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锦转过头,“老头子,你总算是醒了。”

崔灼立即起身,喊了一声,“安爷爷。”

“臭丫头,连爷爷也不叫了,谁教你的规矩,没规矩!”老南阳王骂了一句,皱眉,“怎么不掌灯?乌漆嘛黑的。”

即便这时候,老南阳王这声音也听不出多少虚弱来,依旧很声大。若是不明情况的人,哪里能想到,他这副身子骨已经油尽灯枯了呢?

崔灼转身去掌灯。

安华锦慢悠悠地站起身,倒了一盏温水,站在床前问,“渴了还是饿了?才舍得醒了?”

“又渴又饿。”

安华锦笑了一下,嘴里嫌弃地说,“爷爷您是笨吗?好好的散步,也能摔倒,真是笨到家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将他慢慢地扶着坐起,将水递到他嘴边,“您还能拿得动杯子吗?我伺候您喝水?”

“臭丫头,这是笑话我呢。”老南阳王一把推开她,“拿得动。”

安华锦索性将水杯递给他,十分惆怅地说,“您老教养我十六年,似乎我从来没端茶倒水地在床前伺候您尽孝吧?如今都这时候了,还刚强什么?连个孝顺的机会也不给?”

老南阳王喝了一口水笑骂,“我教养你,可不是让你端茶倒水伺候我床前尽孝的。等我死了,你嫁给怀安,我就高兴了,知足了。”

安华锦“呦呵”了一声,“他给您喝了多少迷魂汤啊这是?如今您都快闭眼睛一脚踏进棺材里了,还惦记着他做您孙女婿呢?”

老南阳王哼了一声,“迷魂汤没灌,我就是认定怀安是我孙女婿了。”

安华锦也冷哼一声,“那您可错了,三日前,陛下下旨,赐婚他和王家四小姐,如今圣旨通告天下,告示贴满了各州郡县,除了咱们南阳,随便走出去,哪里都能撕下一张朝廷的告示来。”

老南阳王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安华锦轻飘飘地笑着说,“我说,您认定的孙女婿,飞了。”

老南阳王:“……”

他好半天没喘过气来,瞪着安华锦,怀疑地看着她,“臭丫头,这玩笑可不能开,你没骗我吧?”

“没有。我骗您做什么呢?八年前的事儿,您不是也都知道了吗?从江州王家出来,您可瞒得真严实,连暗卫都不知道您这期间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呢。这事儿对比当年之事小的不能再小了吧?我也不怕打击您了。”

老南阳王一下子沉默了。

崔灼看着祖孙二人,想了想,还是没避出去,不过也没出声,掌了灯后,便就那样立在了桌前,静静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老南阳王怀疑地问,“陛下怎么会下旨赐婚呢?”

安华锦无言地看着他。

她都提了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他反而不顺着她的话说,最在意的,竟然是顾轻衍被赐婚的事儿,看来真是中意极了他的孙女婿。

“谁知道呢,反正赐婚了,安平在江州的地界彻查王家,传回来的消息,一定错不了。”安华锦没什么情绪。

老南阳王道,“京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定不是怀安自己的想法,再说,除了陛下和太子大婚,哪里有世家子弟被赐婚还昭告天下的?这不合规矩。显然,是陛下故意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此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安华锦笑,“我的好爷爷,您可真是……这时候头脑还挺明白。”

“臭丫头,你又磕碜我。”老南阳王将水杯里的水喝光,将空杯子塞进她手里,“饿了,吃饭吃饭。”

安华锦对外吩咐,“将饭菜端来。”

安伯红着眼睛应是,立即去了。

楚希芸听说老南阳王醒了,立即过来瞧,见到他好好地坐在床上,还跟以前一样,眼睛又红了。

“哎呀,真是个小丫头,人有一老,也有生死,多大的事儿。”老南阳王对楚希芸笑呵呵地说,“学学你表姐,这臭丫头自多久前就有心理准备这一天的到来了?让我想想啊,大约在三年前吧?那时她十三岁,主动跟我说,瞧着我心力不济,让我歇下来,好好享二年清福,我比她说的要好那么一点儿,这不还多活了一年吗?”

安华锦拆台,“大夫三年前说,您若是好好退下来,不再操心劳神,可以活个五六年不是问题。今年年初大夫还说,您可以再活二年。”

“怎么能不操心劳神?”老南阳王哼了一声,“三年前你才多大?与沈家小子还打打闹闹跟个孩子一样呢,我能不操心吗?你也说是今年年初,如今不都到年尾了?少活那么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用。”

安华锦懒得与他争辩,闭了嘴。

楚希芸小声伤心地说,“还是有用的,我刚住来外祖家,您就……”

她说着,没忍住,又要哭,但又怕自己哭惹得外祖父心里难受,便扭过脸,硬生生地憋着。

“你这小丫头,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瞧瞧,我就知道你会哭。”老南阳王叹了口气,“哎,等我走了,你既然想留在南阳,就留在南阳吧!京城有京城的好,南阳也有南阳的好,你是公主,你哥哥是太子,你想如何过便如何随心所欲地过,也挺好。”

楚希芸红着眼睛点头。

厨房端上来一桌子饭菜,分成了楚河汉界,一面是清淡的素菜和粥品,一面是荤菜。当然,老南阳王的面前摆的都是素菜和粥品,安华锦、楚希芸、崔灼面前摆的是荤菜。

老南阳王吹胡子瞪眼,“我不要喝粥。”

安华锦很好说话,对安伯说,“不喝就不喝,这些素菜都撤了,爷爷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已到大限,岂能为了多活一日半日,让他临走前连吃一口想吃的东西都限制?

安伯点点头,立即撤掉了素菜和粥品。

老南阳王满意,这孙女虽气他,但总是合他心意。

第二十章 重要(二更)

老南阳王病倒了的消息,安华锦让人捂了个密不透风。同时,自然也捂住了整个南阳城与外界互通的消息。

这样一来,顾轻衍被赐婚的消息被挡在了南阳城外,无人议论传播。

南阳城的飘雪下了一日又一日,堆了半墙那么高。

崔灼陪了老南阳王两日后,去了军中替换沈远之,沈远之在军中封闭了月余,整个人瘦了一圈,打马回来后,趴在老南阳王的床边哭了个稀里哗啦。

楚希芸在一旁见了,都惊呆了,没想到这沈小将军比她还能哭。

安华锦把书房的公务搬到了老南阳王的屋子里,便坐在不远处处理事务,沈远之哭了一通又一通,她眼皮都没抬。

楚希芸暗自啧啧,怕沈远之哭完后发现她站在这里没面子,悄悄避了出去。

老南阳王笑骂沈远之,“臭小子,我还没死呢,你哭个屁!”

沈远之用袖子捂着脸,声音哑的不行,“我如今就难受,想哭。”

“那你哭吧!”老南阳王无奈了。

沈远之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抽搭地止住,肿着眼泡说,“怎么就病倒了呢?早先不是好好的吗?”

老南阳王扔给他一块帕子,“擦擦你的脸,多大的人了,若是被军中的士兵们瞧见,你以后怎么服众?还要不要脸面了?”

沈远之嘠了噶嘴,“他们看不见。”

老南阳王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从小就眼泪多,跟臭丫头同年同月同日生,她什么时候都没眼泪,你却动不动就爱哭。出生时把她的眼泪都给抢了?”

沈远之用帕子擦干净脸,瞥了窗前桌案上坐着处理公事的安华锦一眼,“南梁和南齐要打仗了,您就放心得下我们?”

“放不下也得放下。”老南阳王道,“我这把老骨头,咬着牙支撑了这么多年,也活够本了。”

沈远之扁扁嘴,又想哭了。

“等我走后,你们齐心协力,一旦南齐和南梁兴兵,就趁机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老南阳王道,“没我做累赘,头上顶着南阳王府忠臣良将的名声,你们不必循规蹈矩,可以放开了干。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沈远之反驳,“您怎么会是累赘呢?安爷爷胡说。”

老南阳王长叹一声,“尽忠不可愚忠,我明白这个道理,却这一生屡屡退步,委曲求全,可不就是因为一句‘安家世代皆忠骨’吗?舍不得堕了父辈之忠名,才落得这么个子孙凋敝的下场。”

沈远之看着老南阳王,他与崔灼交接时,崔灼提了一句老南阳王知道了当年之事,他这时开口问,“安爷爷,您……是怎么知道啊?”

安华锦已做好了安排,就是为了瞒着他。

老南阳王也不隐瞒,“江州王家给我那株百年老山参,我便觉得大有深意,上车后,便看到了那封信,后来芸丫头将信收了起来,我念着孩子一片苦心,也就没点破。”

“您可真是……回来时见您跟没事儿人一样,我们还以为瞒的好呢。”沈远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您刚出了江州,就瞧见了那封信,为何不收拾江州王家人?”

“我在想,臭丫头早知道这件事情,大体是有了动作,若是我轻易找江州王家的麻烦,岂不是打草惊蛇坏了她的安排?毕竟,我身边带着那么点儿暗卫,不能捂住江州的消息。反正已过去了八年,如今南阳王府是小丫头你们小一辈的说了算,我这个老头子,便罢了。”

沈远之道,“小丫头是打算要带着张宰辅与许靖进京将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的。”

若是江州王家捅出去,被皇帝知道,那还真是麻烦。

“当年玉雪岭之战后,我便有了疑心,当年那一战,实在是……不该如此惨烈。我进京交兵权时,试探了陛下一二,陛下城府深,手段狠,不透半丝破绽,我便觉得,也许是我多想了,安家世代为大楚,陛下无论如何都不收回兵权,又一力主张与顾家订下亲事儿,我便打消了想法。月前在京中,小丫头那段时间来信不密,我总觉得是发生了大事儿,后来张宰辅失踪,我也觉得自己身子骨不大好,怕不能睁着眼睛回来南阳,便说什么也要回来,果然在路上,江州王家给了我答案。”

“江州王家可恶!”沈远之恨的牙痒痒。

老南阳王摆摆手,“是我身子骨确实撑不住了,江州王家倒也没有多十恶不赦。你们瞒着我,是怕我身子骨受不住,但其实啊,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算怒,也没多大力气了。”

沈远之闭了嘴。

老南阳王又道,“张宰辅被劫来南阳,是怀安动的手吧?”

“是他。”

“他为了此事,跟王家六小子大动干戈,养了一个多月的伤。”

沈远之张了张嘴,“当年顾家……”

老南阳王接过话,“顾家能累世几百年,靠的便是立身之道,我离京时,老顾瞧着也老了,几次张口,都没提,后来在我临走前,叹息地说了句对不住,我还纳闷,后来到了江州王家,看了那封信,我才明白他这句对不住从何而来。无非是当年顾家得了信,但是袖手旁观了。身处顾家的位置,也怨不得他,可以理解。要怪啊,只能怪咱们南阳王府自己的内鬼,内里不坚固,没防备,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沈远之闭了嘴。

老南阳王道,“不该把这恩怨算在怀安身上,他是一个好孩子。”

沈远之闻言彻底无话可说了。

安华锦放下事情,拿出了笔墨纸砚,开始写写画画。

老南阳王转头瞧见,对她问,“臭丫头,你在干什么?”

“作画。”

“作什么画?”

“画你。”安华锦道,“如今您剩这么短的时间了,就算我派人去京城把宁儿带回来,也晚了,他怕是也见不到您最后一面,我多作些画,给他以后收着怀念。您若是还有力气,就给宁儿多留几封信,免得孩子以后抱恨。”

“行。”老南阳王推开被子,慢慢地下了床。

沈远之伸手扶着老南阳王,难受地想着安爷爷真是时日无多了啊,以前下床利落的很,如今下床缓慢的很,需要他扶着了。

安华锦寸步不离地陪了老南阳王七日。

七日这一晚上,老南阳王与安华锦私下说话,他半靠在床上,对安华锦说,“臭丫头,无论顾家如何,怀安是个好孩子,你别放弃他。”

安华锦搬了个矮凳坐在老南阳王床前,给他剥桔子吃,“爷爷让我如何不放弃?他如今可是被圣旨赐婚了。”

“圣旨赐婚,必不是他甘愿。”老南阳王道,“你们多久没通信了?暗焰都告诉我了,足足有两三个月了。”

安华锦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与他说什么。”

老南阳王叹了口气,“你呀,要知道,人活一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别把仇恨看的太重,而错失了本该最重要的人。怀安是这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一个。”

安华锦不语。

老南阳王对她瞪眼,“你是让我死也不安心是不是?”

安华锦将剥好的桔子递到他嘴边,“这桔子很甜,是今日刚刚从岭南送来的。”

老南阳王张口吃了一瓣橘子,“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给我一句实话。”

安华锦只能说,“爷爷,我不知道。”

老南阳王恼怒,“被你这么一说,再甜的桔子也不甜了。”

安华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挺想您死也不安心的,至少,闭上眼睛后,还能惦记我。”

老南阳王生气,“你不想要怀安,那你要谁?你若是现在跟我说出一个人来……”他顿了顿,“崔家小子对你痴情的很,我也是看在眼里,他品性端正,又为你弃了崔家来南阳,倒也……”

安华锦等着他说。

老南阳王却闭了嘴。

安华锦笑问,“倒也怎样?爷爷倒是说呀?我听着呢。”

“你啊,你是我亲孙女,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有怀安,没有崔家那小子,若真是因此选了人家,也是害了人家。夫妻不能一心,日子岂能过的快乐?”老南阳王狠狠地挖了安华锦一眼。

安华锦不置可否,“爷爷,您也说了我的性子,我这样的性子,若是真忘一个人,也是能忘了的,若是真嫁谁,那必然想方设法,也要爱他敬他。您想多了。”

老南阳王:“……”

得,白操心。

第二十一章 马首是瞻(一更)

从病倒到逝世,老南阳王只用了七日。

七日后,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就此长眠。

一生戎马,几十年跌宕起伏,就此画上了句号。他这一生,上对君,尽忠尽责,下对民,无愧于心。

安华锦在南阳城放出了老南阳王逝世的消息,也只限于南阳城。

百姓们得闻这个消息,纷纷哀痛恸哭,整个南阳城家家落泪,户户披麻,同时供起了老南阳王的牌位。

停灵七日,全城百姓与安华锦一起送老南阳王入安家祖陵。

沈远之和楚希芸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安华锦如八年前一样,只那么一滴泪,落在了坟前新栽的树枝上,被雪顷刻间覆盖住,没了痕迹。

崔灼看着安华锦单薄的身影,从始至终,她没哭一声,但悲恸却如影随形。

许清岩走上前,将手按在安华锦的肩膀上,微微加重力道,“安爷爷虽然走了,还有我们在。”

安华锦伸手弹了弹肩上落着的雪,随意地说,“是啊,还有你们在,还有宁儿在,我左右不是一个人。”

“天色晚了。”许清岩又道。

“走吧,回去了。”安华锦转身,对众人招手,“回府。”

回城的路没了哭声,沈远之蔫头耷拉脑,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似被人抽干了魂。

安华锦瞧着没忍住抬脚踹了他一脚,正踹在他小腿上,力道不轻,将他踹的“咝”地一声,扭回头瞪着安华锦,“臭丫头,你干嘛?”

“踹你。”

沈远之怒,“我招你惹你了?”

“没招没惹,就想踹你。”

沈远之一下子炸毛了,抬脚也去踹安华锦。

安华锦骑马避开,沈远之追着他踹,二人便这样你踹我躲,你躲我踹地回了城。沈远之依旧没踹着安华锦一下,但奇迹地抚平了他难受的想死的心情。

他气喘吁吁地勒住马缰绳,坐直了身子,“我去军营了。”

“滚吧!”安华锦头也不回地进了城。

沈远之盯着安华锦的背影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一扫颓废,转身打马去了军营。

楚希芸挑开车帘,瞧着沈远之打马走远的身影小声嘟囔,“没见过比女人还能哭的男人,也是开了眼界了。”

一名婢女小声说,“沈小将军也没比女人更能哭,与公主您哭的不相上下。”

楚希芸瞪了那宫女一眼,“还有比我更能哭的人吗?”

宫女闭了嘴。

三公主能哭是出了名的,以前喜欢顾七公子时,隔三差五闹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理她的闹腾,她就哭的伤心极了,一哭就哭半日,停都停不下来。她还真没见过比三公主更能哭的女人。

这样说来,沈小将军的确比女人还能哭了。

回到南阳王府,安华锦将马缰绳扔给门童,踏进府门口,回头对崔灼说,“崔世兄,我困的很,大约要睡上两日。”

崔灼立即说,“你只管歇着,诸事都交给我。”

安华锦颔首,“你也别太累了,让清岩哥哥帮你,还有安平呢,王家不用查了,让他不必去江州了。”

崔灼点头,“好。”

安华锦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门,踢了鞋,一头扎到床上,倒头就睡。

楚希芸慢了安华锦一步回到院子,见院中静静的,屋子里也静静的,她悄悄探出头,从门缝里往安华锦的屋子里瞅了一眼,又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小声说,“表姐是睡着了吗?不会是趴在床上哭呢吧?”

宫女小声说,“不太像是哭,没有半点儿声音,倒真像是睡着了。”

另一名宫女小声说,“小郡主连着七天都没怎么睡了,一直待在老王爷的院子里守着,大体是十分困乏了。”

楚希芸眼眶又红了,“外公多好的人啊,就这么去了。”

她顿了顿,恨恨地说,“都是江州王家搞鬼,弄那么一封信,外公面上当做没事儿人一样,心里却郁结于心,才加重了本就不堪重负的身子骨。”

她又落下泪来,“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一直跟在外公身边,帮他早早接了那匣子,早早发现那封信,藏起来,他也许就看不到那封信了。”

宫女小声说,“不怪公主您的,您也不晓得江州王家做什么打算,谁也不能未卜先知的。”

另一名宫女点头,“要怪就就怪江州王家,等太子殿下登基,将那王家人都砍了头。”

楚希芸止住泪,“我这就给哥哥写信。”

宫女立即提醒道,“小郡主对外封锁了老王爷去世的消息,您写信的话,怕也是不太好的,万一走漏风声……”

楚希芸走向桌前的脚步立马停下,“没错,我不能写信,还是等着表姐醒来再说吧。”

她恹恹地回转身,也去了床上。

皇帝圣旨赐婚后,一直等着顾轻衍的动静,没想到,什么也没等到,顾轻衍一直闭门不出,顾家闭门谢客,顾家在朝中的子弟们也纷纷告病,一下子,朝廷很多要职都少了支撑的人,整个朝堂转眼就不能运转了。

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的江山,皇帝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眼瞧着有点儿着急,问王岸知,“顾轻衍虽然没闯进宫里来找朕,但是推挡了朕的赐婚圣旨,一句不上朝,顾家人闭门谢客,不进不出,整个顾家全族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纷纷告病,这样下去,怎么行?”

“陛下,您愁什么?这江山将来不是太子殿下的吗?让太子殿下想办法安排人顶上。没了顾家人,大楚江山就不运转了吗?”王岸知不以为意。

皇帝想想也是,试探地问,“那你王家人呢?”

“臣的王家人与顾家人一样,都需要让他们认清楚,这大楚,不是顾家王家掌控的,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楚家的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人人有责。”

“好好好,爱卿之言,深得朕心。”皇帝高兴了,吩咐张公公,“去,传朕旨意,让楚砚安排人接替王家告病的人。”

张公公应是,转身去了。

太子府内,楚砚想着如今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南阳了,表妹得知顾轻衍被赐婚的消息,会如何呢?是愤是怒?还是松了一口气?不必再为难自己,趁机放下顾轻衍呢。

张公公来到后,将皇帝的旨意说与了楚砚听。

楚砚眯了眯眼睛,“父皇让我安排人顶上顾家人?”

“是。”

“谁给父皇出的主意?”楚砚问。

他父皇还不敢这样对顾家。

“是王大人。”

楚砚嗤笑一声,“他为何不趁机安排他王家的人?”

张公公也不隐瞒,将王岸知对陛下说的那一番话说了。

楚砚扔下手中的周折,沉默了片刻,寡淡地说,“本宫知道了。”

张公公办完差事儿,出了太子府。

楚砚在书房里静坐了片刻,对伺候的人吩咐,“去请大哥来。”

不多时,楚贤来到了楚砚的书房,解了披风,虽是自家兄弟,但他还是给楚砚依照规矩见了储君之礼。

楚砚受了,说了句,“大哥不必多礼。”

楚贤直起身,“七弟喊我来是为了顾家在朝之人悉数告病之事儿?”

楚砚点头,示意他坐,淡淡地说,“父皇刚刚派人来传话,让我派人顶上顾家告病的人。”

楚贤惊了一下,“父皇这是要……趁机罢了顾家所有人的官职?”

“王岸知给父皇出的主意。”

楚贤一下子沉默了。

楚砚看着楚贤,“大哥去一趟顾家吧!顾轻衍不见别人,应该是会见你的。”

楚贤立即道,“七弟,当初我因玉雪岭之战在怀安面前不曾掩饰悲痛恸哭,后来私造兵器案我才找上他帮忙,他也仅仅是帮我而已,如今我被你救出来,与他当初的口头约定已不作数,他如今也不见得见我。”

楚砚目光平静,“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借助大哥见见他,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楚贤懂了,“你是想问问他关于赐婚,如今闭门不出,顾家人一律告病,是想做什么?”

“对,是为了与父皇这样无声地对抗,还是想让顾家的累世经营毁于一旦。”

第二十二章 喝酒(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