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富贵,不求他站的多高,只需他做一个寻常百姓。”诚太妃道。

“好!”这个容易。

那孩子的身份,本也不能将来去求什么高官厚禄。

诚太妃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块圆形的玄铁牌子,递给安华锦,“流沙滩前,黑风寨后,千秋岭最高的那座山,产黄金。哀家本来是打算将来贤妃的三皇子登基,用那座山换我儿一个能平平安安站于人前的机会,如今便宜你了。你拿着这块令牌,到京中的水墨坊,掌柜的会任你调遣。”

安华锦不客气地接过,“你不算便宜我,因为三皇子根本就登不了基,毒茶案是他下的手,我不会饶了他。”

诚太妃一笑,眉目温软了下来,真正地慈和了,“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厉害,本宫栽在你手里,也不亏。”话落,她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远处,“知道你们二人都在,我却为何不找顾七公子做这笔交易吗?”

“因为他顾家不缺金山。”安华锦心想着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就在顾轻衍手里。

诚太妃摇头,“顾家的人,什么都有,唯独没心,顾七公子更甚。哀家能知道你要什么,无非就是守着南阳和南阳军,但顾七公子,哀家看不透他人活一世想要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有。”

安华锦“哈”地一笑,“太妃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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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怕(二更)

诚太妃心事已了,痛快地喝了贺澜递到她手里的毒酒。

一杯鹤顶红喝完,她喷出一口血,染红了她的太妃服饰,鲜红艳红的刺眼。

安华锦瞧着,想着虽然今日诚太妃来她这里来的巧,事发赶的巧,但陛下顺势而为,选在了安家老宅赐死她,这一幕,也许这就是陛下顺便想要她看到的。

至于她从这一幕中看到了什么,无非是皇权至上,君要臣死,一句话的事儿。

哪怕对他有扶持之功的太妃,哪怕他一直敬重的太妃,犯了错,也必须这个下场。皇权凛凛不如人亵渎玷污侵犯。

诚太妃最后看了安华锦一眼,安华锦对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安心地闭了眼。

跟随诚太妃侍候的人都吓傻了,太妃死了,被陛下赐死了,他们亲眼目睹,他们还能活吗?

“保护太妃不利,所有人杖毙!”贺澜见诚太妃死透了,挥手下令。

禁卫军上前,两人按一个,捂了嘴,一仗一个,很快,上百人,便都杖毙而死,连求饶的声音都没发出。

安家老宅这是第一次见了这么多血。

安华锦目光怜悯,知道诚太妃偷情事发,侍候她的这些人,就算她与顾轻衍去求情,陛下也不会放过一个的,这情求不求都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顾轻衍面容平静,眸光清淡,对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不惊不动。

事毕,贺澜拱手,“多谢小郡主与七公子,这些人卑职都带走了,至于脏了的地方,卑职会留下人帮着清洗干净。”

“也辛苦贺统领了。”安华锦摆手,“你忙去吧。”

贺澜将诚太妃单独装车,带着人装了这些尸首,留下了一部分清扫院落后,离开了安家老宅,回皇宫复命。

安华锦站在台阶上,看着前院鲜血染红的到处都是,这样的鲜血,按理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她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战场上堆积成山的尸骨,血流成河的断臂残骨,但依旧觉得烈日也晒不化周身的寒冷。

真是有点儿冷的很!

顾轻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温和轻哄,“京城每年都要见几回血,见的多了,便会习惯。”

安华锦没推开他,嗤笑,“你当我是在怕?哄我呢!”

顾轻衍抱着她纤细温软的身子,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似乎驱散了弥漫而来的血气,他笑,“我知道你不怕,上过战场的人,哪里会怕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天下安定,要付出的代价,不止是将士保家卫国染血,还有很多看不见的黑暗刀刃,也是同样鲜血淋漓的。”

“嗯,你说的对。”安华锦身子渐渐暖了,“你是不是该放开我?”

顾轻衍慢慢地撤回手,放开她,“走吧!吃过饭后,我们进宫去见陛下,就别等着陛下派人来请了。”

亲眼目睹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去表个忠心。

安华锦点头,“行,走吧!”

但愿她的晌午饭还能有胃口吃的下去!

孙伯与安家老宅的人躲在内院,虽没亲眼所见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听着动静,也隐约明白,出了大事儿,血腥味弥漫安家老宅,让他们上了一把年纪的不少人都纷纷白了脸,年纪小的,更是直哆嗦。

安家老宅平静了太多太多年,无论南阳边关战场上打的多热烈时,安家老宅也没染过血。这是第一次。

孙伯早先还气的想诚太妃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欺人太甚,如今人真的死了,他几乎快被吓死了。

见安华锦和顾轻衍无事儿人一样地回到后院,孙伯立即白着脸上前,“小郡主,七公子,这……”

安华锦伸手拍拍孙伯的肩膀,“有贼人潜入安家,对我下毒,诚太妃正好在咱们福利做客,为我挡了毒酒,太妃真是好人,我们要谢谢她。”

孙伯一愣。

“就是这样!”安华锦撤回手,“您老告诉这宅子里的所有人,别出去胡言乱语,否则这血腥味,便是下场。”

孙伯心神一凛,“是,小郡主说的极是,老奴知道了。”

禁卫军动作麻利,很快就将染红了的地面清洗了个干净,再没一点儿血渍。就如安家老宅这一桩私案从来没出现一般,安家老宅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看守安家老宅的人,十人有九人都上过战场,是从战场退下来的兵,便也没惊起什么恐慌,心惊了一会儿,都各就各位,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午膳很丰盛,但安华锦还真没多少胃口,吃的极少,顾轻衍也没吃多。

“走吧,进宫!”安华锦撂下筷子,喝了一口茶,站起身。

顾轻衍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安家老宅。

诚太妃出宫,前往安家老宅,闹出的动静不小,进了安家老宅后,也有打斗的动静传出。京中有心的人猜测诚太妃是去安家老宅找安华锦的麻烦了。但没想到,会惊动了陛下的禁卫军,都猜想着,禁卫军都出动了,不知这一回,诚太妃和安小郡主对上,陛下会怎么处理这一桩公案。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安家和宫里同时传出消息,有贼人潜入安家老宅毒害安小郡主,诚太妃倒霉,饮了毒酒,替小郡主挡了灾。

诚太妃死了!

消息一出,哗然京城,各大府邸都震惊了。

诚太妃是谁?陛下登基后,她屹立不倒二十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得陛下尊敬看重。

就这么死了?

死了?

就在无数人都不太相信这个事实时,它确实是事实。诚太妃真的死了,据说伺候诚太妃的人护主不利,都被杖毙了。陛下震怒,不止杖毙了跟随诚太妃去安家老宅的人,也封锁了诚太妃的奉慈宫,宫里剩余看宫门的人也都杖毙了个干净。

陛下雷厉风行,且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奉慈宫混进了贼子,贼子借诚太妃之手,要谋害安小郡主,不小心害了太妃,所有人,都该死,都得给太妃陪葬。

嗅觉敏锐的人立马嗅出了这里面有内情,但既然陛下主张作为,谁敢打探内情到底是什么?自然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皇帝早早就去了凤栖宫等着,当着凤栖宫人的面,借口自然是许久没有陪皇后用膳了,特意来凤栖宫用膳。

皇后心里纳闷,同时也听闻太妃出宫去安家老宅了,正在担心安华锦那个脾气别与太妃打起来,立马派人让请楚砚去安家老宅瞧瞧情况,拦上一拦。楚砚却派人回话,说有顾轻衍在,没大事儿,让她放心。

皇后想想,顾轻衍是个聪明的,行事从来周全,便也放下了心。

不成想,陛下来了。

陛下还真是许久没来了,她迎出殿外,便见皇帝脸色很不好,她心里“咯噔”一下子,试探地问,“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劫粮案的事儿有了眉目,你可听闻了?”皇帝问。

皇后点头,“有所耳闻。”

皇帝揉揉眉心,“十八年了,朕登基至今,时常气怒当年没能查出来,如今被揭出来,一定要追查到底。”

“陛下说的是,一定要水落石出。”皇后点头,当年南阳王府被猜忌,她这个皇后也没落了好,所以,这些年,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安家战功赫赫,哪怕他的兄长子侄战死沙场,哪怕她委屈,哪怕她心中又怒又恨,但她依旧要稳住,好好地坐稳皇后这个位置。她若是倒下,那她的儿子,他的父亲和南阳军,她的侄女,便也少了一层保护屏障。

“朕心中烦的很,只有你这里能让朕清净片刻,朕便来陪你用午膳。”皇帝握住皇后的手,时至今日,安家父子三人早已战死沙场,安家满门空荡,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当年他登基,怀疑南阳王府监守自盗,怕是入了谁的圈套了

“臣妾也好久没陪陛下用午膳了。”皇后微笑柔和,吩咐贺嬷嬷,“快让人摆午膳。”

虽然如今还没到用午膳的时辰,比每日提前了许多,但也没关系,陛下说是来用午膳的,那就是来用午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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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补偿(一更)

皇帝进了凤栖宫,宫人摆上午膳后,皇帝挥手遣退了所有侍候的人,包括张公公与贺嬷嬷。

皇后便知道皇帝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对她说了,心里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皇帝拿出那卷证据,甩给皇后,“你瞧瞧。”

皇后慢慢地拿起,看罢后,惊的白了脸。这……这诚太妃……她怎么敢!

“证据确凿,朕也不想听她辩解。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别的事情朕都能饶恕她,唯独这一宗罪,朕也饶不了她。若是朕饶了他,便是对先皇大不敬。”皇帝沉声道。

皇后点头,是啊,即便陛下念着旧时恩情,但也不能饶恕诚太妃偷人,这是皇室丑闻,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帝脸色会这么难看了。

这么多年,后宫也不是没有这等污龊肮脏事儿,皇帝处置不了的,都会借她的手处置。所以,她立马明白了今日这一桩事儿,陛下也是让她来善后了。

皇帝直言道,“她污秽不堪,不配入皇陵。但所作所为,朕又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借安家老宅,借那小丫头毒茶案之事,给她一个死去的名头。朕已派禁卫军去了安家赐毒酒,不过既保住了名声,朕就要厚葬她,但又不想她入皇陵脏了墓地。你给朕出个掩人耳目的主意,朕该怎么办?”

皇后压下心惊,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主意,“跟随太妃侍候的人,都需杖毙吧?不如就换个清白的宫女,代替太妃,葬入皇陵。先皇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不会怪罪陛下。”

皇帝觉得这个法子好,颔首,“行,你是朕的皇后,统辖六宫,素来行事妥帖周密,此事就交给你了,一定别走漏风声。”

皇后领命,“陛下放心!”

此事商议妥当,皇帝依旧没食欲,脸色还是很难看。

皇后也脸色不大好,“陛下,您这般动作,怕是吓到了小安儿。安家老宅从来没有出过人命案。”

“那丫头连战场都上过,虽然不过是年龄小偷穿着小兵的衣服去长见识,但毕竟战场就是战场,她不是没见识的,不会让朕这般吓一吓,就会吓破了胆。”皇帝有自己的心思,诚如安华锦所想,他虽然顺势而为,但也不是没思量。

皇后叹了口气,“话虽是这样说,但太医诊出她有惊梦之症,太医开了药方子,她每日都在服药。臣妾就是担心,别今日之事,她的惊梦之症再加重了。”

“哦?”皇帝倒没关心过这个,“怎么会有惊梦之症?”

“臣妾也不知,有二三年了。”皇后摇头,“她到底年少,大约不知什么时候被吓住了,自己也不知道。总归是个小丫头,再胆子大,也是有限的。”

“也是!”皇帝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诚太妃与她带去安家老宅的人一个没活着出来,都死在了安家老宅,可以想象,鲜血染红了多大片的地方,一具具尸体在她面前被杖毙,她亲眼看着,他给的震慑是有了,但后遗症,他忽略了。

皇帝咳嗽一声,也觉得不太厚道了,的确那小丫头还是一个小丫头,他想了想说,“朕会补偿她的。”

皇后心中发冷,但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端庄温柔,“臣妾只这么一个侄女,父亲只这么一个小孙女了,望陛下厚爱。”

皇帝点头,给出承诺,“关于大昭寺捐赠的军饷,待毒茶案审清楚后,朕就派重兵押送去南阳给南阳军。朕的私库中有不少好东西,今日她进宫,就给她挑好的带回去,她能现在用的,正好,不能用的,将来做嫁妆。”

皇后闻言总算满意了些,帝王的恩,是恩,得谢,她柔声说,“臣妾替小安儿先谢陛下。”

“你就不必谢了!也是朕考虑不周。这个小丫头片子,厉害的总让人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皇帝笑道,“大昭寺十年供奉,六十万金,怎么能舍得捐出来?定然是她敲诈的。张口就是这么大的买卖,你说,朕今日利用她,能怪朕吗?”

皇后:“……”

是,她的侄女的确厉害,这话陛下玩笑着说,就是她今日占理,也反驳不得。

她只能也笑着说,“小姑娘若是不厉害点儿,也是不行的,毕竟南阳王府就剩她一个了。若是太软弱柔弱可欺立不起来,陛下也该犯愁了。”

“倒也是!”皇帝颔首,“真是各有利弊!”

帝后二人和睦地说了会儿话,午膳没吃两口,便等来了贺澜回宫复命。

贺澜这差事儿办的干脆利落,将经过详细地禀告了陛下,只隐藏了诚太妃死前与安华锦私聊了那么一会儿。这事儿重要也不重要。他不说,对陛下来说,就不重要。

“嗯,做的不错!”皇帝下令,“封了奉慈宫,里面的人都处置了,还是由你带着人亲自去。”

“是!”贺澜告退了去。

皇帝拍拍皇后的手,“朕从今日起,会病上三日,未来三日都会不上早朝,你为朕掩饰一二,其余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皇后站起身,“陛下放心。”

陛下看重敬重的诚太妃薨了,陛下自然要大病两日,伤心哀恸的,哪怕是做做样子,这样子也要做。

于是,在安华锦和顾轻衍进宫见了陛下,表了一番忠心,安华锦又委屈地露出真丧真倒霉真想哭怎么什么破事儿都找上她的神色后,陛下给了她一大笔补偿,这笔补偿数目还真不小,丰厚的足够装两大车,她总算舒服了,乖乖地领了补偿,谢了恩。在她离开了皇宫后,陛下终于病倒了。

陛下给的补偿,有胭脂水粉,有绫罗绸缎,有奇珍异宝,还有无数好药。也算是给了个全。

安华锦虽然不怎么在意身外之物,但有好东西,又是陛下从私库里偷偷给的,不要白不要,还是很开心的。

出了皇宫后,她首次没张扬地骑马穿街而过,而是低调乖觉地与顾轻衍一起坐在马车里,感慨,“陛下若是大方起来,其实也是蛮大方的。”

顾轻衍微笑,“陛下这一回确实大方了,不过也是你该得的,谁家府邸都不愿意染了死魂血腥。陛下也算是吓着了你。论起来,还是不太厚道的。”

安华锦无所谓,“诚太妃以及她伺候的那些人的死,怨不到安家身上。宅子也成不了凶宅。陛下敢为,我也不怕不吉利。安家如今摆在老宅里的那些兵器,在战场上见过的血成千上万,若说凶,那些兵器更凶。”

顾轻衍点头,“今夜……”

“不用你住我家陪着我。”安华锦截住他的话,“回你的顾家去。”

顾轻衍低咳一声,“我是怕你半夜惊梦。”

“不会!”安华锦摇头,“就算惊梦,我也习惯了。”

顾轻衍作罢。

安华锦转了话题,“你就不想知道诚太妃临死前,与我说了什么?”

顾轻衍眸光轻动,“你若是想告诉我,我洗耳恭听,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安华锦撇撇嘴,也不隐瞒他,“她用那个孩子的平安,与我做交易,让我保护那孩子,不求富贵,只求做个寻常百姓,拿她手里的一座金矿和势力跟我换。”

“赚了。”顾轻衍微笑。

可不是赚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本来顾轻衍就保下了,这些东西,诚太妃是白送上门的。若是她给谁,那都是抬手震三震。

“要说诚太妃也是个厉害人物。”安华锦倒有些敬佩,“临死果断地给她儿子选了一条出路。若那孩子不是被你救了抚平了痕迹藏了起来,落在谁手里,我也得守信重诺地将他保出来护着,少不了要费些劲儿。”

“诚太妃本就有心计,自先皇驾崩后,又经营二十年。她的势力不小,你收了总比别人收了要好的多。”顾轻衍叮嘱,“只是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人知道那个孩子下落,以免出乱子牵连你。陛下多疑,但有风吹草动,不是好事儿。”

“知道。那孩子我不管,就你管了。你管比我妥当周全,也不必告诉我他在哪里。只要活着寻常过的去就行。”安华锦放心地说,“我也省心了。”

顾轻衍淡笑,“好!你信我就行。”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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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守灵(二更)

毒茶案之后,牵扯出了劫粮案,如今又出了毒酒案,一时间京中乌云罩顶。

因诚太妃死,皇宫挂了白帆,搭建了灵棚,陛下病倒,为太妃哀恸,休朝三日。陛下有命,皇室宗室子弟轮流给太妃守灵。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内眷可出入皇宫吊唁。

京城虽压抑,但因此也十分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安华锦虽不是皇室宗室子嗣,但到底名声上是诚太妃为她挡灾而死,她也不能不表示哀恸,替陛下做好这出戏。

于是,她在惊吓过度病倒了一日后,拖着病体,露着苍白的小脸,穿了一身清雪白的素净衣裙,在这一日夜晚,也进了皇宫,为太妃去守灵了。

正巧,这一日守灵的人是楚宸和楚思妍。

善亲王府身份地位高,排在一众皇子公主们之后,头一日是皇子公主们守灵,这第二日,轮到了善亲王府这一对兄妹。

楚思妍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诚太妃横死在安家老宅,实在太骇人,可见安华锦就是个煞星,谁沾染了她,谁就吃亏。这不,诚太妃就丢了命吗?

她见到安华锦,立马躲去了楚宸身后,探出脑袋,怕怕地质问,“你……你来做什么?”

安华锦瞅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说,“来给太妃守灵。”

楚思妍:“……这里不用你守灵。”

安华锦看着她,“你赶我?”

楚思妍:“……”

不,她不敢!

她拽了拽楚宸衣袖,小声说,“哥,你撵她走。”

楚宸瞅了一眼没出息的妹妹,就知道欺负软和的柿子,遇到安华锦,她就成了碰了石头的鸡蛋了。他摆手,“你回去吧!我自己守着。”

“这……成吗?皇叔有命……”楚思妍很想走,这灵堂里放着红漆棺木,摆着蜡烛,火盆,烧纸,风吹来,似乎看见了冥火幽幽,她胆子本就小,可受不了这场景。若非他哥哥在,她早就吓晕了。

更何况,她被安华锦那日吓的还没好,如今还心有余悸,走路都腿软呢。

“能成!皇叔宽厚,也能体谅你被惊吓后仍在病中。”楚宸吩咐,“来人,送小郡主回去。”

善亲王府伺候的人立即上前,“小郡主,走吧。”

楚思妍二话不说,立马点头,既然哥哥说走了没事儿,那就没事儿,于是,她立即走了。

路过安华锦身边,她腿依旧软,但还是说,“你……你别欺负我哥哥。”

安华锦:“……”

她轻哼一声,“这是太妃灵堂前,你当谁像你一般不知深浅不知所谓。”

楚思妍放心了,是啊,太妃灵堂前,安华锦即便想欺负揍她哥哥,也不敢。

灵堂白布随风舞动,没燃尽的烧纸火焰忽大忽小,棺木很好,规格很足,但安华锦知道,这里面躺的人,一定不是诚太妃。

她上前,往棺木前的火盆里扔了一叠烧纸,“太妃好走!”

她脸上扑了太多的粉,在火光下,更是看起来惨白惨白的,弱的很,也瘆人的很。

楚宸在一旁瞧着,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桩秘辛被掩埋的经过,但即便清楚,看了安华锦这个模样,也不得不心中感慨,这小丫头可是比陛下还能装。

她怎么就这么能装?

这副模样,谁见了,哪怕怀疑,怕是也怀疑不起来了!

待她烧了纸,他凑近她,小声说,“喂,你还好吧?”

不管怎么说,从安家老宅抬出的一具具尸体可是事实,她有没有被陛下的雷霆动作惊住?如今这模样,是不是也有被惊吓过度的成分在?

安华锦瞥了他一眼,“离我远点儿。”

得,这个没良心的,白担心她了,这根本就是没被惊住。

楚宸心中腹诽,还是依言躲离了些,毕竟这里是皇宫,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安华锦拿出守灵人的模样来,立在灵堂前,一动不动,纤弱的身子骨,站出了军人之姿。”

楚宸瞧着她,也不自觉地直了直腰板。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顾轻衍呢?我还以为他会陪着你来。”

“他来做什么?”安华锦语气平静,“太妃又没为他挡灾。”

也……对!

楚宸盯着她理所当然的的模样,想着虽然这话说的对,但也不对,她不会是舍不得让顾轻衍来陪着她受苦吧?

这心思一起,怎么也压不住了,他又压低声音说,“你是他未婚妻,他不应该陪着你吗?”

安华锦眼皮不抬,“你也说了是未婚妻,又不是真的妻,陪什么陪?”

楚宸:“……”

这话听着让人莫名舒服。

他不多想了,小声说,“小丫头,长夜漫漫,我们俩聊天吧?”

“聊什么?”安华锦这回倒没有不给面子,毕竟她也想聊,尤其是想知道天牢里关着的忘梭招了吗?楚宸昨日可是又跟着刑部、大理寺的人审了一日的案子。

楚宸眼珠子转了转,风花雪月自然不能在一个死人棺材前聊,不合适,他只能聊安华锦感兴趣的事儿,“大昭寺那个主厨呢?还在安家老宅呢?你用他做饭了吗?”

安华锦不感兴趣这个,不说话。

楚宸懂了,这是没聊对,立即又换了话题,“昨日我与江云弈一起带着人抓了方远,这和尚笨死了,半夜逃走,自己滑坡,掉下山去摔了个昏迷不醒。大昭寺的住持说不知道他闭关的暗室有密道,哼,我才懒得一个个抓着审,将住持长老执事们都一股脑地抓了,关进了刑部天牢。”

安华锦无语片刻,“做的好。”

不是那和尚笨,是他自己不知道顾轻衍的人动作快,故意让他捡了个现成的。

“那忘梭本来死活不说,但见着了方远和大昭寺的一众和尚,终于挺不住招了。”楚宸见她接话,显然对这个感兴趣,倒也不吝啬不保密地与她说起来。反正,这个事儿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案子审出来,早晚要公布出去。

“招了什么?”安华锦就想知道这个。

“他先说受方远指使,后来方远醒来对他臭骂了一顿,气的要杀他,他又改口,说是受了诚太妃指使。胡言乱语一通。到底对他用了刑,他才招了有用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是十八年前兵部尚书的孙子。”

安华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