺莺刚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去咬钦容的脖子。

大概是属于权贵者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前世钦容从不准莺莺咬他这里。莺莺大多时候听话,偶尔被他逼狠了就会逮着他这一弱点咬,反正事后总讨不到好就是了。

解毒只解到一半,莺莺还须要继续吸食。然而她有些不敢咬钦容的脖子了,钦容见她半天没动,将人从怀中拉出几分,“吸够了?”

莺莺摇了摇头,唇瓣因染了钦容的血而变得殷红。

下午她看的不真切,如今二人距离拉近,莺莺借着蜡烛的暖光只觉得钦容比前几日更好看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鸦羽似的长睫垂着,薄唇弧度轻勾,一张俊容好看到夺魂摄魄,就连漂亮的眼睛都勾人。

莺莺不是不想快点解毒,尤其是此时密密麻麻的疼痛还在蔓延,但有了意识的她忍耐力也加强了,几次盯着钦容脖子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雨打窗门,钦容从莺莺的目光中看出她的顾忌。长睫覆下阴影使他的瞳眸越发幽暗,他抬手拂开黏在莺莺脸上的湿发,极为善解人意,“莺莺是想换个地方咬?”

这句话提醒了莺莺。

看来她还是不够清醒,只顾忌着不能咬钦容的脖子,却忘了她咬都咬了,难不成中途还要换地方再给钦容来一口?

“不、不用了。”莺莺低下头不敢再看钦容,声音小小的很快被雨声遮盖。

说起来她现在挺尴尬的,明明几日前才拒了婚话里话外要保持距离,结果一个毒发就让她扒着人家不放,莺莺这样想想都挺看不起自己。

败给折磨人的疼痛,她重新靠入钦容怀中‘解毒’,恢复意识后就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莺莺轻轻张口含住那处咬痕,却不知自己这轻柔的动作好似猫挠,痒痒泛着丝丝酥意。

每次情人喃发作都像是历劫,前期疼的时间越久解毒后就会越累。等疼痛缓慢压下去后,莺莺眼皮沉了沉有些发困,她想起前世她情人喃发作时钦容会把她往榻上压,双重的精神与身体劳累,每次完事她也是困得睁不开眼。

……这次的发作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

莺莺这样想着,趴在钦容肩上险些睡过去。

“姑娘——”当晓黛回来看到被撞坏的房门时,吓得什么都没顾上直接冲了进来。

顾凌霄知道莺莺正在沐浴,本欲等在门外的他见状也立刻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路过的裘安安。

几人只见屋内桌椅歪斜茶盏碎裂,地面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床榻上钦容侧坐将莺莺搂在怀中,莺莺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睁开眼,与大门处的几人干巴巴对视。

“别、别误会!”因晓黛的惊呼,莺莺彻底清醒了。

最开始她没察觉出问题,这会儿解了毒才想起来自己毒.发时还在沐浴,慌乱下只裹了薄毯,里面赤.果果的什么都没穿!

莺莺简直不敢想,钦容进来时自己是什么模样,虽说前世二人成婚后那种事做了太多,但重生后莺莺不仅有了七情六欲还多了羞耻感,她现在可没把钦容当成自己的夫君看。

在晓黛他们冲起来时,钦容就反应极快拉高薄毯,将莺莺罩的更加严实。莺莺双臂被薄毯包裹着一时间也不敢挣扎,她只能被迫窝在钦容怀中,对脸色难看的顾凌霄解释:“情人喃提前毒.发了。”

为了将眼前的情况解释的更清楚,莺莺顿了顿补充:“发作时我正在沐浴,还好三哥哥来的及时,不然……”

莺莺也不知道若是钦容不来会发生什么,毕竟这毒发作起来太凶狠,她想或许自己会被疼死吧。

有了莺莺的解释,顾凌霄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他想上前又见莺莺衣衫不整,舒了口气同钦容道:“还好三殿下来了清光寺,凌霄感激不尽。”

原本二人是要一同过来的,但钦容被礼部的事绊住,所以晚了一天过来。

随着晓黛上前,钦容放手将莺莺推给了她。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袍因为莺莺湿了大片,衣襟上全是莺莺的洗澡水。

拿帕子擦拭干净脖上的血渍,钦容一边整理敞开的衣领一边回复顾凌霄:“莺莺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自然要管她。”

莺莺被晓黛塞入薄被中蜷缩着身体,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莺莺变得敏感了,她总觉得钦容这番话中疏离意味十足,像是在回应那日她在华亭说的话。

帮莺莺解完毒,钦容没有多留很快离开,在这里看了场戏的裘安安内心复杂,既然她人都跟进来了就这样直接走也不好,见莺莺蜷缩在榻上披头散发,她看了眼一旁的顾凌霄,上前假惺惺抚慰:“顾小姐还好吗?”

“需不需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裘安安性子直不不善于伪装,是看在顾凌霄的面子上才主动同莺莺说话。

二人几次交锋,裘安安几乎可以想象顾莺莺当着她哥哥的面会有多猖狂不给她脸面,结果莺莺听到裘安安的抚慰一愣,接着她扭头对着裘安安笑了。

“多谢裘姐姐关心,莺莺没事了。”

裘安安被莺莺那句‘裘姐姐’渗得脊背发麻,她认认真真看了莺莺好几眼,才确定这丫头不是在恶意嘲讽她。

干咳了一声,她找了个理由迅速离开,顾凌霄见莺莺一脸的疲惫也没再多问,留下几句嘱咐准备明天再来看她。

“……”

因莺莺的房门被撞坏了,所以那夜她去了晓黛的房间休息。

莺莺休息了一晚疲惫感不减反增,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晓黛起榻发现莺莺浑身滚烫意识不清醒,赶紧去找顾凌霄。

招宣太后来时,身边带了随行女医。顾凌霄本想去找太后借人,奈何他来的不是时候,昨晚太后头疼了一夜,这会儿女医正在屋内照顾。也幸好钦容从太后屋里出来,得知了莺莺的情况他沉吟道:“我先过去看看吧。”

钦容的生母会医,这宫里很少有人知道钦容也懂医术。

病中莺莺不知道都发生了何事,她只感觉自己一会儿发冷一会发热,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鼻间有淡淡幽幽的雅香袭来。

房内安静,当钦容覆手贴在莺莺额上时,昏睡中的人忽然喃喃说了什么。

很低微的声音,但钦容和顾凌霄靠的近还是听清了两个字——

太、子。

第22章 囚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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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发现,似乎她每次情人喃发作都会忆起前世,而前世里处处充斥钦容的存在。

尽管重生后她已经习惯了唤钦容为三哥哥,而每当她在幻觉中看到身穿龙袍的钦容时,都忍不住唤他太子哥哥。

过了冷意忽然又开始闷热,昏睡中莺莺感觉有一块滚烫巨石压在她身上,她挣不开又难受的厉害。焦灼寻找解救法子时,忽然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触碰到她,莺莺看不清救她的人是谁,但她认得这熟悉的雅香。

……是钦容来救她了。

莺莺恍惚回到了前世的某一天,她生了病也是这般难受。就是有这样一双手帮她驱散了燥热,鼻息间轻轻浅浅的雅香让人安神,她听不清钦容和她说了什么,但她一直能听到他在同她说话。

她太子哥哥的嗓音总是那么好听。

一声无意识的呢喃溢出,莺莺并不知道站在她榻前的人尽数听了去。顾凌霄皱着眉下意识看向钦容,坐在榻旁的男人眼睫低垂,神情浅浅淡淡看不出情绪。

“没什么大碍。”钦容撤手站了起来。

莺莺这次的生病是由情人喃引起的,而情人喃的提前发作,钦容猜测是和莺莺大起大落的情绪有关。没一会儿女医匆匆赶来,她的诊断和钦容所说的无差,只需吃几天药就能全好。

钦容不便久留,顾凌霄见他要走忙起身送他。临离开时,钦容忽然在晓黛面前停了一下,顾凌霄疑惑道:“三殿下可还有事交代?”

钦容平静的目光扫过晓黛,微微勾唇道:“无事。”

之后他简单嘱咐了晓黛几句,无非是让她好好照顾莺莺。

钦容交代晓黛的那些话,女医写完药方自然会说。顾凌霄静静听着心下不解,送走钦容后他不由思索:难不成这三殿下对自家妹子动了心?

顾凌霄以前也不是没见到莺莺对钦容的热乎劲儿,可他还真没见过钦容对莺莺这般关怀。

“……”

莺莺醒来的时候,顾凌霄正坐在她身边叹气。

他没注意的莺莺醒来,独自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不知是在想什么,顾凌霄一会儿皱眉一会发笑,接着他忽然啧了声烦躁的厉害,低头正想看看自家妹子的情况,却忽然发现她正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哥哥你是牙疼吗?”莺莺问的很无辜。

她看了顾凌霄有一会儿了,前世她糖吃多了牙疼的时候,也是这般魔怔。

顾凌霄将她扶坐起来,似被莺莺噎到了,他张了张口半天才回:“哥哥牙不疼。”

他不喜甜,牙口好着呢。

莺莺见他是真不像牙疼的样子,不由疑惑道:“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他还能在干什么!

不知怎的,莺莺忽然被自家哥哥瞪了一眼。顾凌霄越想越觉得烦躁,见莺莺醒了索性直接问:“你实话告诉哥哥,你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三殿下?”

趁着莺莺昏迷,顾凌霄叫来晓黛大致了解了她近日的情况。虽然惊讶自家妹妹连裘小公子都不放过,但他最惊讶的还是莺莺在太子和三殿下之间的传言。

莺莺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连顾凌霄都问她这种问题。病后浑身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她有气无力道:“这话陛下也问过了,哥哥你信莺莺,莺莺真的谁都不喜欢。”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生过日子。

顾凌霄显然不信她,毕竟莺莺名声在外多年来他又看在眼里,重新做人都要有过渡的时间让人看到改变。

“这事儿你别瞒着哥哥,哥哥都听到你昏迷的时候喊太子了。”

莺莺很想解释此‘太子’非彼太子,奈何无从下口解释。她垂头憋闷的样子像极了默认,顾凌霄扬眉一笑,“莺莺承认了?”

不等莺莺张口否认,顾凌霄又啧了声道:“不过哥哥看着三殿下也对你有意思呢。”

“这可如何是好。”

莺莺的家世摆在那里,又因为她出生时祥瑞满天,武成帝曾话里话外暗示过会让莺莺当皇媳,只是还没想好要给她和哪个儿子赐婚。

这事莺莺不知道,但顾家人心里都有谱。顾凌霄一方面忧虑太子和三殿下都看上了妹妹,一方面又觉得自家妹妹天真活泼,被两个皇子看上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顾凌霄拍拍莺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三殿下和太子殿下你喜欢哪一个,哥哥和顾家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莺莺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她抠着身上的薄毯,“哥哥你别管我了,还是让我出家当尼姑吧。”

“瞎说什么呢!”

顾凌霄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接着从怀中掏出什么递给莺莺。

“这是哥哥给你在云州求的平安符,原本是想给你求姻缘的,后来想想姻缘什么的还是不如平安重要。”

顾凌霄心道,他家妹妹的姻缘根本就不需要去求,虽说莺莺性子顽劣了些,但活泼可爱人见人爱。

见莺莺盯着那张平安符发呆,他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警告:“云州出了名的多高僧,这张平安符来之不易,你可给哥哥好好戴在身上,听到了吗?”

莺莺不记得,前世顾凌霄有没有送她平安符,想来就算送了她也不会上心,说不定顾凌霄前脚给了她后脚她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毕竟她寿尽才能亡。

平安符上还带有顾凌霄的体温,这次莺莺将它贴身放好,抱住顾凌霄的手臂软软蹭着,“谢谢哥哥!”

顾凌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吧,哥哥晚点再来看你。”

“……”

莺莺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白天喝了药晚上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下午的时候,她看到裘安安提着一盏花灯出了山门,询问了晓黛后才知道,原来这清光寺上有一处‘灵水’,传闻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做成花灯,对着它诚心许愿就能实现。

“哪有什么灵水,骗人的吧。”

莺莺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晓黛告诉她,“这事奴婢也是听府上的灵儿说起的,早年她弟弟生了病一直没医好,去那灵水求了次,没几天她弟弟的病就好转了。”

有关这灵水的传言还真不少,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找不到如意郎君的张家小姐还去求了次,当天就在山脚下遇到一眼倾心的心上人。

莺莺半响没说话,后来她吩咐晓黛拿来了纸和笔,说是闲着无事要练字。

随着深夜来临,莺莺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跑去了后山。

白天她都打听好了,从后山抄小路往山上走要比从山门出发快些。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往山上跑一点儿也不害怕,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所谓的‘灵水’,莺莺看着这条几步就能跨到头的‘水沟’,深深陷入怀疑。

她到底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夜色很深,这条所谓的‘灵水’一眼看不到头,水流激烈直入不远处的石涧。

莺莺想着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吧,她蹲下身拿出自己叠的丑巴巴的花灯,将自己写到的愿望塞到花灯里。

顾哥哥送给了她平安符,莺莺想着如果这‘灵水’真的能满足人的愿望,那她定要好好求一求。原本只是想写些让顾凌霄平安康乐的话,后来她又想让他妻儿圆满一辈子无忧,接着莺莺又想到了顾爹爹,写完了顾爹爹又想起了姑母。

再后来,莺莺不由就写了‘钦容’二字,笔下一顿,她歪歪扭扭写道:【愿情债两清,各自安好,死生不复相见。】

最后几字落笔可能太过无情,但莺莺只是想远离钦容,斩断二人间的孽缘。

“我的愿望可能有点多,不管哪一条能成真,莺莺都会很满足。”莺莺自言自语着,点燃了小蜡烛将花灯推入水中。

山夜静谧,偶尔会有飞鸟的经过。

莺莺担心自己出来的太久被人发现,祈愿完很快就走了。她并没注意到,在她身后的树丛中暗影笼罩,钦容把玩着手上的字条,在莺莺走远后,他平静吩咐:“追回来。”

来给钦容送密信的暗卫一愣,他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上山,本以为主子的意思是把人追回来杀了,大着胆子抬头,这才发现自家主子看的是水里的花灯。

出手迅速将飘远的花灯追回,暗卫跪地双手呈上。

钦容抽出花灯里的纸张展开,在看清纸张上的最后一行字时,忽然无声笑了。

——愿情债两清,死生不复相见。

只是,他怎得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情债?

薄薄的一张纸很快就被烧毁,连带着那丑兮兮的花灯也化为灰烬。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入瞳眸,钦容指腹抚过脖间的牙印,凉意伴着夜色沉吟:“看来,这位顾家姑娘极不喜我。”

死生不复相见,

她倒真敢写。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哥你要干什么?!三哥哥请你冷静一点!你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第23章 囚二十三天

“……”

莺莺爬山爬的挺快, 等到下山的时候因为太匆忙, 树枝勾到衣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下过雨后山上的泥土松软, 莺莺能闻到山林间的青草土气, 掌心撑地爬起来按了一手的泥巴, 她转身去扯被勾到的衣裙, 几个来回索性把裙子扯坏了。

她这个样子是见不了人了,之后的一段路莺莺走的小心。本以为这个时辰所有人都睡了, 谁知拐入山门她看到古树下有黑影,匆匆往暗影处一藏,莺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是裘安安。

这裘安安不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又是古树祈福又是‘灵水’许愿, 这大半夜的还来古树下挂牌子。莺莺见她在古树下徘徊了好久,不由猜测那牌子是不是和她哥哥有关。

裘安安不走, 莺莺就没办法离开。还好这裘安安挂好牌子没有磨蹭, 莺莺在原地等了片刻,见裘安安的身影消失才在暗影中出来。

趁着没人,她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溜回房,可当她经过古树时, 思索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走到裘安安刚才站的位置, 莺莺仰头看着这些随风轻晃的许愿牌,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是裘安安刚刚挂的。

不是莺莺好奇想要窥探裘安安的隐私,她只是想确定一下, 这裘安安心里是不是真有她哥哥。莺莺至今还没忘, 前世裘安安在阁楼上同她说的‘真心话’, 以前没觉得什么,如今细细想来若是裘安安真的爱她哥哥,那么前世裘安安就是对她撒了谎。

只是她为什么要骗她呢?

裘安安性子大大咧咧,莺莺不信她会为了报复她拿自己的姻缘开玩笑,更何况她还救了顾凌霄。

古树上悬挂的牌子密密麻麻,微风下它们互相碰撞发出微响。莺莺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这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并没找到裘安安的许愿牌。

沿着小路往回走时,莺莺皱着眉有些心不在焉。

一开始她没发现异常,脚步微顿间她察觉到身后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不安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戒备,抬手就要向那人身上打去,却在转过全身时,发现身后跟着她的人是钦容。

“三哥哥?”掌风使钦容的额发扬起,此时莺莺的掌心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拍到钦容的面门。

幸好莺莺虽有所防备但无杀人之心,她收手收的很快。钦容停在原地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哪怕莺莺刚才出掌出的迅速,他都能镇定自若,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垂下手,莺莺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身的泥巴。她见钦容扫了眼她得衣裙,结结巴巴解释:“刚刚、刚刚走路没看清路,不小心摔倒了。”

忽有乌云遮月,昏暗中莺莺忽然看不清钦容的脸。

大概是这种无光的夜色让人不安,莺莺感受到丝丝渗入的压迫感,站着钦容面前抓了抓衣裙,她想不出钦容为何半夜会出现这里,只能自己给自己圆话:“三哥哥也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

黑暗中,莺莺好似看到钦容轻动了下,他低凉的嗓音压得很缓慢:“莺莺也是出来散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