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即便愤怒至极,能轻易动手吗?

不能!

暗焰白了脸,“那公子您……”

顾轻衍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什么都不做。”

暗焰睁大眼睛,脱口惊问,“公子?那您……”

他想问,难道您真的要任由这圣旨赐婚满天下吗?难道您真要娶王四小姐吗?难道你要放弃安小郡主了?难道就真的什么也不做,任由事态发展吗?

“我最想要的,是她而已,如今王岸知的人已经抢先了一步,无论我做什么,都拦不住消息传到南阳去,既然如此,还做什么?”顾轻衍眉眼昏暗,“她若不想要我……”

他闭了闭眼,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一日楚砚的话。

“顾轻衍,你先放手吧!你若是放手,她便有理由放手了,她选择了崔灼,便不会如此难受了,她明明愤怒至极,却压制着自己……她本不该陷入挣扎困顿之局,你不拉她一把,是打算想要困死她在这一局里吗?”

若是他什么也不做,她是不是真有理由放手去选择崔灼了?

顾轻衍捂住脸,哑声说,“将赐婚圣旨挡在门外,不接,从今日起,顾家闭门谢客,我也不上朝了,谁也不见。”

暗焰一怔。

顾轻衍又道,“你没听错,什么也不做,出去吧!”

暗焰紧紧地抿着嘴角,忽然说,“公子,当年其实,您……”

“出去!”

暗焰闭了嘴,乖乖地走了出去。

早上还是晴朗冬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空便灰蒙蒙一片,飘起了雪花。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暗焰站在屋檐下,吹着房檐的冷风,想起了半年前。

那一年,没人过的好。

太子府,楚砚也已得到了消息,他自然比顾轻衍晚了一步,也没有料到他的父皇竟然下了这么一封赐婚圣旨。

他得到的消息是,王岸知入宫,不久后,请了顾老爷子入宫,然后,陛下的赐婚圣旨便下了,且没等传旨的太监将圣旨送到王家和顾家,他的好父皇发布的昭告天下的告示就已派人送出了京城,动作十分迅速。

就连他也措手不及。

他不觉得他的好父皇还有如此执行力,大体都是王岸知的功劳。

王家果然是王家,王岸知倒也的确是厉害。

竹影站在楚砚身后,见楚砚半晌没说话,询问,“殿下?”

楚砚问,“顾轻衍有什么动静?”

顾轻衍应该比他得到的消息早。

竹影摇头,“顾大人没动静,只吩咐人将圣旨挡在了门外,顾家从今日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他也不上朝了。”

楚砚蹙眉。

他站起身,站在窗前,见窗外飘了雪,他静心琢磨片刻,似有了悟,“本来我以为他听不进我的话,原来还是听进去了。”

竹影看着楚砚后背,“殿下指的是?”

“那日我去顾家,让他对表妹放手,他不答应。”楚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今顾轻衍什么也不做,他却并不乐观。

也许,他真该让他的好父皇一直病着,若是一直病着,也许会更好,免得醒来,被王岸知利用。

“殿下,顾大人什么都不做,那……您是否给安小郡主送去一封信?”竹影试探地问。

楚砚摇摇头,“我的信未必有王岸知的动作快,不送也罢。”

竹影不再言语,见楚砚也没什么动作和想法,默默地退了出去。

书房静了下来,楚砚立在窗前,看着窗外雪花大片而落,想着这个冬天不止南阳,就连京城,都冷的很。

最多三日,南阳一定会得到消息。

第十七章 无用(一更)

出乎皇帝、王岸知、顾老爷子所料,谁也没想到顾轻衍只是拒接了圣旨而已,并没有找进宫。

王岸知等了半日后,攸地一笑,“果然不愧是我的七表弟,这般忍得住。我还以为安华锦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顾老爷子听不过去,看着王岸知道,“你将我留在宫里,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他进来,你也能留下,他又何必自讨入瓮?”

“是这个理,谁叫他聪明呢。”王岸知邪肆地笑,捻着玉扳指道,“他挡了圣旨,闭门谢客,不上早朝,再没别的出格的动作,可真是聪明极了,他不冲进宫,不再公然逼迫陛下,我便没有理由让陛下调经麓兵马入城收拾他。”

顾老爷子叹息,“你们俩,何必弄成这样?岸知啊,怀安从来不想与你争。”

“那又如何?我偏要与他争。”王岸知冷下脸,“顾爷爷好好看着,我要让他知道,他喜欢安华锦,放弃了原来的自己,哪里值得了?不给他教训,他焉能明白?”

顾老爷子暗自摇摇头,不再言语。

赐婚圣旨对于王兰馨来说,欢喜惊喜激动极了,王兰馨接了圣旨后,捧在手里看了许久,才压制住欢喜地问,“七表兄可接了圣旨了?”

身边伺候的婢女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摇头,“回姑娘,奴婢让人打听了,顾大人拒接圣旨,将传旨的公公挡在了顾家门外。”

王兰馨面色一白,“他……拒接圣旨吗?”

婢女点头,“不止将圣旨挡在了门外,而且还将顾家大门紧闭,从今日起,闭门谢客,七公子也不上早朝了。”

王兰馨身子晃了晃,“他用这个法子来对抗陛下,不想娶我吗?他就不怕……”

是啊,他不怕。他怎么会怕?若是怕的话,当初就不会在宫宴之日伤了禁卫军公然从皇宫里带走安华锦又将人送回南阳了了。

她一腔欢喜瞬间冷却,咬着唇,问,“也就是说,我此时去顾家,见不着他吗?”

“大体是见不着的。”婢女道。

“你去顾家一趟,我请九表妹来府。”王兰馨攥紧了圣旨。

婢女犹豫,“奴婢怕白跑一趟,毕竟,顾家闭门谢客了。”

“我不去做客,就是请九表妹来王家一趟。”王兰馨吩咐,“快去。”

婢女应是,立即去了。

半个时辰后,婢女无功而返,回来禀告,“顾家大门紧闭,奴婢敲了半天的门才打开,奴婢说姑娘请顾九姑娘来王家,顾家的人却说,从今日起,顾家人不进亦不出,包括任何人。”

王兰馨面色又是一白,“七表兄这是要做什么?不接圣旨,闭门谢客,就连顾家人也不让出来了?顾家又不止他一个……”

婢女垂头,“顾家人说,阖府上下,都听七公子的吩咐。”

王兰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六堂兄说的对,我太拖拉了,早就该去顾家一趟,或者请九表妹出来。”

他虽然打定主意要利用顾墨兰,却总是拿不定何时下手最好,一拖再拖,到了今日,如今她手里虽有最好的百杀香,却也无用武之地了。

“姑娘别伤心,顾七公子虽拒接圣旨,但是并没有去宫里找陛下理论。”婢女宽慰王兰馨。

王兰馨闻言却高兴不起来,“没接圣旨,这婚便不算订下,空有陛下旨意,有什么用?”

“奴婢听说外面已传扬开了,陛下命人昭告天下,各州郡县都贴了告示,传颂您和顾七公子赐婚之事。”

王兰馨眼睛一亮,“天下都贴了告示,是不是哪怕七表兄拒婚,也……”

“怕是也说了不算了。”婢女接过话,“奴婢还打听到,顾老爷子与咱们六公子从今日起住在宫里。”

王兰馨稍稍褪去些难受,看着手里的圣旨,轻声说,“无论早点头还是晚点头,只要他点头就好。”

陛下的赐婚圣旨着实在大楚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京中各大府邸都十分吃惊,没想到陛下这才取消了安顾联姻多久?就在老南阳王离京后的一个月,给顾轻衍和王家四小姐下了赐婚懿旨。

楚宸惊的险些掉了下巴,“陛下竟然给顾轻衍下了赐婚圣旨?”

如今的陛下,还这么能蹦跶吗?他不怕了吗?不收着性子行事了吗?

当了解清楚王岸知和顾老爷子先后进宫,陛下赐婚圣旨先顾轻衍的人一步送出了京城广贴告示昭告天下,顾轻衍将赐婚圣旨挡在门外,闭门谢客,不上朝,再无别的动作后,楚宸琢磨了一会儿,也基本上琢磨明白了。

这是王岸知与顾轻衍在斗法呢。

只不过顾轻衍也有点儿奇怪,竟然除了这些,什么也不做。看来,他果然与小安儿闹了不小的隔阂。

楚砚琢磨了一番后,想去顾家问问顾轻衍什么意思,但他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顾家人因他一声令下,不进不出,他想必去了也会被他挡在门外,索性,他去了太子府。

楚砚正在处理政务。

楚宸来到书房后,规规矩矩地给楚砚见了个礼,“太子殿下。”

不管将来楚砚怎么把那个位置推给楚贤,如今他都是太子。

楚砚抬头瞅了楚宸一眼,淡漠地问,“来做什么?”

楚宸:“……”

他能说他来打听情况?八卦一下吗?

楚砚咳嗽一声,“就是来问问太子殿下,陛下下赐婚旨意,您怎么没出手干涉呢?就让赐婚旨意这般昭告天下出去了,若是小安儿得到消息,不是得气死?”

楚砚神色淡淡,“你也说了我只是太子,圣旨是陛下下的,我能拦得住?”

楚宸:“……”

他不太信拦不住。

如果楚砚站在顾轻衍这边,顾轻衍未必斗不过王岸知。

“京麓兵马大营被王家控制了。”楚砚说出这句话,就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没什么情绪,“王岸知敢如此,就是仗着经麓兵马大营的兵马。”

楚宸:“……”

他也隐约猜到了顾轻衍为何没发作,没想到楚砚也如此说,看来是真的了。

楚宸皱眉,“这王岸知,也太邪性了。王家和他是想做什么?”

楚砚不语。

以前,他不知道王岸知想做什么,也觉得他这个人邪性的很,大概是做什么都与常人不同,由着性子来。但那日王岸知来找他,他才算是真正地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大楚内政日渐积弊冗沉,的确如此,但百姓们日子日渐过的不好,怪不到安家头上,若是要怪,只能怪他的好父皇,在其位,不谋其政,二十年来,只会疑心臣子,残害忠臣良将。

边疆正因为南阳王府世代镇守,才撼动不了大楚,自然如是。

但,若说因安家,大楚才成如今这步岌岌可危的内情,简直是一派胡言。

安家镇守的是边疆,能保大楚边疆安稳,已是搭进去了几代人的心血白骨,哪里还能管得了内政?安家在其位,行其职了,可惜没遇到一个好君主。君主都不作为,下面的人,还何谈作为?世家们结成的网,自然因腐朽而愈发地牢固。

“若是小安儿和顾轻衍分了,你说,我还能再试试求娶不?”楚宸见楚砚不语,又问。

楚砚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别做梦了。”

楚宸:“……”

他长叹一声,梦太好,只要一旦有机会,总忍不住想做上一做,但偏偏,他每回都会遇到有人打击他。

楚宸看着楚砚八风不动,神色平静的模样,又问,“你就不做点儿什么吗?王岸知若是真早就控制了京麓兵马大营,对你这个太子殿下来说,也不是好事儿吧?”

“你很闲?”

楚宸眨眨眼睛,立即摇头,“不闲。”

楚砚又打开一本奏折,寡淡地说,“既然不闲,就做你该做的事儿去。”

楚宸立马转身走了。

他如今十分了解楚砚,再说下去,他真会扔给他一堆事情,如今的楚砚,再也不是过去的七皇子了,朝务想方设法地往大殿下身上压,而他,早知道他要去南阳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好,更是被他欺压的那个人。

第十八章 病倒(二更)

赐婚圣旨如雪花一般,三日时间,下满了整个天下。

顾轻衍关了大门挡了传旨公公,闭门谢客,不再去上朝,顾家人一律不进不出的消息却因为王岸知从中的截挡,只在京城小范围被人背地里唏嘘地议论纷纷。

三日的时间,足够消息传到南阳。

而安华锦,没用了三日,只用了两日半,便得到了消息,因安平带着人在江州地界彻查王家,消息传到江州后,安平立马飞鹰传书给安华锦传了消息。

安华锦收到安平的书信时,正在老南阳王的院子里,看着大夫给老南阳王把脉。

她接到安平的书信后,随意地打开看了一眼,目光凝了凝,片刻后,随手将信笺扔进了火炉里,信笺遇火,腾地燃了,瞬间化为灰烬,附在火红的炭火上,蒙了细微的一层,星星点点。

这信笺太好了,里面掺了金箔,是最贵的那种金丝笺。

南阳王府的用来通信的信笺分为三种,一种用普通糙纸,多数为小事情,无关紧要的;一种用中等砚纸,不是十分紧急,可延缓处理的;一种便是最贵的金丝笺,片刻都不能耽误的事情。

这件事儿安平用了金丝笺。

安华锦将信笺扔进了火炉后,瞅着火炭上的金星看了片刻,不着调地想着这样一件事儿,安平竟然用了金丝笺,转而又不着调地恍然大悟,噢,南阳如今不缺钱了。

楚希芸没注意安华锦的动作,红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担忧焦急地问,“大夫,你怎么半天不说话呢?外祖父到底有没有事儿?”

就在刚刚不久前,老南阳王午膳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晕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楚希芸彼时正陪着他散步消食,他前一刻还在与她说着话,后一刻就晕倒了,楚希芸一下子吓坏了,慌慌张张地喊人,整个南阳王府都炸开了锅,安华锦得到消息,立即从书房赶了过来。

这名大夫是老南阳王一直用的大夫,他给老南阳王把了左手,又把右手,许久,才撤回手,转身对安华锦拱了拱手,一脸的悲伤和沉重,“小郡主,老王爷怕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您安排人准备后事吧!”

“不可能!外祖父一直以来身子骨硬朗的很。”楚希芸尖叫起来。

她小脸煞白,怎么也不能接受他所见的一直好好的外祖父,回来的途中,他一次都没病倒,回来几日,也精神抖擞的,如今有人跟她说没几日可活了?开什么玩笑!

大夫看着楚希芸,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华锦面上倒是十分镇定,不见悲伤,也不见吃惊,十分平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南阳王,问,“几日?”

“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日。”大夫叹了口气,“老王爷的身子骨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强撑着,他老人家年岁大了,奔波京城一趟,显然是极其耗费心血,在京城虽然被用好药养着,但到底是强撑,又加上今冬大雪,天气本就冷寒,如今撑着一口气回来南阳,大约是回了家,一下子松了那股劲儿,便倒下了。”

“外祖父精神健硕,在哥哥府邸时,龙威虎猛的,回来南阳这一路,我病倒,外祖父都没病倒,就算如今回来后病倒了,也不至于就剩下几日时间了啊?”楚希芸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转头拽着安华锦袖子,“表姐,换个大夫,我不相信。”

安华锦拍拍她的手,“这位大夫是南阳最好的大夫,他说是,便不会错。”

楚希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

安华锦也很想问。

她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外面风吹着,雪下着,房檐上还垂着冰柱,她一口气走到院门口,立在墙根处,清喊,“暗璃!”

“小郡主。”暗璃出现在她面前。

安华锦平静地问,“在京城时,爷爷身体如何?”

“老王爷一切安好,脉象正常,彼时还是七殿下的太子殿下每隔几日便会请太医给老王爷看诊,太医开的药方子太子殿下也盯着老王爷按时服用,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不曾疏忽。”

安华锦点点头,“从京城回南阳这一路,爷爷有何不对之处吗?”

暗璃摇头,“属下不曾发现。”

他看着安华锦,试探地问,“小郡主是觉得老王爷……”

安华锦目光平静,语气清凉,伴随着风雪,没一丝情绪,“爷爷大约是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暗璃想问,但看到安华锦脸上的神色,住了口。

雪下的大,安华锦出来时并没有撑伞,不过片刻,头上身上便落了一层雪花,将她本就素淡的衣裳沾了雪,成了雪白色。

崔灼今日巡城,听闻消息急匆匆赶回来,同样连伞也没撑,他来到院门口,瞧见了安华锦和暗璃站在那里,安华锦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还是让他敏感地察觉她一身的清寂和淡淡哀伤,他停住脚步,顿了一下,试探地喊,“安妹妹?”

安华锦转过头,“崔世兄。”

暗璃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

崔灼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她面上极其的平静,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的空,他心下一紧,压低了声音问,“安爷爷他……可有大碍?”

“大夫说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日。”

崔灼面色一变,“怎么会?”

明明身子骨看起来健硕的很,精神的很,前两日还一直在军中看着士兵们用新兵器,安华锦气了他,他还暴跳如雷地要揍安华锦呢,今日怎么就倒下了?说时日无多了?

他也同样不敢置信。

安华锦轻声道,“爷爷大约是知道了当年之事。”

“是谁泄露了吗?”

安华锦摇头,“我们得知当年之事后,做了瞒死了他的准备,我亲自派人告知七表兄,七表兄知道此事定然不能让爷爷知道,他身体会受不住,自然严防死守,有七表兄盯着照看,在京城时,他接触不到消息,自然不知道,回了南阳后,我早已安排妥当,所有人都一力瞒着,他不可能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路上,我想,江州王家掌事人的那封信,爷爷大约是瞧见了,也许,是在表妹将信瞧见藏起来之前,爷爷就看到了,只不过,一直当做没看到。”

崔灼面色彻底变了,“若是这样,安爷爷也太能忍了。”

“是啊,太能忍了!”安华锦笑了一声,这一声笑的依旧平静,“是我小看了爷爷,我是他看着教导着长大的,我没出生,爷爷就掌管着南阳王府南阳军,他大约在京城时,就有所察觉是我让七表兄拖着他别回南阳,而江州王家将热情做的那么明显,爷爷岂能不仔细思量?那一封信,他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当时不知是什么心情,也许是早在这些年就猜到了当年玉雪岭一战不仅仅是兵器陈旧的原因……”

崔灼心中为老南阳王悲痛,又十分心疼安华锦,“安爷爷醒了吗?”

“还没有,大约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崔灼看着安华锦,想伸手抱抱她,但到底没伸出手去,他的手在袖子里攥了攥,到底是理智和君子占了上风,低声道,“进去吧,守着安爷爷,他醒来后,问问吧!”

安华锦站着不动。

崔灼伸出袖子,为她遮住头上的风雪,宽大的袍袖瞬间将风雪遮挡了个严实。

安华锦闭了闭眼,伸手扯下了崔灼的袖子,转身往回走,“崔世兄,我倒下也没关系的吧?南阳如今还有你,有沈远之,有安平,过几日清岩哥哥就来了。再也不是玉雪岭之战后的无人可用了。”

崔灼沉默。

安华锦踩着地上的雪,踏出轻轻浅浅的脚印,眉眼被风雪浸湿,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倒不下,八年前我都没倒下,何况如今爷爷百年呢!老头子眼睛一闭是好事儿,也省的操心了。”

崔灼一瞬间心疼的无以复加,轻轻地接话,“你倒下也没关系,有我们在呢。”

谁又规定,她必须要支撑着南阳王府不能柔弱呢?

第十九章 醒来(一更)

安华锦回到房间时,楚希芸依旧在哭,小姑娘蹲在地上,哭的伤心极了。

安华锦瞧着楚希芸,这个表妹,才与老头子相处多久?对比她这个自小长大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长了十六年的亲孙女,好像是有点儿冷血无情了。

她哭不出来也不怪她,谁让老头子从小就告诉她,身为军人,流血不流泪呢。

她的确是被他给教导坏了。脾气坏,性子坏,淘气捣蛋,上房揭瓦,泥里滚,土里爬,打架最在行,规矩没半点儿,的确是不让他省心。

他小时候常对她说,“你姑姑若不是从小就三天病一小场,五天病一大场,我也会把她提溜着三更起来蹲马步,风雨无阻。她若不是太秀气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陛下不见得非要娶她。就算非要娶她,朝臣们怕是也不同意她做母仪天下的国母。”

她当时小声嘟囔,“怕是你太严厉了,姑姑偷懒,装病的吧?”

老头子当时给气笑了。

后来她不服管教,总是惹他拿着军棍追着她跑,跑三条街也追不上他,气的扔了军棍站在长街上吹胡子瞪眼。

等他气消了,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长吁短叹,“臭丫头,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没有,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愁死个人。”

当时他愁的,大约是她这个样子,怎么嫁进顾家吧?毕竟,那是天底下第一规矩的人家。累世底蕴,门第厚重,最重礼数和规矩,比皇宫还规矩大。

后来他闲来无事又嘟囔,“这个性子也好,免得受人欺负,我倒也放心。”

茅盾的很。

如今,她还没大婚,他就要两眼一闭放心了吗?

“表姐!”楚希芸听到脚步声,蹲在地上埋着的头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喊了一声。

安华锦伸手拽起她,“回去梳洗梳洗,冷静冷静,一会儿爷爷醒来,别让他看见你这一对肿眼泡,以为我欺负你了。”

话落,她故意嫌弃,“一脸的鼻涕和泪水,丑死了。”

楚希芸也瞧见了她身后的崔灼,也觉得自己这模样大约真是丑死了见不得人,拿出帕子捂住脸,立即出了房间。

安华锦坐在火炉前,倒了一盏茶,递给崔灼,“崔世兄,喝一口热茶暖暖吧!”

崔灼伸手接过,“嗯”了一声,也坐在了火炉前。

安华锦也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慢慢地喝着。

房中静静的,二人喝着茶,谁也没有再说话。

傍晚时分,老南阳王醒来,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两个人影,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喊,“臭丫头?崔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