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真是皇后娘娘送姑娘的,姑娘愿意赏,奴婢们自然会开开心心收下,可这些首饰不是皇后娘娘送的呀。”

“不是姑母送我的?”莺莺不解,她下意识想张口问是谁,只是话还没出口就想起了钦容。

云心见莺莺表情有了变化,她捂嘴笑道:“正是太子殿下送的。”

这可是钦容太子亲自为未来的太子妃挑选的首饰,她们做奴婢的真是嫌命太长才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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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云心她们离开后,满满的几盒妆匣占据莺莺的妆奁,有几个因没地儿放还被云心放到了榻上。

晓黛进来帮莺莺整理时,望着这数不清的首饰,犹豫再三说道:“奴婢真觉得太子殿下对姑娘不错,姑娘您……当真不想与太子殿下成婚?”

想啊,怎么不想。

这是莺莺替上一世的自己回答的。

这一世,她口口声声说着要避开钦容,结果兜兜转转还是与钦容定下了婚约,如今她看不透的不仅是钦容对她的真心,还有那所谓凤命的拖累。

“晓黛你知道吗?其实我挺怕钦容的。”怕他成婚后再给她造个金殿,怕他温柔不再掌控欲太强,更怕他夺了她的自由使尽手段束缚着她,变得深不可测可怕残忍。

莺莺前世自作孽不可活,重活一世她虽说着谁也不怨,但其实说白了,她对钦容锁她入金殿的举动还是无法释怀。

莺莺想,不管换成是谁,若得知自己这生生世世就只剩一次活着做人的机会,恐怕很多人的选择都会同她一样。

前世被束缚了太久,所以这一世情爱与自由,莺莺选择的是自由。

莺莺与系统一体,只要莺莺还有意识,那么她做什么事都逃不过系统的眼睛。得知莺莺想要通过这次计划摆脱这里的一切,系统问道:【你的任务不做了?】

莺莺回:“我就没想过要做完呀。”

【那你哥哥也不要了?第一个任务才做了一半,只要任务没完成你哥哥体内的精魂碎片就取不出来。】

只要这精魂碎片还存在顾凌霄体内,那么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莺莺这个也早就想好了,就算她不在也能托人好生照看着哥哥。

系统被莺莺的决绝吓出了哭腔,它企图把人拉回:【宿主你别这么任性啊,难道你真的不想拥有一具自己的身体吗?】

它加大筹码:【只要任务完成,我会把你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你就是你,一个活生生为自己活着的人。那里非常的漂亮,有许许多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就比如手机?电脑?可以让你凉爽的空调?你还可以去KTV唱歌或者游乐园玩,这些难道你都不想看看吗?】

系统说的东西都太古怪了,莺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系统为她耐心解释了她也不懂。后来她好奇问:“你说的世界这么厉害,那里是仙境吗?”

系统默了默,【那是创造我的世界,你可以称它为仙境。】

【只要你完成任务,你就能进入仙境成为那里的仙人。】

莺莺有片刻的迟疑,然而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不管那里有多厉害,总之这一世我再也不想被人束缚而行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莺莺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动手。沉寂的时间里她不时会往清光寺跑一趟,不然就缠着哥哥追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中途她还厚着脸皮跑到裘安安那儿蹭了顿饭,裘安安见到她十分高兴,后来二人还偷偷喝了些酒。

莺莺回府时有些发晕,头脑不甚清醒。

裘安安不放心她,就喊着春喜一同送她回去。正巧,莺莺她们回府时顾凌霄也在,见到自家哥哥对送她回来的裘安安客客气气的,她借着酒意忍不住问:“哥哥,你喜不喜欢裘小姐呀?”

那时裘安安已经离开了,奈何莺莺声音没收住,这话刚好让她收了去。

借着树木的掩饰,裘安安只听到莺莺哎呦了一声,顾凌霄没搭理她训斥她以后不准再喝酒。莺莺没得到答案缠着他不放,又继续追问:“那哥哥同莺莺说说呗,你想给莺莺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什么样的都好,就是不能是你这样的!”

顾凌霄懒得同酒鬼计较,倒真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若你俩都这般闹腾,这顾府还不翻了天?哥哥找自然要找能压制得了你的,能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种。”

莺莺越听越觉得自家哥哥是想给她找个恶嫂嫂欺负她,她不满埋怨:“哥哥你烦不烦呀,从小到大就知道骗我。”

顾凌霄扬起嘴角噗嗤笑出声,“这次没骗你。”

莺莺咦了一声,听到顾凌霄道:“哥哥喜欢善良温婉的姑娘,就像坚韧又弱小的草,看似不起眼,可谁又知道它开出花时有多漂亮呢?”

莺莺听得迷迷糊糊,索性将头抵在自家哥哥肩膀上,“别停。”

“嗯?”顾凌霄不解。

莺莺软着声音道:“哥哥你别停快继续编下去,莺莺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草能开花,那花又如何变成妖.精勾.引你呢。”

是了,以前顾凌霄没少给她编故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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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时候,莺莺大婚时的婚服已经赶制完成。

很漂亮很华贵的一身婚服,但令莺莺恐惧的是,这婚服与她前世穿的一模一样。

出宫前,顾曼如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告诉她李怀虚李大人为两人的大婚算了一卦,说是礼部那边择的良辰吉日不合适,成婚的日子怕是要重新再定。

顾曼如为此忧心忡忡,莺莺为此也是忧心忡忡。

随着西北边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顾曼如很怕婚期延后将一拖再拖,而莺莺怕的是钦容那边察觉了她的异动,想要提前成婚打她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些都是莺莺的猜测,若是大婚真能无限期延迟,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为了保险起见,莺莺决定让晓黛提前找雇好的‘杀手’见一面,杀手同意后两人约定在招芳阁见面,不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了钦容。

第49章 囚四十九天

“……”

招芳阁是皇城出了名的风月场, 有钱有权贵公子们的聚集地。尤其是它名下的招芳阁花船,据说花船内就连伺候的丫鬟都美如天仙,于是招芳阁还有一个别名叫销金窟。

在没被顾爹爹控制花钱时,莺莺时常跟着兆时来这里玩, 若不是那次她为了同别人抢花魁一掷千金把事情闹得太大, 也不至于变得像现在这般穷。

来这种地方不能太招摇,莺莺为了引人耳目同晓黛都换了男装, 亥时两人翻墙出府,一人拿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不时遮脸躲人,一看就不像正经人。

“呦, 几位爷里边儿请~”

招芳阁的管事叫香娘, 她最厉害的就是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还总能看穿女扮男装前来抓偷腥夫君的女人。

莺莺她们来的不巧, 时常在花船上坐镇的香娘今日刚好守在阁门外, 见到莺莺二人她笑脸迎上去, 紧接着笑颜一僵, 凑近看清莺莺的面容后又笑起,“哎呦喂,这不是顾……”

她后面的话一转弯,拉着莺莺的胳膊亲热道:“这不是顾小公子吗,一段时日不来, 香娘可想死您了。”

这招芳阁生意做得极大什么场面都见过, 也不是不接待真正来这儿找乐子的女客人, 更何况像莺莺这种有权有势、出手大方的女客人,她们招芳阁也得罪不起。

香娘靠近莺莺眨了眨眼睛,“今儿雪凝姑娘刚好空闲,不如香娘带您上去瞧瞧?”

雪凝就是莺莺上次一掷千金买了一晚上的花魁,她貌美声甜身段柔软,莺莺不仅喜她娇滴滴的好相貌,还喜欢她温柔的嗓子和漂亮的舞姿。

“不了,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做。”想起雪凝,莺莺不由有些心痒,但她记得来这儿要做的正事,按照杀手给的提示,开了三楼中间的牡丹房。

没一会儿,约定好的时辰到了,莺莺同晓黛坐在椅子上无聊等着,迟迟不见杀手现身。

莺莺担忧道:“咱们不会被骗了吧?”

杀手是晓黛负责联系的,她摇了摇头道:“这杀手据说是赤风楼的人,奴婢猜那杀手可能早就到了,只是行事谨慎正躲在暗处观察咱们,姑娘再耐心等等看。”

莺莺懂了,点头满意道:“谨慎些好,他越谨慎对咱们的计划也越有帮助。”

几乎是在莺莺话音落下,桌上的烛火微晃,有人跳窗而入。来者一身黑衣面具掩面,莺莺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他人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是你要雇我杀人?”隔着面具,男人声音缓沉故意压低,露出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见到莺莺点头,他嗤了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捏起来想喝又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面具,索性拿在手中把玩着问:“要杀谁?”

“我自己。”莺莺正盯着杀手看,刚好看到他杯中的水轻晃,险些浇到他自己手上。

莺莺总觉得这杀手漫不经心的态度好似来玩般,暗暗担心他不靠谱。她没马上说自己的事,而是先打听下这个杀手,“敢问大哥怎么称呼?”

黑衣杀手微微歪头,隔着一张花脸面具,莺莺感觉那人好似在看自己。

他顿了顿回道:“沉雪。”

身侧的晓黛微动,扯了扯莺莺小声解释道:“奴婢打听过这赤风楼,据说里面的天字一号杀手就叫沉雪,还从未任务失败过。”

“真的假的?”莺莺不是怀疑晓黛话中的真实性,而是怀疑这看似不靠谱的黑衣杀手,是不是真的叫沉雪。

沉雪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个玉牌抛给莺莺看,这玉牌是赤风楼杀手的身份象征,莺莺在看到牌子上写的‘沉雪’二字时打消了疑虑,将玉牌还了回去。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沉雪扯回刚才的话题;“不是要让我杀你吗?你是想让我分.尸还是斩头,或是还有什么其它好玩的死法?”

莺莺知道沉雪误会了,赶紧解释道:“都不是,我让你杀我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沉雪脑子转的极快,他慢悠悠放下茶盏道:“哦,你是要假死。”

“正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莺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与人合作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二字,她索性就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

“在适当的时机,我会挑一处人多又有水的地方,然后你制造混乱趁机将我刺入水中。”说到这里莺莺特意多叮嘱了一句:“不是让你真的刺我,我之后还要从水里逃走,你做个假动作,能蒙骗住他们就行。”

一等莺莺‘重伤’落水,被其他刺客‘打伤’的晓黛就会大喊一声引起旁人的注意,然后为了救莺莺也紧跟着跳入水中,自此二人就可以逃之夭夭。

“然后呢?”沉雪听着有趣,“你借着重伤落水逃走,那又如何让别人信你真的死了?”

莺莺露出笑容,眨了眨眼睛看着沉雪,“所以,这里就要麻烦沉雪大哥了。”

莺莺先前之所以让晓黛暗地里买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尸.体’穿的。若是兆时还有势力,这个忙应该找他来帮,可如今他自顾不暇,莺莺就只能让这位杀手来帮她找一具女尸。

莺莺逃走后,她的尸.体并不能马上出现,而是要等上几日,等水彻底让尸体的相貌身体发生改变,才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沉雪听完后拍了拍手,“顾姑娘好计谋,只是……”

他笑道,“只是你这计划骗骗寻常人还说的过去,若是想骗过某些心思深沉之人,还欠缺一点。”

“还缺什么?”这已经是莺莺目前想出最合适的计划了。

沉雪偏了偏头,将目光放在晓黛身上,“你最缺的还是细节。”

“你当真觉得,等你死后那群人只会忙着找你,而忽视随你落水的小丫头吗?”

莺莺之前还真没在意这个问题,她一顿,“那……再多找一具女尸?”

沉雪摇头,悠悠告诉莺莺:“最好的法子,就是你一个人走,让别人把你重伤落水的丫头救起来,只有你的贴身丫鬟把戏做足了,才能以假乱真。”

“不行!”莺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能留晓黛一个人在这里。”

先不管晓黛能不能把戏做足,没有了莺莺护她,这皇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更何况她‘死’后钦容和武成帝还在,对于护主不利的丫鬟,他们会如何处置可想而知。

晓黛与莺莺的想法不同,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想离开皇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莺莺就拉住她摇了摇头。

前世晓黛的死对莺莺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没受影响。这一世莺莺说到做到,总之她是绝不能再看着晓黛为了护她而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大概是看莺莺主意已定,沉雪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最终几人商定找两具女.尸,沉雪临走前脚撑在窗门上,回过头淡淡道:“有时候,你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只会更多。”

“若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总归要学会取舍。”

莺莺不知道沉雪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但她还是跟着点头捧场,“沉雪大哥说的对!”

“对个屁,像你这种人能明白什么。”只留下最后这句话,沉雪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心头上的大事解决,莺莺总算放松了,而晓黛心不在焉明显还在想着沉雪刚才的话,两人出了房间,莺莺见晓黛始终不开心,就晃了晃她的胳膊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他就一杀手能懂什么,再说了若你真留下来,万一让钦容发现不对劲儿,那才叫得不偿失。”

晓黛仔细想了想,纠结道:“姑娘说的好像也对。”

“不是好像对,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对的!”

为了放松心情,莺莺招了招手把香娘唤了过来,“带我去找雪凝姑娘吧。”

她身上没带银票,也不舍得把存起来的银票拿出来用,就将带着身上的小首饰抛给了香娘,香娘含着笑意收好,“得了,两位公子随香娘往这边走。”

为了不与熟人撞见,莺莺是特意来的这招芳阁而非招芳阁上的花船,就算如此她还是用折扇遮挡着面容。

一路平安无事,她原以为不会有意外发生,谁知就在她走到雪凝姑娘的房间时,隔壁的房门推开,莺莺靠的近随意往那儿一瞥,当场愣在原地。

“……莺莺?”与莺莺的目光相对,钦容也是怔了瞬。

接着他微微眯眸,走至她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招芳阁的脂粉气极重,可就算如此,等到钦容靠近时,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莺莺忽然想起前世的某一天,她不顾钦容再三的警告又偷偷溜去了花楼,后来钦容直接带兵包围了花楼,说是要抓刺客。

北域国的花楼分为多种,其中一种被称为南风馆,馆内都是些模样清秀俊美的男人。莺莺那个时候去的就是南风馆,当她因为钦容的到来在馆内四处躲藏搜查时,钦容就坐在楼下大厅品酒。

莺莺东躲西藏,到底还是没能躲过钦容身边的亲卫搜查,最后被人罩了面抓到了钦容面前,连带着她身边的小官也没能放过。

那时莺莺一直都不明白,钦容为何会命人把她的面容遮住,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

她只知,那日她被蒙面带到钦容面前时,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隔着一层面罩,他把手放在了莺莺发上,莺莺好似感觉他倾身靠近了她,与她贴脸低语:“你真是很不乖。”

然后她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长剑落地的声音。钦容弯身将她抱起,临走前淡声吩咐亲卫:“揽月馆私藏皇家要犯,涉事之人一律处死。”

就钦容将莺莺抱起来的姿势,这哪里是在对待皇家要犯?

揽月阁的人不敢怒也不敢言,而莺莺缩在钦容怀中也微微有些害怕。出了揽月馆,她不仅在钦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与之交缠的还有隐约的血腥气。

莺莺一时不愿揭开脸上的面罩了,而钦容却在坐进马车后摘下了她头上的面罩,用手指抬起莺莺的小脸,钦容细细摩擦着温柔开口:“孤不忍动你,就只能拿旁人开刀了。”

莺莺不懂,直到几天后揽月馆招了一场大火,不仅整个揽月馆被烧毁了,就连馆内的人也无一幸免,全部死在这场大火中。

明知此时的太子钦容非前世的那个他,可莺莺在这里撞见他还是生出许多不好的回忆,尤其就在不久前,她才刚和沉雪密谋完如何哄骗过钦容逃离皇城,这不仅让她心虚。

“我……”莺莺不敢说自己是来找雪凝姑娘的,毕竟前世钦容连招芳阁这种地方都不让她来。

瞥了眼一旁不语的香娘,见她极有眼力劲的没开雪凝的房门,所以她把心一横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莺莺眨了两下眼睛,委屈道:“三哥哥你怎么可以背着莺莺来这种地方,你心里可还有莺莺的位置?”

钦容静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莺莺,又瞥了眼同样男衣的晓黛。他薄唇很浅上扬,淡声回道;“三哥哥是来谈正事的。”

“什么正事非要来这里谈?”莺莺重生后性子真变了太多,以往的蛮不讲理任性胡闹都失了嚣张。她做不到指着钦容的鼻子骂他,就只好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到他怀中道:“莺莺不喜欢三哥哥来这种地方。”

钦容单手搂住怀中的姑娘,摸了摸她露出的细腻后颈,垂着眼睫不语。

片刻后,他回了莺莺:“那以后三哥哥便不来了。”

“回去罢。”钦容招来身边的侍从送莺莺回去,这里他一时半会有事还走不开。

莺莺一见他在这里,早早就后悔没马上溜走了。她乖乖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又被拉了回来。

“莺莺。”

钦容帮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掠过雪凝的房门后,倾身与她平视道:“三哥哥也不喜欢你来这里。”

“……!”莺莺心里一咯噔,小身板微颤很乖回着:“那、那以后莺莺也不来了。”

钦容低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莺莺真乖。”

莺莺被迫承受着钦容的亲昵,其实她不是乖,只是想好好活着。

“……”

莺莺见完沉雪没几天,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钦容与顾家小姐的婚期提前,由李怀虚李大人亲自挑日子,距离成婚那日只有月余。

对于这个结果顾家人是又喜又忙,好在他们之前早早准备着,加上有顾皇后帮忙,满打满算时日足够。按照规矩,成婚前莺莺要被接到皇后的凤坤宫学习礼仪,莺莺险些忘了这事,被顾凌霄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一旦她入了皇宫,再想出来实行计划就难了。

莺莺不得不匆匆实行计划,连忙去让晓黛联系沉雪,当夜沉雪就悄悄潜入了她的房中。

“明天?”沉雪脸上的面具又换了一个,不变的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调侃了句:“你倒是真心急,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帮不了你。”

与其他杀手不同,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极为神秘,并不是以杀人为生。他思考了下道:“后日吧,后日你约人同去金满堂,坐在二楼东南第三个包房,那处窗户靠水。”

莺莺应下,心不在焉熬到了后日。

金满堂是皇城的一处地下拍卖行,里面收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它非朝廷主持的官卖,却在出名的情况下至今并未查封。

原因无他,只因这金满堂同样有背后撑腰的权贵,只不过同景和酒楼和招芳阁不同,金满堂背后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这里属于庆王爷,也正因如此官府才不敢查封。

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方,所以来这的人都需以物遮面。

莺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为了能让人知晓是顾莺莺遇刺落水,所以她硬着头皮找来了裘安安,原本她是想找顺荷公主的,不过顺荷武功实在太厉害,她怕沉雪被她反杀。

一同入了金满堂,莺莺三人都是以面纱掩面,莺莺存了暴.露的心思,脸上特意覆了极薄的面纱,裘安安见到后皱眉道:“你这也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不然你同人借个面具。”

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畏道:“我好歹也是快成为太子妃的人,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么说着,几人左拐往第三个包房走,莺莺扭着头和裘安安说话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唔……”莺莺被撞疼了鼻子,脸上本就松垮的面纱摇摇欲坠落到了鼻下。

她后退时被人轻轻扶了一下,莺莺隐约间闻到熟悉的雅香,愣愣抬头看着面前只戴了半张金色面具的男人,她结结巴巴小声:“失、失礼了。”

男人雪色锦袍金冠墨发,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如玉,薄唇红润。他的嗓音如同他的气质那般温润柔和,望着莺莺回了句:“无事。”

莺莺本是六分的猜测变成十分,她匆忙捂严自己松垮的面纱,拉着裘安安进入隔壁的包房。

是钦容,一定是钦容!!

为了方便楼上的客人看清厅内的拍卖之物,所以这种包房无门,包房与包房之间只隔了一扇厚重的屏风。坐在椅子上,莺莺这会儿能清晰看到站在房外的男人,她这会儿话都不敢说了,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钦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在莺莺的焦虑下,金满堂的拍卖开始,站在房外的男人也很快回了房间。

此时沉雪同其他‘刺客’正藏在这金满堂中,莺莺并不知道他藏在何处。故作无意环视了一圈,莺莺并未发现沉雪的藏身之处,她安静等着厅下第一件拍卖结束,金锤敲定之时便是沉雪出动的时候。

叮——

随着一声脆响,第一件拍卖物结束,如同预期那般,沉雪与其他刺客出现。

伴随着金满堂陷入混乱,莺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装作被吓傻的样子站在原处未动,裘安安见情况不对拉了她一把,正想带着她离开,沉雪出现,冰凉的长剑冲散裘安安与莺莺。

“顾莺莺!”裘安安被绊倒在地上,眼看着莺莺被一名刺客缠住。

戏要做足,莺莺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她往晓黛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躲避着沉雪的攻击一边往窗边走。忽然间隔壁的屏风倒落在地,伴随着沉重的闷响莺莺慌张往一侧躲去,被生生砸到了脚尖。

“嘶……”

借着这个机会,莺莺索性将计就计背抵在窗口,这个时候只要沉雪把剑刺过来,莺莺就能顺势落水。成功在望,莺莺连忙找寻的晓黛的身影给她提醒,完全忘了隔壁还有钦容的存在。

嗡——

长剑嗡鸣,莺莺在闭眼的同时身体开始往后仰,黑暗来临时好像看到有白影闪过。

砰——

“姑娘!”

在身体朝下栽去时,莺莺听到晓黛的惊呼,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人喊了声太子殿下。

莺莺震惊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人抱住了她,二人正急速下坠,眼前血色闪过,莺莺看到身前的人肩膀血红一片。

砰……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双双落入水中,在落水前莺莺看到沉雪踏着破碎的窗户跳到了屋檐上,刺眼的阳光下他长剑上沾染着鲜血,被面具挡住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是真的要杀她?

湖水没过莺莺的发顶,莺莺看到血色顺着湖水流出,男人脸上的面具在水下掉落……

真的是钦容。

第50章 囚〇五十天

“……”

钦容受伤了。

他被侍卫从水里救上来时, 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但手还紧紧抓着莺莺的手腕。

两人浑身湿透,钦容的上半身被血水浸湿染红,看着伤势很重。他发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轻轻安抚着傻愣的莺莺,“别怕,有没有受伤?”

莺莺都没来得及回答他, 钦容的头就越垂越低,慢慢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莺莺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就连体温也在变凉。

“快来救太子殿下!”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很快将钦容扶起。

这大概是莺莺第一次见钦容这般脆弱, 他面色苍白闭阖着眼睛, 手臂无力垂下松开了她的手。莺莺有些无措,眼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拉住他。

“姑娘!”晓黛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 上下看着莺莺焦急道:“您有没有受伤,我刚刚看到太子殿下流了好多的血。”

“对啊, 他流了好多的血。”莺莺喃喃着,还是为了救她。

苦苦计划许久的任务,终究还是因这场变故失败了,因钦容受伤, 很快就有官兵包围了金满堂进行搜查。晓黛在莺莺身上罩了薄毯, 看了眼湖对岸小声道:“咱们的东西会不会被搜出来?”

为了方便逃跑, 莺莺将二人的包袱藏在湖对岸埋了起来, 此时也不方便去拿。

“没事。”莺莺倒不担心包袱被搜出来,她最怕的还是这群官兵找到沉雪,若是沉雪被抓,一旦他把莺莺供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太子在金满堂受伤一事瞒不住,很快整个皇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因事情发生在庆王爷的金满堂,所以武成帝下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很不巧,大理寺派出的是寺丞裘郁。

莺莺最初叫裘安安去金满楼,为的就是有个人亲眼看着她‘落水身亡’,而计划失败后裘安安的所见就成了破案关键,裘郁在收到刑部那边的消息后招来裘安安进行复审,将经过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后,很快就传唤了莺莺。

“顾姑娘那日为何要去金满楼?”

“据裘家小姐说,那群刺客是奔着你而去,你可看清那刺客的相貌?或者说,可有怀疑对象?”

能成为钦容的左膀右臂,这裘郁自然是个人精,他字字直戳莺莺的心窝子,语气波澜不惊,莺莺险些认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我……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就是想去逛逛呀。”

“我也不知道那刺客为何都冲着我而去,不过最后受伤的人是三哥哥,而且三哥哥还是在庆王爷那里出的事……”

莺莺见裘郁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莺莺装着无畏,故意把裘郁的目光引到庆王爷身上,“所以莺莺猜,此次事件是不是庆王爷出的手呢?”

裘郁弯起一抹笑容,他苍白的皮肤衬的他眼珠漆黑,微微靠近莺莺逼问:“那顾姑娘觉得,庆王爷为何会选择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莺莺胡编:“故意的呀,这样就算刑部查到他头上,也没人会相信他会傻到在自己的地盘谋害太子。”

裘郁‘哦’了一声,完全没被莺莺带偏,凉着声音继续追问:“受伤的虽然是太子殿下,可那些刺客原本的目标是你,若此次事件真是庆王爷所为,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为了杀你而冒险?”

早前,莺莺在完善这场计划时就想好了计划失败后的救场,所以她只思索了片刻,就悠悠回答裘郁:“或许他知道了我身上的某些秘密呢?”

就是那个所谓的凤命,莺莺选谁谁就是下一位帝王,可若是她没了呢?

裘郁跟在钦容身边自然知道这事,他面色一僵眯了眯眼睛,静静看了莺莺片刻道:“此时本官自然会调查清楚,顾姑娘请回吧。”

莺莺这便是蒙混过关了。

从大理寺出来,莺莺就被顾皇后的人接去了皇宫。自太子受了伤,莺莺第二日就住入了凤坤殿,每日都需要去照看钦容。

开始,莺莺有猜测过这件事是钦容的苦肉计,怀疑他和沉雪一伙故意算计她,毕竟此事一出既能重创庆王爷根基,还能把她绑到身边让她无法逃走。

可若真是如此,裘郁就不可能如此看重这个案子,更不可能怀疑她与这个刺杀案有所牵扯,最重要的是……

如果这真的是钦容的苦肉计,那他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

莺莺到东宫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告诉莺莺,太子殿下已服药睡下。就算如此,他仍开门放莺莺进去了,莺莺走到内室看着钦容苍白的俊容,叹了口气坐在他的榻旁。

莺莺先前记错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钦容虚弱的模样。

前世第一次见,大概是她杀了裘安安又杀了顺荷公主后,向来疼爱她的兄长打了她,还说要与她断绝关系。钦容将她接回东宫后她一直再哭,她明明都那么伤心了,可钦容还是在那个时候折了她的手,无论她如何哀求他都没有留情。

那晚的记忆太模糊了,莺莺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的酒,手腕被折断时疼痛没感觉多少,就是心里委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后躺在钦容的怀中,他抱她抱得很紧,面色苍白漆黑的眸子里似有血墨流转,望着她的眼神极深。

他问:“莺莺你想去哪里?孤对你不够好吗?”

莺莺醒来才感觉到手腕的痛感,她使不出力眼睛酸涩,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好。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莺莺才察觉出钦容话中的不对劲儿,可那时她从未深思过,推开他想要往外跑时被他自身后抱住。无论莺莺怎样挣扎,他都不肯放手,后来等莺莺老实窝在他怀里后,他轻揽着她抚摸她的面容,埋首陷入她的项窝中低低喊着她的名字。

他低弱道:“孤不准你离开我。”

“……不准。”

想来有些记忆藏得太深,以至于莺莺重生后记住了钦容对她的百般不好,唯独忘记了他在意她的时候。

由这场刺杀做牵引,莺莺很快还记起顾凌霄死后,她精神恍惚想要杀了钦容的那次。虽说她最后没得手,但不代表她没伤到钦容,当时钦容的脖子和脸颊都被她弄伤了,身上的龙袍被血液染透,低垂着面容看不出情绪。

其实只要莺莺狠得下心,那日钦容定能死在她手中,可她终究没有下手。

她不仅没有下手,反而握着匕首哭的很惨,钦容就那样穿着染血的龙袍看着她哭,他走至窗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淡漠说道:“莺莺,孤对你很失望。”

他有多失望莺莺感受不到,莺莺只知他折断她的手时自己有多疼,后来如数日夜中她变得越来越温顺越来越怯弱,同样的她的身体也在变差,梦中不安经常被惊醒。

每次醒来,钦容都会侧搂着她轻吻她的脸颊,用低柔的嗓音哄着她入睡。

莺莺不懂什么是爱,以至于上一世她活到最后,都不曾问过一句钦容是否喜欢她。重生后她记得钦容锁她入金殿,也记得他折了她的手如何折磨她,却埋藏了钦容最开始对她所有的好与温柔。

如果、如果后来她没做那么多错事,那钦容是不是也不会锁她入金殿了呢?

莺莺想的太入神,眼睛迷茫睁着泛着湿气,鼻子微微发红。直到钦容醒来,她才回过神来去看榻上的男人,眨眼间一滴泪无意滚落,钦容见状撑着胳膊坐起身,低哑问她:“怎么哭了?”

“没什么。”莺莺摇了摇头,她抹去脸上的泪有些不解,“大概是刚才眼睛睁的太久了。”

钦容抬起手指覆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帮她揉了揉。

莺莺不能在他这待太久,毕竟二人还没成婚,走至门边时她又往内室看了一眼,发现钦容靠在榻上还在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潋滟深邃,看着极为深情。

她以前,怎么就认为钦容这模样是在揣测算计她呢?

“三、三哥哥,我明日再来看你。”莺莺不愿意多想了,留下这句话就匆匆逃离。

她从东宫出来后,系统提醒她道:【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波动,心跳加快极为兴奋。】

莺莺摸了摸心口,好似还真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她没有掩饰也没有反驳,只是回问:“所以呢?”

系统不说话了,良久后才问:【那你还逃吗?】

这回成了莺莺不说话,她步伐放慢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随手折了朵御花园的紫菱花。

不等她想好,就撞见同几名妃嫔出来赏花的顾皇后,系统自然也能感知到,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还要不要你姑母?】

“什么?”莺莺没懂。

系统平静道:【据监测,你姑母身上很可能也藏有精魂碎片,若不取出,她会落得同前世一样的结局。】

【当然了,这只是我监测到的异常,至于是否属实还未确定。】

莺莺:“……”

或许是上天也不想让莺莺离开,当天晚上,顾皇后忧心忡忡拉着她道:“西北之事越闹越大,今早传来消息,说是先前派去的王都尉被昊纹军给抓了。”

现下的情况是,无论昊纹国会不会安全把王都尉安全放回来,他们嚣张的行为都惹怒了武成帝,想来北域国与昊纹和平沙的战争无可避免了。

莺莺早就知道这一仗避免不了,她这一世不曾关心过这件事,就是知道西北的事牵连不到顾家,可今晚顾皇后却说,此次陛下极有可能派顾凌霄出征。

【很正常啊,我早说了只要你哥哥身上还带着精魂碎片,但凡有什么危险的事都能落到他身上,你姑母说的算是保守的了。】在莺莺呆愣期间,系统这样解释着。

前世西北之战打了许久,向来不起眼的昊纹和平沙两个小国联合后实力大增,再加上有别国暗地帮忙,北域国这仗后期屡战屡败,在将军死了一个又一个后,最后是钦容御驾出征设了计谋,才逐步瓦解昊纹与平沙赢了此仗。

当时莺莺没能去了前线,但她知道这一仗打的有多难,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北域国首次派出的是张家的武将,最后却是被盖着白布抬回来的!

若是她哥哥被派去西北……

莺莺双腿一软跌在榻上,她苦笑道:“系统,这次就算钦容放我走,我也不敢走了。”

“……”

莺莺难得肯动脑子为自己谋划一次,结果她所谓的逃跑计划还未开始,就被迫结束。

莺莺向来看得开,再加上钦容这次为了救她受了伤,莺莺想,既然避免不了那她就不挣扎了,大不了这次她乖乖的再也不会惹事作恶,只要她不作妖,那么钦容就没理由把她关入金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