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锦不说话。

“南齐和南梁十天半个月也还开不了战。”老南阳王又道。

安华锦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考虑一下。”

沈远之回头瞅了安华锦一眼,心里啧啧了一声,没一口回绝,这还是舍不得顾轻衍啊。

几日后,安平回来,空手而归,对安华锦禀告江州王家之事。

安华锦脸色冷沉,眼底清寒一片,“江州王家举家去了京城这件事情就算了吗?做梦!”

安平道,“据说十多日以前就举家去了京城,想必是在送走老王爷之后的事儿,如今脚程快的话,大约也到京城了。我彻查了江州王家的底细,倒是的确查出了些东西,回来请示小郡主定夺。”

“什么东西?”

“王六公子外出游离的四年里,其中有一年是在江州,暗中收购铁器,我猜测,王六公子大约在江州有私造兵器。”

安华锦眯了眯眼睛,“原来王岸知外出游离的四年有一年在江州,那么,他距离南阳可真近啊。”

“是。”

“江州王家全部去了京城,定然是王岸知授意。”安华锦道,“以江州为中心,查王家和王岸知。定然还能够挖出更多的东西来,我想知道王岸知这些年在暗中做什么。”

“是。”

傍晚时,安平去见老南阳王。

老南阳王和蔼地问,“安平啊,你从江州王家回来了?一路可顺利。”

安平回话,“顺利。”

老南阳王点点头,又问,“小丫头让你去江州王家,不是为了还礼吧?你实话与我说,是去做什么去了?”

安平将早先想好的应对之语说出,“小郡主想查查江州王家,说对您太热情了,总觉得有所图谋,所以,我借还礼之由去了江州。”

“可查出什么来了?”

“王六公子外出游离时,在江州住过一年,暗中收购铁器,不知是作何用处。小郡主让我继续以江州为中心深查。”

老南阳王惊异,“竟有这事儿?”

“是的。”

老南阳面色凝重,“这样的话,是该好好查查,自古以来,动铁器,如动兵器啊。”

“正是。”

第二日,安平带着南阳王府的暗卫又离开了南阳,领了安华锦的命令,以江州为中心,深查王家。

而此时,江州王家人已入了京,依照王岸知的安排,住进京城的王家族里。

江州王家的掌事人王振前往王家拜见王岸知。

王岸知见了王振,对他道,“你的动作倒是快,比我预料的来的早了两日。”

王振一把年纪了,但是面对王岸知,这位年轻的六公子,王家的新一代家主,十分恭敬地回话,“回六公子,不敢不快,收到您的命令,您预料安小郡主定会派人去江州王家,就赶紧让人安排动身了。”

“嗯,不错。”王岸知道,“你们是我王家人,就算行事不稳妥,没办好,也该是我来罚,轮不到安华锦来抓走你们。”

王振面色一变,垂下头,“都是依照四小姐所言,将信放在了那株百年老山参下。”

“嗯,也怪不得你。”王岸知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道,“四堂妹还是没经过事儿,所以,虽有胆子,有狠心,有黑心,但是却不懂得利用人心。这样婉转之下,出了差错了,一番辛苦也毁于一旦了。对她来说,也是个教训,要做到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就一打一个准,戮倒痛处。”

王振很想问,既然让王家人全力配合四小姐,为何六公子明明预料到但是不指点一二呢?若是有六公子指点一二,此事没准就成了,但是他不敢问。

“我想杀的是安华锦,不是老南阳王。”王岸知有洞彻人心之术,似乎能知道王振心里想什么,邪肆地道,“再说,老南阳王也活不了多久了。何必费我力气?”

王振后背顿时冒出了冷汗,早已领教了无数次六公子的厉害,依旧被他准确地猜出了他心中此时在想什么而惊出了一身冷汗,因惶恐而惊惧而愈发恭敬。

“江州的首尾可都收拾利落了?”王岸知又问。

“收拾利落了。”

“你敢保证。”

“敢!”王振咬牙吐出一个字。

“嗯。”王岸知满意了,“那其他地方呢?”

王振一怔,“公子指的是……”

“江州周边。”

王振面色一变,“没来得及。”

王岸知挑眉,“所以,若是安华锦派人查,还是会查出东西来的?”

王振额头冒了汗珠子,“大体会的,只要深查,不过安小郡主不见得……”

“若是那封信落在了安华锦的手里,她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一定会因此记恨上王家。本来他就记恨我,给我记着账了,如今再有这么一出,岂能是好惹的?连王家也要算上。”王岸知道,“你去见我四堂妹吧,让她尽快动作,我为了她,搭上了江州,她可不能行事这么拖拉。”

“是。”王振没听见王岸知说罚他,心底松了一口气,告退出了王岸知的院子。

“没用的东西,看来还是需要我加一把火。”王岸知踢了踢椅子,骂了一句,站起身,对外吩咐,“备车,去太子府。”

第十四章 不想(二更)

王岸知到太子府时,楚砚刚从议事殿回府不久。

他听闻王岸知来见,面色平静地吩咐,“请王大人。”

不多时,王岸知进了太子府,楚砚在报堂厅见他,“王大人是为朝事儿?”

王岸知左右看了一眼,笑道,“私事,恐怕要有劳太子殿下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了。”

楚砚看着王岸知,坐着没动,“本宫与王大人有什么私事可说?”

“关系安小郡主,太子殿下觉得是不是有话可说?”

楚砚沉默了一下,站起身,带着王岸知进了密室。

密室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王岸知直接地说,“宫宴之日,太子殿下没有与安小郡主成事,是不是后来后悔了?”

楚砚脸色一沉,“王大人是来说这些用不着的?”

王岸知邪肆一笑,“怎么能是用不着的?我是想来与太子殿下谈合作的,安华锦那样的女人,太子殿下与她同处冷宫内殿一个时辰,彼时美人在眼前,身中百杀香,太子殿下当真无动于衷?”

楚砚冷眼看着他,“王大人说这些不觉得掉你的身份吗?”

王岸知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既然不乐意兜圈子,那我就直说了吧!太子殿下是不是不想要大位?所以,推大殿下入朝?”

楚砚心下一紧,轻喝,“王岸知!你胡言乱语什么?”

王岸知勾唇,盯着楚砚道,“我本来有七八分的猜测,如今看来是事实了。太子殿下不想要大位,是想要什么呢?安华锦?江山美人,你选美人?是想去南阳?”

楚砚脸色难看,也盯着王岸知,心中却十分心惊,没想到他的心思刚付诸于行动,便被王岸知这般敏锐地察觉揣测准了,他已十分隐秘了。

果然不愧是王岸知。

王岸知见楚砚不语,他愈发笑的欢畅,“太子殿下,你算计大殿下的事儿,大殿下知道吗?”

楚砚薄唇抿起。

“大殿下想必不知道吧?大殿下如今应该是一心一意在帮着太子殿下处理朝政之事,哪里想到他一心帮助的兄弟会算计他呢?毕竟,太子殿下对大殿下实在是太好了,兄弟之情的牌打的也很不错,所以,大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有这样的心思,至今一个半月了,也不曾察觉。毕竟,那可是大位,常人都会觉得,谁会不想要呢?”

楚砚声音沉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啊,自然是我可以不对大皇子捅破太子殿下这个心思,让你一番心思付诸东流,但是呢,你得与我合作,让安华锦与我那七表弟断了。我看不惯他们牵扯在一起已好久了。”

楚砚眯起眼睛,“为何要让他们断了,王大人连顾大人的私情都要管吗?”

王岸知哈哈一笑,“谁耐烦管他的私情?只不过他与谁有私情都行,就是与安华锦不行。”

“为何?”

“也不怕告诉太子殿下,我看安华锦不顺眼,看安家也不顺眼。”王岸知道,“有我那七表弟护着,我动起手来碍手碍脚,他们断了,自然对我好处极多。”

“表妹惹到你了?安家又怎么碍着王大人了?”楚砚沉沉地问。

“既然太子殿下不想要大位,我也不怕告诉太子殿下。我少时立志,改变天下,让天下再无一冻死骨乞儿,后来发现,若非因为安家,这天下格局早就重新洗牌了,因安家在边疆镇守的太的坚固,才让大楚一百五十年内政不改,愈发繁冗腐朽,百姓们愈发过的不好。”

“是安家一家之错吗?王大人也未免太偏激了。”楚砚心中动了怒,“若是这样算起来,天下世家皆有错。安家最起码是大楚的功臣,别的世家连你王家都算着,对大楚有多少功劳?王大人心里可数了?”

“只要安家倒了,天下各大世家自然要也重新洗牌。包括我王家,还有顾家。”王岸知有自己的坚持,“大楚若是不找一条出路,不必南齐和南梁践踏,便会因内政而民不聊生暴乱亡国。我舍得王家,敢问太子殿下,这大楚可是你楚家的天下,你就不为万民想一想吗?”

楚砚道,“王大人的想法,本宫不敢苟同,安家何错之有?表妹更无错。想要百姓好,不止这一条偏激之路。”

“是不止这一条路,但这一条路可以最快达到目的。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浪费时间?”王岸知道,“若是安家倒了,三年,就可以洗礼一个全新的大楚。”

楚砚冷漠,“踩着忠臣之骨,践踏忠臣之心,这条路不走也罢。”

王岸知挑眉,“这么说,太子殿下是不同意合作了?你真不怕我告诉大殿下你算计他?大殿下性情宽厚,心胸宽广,但是也不会不动怒吧?若是大殿下动了怒,太子殿下你的想,还有可能实现得了吗?你还能去得了南阳吗?你可想清楚了。”

楚砚沉默。

王岸知擅长揣测人心,“太子殿下好好想想。”

楚砚沉默片刻,道,“我不是非去南阳不可,也不是一定不能坐大位。王大人想必也不喜欢我坐大位,否则,这么多年王家就不会私下那么多动作了。你不必威胁我。”

王岸知真是没料到楚砚不为所动,看着他,“你不想得到安华锦?这可是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想。”

王岸知新奇了,扬眉,“太子殿下明明喜欢的紧,连去南阳都有了打算,为何就不动动手指头,掐断了他们的牵扯呢?”

楚砚想起在宫宴之日,冷宫内殿,安华锦看到顾轻衍出现那一刻一瞬间清亮璀璨如烟花绽开的眸子,他淡漠地道,“我不会动手干涉表妹的决定,如果王大人有本事让她主动放弃顾大人,我倒也乐见其成。”

他如今的确也不太赞同安华锦嫁顾轻衍了,就凭当年顾家的袖手旁观,安华锦那个七窍玲珑的心思,焉能没有芥蒂?她怎么会乐意嫁入顾家?

但是,哪怕他亲自去找顾轻衍让他主动放手,也不可能出手强行干涉。

他与他的小表妹,那微薄的情分,他不能动手去破坏。就算不得她心,他也想他在她心里占据一个“好”字,哪怕这个“好”字只是作为他的表兄所得到的好。

王岸知是聪明人,从楚砚的只言片语间就懂了他坚守的心思,他邪肆地笑,“没看出来,原来太子殿下是这般痴情的人,这般痴情,偏偏不争,可惜了。”

楚砚不觉得可惜,他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的对的事情,坚守住了做人的品质与底线,他淡漠地道,“王大人,好走,不送。”

王岸知也不多说,别有深意地看了楚砚一眼,转身走了。

王岸知离开后,楚砚的心情说不上好,对身后问,“竹影,表妹今日可有信函来?”

竹影摇头,“未曾。”

楚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王岸知离开太子府后,对车夫吩咐,“去皇宫。”

车夫应是,马车向皇宫而去。

皇帝病了多日,有楚砚和楚贤这两个儿子盯着太医尽心诊治下,他渐渐地好了。

皇帝没想到他这个两个儿子会对看好他的病这么尽心孝顺,他本来以为,这两个儿子是恨不得他驾崩的,他驾崩了,楚砚才好名正言顺登基。

皇帝第一次在后宫女人们的争斗上吃了亏,如今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近来都不再召后宫的女人到跟前伺候,但他因病不能上朝,病好了也颇有些浑身乏力,如今正在帝寝殿内待的无聊。

所以,听说王岸知来了,皇帝莫名地有几分欣喜,想着王岸知有多久没来他面前了,如今来了,必有大事儿。

王岸知这个人邪门的很,似乎他没有大事儿,就不会出现。皇帝渐渐地喜欢王岸知这种行事风格与让他偶尔献上一策的刺激感,所以,还颇有点儿激动。

王岸知进了帝寝殿,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他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撇开脸,对张公公说,“给陛下开开窗透透气。”

张公公看向皇帝。

皇帝见到王岸知似乎一下子有精神了,心情很好,跟着吩咐,“开窗,朕也的确是闷的很,一天都闻着药味,饭都吃不下。”

张公公只能去开了窗。

第十五章 赐婚(一更)

冬日里的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吹散了几分药味。

皇帝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裹住自己,对王岸知和蔼地招手,“岸知,你来找朕何事儿?”

王岸知道,“陛下想不想给安华锦添点儿赌?”

“嗯?怎么添堵?”皇帝自然是想的,但如今楚砚成了太子,他这个做父皇的,已挺不直腰对付安家了,还能如何给安华锦添堵?楚砚会干吗?

王岸知道,“给顾轻衍赐婚。”

皇帝一怔,“赐婚?给顾轻衍?”

给顾轻衍赐婚,那是能轻易说赐婚就赐婚的吗?

王岸知一笑,“陛下,有我在,您怕什么呢?若是陛下怕顾轻衍如何,臣从今日起,就住在皇宫里,陪着陛下如何?臣保证,就算顾轻衍找上皇宫来,臣也能帮你挡了他。”

皇帝看着王岸知,“岸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让朕如此做?”

“臣想如此做,自然是有理由了。宫宴之日的事情陛下忘了吗?彼时可是臣给陛下出谋划策,失败了,臣也有责任,当初让陛下您忍耐,您没听,如今嘛,臣觉得才是到了时机,可以找回当日宫宴的场子了。”

“哦?这话怎么说?”皇帝不明白,“如今怎么是个好时机了?”

如今自然是因为安华锦知道了八年前玉雪岭之战的背后您与张宰辅的谋算了?自然也猜到了当年顾家老爷子知而不拦袖手旁观了?安华锦与顾轻衍之间有了芥蒂和隔阂了。自然就是出手的好时机了。

但是他自然不会明白地告诉皇帝。

他道,“臣得知,他们之间闹了很深的茅盾,这茅盾轻易解不开,但两个人彼此都舍不得,需要咱们加一把火。”

王岸知看着皇帝,“陛下您是不是如今也不想他们你嫁我娶结成连理?既然如此,何不推动一把?没准无论是安华锦,还是顾轻衍,都得感谢您帮了他们呢。”

皇帝有点儿不确定,“岸知,你确定吗?给顾轻衍赐婚谁?”

“确定,臣的消息自然是准确无误的,陛下难道不相信臣的本事吗?”王岸知道,“赐婚臣的四堂妹。”

自然相信!

皇帝觉得王岸知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是狠的,就如宫宴那日,之后他劝他收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显然也是正确的,只是可惜他没听,说实话,宫宴之事,安华锦打他的脸面,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这口气被他压下了,并不是消失了,如今既然王岸知这样说,他自然是一百个乐意的。

就是有点儿怕后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这个帝王更被动。

“王家四小姐?叫什么来着?”皇帝想不起名字,只记得是个很有闺仪样貌很出挑也很有才华的姑娘,王家的姑娘都不错,与顾家的姑娘一样,从来不入宫做宫妃,这个四小姐据说是王家最出众的那一个姑娘。

“王兰馨。”

“哦,王兰馨啊,朕想起来了。”皇帝恍然大悟,“是个好姑娘。”

“有臣在,陛下实在没必要怕。”王岸知笑,“臣向陛下保证,就算顾轻衍冲进宫里来,臣也会护住陛下。”

“岸知,你真能护住朕?”皇帝还是有点儿谨慎。

“这样吧!臣去请顾老爷子来。有顾老爷子在,顾轻衍即便动怒,也不会对陛下以下犯上。”王岸知道。

“顾老爷子不是十分喜欢安华锦吗?朕这样做,顾老爷子会同意?”

“若没有陛下您一力促成安顾联姻,顾老爷子以前最中意的就是我四堂妹。”王岸知漫不经心地道,“在顾老爷子的心里,自然顾家最重,如今安华锦一心待在南阳,执掌南阳王府和南阳军,半丝没有嫁来京城顾家的打算,您觉得顾老爷子还想要这样的孙媳妇儿吗?若是有我,有陛下,推动一把,顾老爷子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真的行吗?”皇帝以前不是十分优柔寡断的,但是这一年来,他怕了。是被安华锦、顾轻衍、楚砚屡次打击怕了。

“行。”王岸知道,“要不然,您下了圣旨后,召顾老爷子入宫,臣来与顾老爷子谈?”

皇帝咬牙,“好。朕下旨。”

皇帝本就有一百个心思想让安华锦和顾轻衍断了,如今王岸知打保证,他放心了些。反正,他给顾轻衍赐婚,也不是随便找了个女人应付,这个王兰馨是王家最出众的姑娘。

王岸知就知道皇帝会答应,皇帝可不是楚砚。

于是,皇帝当即让人你拟了赐婚圣旨,然后又让人去顾家请顾老爷子入宫。

顾老爷子如今没病没灾,自然不会驳了皇帝的面子,也很好奇皇帝为何突然请他入宫,不知又是为着什么事儿。

顾老爷子着实没料到,是顾轻衍的婚事儿。

所以,当顾老爷子来到帝寝殿,看到了皇帝与坐在帝寝殿内的王岸知,以及皇帝桌案上放着的那个赐婚圣旨,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暗叫不好。

皇帝十分和蔼,“爱卿,这是赐婚圣旨,你看看。”

顾老爷子脸色未变,但依旧沉得住气,立即推脱,拱手道,“陛下,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帝语重心长,“王家的四姑娘据朕所知,一直没许人家,就是为了等着怀安。多好的姑娘家啊,配怀安,不是好事情吗?王家与顾家世代姻亲了,朕还是希望王家和顾家继续。有王家和顾家这层坚固的关系在,朕也放心倚仗王家和顾家子孙一起为大楚社稷谋福。”

顾老爷子依旧摇头,“陛下,这不妥当。”

“哎,顾老,你何必太执拗?朕知道你是为着安家那小丫头和怀安的事儿,操碎了心,不好强行怀安斩断他们的联系,以免伤了祖孙情。所以,朕为爱卿出面,也算是解决了你的大难题。你想想啊,安家那小丫头,以她的性子,她岂会是个乐意嫁来京城嫁进你顾家的性子?就这么拖着怀安,你何时才能抱上重孙子?”皇帝道,“今日岸知入宫提起,朕觉得,这个恶人朕来做,也算是对顾老排忧解难了。”

皇帝一副你不必感谢朕的语气。

顾老爷子无言了一会儿,还是道,“陛下,这圣旨,老臣不能接。”

顾老爷子不接圣旨,皇帝自然强求不了他,他看向王岸知。

王岸知站起身,“顾爷爷,我们私下说说话吧!”

顾老爷子对王岸知颇有些恼怒,低斥,“岸知,你不是小孩子了,这等婚姻大事儿,你岂能怂恿陛下开玩笑?”

“您先听我说完了,再发作不迟。”王岸知向外走,“您老请?”

顾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跟着王岸知出了帝寝殿,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出了帝寝殿后,王岸知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挥手遣退了人,只剩下顾老爷子与他时,他才开口,“顾爷爷,您觉得,是快刀斩乱麻好呢?还是拖拖拉拉好呢?七表弟与安华锦的事儿,就算拖久了,怕也是成不了,当年顾家知而不拦,安家父子三人埋骨沙场,这是个死结,安华锦如今知道了,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她岂能不怨?只要她心中有怨,她就不可能嫁进顾家来。”

“七表弟劫了张宰辅给她,又能如何?他做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她还是不想嫁进顾家。”王岸知又道,“崔灼与她八年相识,如今放弃了崔家,陪在了她身边,如今同进同退,难免不会日久生情。崔灼毕竟也不差不是?且崔家与安家的关系可比顾家的交情深多了,一直以来都是世交,且没有血海深仇的死结横着。您难道有朝一日想看到她主动抛弃七表弟转而投入崔灼怀抱,让七表弟被天下人耻笑吗?”

顾老爷子面色一动。

王岸知扬了扬唇,“所以,陛下来做这个恶人,又不用顾爷爷您来做,您何乐而不为呢?救回七表弟,他还是那个少年惊才艳艳,天下闻名的顾轻衍。女人嘛,我四堂妹又不差,且一直痴心他。家世相当,王家和顾家也没有这些关节横陈,她才是七表弟最适合的那个人。”

第十六章 不做(二更)

顾老爷子虽然如今将顾家的一切都交给了顾轻衍,但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自从王兰馨嘴里知道了安华锦知晓了当年之事,心里一直忧心忡忡。

但他不想强求顾轻衍与安华锦断了,的确是怕毁了祖孙情。

如今王岸知撺掇陛下下这样的赐婚旨意,他虽然反对,但王岸知那一句话算是戮中了他的心坎,“您难道有朝一日想看到她主动抛弃七表弟转而投入崔灼怀抱,让七表弟被天下人耻笑吗?”,他自然不想自己的孙子被人耻笑。

他支撑了顾家一辈子,渐渐地发现,他看重顾家没错,但更看重自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眼珠子一样的孙子。

尤其是,他见顾轻衍日渐消瘦,心里也难受得紧。

本不是他的错啊!

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那他的孙子才是真的毁了。他孙子虽然众多,但独独这一个不能毁。

顾老爷子终究是不再强硬不同意,沉默许久,长叹了一声,“我老了,顾家早已交给了他,我也管不了了,既然你撺掇陛下非要这样做,那你们就要做好承受他的怒火的准备。我的孙子我清楚,他不喜欢四丫头,怕是一封圣旨也没用。”

“只要顾爷爷跟我一起住在宫里,我自有办法让他不敢动手。”王岸知勾唇一笑,“所以,顾爷爷,你答应不答应同意不同意都没用,我今日让陛下将您请进宫里,为着就是没打算让您出宫,不过,自然是您同意最好,毕竟,我也不想对长辈动手,你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不是吗?”

顾老爷子已看出来了,他不了解别人,岂能不了解自己的孙子和与自己的孙子从小斗到大的王岸知?他们因为劫张宰辅,真刀真剑地动手,俩人谁也没得了好,重伤了一个多月,如今再出格的事情做出来,他也不意外。

皇帝见王岸知强留了顾老爷子在宫里,大为高兴,当即命人安排就住在他帝寝殿旁的偏殿,与他同食同寝,同时,派人去了顾家和王家传旨。为了让顾轻衍无反对的余地,皇帝又命人张贴告示,通告天下。

本来只有太子大婚才能享受这个通告天下的待遇,如今顾王两家联姻,顾轻衍王兰馨被赐婚破例享受到了。

两大世家联姻不稀奇,但因顾轻衍与安华锦婚事儿在前,如今和王兰馨绑在一起,且依旧是圣旨赐婚,那就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儿。

在王岸知的配合下,圣旨还没到顾家和王家,皇帝的告示已悄无声息地送出了京城外。王岸知掌管着王老爷子在京城外的势力,一下子倾巢出动,层层帮着将皇帝的圣旨告示张贴传递了下去。

顾轻衍得到消息时不晚,但因为有王岸知,他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命人去拦,却已经不管用了。毕竟,王老爷子当初把京中的势力给了他,京外的势力给了王岸知。

这一道赐婚圣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顾轻衍沉着脸砸了手里的琉璃盏,忽然后悔那一日他没杀了王岸知。

他从来鲜少有什么后悔之事,三年前冷血地喂安华锦百杀伞是其一,那一日没杀王岸知是其二。

暗焰看着破碎在地的琉璃盏,声音也带了一丝急迫,“公子,如今拦截不住了,必须要赶紧想办法,否则几日后南阳就会得到消息了。您是不是得进宫去让陛下收回圣旨?”

毕竟,京中是公子的势力。

顾轻衍脸色青黑地站了片刻,忽然缓缓地慢慢地坐下身,摇头,“爷爷在宫里。陛下和王岸知虽不敢杀了爷爷,但我去,等于以身入瓮,王岸知大约就等着我入宫呢。”

不得不说,王岸知这一连环计,用的真是好。

撺掇陛下下圣旨在前,请爷爷入京在后,然后,肯定还有一个后招,有什么后招能牵制住他?顾家不怕陛下,不怕朝臣,虽在京中势大,但从不涉兵权。

而王岸知,他可不是不涉兵权,他从回京后,任职兵部尚书。

虽然如今兵权掌控在当今太后母族义勇伯府手里,而顾墨兰订下的婚事儿正是义勇伯府,但王岸知既然敢这样做,那么,他恐怕早已暗中掌控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虽然虎符在陛下手里,但如今,大约等同于在他手里。

他既然敢做,就一定不怕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