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眼扫向张公公。

张公公立即垂下头,缩起了脑袋,赶紧认错,“是老奴多嘴了。”

“陛下,既然未曾定论是安小郡主所为,此事要查明,才能给安小郡主定罪。不能因此,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啊。一旦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对付安小郡主一人,被南阳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京麓兵马是守卫京城的重兵,守护京城安危,不能轻易调离。一旦调离,万一有贼子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京城危矣。”

“陛下万万不可调动京麓兵马。”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呼啦啦地跪在了地上,说什么都不准皇帝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皇帝气怒,下了床榻,伸手挨个地指着朝臣,“你们,你们不准朕调用京麓兵马,那你们说,安华锦谋害皇嗣,该如何抓到她?”

“安小郡主是因神志不清杀人,罪不至死。”一人道,“陛下,首先要查明安小郡主神志不清的原因,这才是重点。”

“安小郡主毕竟是年少,做下了这等事儿,大约与三年前揍宸小王爷一般,是怕了,才跑回了南阳。陛下大可以让南阳王惩戒安小郡主。”

“让南阳王惩戒?”皇帝怒极而笑,“他护着孙女,怎么惩戒?”

“臣等相信南阳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一定会亲自押着小郡主来京对陛下谢罪。”一名老臣道,“事情没弄明白前,陛下的确不应该这般喊打喊杀。”

“南阳王府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楚江山,累累功勋,陛下不能因她过失,而这般就非要杀安小郡主绝了南阳王府的后,寒了忠臣的心呐。”

“臣等肯请陛下收回成命,海捕文书也要收回。”

文臣们最擅长口才,所以,一时间,皇帝竟然觉得自己辩无可辩。

皇帝气的要吐血,但看着朝臣们一个个铁了心要死谏的神色,他不由地生起无力之感。

以前,没看到朝臣们这么喜欢安家护着安家,除了怕安家百万兵马的兵权威慑外,背后也没少给安家穿小鞋。

可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连本要领命的魏振,也跟着不赞同地劝说陛下不应该调用京麓兵马,更是正直地建议,请皇帝下令,彻查安小郡主为何神志不清?此事必有内情。毕竟,安小郡主两次来京,都遭人谋害刺杀,此次也许是背后之人的阴谋,就是想要借陛下除去安小郡主。

魏振一直在京麓兵马大营,自然不太清楚内情,只隐约地知道是安华锦在宫宴那日神志不清下杀了花似玉,之后,被顾轻衍带走,连带着顾轻衍一起,至今踪迹全无。

所以,他也不会想到是皇帝算计安华锦,才造成了安华锦杀了花似玉。

而暗中算计安华锦的事儿,皇帝自然不能公然地搬到明面上来明说,所以,知晓内情的朝臣不说,不知晓内情的朝臣,更不知道,也就造成了,今日朝臣们口口声声让陛下先彻查内情,然后,再与南阳王交涉安小郡主之事,喊打喊杀,是下策。

皇帝很有理由怀疑,顾老爷子今日人虽然没来,但是,以顾家的底蕴,这些朝臣里面,指不定多少顾家派系的人,明面上口口声声是劝谏他为了他好,但实则,还不是顾家护着安华锦?

皇帝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发,一时间,一口气上不来,又晕厥了过去。

朝臣们集体见皇帝眼睁睁地晕厥,一时间都吓坏了,连忙叫太医。

太医一日给皇帝诊脉数次,一次次都是皇帝怒火引起急火攻心病情加重,这一次更是又怒极攻心晕厥了过去。

太医也无奈了。

于是,帝寝殿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朝臣们见皇帝晕厥了,虽没性命危险,但也不宜走开,便都守在帝寝殿,等着皇帝醒来。

都在想着,陛下的气性可真大,也在想着,陛下是不是太在乎花似玉那个女人了。

都说红颜祸水,这花似玉就是个祸水,是罪女出身由天牢进的宫本就被人诟病,后来又迷惑陛下联合贼子害安小郡主,偏偏陛下护着,怀孕了也不老实,在冷宫因个伤寒天天请太医折腾太医院不说,还勾着皇帝的魂儿每日奏折都不批阅了将人勾去冷宫,如今,被安小郡主杀死了,虽肚子里的皇嗣的确让人觉得可惜不该,但神志不清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不追查内情,反而以谋害子嗣罪要杀安小郡主,动用了禁卫军不说,还动用五城兵马司,动用大内侍卫,如今,竟然要动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安小郡主杀皇嗣有罪,但罪不至死。

可是陛下,这可真是……

朝臣们实在是觉得这事儿说过不去。

敬王与良妃一直等着陛下废后,也等着陛下派人将安华锦格杀勿论的好消息传回,可惜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安华锦被格杀勿论的消息,反而等来的是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都被杀了的消息,这也就罢了,陛下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去追拿,遭遇到了朝臣们集体的阻力,哪怕是晕厥了,也没能让朝臣们改口。

敬王气的摔了一个茶盏,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皇帝的确是猜对了,朝臣们此举,自然是受了顾家暗中的推动,哪怕是顾轻衍没指使,但是顾老爷子却不能让皇帝调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一旦调动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不说找不着安华锦,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南阳王若是得到消息,寒心是小事儿,会不会一气之下,气病了,毕竟,南阳王最是忠君为国。

若是南阳王气病了,南阳军的将领们,怕是知晓内情后,义愤填膺,趁着南阳王病倒期间,反了,那可就压制不住了。

一旦压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陛下怎么闹腾,京麓兵马是不能动。

第七十一章 许诺(一更)

皇帝这回昏迷,又足足昏迷了一整日。

第二日,皇帝醒来,依旧头脑昏沉,有气无力,听闻朝臣们都在偏殿候着,足足守了他一日,皇帝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朕死不了,不用守着朕。”

张公公点点头,立即去了。

朝臣们听闻皇帝醒了,不放心,从偏殿过来看望皇帝。

一名老臣道,“陛下好生将养最为打紧,保重龙体啊,其余的事儿,先放放也不迟。”

皇帝一肚子气已发作不出来,“魏振呢?”

一名老臣道,“京麓兵马大营不能一日无主帅,魏大人已回京麓兵马大营了。走时说,陛下若是再要召见,他再进宫。”

皇帝心里气恨的不行,还召见什么?这些臣子,包括魏振在内,都不让他动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他再召见魏振来下令,也会再次受到他们阻拦。

皇帝摆手,“你们都回去吧!”

朝臣们又是好一番劝说陛下保重龙体云云,之后,才一脸疲惫地离开了皇宫。

朝臣们离开后,皇帝闭上眼睛,待了一会儿,犹不甘心,吩咐,“张德,派人喊敬王来见朕。”

“是。”

敬王近日往皇宫里跑的勤快,每日都要来两趟,以冠冕堂皇地探望皇帝为理由,其实是想趁机刷皇帝的好感,以便分担朝中的职权。

当然,他目前是皇帝最贴心的儿子,所以,自从卸了楚砚的职务,让其闭门思过后,皇帝也将一部分的职务交给了敬王。

敬王觉得看到了曙光,整个人都很精神,也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对皇帝也愈发地孝敬。

所以,听闻皇帝醒来后就召见他,敬王很高兴,立马进了宫。

皇帝本来身体不错,但因为近日来自己折腾太过,所以,导致自己病倒在塌,颇有几分久病在床的严重之态,脸色很是苍白,眉宇尽是郁气。

敬王来到,给皇帝见礼,又很是会说话地关心了一番皇帝的龙体。

皇帝面色稍好,对敬王道,“小八,还是你对朕最贴心。”

敬王立即说,“九弟和十弟也很关心父皇。”

皇帝点头,“是你母妃教导的好。”

不像是楚砚,都被皇后教导坏了,在他面前,从来就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天生的冷心冷肺冷淡无父子亲情。

“母妃这些年教导儿臣是十分辛苦,但也不及父皇辛苦。”敬王摇头,“父皇,您就是太累了,还是少操些心,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您好,社稷才好。”

皇帝叹了口气,“朕怎么能不操心?如今有一事,就让朕放不下,寝食难安呐。”

敬王试探地问,“父皇,您说的可是安小郡主之事?”

“正是她。”

敬王询问,“父皇是因为朝臣们阻拦,不让您调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皇帝冷哼一声。

敬王道,“京麓兵马守卫京城重地,的确不能轻易调动。”

“连你也这样说,那你可有什么法子在安华锦回南阳之前,杀了她?”皇帝看着敬王,“朕叫你来,就是打算,将此事交给你去做。”

“这……”敬王看着皇帝,“父皇,这可是一件棘手的事儿,你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手里没什么人手,怕有负父皇所望。”

皇帝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在安华锦回南阳前,你杀了她,朕就立你为太子。”

敬王顿时一惊,失声地看着皇帝,“父皇……”

杀了安华锦,就能得到太子之位吗?这可真是……

“怎么样?小八?你应不应?敢不敢?”皇帝看着敬王,眼睛毒辣,“你别告诉朕你从没有想要做太子的心思。”

他的儿子们,都是他生的,一个个都聪明的很,敬王更不是那个没心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讨好他。他是皇帝,谁讨好他,谁不讨好他,他这一点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虽然敬王的确贴心,但这贴心,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就不信没掺杂私心。

敬王沉默了好一会儿,“父皇,您没与儿臣开玩笑吧?”

“你以为朕是在跟你开玩笑?”皇帝绷着脸,“只说你乐不乐意吧?你是朕最贴心的儿子,朕第一个喊你过来,若是你不能做到,那么,朕就喊小四,小五,总有一个儿子能乐意替朕分忧。”

是啊,以太子之位相许,谁不动心?

哪怕敬王素来谨慎小心,圆滑低调,不表露出争大位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不想要,尤其是储君之位,又是如此诱人。

于是,敬王咬牙,“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

皇帝露出笑意,“好,朕没看错你,只要杀了安华锦,朕就立你为太子。”

敬王点点头,顿时有了迫切的心思,“儿臣这就出宫安排,就算安华锦回了南阳,儿臣也想办法杀了她。”

“好。”皇帝闻言对敬王多了信心。

父子二人密谈,自然避着人,就连张公公,也被皇帝打发了出去。敬王匆匆离开后,张公公望着敬王的背影看了两眼,使人立即给顾轻衍传信。

顾轻衍很快就收到了张公公的传信,若有所思。

安华锦瞧着他,“宫里又有什么消息?咱们那位陛下,又做了什么?”

顾轻衍看着她道,“陛下在醒来后,打发走了朝臣,打消了调用京麓兵马大营兵马的念头,召了敬王入宫。二人密谈许久,敬王匆匆回了敬王府,召集幕僚议事。”

安华锦也若有所思,“陛下对敬王说了什么?连张公公都指使开了吗?”

顾轻衍点头,“若是不出所料,陛下被朝臣们拦截了调京麓兵马大营的打算,不能派兵追杀你,必不甘心,所以,召敬王进宫,想必是将杀你之事,交给敬王来办。”

安华锦“哦?”了一声,笑道,“我可不好杀,这么重的任务,陛下若是不许给敬王点儿什么好处,敬王会应吗?”

顾轻衍浅笑,“我在想的就是这个,敬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不傻,应该十分知道杀你有多难,陛下若不许给他心动的东西,这烫手的山药,他怎么会接?”

“心动的东西。”安华锦品味,“储君之位啊,哪位皇子不心动?”

顾轻衍点点头,叹了口气。

安华锦冷笑,“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为了杀我,就能许敬王储君之位。这般昏君之举,愈发昏聩了。”

顾轻衍握住她的手,温声说,“不气不气。”

安华锦心中确实有气,但想想,又没什么好气的,陛下是什么德行,她已彻底领教了,今日闹腾的这么大,也确实是她杀了花似玉惹出来的,她挠着顾轻衍的手心,“能出京了吗?”

“明日就走,我送你回南阳。”顾轻衍温声说。

安华锦偏头看他,“今日你要回府告知顾爷爷一声吗?”

“不能告诉他,我安排一番,做一番布置,离京也放心些。”顾轻衍道。

安华锦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敬王,他接了陛下的圣旨杀我,一定会派出人手出京前往南阳追去,那么,是不是我也能趁这个机会收拾了他的爪牙?”

“能吧!”顾轻衍笑。

安华锦不客气地说,“那就都收拾了,派出多少,收拾多少。”

“嗯。敬王的人,是不必手下留情。”

安华锦琢磨了一下,“离京前,我想去七皇子府一趟,见见七表兄。”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对他笑,“就是道个别。”

顾轻衍目光温润,“今日夜晚,夜深之后,我送你去。”

“好。”

当日,敬王召集幕僚议事,然后,秘密地做了部署,敬王的人派出了七成人马,离开了京城,前往南阳,沿途追踪安华锦的行迹而去。

当日,顾轻衍对京城的产业和暗桩、势力做了准备离开后的最妥当的安排。然后,在夜深时,秘密送安华锦乘车来到七皇子府。

夜深人静,七皇子府的门扉被叩响,提前得了顾轻衍消息的楚砚早已吩咐了近身侍候的小太监在府门口等候,小太监听门环叩响的第一时间打开了侧门。

第七十二章 警钟(二更)

安华锦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由小太监带着,悄无声息地进了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的书房亮着灯,楚砚用过晚膳后,已在书房等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小太监在书房门口停住脚步,小声说,“小郡主,殿下已在里面等您,您里面请。”

安华锦点点头,推开了书房的门,走进了楚砚的书房。

楚砚正站在桌前临摹字帖,闻声抬起头,向门口看来,当看到安华锦好模好样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瞳孔微微地缩了一下,搁下笔,静静地看着她。

安华锦解开披风,随意地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对楚砚扬眉,“七表兄这是在修身养性?”

楚砚不答,反问,“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

“嗯,没出过京城。”安华锦来到桌前,随意地坐在楚砚对面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练字的字帖,撇撇嘴,“七表兄,你人静,心不静啊,这字练的,有些浮躁。”

楚砚抿唇。

安华锦手指蜷起,叩了叩桌面,语调调笑,“七表兄被卸了职务,关在府中闭门思过,心中焦躁郁闷?”

楚砚压着情绪,“不是。”

安华锦笑看着他,“那是什么?”

楚砚看着她,“你怎么还没离开京城?还留在京城做什么?你不知道京城危险的很吗?陛下是铁了心要杀了你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回南阳?”

安华锦稀罕地看着楚砚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笑着道,“这不是在京城观望了几日吗?想看看陛下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明日一早我就离京。”

“还等着明日做什么?今日你从我这里出去后,就离开吧。”楚砚沉声道,“陛下今日召见了八弟进宫密谈,应该是给八弟下了旨意,让八弟派人杀你。八弟这些年,手下养了不少人,不乏能人异士。”

安华锦看着楚砚,“七表兄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连陛下与敬王密谈,你都知道?”

楚砚沉沉地瞪了她一眼,“我是从敬王那里得来的消息。”

“哦,敬王那里有你的暗桩啊?”安华锦支着下巴漫不经心,“七表兄放心,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都无功而返,折给了我,区区敬王派出的人,我还不惧,他派出多少,我都给他收拾了就是了。陛下让敬王杀我也好,我趁机也能帮你收拾了敬王的爪牙,看看他还能拿什么跟你争大位。若是敬王一直猫着,藏在暗处,才不好办,如今陛下推着他露头,再好不过。”

楚砚盯着她,“陛下派出的大内侍卫,当真是你杀的?”

“是啊。”安华锦笑,“七表兄,你不会也不相信是我动的手吧?”她一时乐不可支,“我实话告诉你,南阳王府的暗卫动的手,若是当日,中秋节宫宴,我不那么规矩,悄悄地带了南阳王府暗卫进宫的话,也不至于被王岸知钳制,陛下想杀我,出动大内侍卫五百人,倒是没小瞧我,但是,小瞧了南阳王府的暗卫,他不该只出动一半留一半,应该倾巢出动,那么,南阳王府的暗卫,还绞杀不了上千大内侍卫。可惜,陛下如今也舍不得或者说不敢再放出另一半剩余的大内侍卫给我杀了。”

楚砚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南阳王府的暗卫杀了一半大内侍卫,已经是大事儿了,偏偏她还觉得陛下不再派出剩余的另一半大内暗卫给她杀而可惜。

他无言了一会儿,“你与顾轻衍……”

安华锦抿着嘴笑,“七表兄想问什么?”

楚砚恼怒,“你说我想问什么?”

安华锦无辜地看着他,“你不说明白了,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啊?”

楚砚:“……”

他发现,面对安华锦,他总是容易被他气疯,他的好定力,在任何人面前,都很好,唯独到了她面前,就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我是问你,那一日,他可带你找到了解药?”

“找什么啊?他不就是解药吗?还正是我喜欢的。”安华锦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楚砚:“……”

他沉默了一会儿,“陛下已取消你们的婚约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

“所以,你离京回南阳后,你们对于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安华锦眨眨眼睛,“我正好趁此机会带他离京,带回去给爷爷看看,他还没见过爷爷呢。”

楚砚一怔,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要带顾轻衍回南阳?”

“是啊。”

“他是吏部尚书!”

“我知道啊。”安华锦笑眯眯的,“如今陛下都要杀我了,虽然没对他喊打喊杀的,但若是见着他,也是要治罪的,再者,也会逼问他我的事情,逼问不出,兴许就会震怒。陛下如今跟疯了一般,连我爷爷的面子都不顾了,非要杀我,也就是连南阳军都不怕动乱了,那么,对于顾家,若是顾轻衍惹急了他,陛下会不会动顾家呢?虽然顾家势力大,到底没有兵权,也不好说不是吗?这个关节口,陛下在气头上,他还是躲着不见陛下的好,不如跟我去南阳走走,留顾老爷子在京中跟陛下慢慢周旋吧!”

楚砚:“……”

倒是这个道理!

他依旧一言难尽地看着安华锦,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安华锦没有战战兢兢,也没有脸色沉郁,而是浅笑嫣然,话语轻轻巧巧,风轻云淡,仿佛天大的事儿,在她面前,都不是事儿一般。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的性子,可是做出来的事儿,却是厉害极了。

他觉得,陛下栽在他手里,倒也不亏,“所以,你今日来见我,是告诉我,你要回南阳了,且带着顾轻衍回南阳?”

“嗯,不止如此,我还想告诉七表兄,君臣父子,自古以来,先君臣,再父子。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敬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安华锦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正色地对楚砚道,“敬王无利不起早,陛下想杀我,决心之大,想必,许敬王以大利,至于这利是什么,自然是储君之位。”

楚砚脸色冷了冷,没说话。

安华锦又道,“所以,七表兄,你该不是愚忠愚孝之人吧?我帮你收拾了敬王的爪牙,消息若是传回来,敬王一定会震怒,对我无可奈何,只能去陛下面前哭诉,或者是找你和姑姑的麻烦,当然,他找你麻烦,你自然不惧,但若是陛下找你麻烦呢?我也希望七表兄不惧。”

楚砚沉默不语。

安华锦声音加重,“自从花似玉入宫,陛下已愈发地昏聩糊涂了,如今行事十分偏激不考虑后果,也许这是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未必觉得陛下做的不过火,毕竟,陛下前两日已嚷嚷出了废后的话语。”

楚砚眼底涌上黑云。

安华锦冷笑了一声,“姑姑这些年从无错处,陛下竟然要因我杀了花似玉便要废后,真是可笑,我希望,七表兄在我离京后,无论陛下对你做什么,你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姑姑,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软硬都不行时,南阳还是你的退路,别死心眼地待在京城让陛下欺负你。老子欺负儿子,一个忠孝压在你头上,你扛不过,不会躲吗?南阳总没有人能欺负你。”

安华锦这一番话,说的最是明白,也是提前根据皇帝的半疯魔之态,给楚砚的心里敲响一个警钟。

她不觉得,皇帝会对姑姑有多少情分,也不觉得会对楚砚有多少父子之情。若是踩到了他的痛脚,他翻脸可是能杀人的。

不要用自己的良善去报希望给一个日渐昏聩的帝王心存多少慈善。

楚砚沉默了许久又许久,在安华锦沉静的目光下,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没多说什么,但听了这个简单的“好”字,安华锦彻底放下了心。不死心眼就行,否则,她离开京城,远在南阳,若是皇帝对楚砚发难,他自己愚忠愚孝,谁也救不了他。

安华锦该说的说完了,站起身,重新拿起披风,披在身上,轻松随意地说,“我走了,七表兄保重,告诉姑姑也保重,南阳是你们的后盾不假,但也是你们的家。”

楚砚起身送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全折了(一更)

楚砚送安华锦来到府门口,门外安静地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

听到侧门打开的动静,马车内坐着等候的人挑开帘幕,看向外面。

安华锦来到车前,顾轻衍从车内伸出手,安华锦将手放进顾轻衍的手里,被他轻轻一拽,便上了马车,坐好后,她回头对立在门口的楚砚低声说,“七表兄回去吧!”

楚砚点头,目光越过安华锦,与车内的顾轻衍对上。

顾轻衍温和地一笑,“七殿下,我离京后,请多保重,若有必要时,可去找我爷爷,我会给他留信一封,当然,若顾家有事,也需要七殿下多照拂了。”

“好说。”楚砚嗓音低沉,摆了摆手。

顾轻衍落下帘幕,马车离开了七皇子府。

楚砚立在门口,目送马车顶着夜色而去,很快就融入浓浓的夜色中,他久站不动。知道近身侍候的小太监轻声地喊了一声,“殿下,夜深露重,回屋吧?”

楚砚才点点头,转身回了府内。

小太监跟着楚砚往府内走,夜深人静,楚砚的身影透着几分孤寂,小太监小声说,“殿下,您明明对小郡主,在宫宴那日,您明明能……为何……”

“闭嘴。”楚砚低喝。

小太监身子颤了一下,立即乖乖地闭了嘴。

马车上,顾轻衍在落下帘幕后,便将安华锦拽进了怀里,一言不发地低头吻住。直到安华锦气喘吁吁,伸手捶他时,他才放开,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攥着他衣袖,喘了片刻,才瞪着他,“是你自己要在车里等的,如今又吃什么干醋?”

顾轻衍低低郁郁,“就是乐意吃干醋。”

安华锦气笑,伸手扯他的脸,“让我瞧瞧,这脸皮有多厚,才能让你这般不讲理还理直气壮?”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也笑了,“是够厚的。”

安华锦干脆躺在他怀里不出来,“我怕陛下容不得七表兄,若是我听话,嫁给他,陛下也会干脆立他为储君,如今,因我受不得当日的委屈,故意杀了花似玉,让陛下恼恨,也连累了七表兄和姑姑。我到底是……”

“对他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