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黛欲言又止,终是又将香囊放回了衣橱中。

钦容回来时,晓黛正同她叮嘱着家宴要注意的规矩,莺莺听得心不在焉,刚刚沐浴完的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寝衣,正给怀里两只小猫顺毛。

“娘娘,您可记住奴婢刚才的叮嘱了?”晓黛将选好的衣裙抱出。

莺莺敷衍应着,她垂着脑袋并没注意到钦容回来了,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我能不去吗?”

晓黛怔住:“娘娘说什么?”

她转过身才发现钦容,慌忙行礼时被钦容抬手拦住。

钦容走到莺莺身后,望着她低头露出的细嫩脖子,听到她低低弱弱说着:“我不想去参加什么家宴。”

所谓皇室的家宴,不过就是一群面和心不和的人维持着表面平静,笑里藏刀背地里互相算计。

这次家宴姑母不能参加,代她前去的则是淑妃,莺莺如今已经知晓了当年真相,实在不愿见到淑妃和武成帝,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家宴上还有景兆时,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了。”低沉的嗓音打断莺莺的沉思,莺莺回头才发现钦容。

晓黛不知在何时已经退下,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见莺莺回头,钦容倾身控制住她的小脸,他用两指抬高莺莺的脸颊,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眼角,“哭过了?”

莺莺皮肤很白,沐浴完后她眼尾薰上绯红,又因心情低落有些憋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才没有。”莺莺抽了两下鼻子,挣开钦容的手去抱他的腰身。

这个时候她急需要寻个依靠,埋首在钦容怀中蹭了蹭,她低低道:“我真的可以不去家宴吗?”

钦容低眸撩开她的发,轻轻按捏她柔软的后颈,薄唇勾起弧度应了声:“自然可以。”

他原本也不想让莺莺参加家宴,这样正合他意。

“父皇那里由我来说,莺莺累了就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钦容需要早些过去。

等钦容离开,莺莺原本还想去看望姑母,后又担心钦容会拿她生病做借口,于是就乖乖窝在房中早早休息,躺在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莺莺并不知道当日家宴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钦容回房时已经是子时,向来很少碰酒的钦容身上酒香浓烈。暗夜下,他抱住莺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温柔又让人觉得胆颤。

“三哥哥?”莺莺没忍住小声唤了他。

在安静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弱弱带了分抖。钦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只轻轻一声:“嗯?”

莺莺不安抓住他的衣襟,试探着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总觉得钦容不太对劲儿。

钦容轻抚她的动作微顿,然而也就只顿了那么一下,他漫不经心回应:“无事,三哥哥只是在想,若有天三哥哥当真杀了兆时,莺莺会不会同我闹。”

这已经不是钦容第一次这般说了,而莺莺今日却真实感受到钦容身上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家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兆时对钦容做了什么?

莺莺心中越发不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钦容这个问题,好在钦容并没有强求,他撩开莺莺的碎发轻吻她的唇角,低笑了声道:“时辰不早了,莺莺早些睡罢。”

莺莺哪里还睡得着,窝在钦容怀中心思乱的厉害,直到天亮才有了睡意。

受钦容的影响,莺莺睡着了也不安稳,她梦到了儿时的兆时,骄傲张扬的太子殿下黑着一张俊脸,正卷着衣摆在池子里捞东西。

“什么破东西值得你同孤甩脸子?”

“顾莺莺孤真是给你脸了,若不是刚才投壶输给了你,孤才不会给你找那什么破玩意儿,找不到最好!”

莺莺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兆时了,梦中他气急败坏嘴上不饶人,而莺莺不惧他太子的身份,正打着哈欠在树下乘凉。

莺莺记得这段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好似是钦容送了她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兔子,结果被兆时看到随手扔入了池子里。听着不远处哗哗的水声,莺莺记忆也随之飘回,她记得兆时到了也没寻回她的小玉兔,还因此着了凉。

哗哗——

哗哗——

水流声忽然间停了,莺莺疑惑往池边看去,却发现原本该在水里找东西的少年横漂在水面。阳光下水波泛着光泽,而兆时面色苍白大睁着双眸,丝丝血色顺着他的衣缝流入水中,莺莺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由无措到寒凉,最后冷冰冰死死盯着她看。

“兆时……”

“兆时?!”莺莺懵了,不明白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跄踉从树下爬起来,正要往池边跑,一只胳膊忽然伸出拦住了她。低低的笑声自身后传来,那人从后面搂住她将她拥入怀中,温柔低语:“他死了难道不好吗?”

“莺莺,他可是丢掉了孤送你的东西。”

回头,莺莺看到钦容含笑的面容,他低垂着眸正幽幽凝视着她。

莺莺摇了摇头挣开钦容的怀抱,她后退着:“不是这样的,不是……”

后退了没几步,她的后背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滴滴答答的血珠落在莺莺的肩头,莺莺转身就看到了兆时,他浑身是血面无表情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兆——”不等莺莺出声,只见剑光一闪,剑身飞快朝她掠来。

莺莺闭眸听到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再睁开眼倒在她面前的成了钦容。血色蔓延,她听到兆时嗤笑着道:“我赢了。”

“莺莺你不会怪我吧?”

“我说过的,若我再次回来,定不会放过你的太子哥哥和姑母。”

“下一个,该轮到你的姑母了。”

……不要。

不要!!

莺莺是被晓黛唤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晓黛担忧的面容,她扶着莺莺起身,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梦魇了?”

莺莺浑身冰凉心跳剧烈,还没有恢复平静。

此时天光大亮已是正午,她蜷缩在榻角,抱紧锦被问:“三哥哥呢?”

“太子殿下去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莺莺闭了闭眸,缓了会儿才从噩梦中脱身。不得不说,这场噩梦是她内心最担忧的事情,她不想让钦容杀了兆时,却又担心自己劝不住兆时,让兆时伤害了钦容与姑母。

左右难以选择,这不由让莺莺陷入困境,她想起钦容昨日回来的异常,出声询问晓黛:“你可知昨日家宴都发生了何事?”

晓黛想了想回:“奴婢不是很清楚,但翠儿说今日她看到安平王同淑妃娘娘遇着了,二人在御花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哦对了,早上安平王的人还去了太子书房,好像是取了什么折子。”

正如莺莺猜测的那般,武成帝召兆时回来目的不纯,如今看来他不仅仅是想让兆时牵制钦容,更像是要助兆时把钦容手中的权利给夺回来。只是兆时怎样都好,但他为什么非要与淑妃联手呢?

想到还在幽禁中的姑母,莺莺垂下眼睫,她果然还是同兆时走到了陌路。

“……”

莺莺在宫中安分了两日才再次出宫,得知兆时回来被武成帝安排住进了宫里,所以她两日未出东宫,一直不曾与他遇上。

这日,莺莺又去了周家酒馆。

见到周子善她心情好了些,寻了处靠窗的桌子坐下,“还是上最好的酒和菜。”

周子善闻言挑了挑眉,他亲自为莺莺抱来了酒,却没再同往常那般直接离开,而是停在她面前道:“我们周家的酒卖的虽不好,但也不算便宜。”

“姑娘每次点了最好的酒却连封口都不开,究竟是为何?”

莺莺等的就是他的主动开口,衣袖下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蜷缩,莺莺稳住情绪抬眸看向周子善,“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表哥。”

“你的表哥?”周子善愣了下。

莺莺点头,正要进入正题,门外脚步声渐近,穿着粉衣的姑娘跑进来兴冲冲喊道:“子善哥哥,隔壁街来了个百戏班子,你快陪梦梦去看!”

娇俏的女声横入二人的对话,偏偏进来的姑娘毫不知情,上前抱住周子善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拽。

周子善干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被粉衣姑娘拉着往外走了两步。被她这么一打岔,莺莺刚刚勾起的话题就此终结,周子善抱歉道:“失陪了。”

或许是莺莺刚刚的那声‘表哥’引来周子善的误会,所以他对待莺莺并不亲热,在陪着粉衣姑娘离开时,只是吩咐店里的小厮,“照顾好店里的客人。”

行了,这下直接从姑娘变成客人了。

莺莺发现自己还是太心急了,看来她对周子善的了解还不够,没想到他身边已有了心仪姑娘。

随着周子善的离开,莺莺也没了从这儿待下去的必要,她留下银票起身,出了酒馆直接上了马车。

晓黛随着她进来,“天色还早,娘娘是回宫还是……”

“回宫吧。”莺莺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先给姑母透个消息。

这几日她都没休息好,回去的路上闭着眸浅睡了片刻。等马车行至皇宫玄德门,却突兀停住不再前行,莺莺被马车外的吵闹惊醒,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右扬皱眉看着前方,“玄德门的守卫好像换了人。”

因玄德门的守卫是钦容的人,所以莺莺一般出行都走这条路。今日不知怎的,玄德门被重兵把守,莺莺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前还排了几名出宫办事的宫人,侍卫在他们身上搜索着什么,忽然恶狠狠把一个宫婢推倒在地。

“此人有问题,把她给我抓起来!”

都没说是哪里出了问题,宫婢就被人拉起来往一旁拽,莺莺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右扬忽然开口:“娘娘不可!”

他低声道:“此人是安平王的人,娘娘这时出声阻止,恐落入他们的圈套。”

正说着,前面几人都被守卫拉走,很快轮到了他们。守卫扫了眼右扬,他明知故问:“里面是什么人!”

右扬不想暴.露莺莺,他冷着脸斥道:“放肆,太子殿下的人岂轮到你来阻拦!”

侍卫被右扬镇住,他硬着头皮道:“安平王有令,今日宫里遭了贼人,进出必须检查。”

右扬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太子殿下的人,你确定你有命查?”

不等侍卫回话,宫门口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他查不得,难道本王也查不得?”

莺莺坐在马车里,在听到这道声音时浑身僵硬。四周好像也因这声音的主人安静下来,悠缓的脚步声靠近,莺莺听到那人道:“本王倒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藏了个什么人回来。”

唰——

几乎是瞬间,莺莺面前的马车门被人推开。

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莺莺眼前,男人穿着一身玄衣金冠束发,暗色狐裘披身尊贵张扬。与莺莺无措的视线对上,他眯了眯眸笑,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原来是太子妃娘娘。”

许久未见,你好像没什么长进。

第101章 囚一〇一天

“……”

兆时真的变了。

莺莺从未想过, 二人的再次见面会变成这般样子, 各自为营针锋相对,昔日的情谊灰飞烟灭好似从未存在。

莺莺也是之后才明白,这日兆时的出现是故意为之, 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贼人, 兆时不过是查出东宫出入异常,想要借此机会抓住钦容的把柄,没曾想里面坐着的人是莺莺。

在右扬驱着马车离开时,兆时站在朱红色的宫墙前,望着马车悠悠‘警告’了句:“这玄德门乱的很, 太子妃娘娘再出宫记得走正坤门。”

自然, 那里也很快会换成他的人。

.

这次景兆时回来,武成帝放了不小的权势给他,还默许了他的猖狂与野心。

朝堂再次一分为二, 一边是已经巩固的太.子党,一边是拆散了又重新粘合的前太.子党.派。大概是看到了新的希望, 兆时党如今势头正盛, 锋芒直逼钦容党。

武成帝近来一直养身子, 兆时没回来前他索性罢了朝一切事情都交由了钦容,随着兆时回来, 他硬拖着身体也要参加早朝, 同时也变相收回了钦容的一些权力。

莺莺回到东宫时, 钦容被招宣太后召去了熙华宫。看来这太过明显的针对, 就连招宣太后都察觉到了。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东宫冷清了许多, 莺莺疲惫回了寝房,她躺在榻上出声问系统:“三哥哥会没事吗?”

系统道:【我只知道数据显示,他一定会是帝王。】

所以,兆时必定失败。

莺莺叹了口气,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乱局之下必还隐藏着一场大乱,她不由又想起前世由孔维引起的那场腥风血雨。

“可别这次孔丞相没反,倒是让兆时重掀一场血雨。”

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而系统没有感情,只根据目前显示的数据回复着:【很有可能哦。】

【虽然你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但有些隐患早早存在,并不会因为你的重生而就此消除。】

就比如说百年来不变的皇子夺权,就算莺莺重生影响了孔维不反,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反。

莺莺因系统这通分析有些心慌,正烦躁的扑在榻上砸被子,系统又再次开口:【宿主,不要因你的个人情绪而影响任务。】

【随着兆时回来,你姑母的这条任务线又加快了,我猜她又要对武成帝出手。】

原本,按着武成帝这样罢朝养身子的法子,他再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只是如今武成帝不知在想什么,竟不顾身体情况也要为兆时铺路,就他这般熬下去,根本就顶不住顾曼如几次下.毒。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姑母!”莺莺等不及了,决定把所有的真相先告知姑母。

“……”

莺莺原本计划的很好,是想在找到周子善后把所有的真相先告知他,等他不排斥愿意接受姑母的时候,莺莺再带着姑母前去见他,从此母子相认团聚。

而眼下莺莺已经没时间去在意周子善的想法了,到了凤坤宫后,她见姑母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情同她聊天,于是她直接抛出真相:“姑母,其实朝凤‘表姐’她没有死。”

顾曼如敷衍应了声,她低眸为自己涂着蔻丹,艳丽的颜色涂在她指尖像是染了一层血。

莺莺说完这句话没着急再开口,她留给顾曼如反应的时间,在经过片刻的安静后,顾曼如忽然将蔻丹涂歪,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莺莺,颤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莺莺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朝凤‘表姐’没有死,而且我已经找到她了。”

顾曼如愣了又愣了,她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甚至为此坐直了身体。想要再问些什么又害怕自己再次失望,她缓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那她、那她现在在哪儿……”

莺莺没着急回答,而是冲门外唤了声晓黛,“姑母别急,咱们先见两个人。”

如今奶娘和稳婆都还在莺莺手里,她留她们留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等晓黛把她们二人带上来,莺莺又命她们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顾曼如从开始的激动紧张到后来的愤怒,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等听完所有的事情,她红着眼睛问:“你是说……其实本宫生的是个皇儿?”

稳婆对顾曼如用力磕了几个头,她很肯定道:“娘娘确实是生的皇儿,是淑妃娘娘命老奴将皇儿换走,此事为老奴亲手所为,绝不会有错!”

顾曼如想站起来又跄踉着坐回榻上,她表情似哭似笑,闭上眼睛道:“……竟是如此。”

“莺莺,你说姑母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多么可悲,她的孩子从未出生就被人算计着,而她身为亲母却连自己的孩儿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甚至都不知自己的孩子还好端端活在这世间。

莺莺想了想道:“我觉得姑母是幸运的。”

淑妃暗害顾曼如再前,若不是她命稳婆无论顾曼如生男生女都要调换假婴,那么姑母的孩子之后就会遭遇武成帝的杀害。就算那孩子顺利活下来了,谁又知淑妃背后的阴谋又是什么?

阴差阳错算起来,其实顾曼如同周子善躲过了数次死劫,这也是莺莺再得知全部的真相后,没有马上去找淑妃报仇的原因。

顾曼如似也想通了,她唇边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重复莺莺的话:“不错,我的确很幸运。”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让人无措,奇妙的是却给了人新生的力量。得知一切真相的顾曼如顾不上复仇顾不上其它,她现在只想去见自己的孩子一面,莺莺安抚着她:“如今姑母禁闭还未解除,这个时候出宫恐惹事端。”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兆时,莺莺无法确定兆时是不是盯上了她,更担心兆时察觉到问题,把莺莺出宫的事情告诉武成帝。

这会儿行事必须谨慎又需速战速决,莺莺算了算时间道:“咱们再等三日,三日后姑母的禁闭解除,咱们就借着回顾家的身份出宫。”

顾曼如恨不得现在就见到自己的孩子,她皱着眉道:“三天实在太久了……”

“可姑母也总要给表哥适应的时间吧?”

莺莺眨了眨眼睛,“表哥性子虽好,但为人警惕不易与人亲近,咱们贸然上去认亲,姑母就不怕把表哥吓跑吗?”

先前莺莺只是试探说了句‘表哥’,就让周子善对她有了防备。

顾曼如觉得莺莺的话在理,她耐着自己的性子,“那、那我就等两天?”

“就三天。”莺莺承诺着:“后日我再出去同表哥见一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顾曼如总算被莺莺逗笑了,她点了点莺莺的小脑袋,“你这丫头,可千万别把你表哥吓跑了。”

如今周子善是拯救姑母的救命草,莺莺哪里敢把人吓跑。见姑母解了心结不再想着害武成帝,莺莺松了口气又提醒了句:“如今朝局不稳,咱们现在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姑母,就算为了表哥,咱们也不能再做傻事了对不对?”

顾曼如听懂了莺莺的话外之意,她先是愣了下,接着感慨说了句:“莺莺长大了。”

“放心吧,姑母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孩子。

“……”

有了先前的教训,莺莺现在所有的行动都会提前告知钦容,钦容得知后思索了番,“可以出去,到时三哥哥会提前告知你爹爹,让他在外面接应你们。”

莺莺得了钦容的准许彻底放了心,她搂住钦容的脖子亲了口,软腻腻道:“三哥哥最好了。”

钦容很淡扯起唇瓣,借此低头吻上莺莺。每当这个时候,莺莺总是最乖的,钦容索性将人抱到腿上放肆亲吻,末了伏在她耳畔叮嘱:“还是那句话,不准在外面喝酒。”

莺莺被亲的有些晕乎,靠在钦容身上软软回了句:“……莺莺没有喝。”

说来,莺莺重生后是真的没怎么碰过酒,但不知为何钦容总不准她碰酒,不管怎样,只要能出去就好,莺莺乖乖应下:“三哥哥放心,莺莺绝不会在外面喝酒。”

她还想多出几次宫,自然不会犯傻。

隔了一日,莺莺又去了周家酒馆,这次她来的不巧,周子善竟然不在店内,莺莺询问起来时小厮目光躲闪,干笑着道:“公子他……今日有事,不会来店里了。”

“今日不来了?”莺莺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他明日呢?”

小厮有些惧怕莺莺身后的右扬,他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家公子近日都有事,大概不会再来店里了。”

“哦对了!”

小厮忙说着:“姑娘还不知吧?我家公子自幼与王家小姐定了婚约,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了,到时候……顾姑娘赏脸过去?”

若莺莺一开始还单纯的以为周子善有事,那么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周子善分明是在躲她。

不出意外,小厮这番话也是周子善教给他说的,他是在告诉莺莺自己已经有了婚约,提醒她不要再来找他。

“把你们公子叫出来,我有事同他说!”莺莺要被气笑了,她发现自己没有一见面就同周子善说明真相是对的,这人警惕心实在太强。

右扬并不知周子善和姑母的牵扯,他刚刚也听出了小厮的话外意,这会儿直接拔了剑架在小厮脖子上:“没听到吗?我家主子要见你们少爷。”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觉得自己比得上他的殿下好?

小厮被吓到了,连忙大喊了声‘公子’。周子善果然在酒馆里,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从楼上走下来,不急不乱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周某也是为了各自考虑。”

莺莺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这几日的表现,像是看上了周子善。她欸了声,连忙解释:“周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已有夫君。”

周子善一怔,又仔细看了眼面前白嫩娇俏的小姑娘,不确定道:“……姑娘已成婚?”

“这是自然。”

莺莺生怕周子善不信,当着右扬的面把他家殿下一顿夸:“我家夫君貌美温柔,他比你高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你看我身边跟着的家丁就是他派来的,我怎敢当着他的面勾搭男人?”

这种话若是旁人听到,兴许会不高兴,而周子善却被莺莺一番话逗笑了,“如此说来,倒真是周某多虑了。”

她都有如此厉害的夫君,又怎能看上无钱无貌的他。

“既然如此,姑娘三翻四次来找周某到底为了何事?”

莺莺直勾勾看向周子善,总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自然是为了我的表哥。”她姑母心念许久的孩子。

“……”

第102章 囚一〇二天

莺莺同周子善说, 她家有一位早夭的表哥,姑母因思他有了心疾, 缠绵于病榻久久不得心安。她来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同自己的姑母见一面, 以此来解姑母的相思。

“你是要让我扮成你的表哥?”周子善听完事情的经过,略微沉思问了这么一句。

莺莺望着周子善那双漂亮的美人眸,很认真道:“你同我表哥长得很像, 真的特别特别的像。”

莺莺有自己的顾虑,事关皇家子嗣, 在这种时候她并不能直接同周子善说出实情。

暗卫调查得知,周子善与自己的养父母关系亲密,并从不愿与人提及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且不说周子善愿不愿意同姑母相认, 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是个皇子都是个问题。

莺莺不傻, 她现在只能先找借口让他们母子想见,只要见到面有了感情, 那么之后一切问题也都会好解决。

周子善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轻敲桌面, 忽然问了句:“周某冒昧问一句,顾姑娘的表哥是何时……”

莺莺知周子善是起了疑心, 所以她很快回道:“我表哥亡故的很早,他叫朝凤。”

“朝凤?”周子善似觉得这名字很有意思, 他侧过面容轻笑, 用手托住了下巴。

并未迟疑太久, 等他再扭头面向莺莺时, 他点头同意了莺莺的恳求,“顾姑娘都这般说了,周某再推辞倒显得太过无情。”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周子善亲自送莺莺出了周家酒馆。

酒馆外,黑漆雕花木的马车停在路旁,周围路过的三两行人见到它都纷纷避让。莺莺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在掀帘进去前,她扭头又往酒馆门口望了眼,发现周子善还站在原地。

“那……不见不散?”莺莺又试探着问了句。

周子善一身简单青袍,他身姿修长沐浴在阳光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在笑起来时与顾曼如越发的相似,温润回道:“不见不散。”

莺莺心满意足坐上马车回宫,同时越发的喜欢自己这位亲表哥。

等回到皇宫,莺莺先是去凤坤宫安抚了姑母,紧接着回了东宫,将今日的‘战果’讲给了钦容,莺莺赞叹着:“朝凤表哥性子随了姑母,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他,我就有两个哥哥宠了。”

一个顾凌霄一个朝凤,若莺莺早年真得两个哥哥,那她还不得把皇城翻天?

钦容是真不忍心打破莺莺的幻想,但他总觉得自己该提点她一句,于是道:“莺莺把你那位表哥想的太简单了,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算莺莺先前把话说的足够谨慎,但她终是暴.露了一个破绽,那就是她说周子善与她故去的表哥长得一模一样,而后一句又是,表哥亡故的很早。

既然她的表哥很多年前就亡故,莺莺又是从何看出周子善与她表哥相像?难道说,她表哥去世时恰好是周子善这般年龄?只是莺莺记得也太清楚了些。

周子善的疑心病比旁人要重,再加上自己是个被‘丢弃’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猜测到莺莺的真正用意。

听完钦容的这通分析,莺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再回想起周子善站在酒馆门口冲她笑得模样,她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周子善不会是想趁夜躲起来吧?!”莺莺有些慌了神。

见她要往外走,钦容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回,他风轻云淡道:“怕什么,三哥哥早就派暗卫去了周家。”

不只是为了保护周子善,更是为了提防景兆时。

有了暗卫,周子善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钦容的眼睛,莺莺这才放了心,她软趴趴歪在钦容身上,抱着他的腰身委屈兮兮:“周表哥好厉害的心思,我还当他生在宫外单纯可爱。”

又开始那套两颗心说法,莺莺越发觉得自己这句话不错:“看来你们皇室中人,真的天生有两颗心。”

一颗心算计人不够,多加上颗心一同算计。

钦容捏了捏莺莺的脸颊,好笑道:“又开始胡言乱语。”

“……”

钦容的提醒,让莺莺在对待周子善时愈加谨慎,之前是她入了误区,以为把周子善当成了亲表哥周子善也会把她当成表妹,却忘了周子善根本不知真相,没理由把她一个只见面几天的陌生人当亲人。

第二日,莺莺与姑母借口回顾府出了宫,为了防止被人跟踪,所以右扬直接将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

紧接着,二人换了衣衫从顾府后门离开,晓黛带着她们两人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到了周家酒馆。

暗卫说,昨日周子善回府后去了养母周夫人的寝房,从寝房出来后在院中站了许久,紧接着就换了身衣裳趁夜出门。当时暗卫猜测周子善是想趁夜躲藏,不曾想他在外逛了许久忽然回了周府,至此直到天亮来了周家酒馆,再也异动。

莺莺想,周子善大概是想趁夜躲起来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由此看来,他并不愿亲生父母找到他,甚至对此还带着些厌恶与排斥。

一路上,顾曼如脚步匆匆恨不能立刻见到周子善,而等真到了周家酒馆,她却忽然止了脚步。

抬手理了理发簪,顾曼如左右看着自己的衣裳,“莺莺觉得姑母这一身好看么,会不会看着颜色太艳?”

莺莺挽着姑母的胳膊往酒馆内走,低声夸着她道:“这衣裙配姑母正合适,表哥见了一定会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顾曼如虽这般说着,但面上的表情紧绷,依旧紧张的厉害。

酒馆内,周子善已经备好了酒菜,他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都不曾察觉莺莺她们的靠近。直到小厮唤了声‘公子’,他才回过神来抬头,在看清顾曼如的面容后又再次愣住,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我姑母,顾夫人。”莺莺暗地把姑母往前一推。

顾曼如一看到周子善眼睛就红了,她垂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抖着,想要伸手触碰又不敢。

这是她的孩子啊。

顾曼如哽咽,望着周子善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喊道;“……朝凤。”

周子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自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同这位顾夫人这般相像,微垂下眸子行礼:“晚辈子善,见过顾夫人。”

可惜他不是她们口中所谓的朝凤,他是被周家养大的周子善。

顾曼如赶紧改口:“好,子善。”

无论是景朝凤还是周子善,都是她的孩子。

.

顾曼如身为皇后,能光明正大出宫的次数不多,所以必须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原本,莺莺是想借母子见面,把真相讲给周子善,而周子善好似察觉到莺莺的用意,他虽如约与莺莺他们见面,却在中途换来了那位叫梦梦的姑娘。

因为她的出现,很多话莺莺没有办法再说,而顾曼如却与梦梦交谈愉悦,好似并不急着与周子善相认了。

“原来梦梦同子善是青梅竹马,怪不得关系这般好。”

“婚约?你们二人定了婚约?”

顾曼如一门心思扑在二人的婚约上,有些欣慰又有些感伤。多年的分离,让她无法插入的自己孩子的生活中,但好在他还活着,马上就要娶亲生子了,只要想到这些,顾曼如的心就是暖的。

这次的见面,对于顾曼如来说是完成了她多年的夙愿,哪怕饭桌上周子善的话不多,顾曼如也笑得十分开怀。

分别时,顾曼如的眼睛再次红了,周子善将她送到酒馆门口,对她温和道:“听闻顾夫人身体不适,还望保重身体。”

只这一句话,就让顾曼如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颤巍巍抬起手想要触摸周子善的面容,周子善身体微僵,却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时侧脸避开。

“顾夫人这是何意?”

顾曼如的手僵立在空中,顿了顿她将手收回,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没事,我……我只是看到你,就能想起我的孩子。若他还在,这会儿该同你一样大了。”

“是我没能护好他,都是我的错。”

周子善静静凝视着顾曼如,莺莺想,他这么聪明,这会儿一定能猜出自己的身世了。他明明可以选择对顾曼如亲热些,也可以主动抛出话题给顾曼如开口解释的机会,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

最终,他也只是薄唇微张,不带感情吐出一句:“顾夫人节哀。”

无情的有理有据,却也太过伤人。

顾曼如哭了,她笑着哭轻轻点头,匆忙擦着眼泪道:“好,节哀,你也要过得好好的。”

周子善面色复杂望着她,站的笔直不动也不说话,还是梦梦察觉不对撞了周子善一下,她凑到顾曼如身边拿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安抚道:“顾夫人别伤心了,既然您喜欢子善哥哥,不如就认子善哥哥当儿子?”

莺莺怔了下正要接梦梦的话,周子善就皱着眉头低斥一声:“梦梦!”

梦梦不服气,瞪了周子善一眼正要再说什么,顾曼如平复情绪拉住梦梦的手,轻拍了下道:“好了我没事了,你们快些进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莺莺见周子善态度疏离,不忍让姑母更加难受,于是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次回宫,下次想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顾曼如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她回头认认真真凝视着周子善的面容,轻声问道:“……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是以后,不是明天或后天。以后,真的是一个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时间。

周子善眸色一沉,他嘴角微勾笑容有些泛凉,没再看顾曼如一眼转身进了酒馆。梦梦着急喊了他一句,周子善总算停下脚步,他冷冷淡淡道:“顾夫人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若是她真的想来,又何必等到现在。

周子善没再回头,所以他并不知顾曼如在听到这话时是何反应,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好’。很快,马车驶出酒馆,梦梦等人一走当即冲到周子善面前,她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回事!”

周子善被梦梦推的后退一步,垂下眼睫道:“什么怎么回事。”

梦梦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他们二人从小长大,最了解彼此的性子。梦梦不傻,或许她开始还不知周子善喊她过来的用意,如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刚刚来的人是谁。

“你不是一直想见自己真正母亲吗?难道刚刚那个不是吗!”

周子善表情冷淡:“谁说她是我娘,我姓周,就只有一个娘。”

梦梦被他噎了一下,冷静过后,她也发现自己心急了,上前拥抱住周子善,她轻声哄着:“子善哥哥,我看顾夫人挺可怜的,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