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立即去了。

自从顾轻衍将传旨的公公挡在门外,整个顾家闭门谢客,所有人都在观望,在等着,事态后面该如何发展,但是都没料到,自圣旨赐婚后平静了一个月,炸开了惊天的惊雷,安华锦带了三十万兵马出现在京城百里外。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包括王岸知,包括楚砚,楚宸、楚贤、苏含、江云致,善亲王府、义勇伯府、广诚侯府等所有人,等更是不必说。

楚砚得到消息时,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竹影问,“你说……表妹带了三十万兵马来京?如今已到百里外了?”

“是!”

楚砚得到确定的一个“是”字后,半晌没说话。

楚贤来找楚砚,也顾不得礼数了,一把推开门,看着楚砚,“七弟,听说安小郡主带了三十万兵马来京?”

“嗯。”

楚贤震惊,“她……是……反了吗?”

楚砚摇摇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还不清楚她带兵来京的目的。”

“那……”

楚砚慢慢地坐下身,语气平静,“竹影,你出城去看看。”

“是!”

竹影离开后不久,皇帝派的人来了太子府,请楚砚和楚贤进宫。

“知道了。”楚砚淡淡说了句,却没立即动身出府去皇宫。

楚贤知道他是想先等竹影探了消息后再进宫,便也坐在一旁陪着他,心中想着,他是请小郡主若是南阳无大事儿来京一趟,但那封信被楚砚一直扣着,还没送出去,不成想,安小郡主这便来京了,且带了三十万兵马。

楚宸、苏含、江云致三人正聚在一起喝酒,江云致被皇帝要求闭门思过,一直规规矩矩地照做,所以,楚宸和苏含如今在江云致家,三人听到消息后,面面相觑。

楚宸喝酒都不香了,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苏含跟着站起身。

江云致也很想去,“我若是出去,陛下会不会罚我?”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陛下哪里还顾得上你?走走走!”苏含一把拉起他。

于是,三人一起出了广诚侯府,去了城门。

第二十八章 星旗(二更)

京城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顾轻衍自然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他得到消息时,同样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一时间似神魂不在,有些呆呆的,怔怔的。

青墨看着自家公子,心下叹息,觉得怕是公子傻了,这么大的消息,他都没半点儿反应,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安小郡主的消息了。突然砸下了这么大一个消息,把自家少小聪明的公子都给砸蒙了。

过了许久,顾轻衍轻声问,“她带来三十万兵马?”

“是。”

“走到京城百里外了?”

“是!”

“为何一直没得到她带兵入京的消息?”

青墨也很震惊,与凤冥的话差不多,“安家镇守边疆十分牢固,一百五十年来,无数次阻断了外敌入侵,大楚腹地渐渐地松懈,尤其是今冬雪大,就连驿站都少了信使往来行走,很是疏忽,安小郡主大约是避开了官道,翻山越岭,绕过了各州郡县的关卡。”

否则,无论是王家还是顾家,无论是王六公子,还是自家公子,在各地都有消息网,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若是安小郡主带兵刚出南阳就得到了消息,也不会让所有人如此震惊了。正因为安小郡主是突然出现在百里之外,才让人如此震惊,与措手不及。

顾轻衍又静了片刻,忽然伸手捂住脸,低低呢喃,“我虽不敢想她是为着我而来,但我还是盼着,她是为着我而来。”

青墨不忍心摧毁公子的好梦,但还是觉得应该任职尽责地提点公子别想的太好,免得到时候失望至极,“公子,安小郡主怕是带着张宰辅和许靖而来,找陛下要当年玉雪岭大白天下的真相来了。”

顾轻衍整个人一下子忽然静极了。

青墨有点儿后悔自己太现实,想打自己一顿,连忙改口说,“当然,安小郡主既然来了京城,也一定会找公子的。”

毕竟,到如今,安小郡主与公子还没有一个结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要了结。

又过了片刻,顾轻衍慢慢地放下手,对青墨吩咐,“你出去看看,得到确切消息再来报。”

“是。”青墨立即去了。

屋中静了下来,顾轻衍心口起起伏伏,一时间落不到实处,他怕,怕安华锦这一次来京,是与他了断的。

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没有前路可走了。

安易宁悄悄从门口探进头,看着顾轻衍,喊了一声,“小姑父?”

顾轻衍看向门口,“嗯”了一声,对他说,“你不是想你小姑姑了吗?她来京了。”

安易宁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儿才扔下了厚厚的书卷来问顾轻衍的,他迈着腿进了屋,来到他面前,瞅着他,“我听说小姑姑带了三十万兵马来?”

“嗯。”

安易宁歪着头,“小姑姑是要找皇帝老儿算账吗?”

“大体是吧。”

安易宁道,“外面的人都说小姑姑是要造反。”

“应该不会。”顾轻衍轻声说,“她曾经说过,安家不会反,她也不会反,安家养南阳军不是为了直指自家天阙的,哪怕陛下有诸多对不起安家之事。”

安易宁点点头,“小姑姑来京了,小姑父你不高兴吗?”

顾轻衍还真不高兴,他从来没有这时候这么抗拒安华锦来京,他心里哪怕想的不行,快把心头肉都想的烤焦了,也依旧理智地抗拒不想见她,怕他一旦见了她,她开口就是顾轻衍我们算了吧!

安易宁小声说,“小姑姑如今在百里外,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来到皇城吧?”

“陛下不派京麓兵马拦的话,应该一个时辰就会到。”

“陛下肯定会派京麓兵马拦着。”安易宁肯定地说。

“有王岸知在,陛下不会,他会让京麓兵马进皇城。”顾轻衍虽然满脑子安华锦,但思维理智却依旧快速地运转,“因为京麓兵马只二十万,在南阳军三十万兵马面前没有屏障的话会不堪一击,只有进了皇城,才能拖些时候。”

也只是拖些时候而已,毕竟,他去过南阳军中,见过真正的南阳军,对比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南阳军才是真正的雄狮,京麓兵马只是软脚虾,没见过真正的战场,许多都是贵族不上进的子弟进军中充个数罢了。对付寻常兵马还成,但是对付南阳军,就不够看了。

“好想快些见到小姑姑啊。”安易宁叹了口气,“不知要几日才能瞧见小姑姑。”

顾轻衍不语。

他希望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只要她不跟他说顾轻衍我们算了吧,他就可以私心里一直觉得他们还是好好的,还是两情相悦的,还是没分开的。

但是安华锦显然听不见顾轻衍心里的想法,不仅不晚一点儿,反而是快了太多。

京麓兵马大营驻扎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处,魏振得到皇帝命令下,大惊失色,当即带着二十万兵马倾巢而动,匆匆进了皇城。

他的动作快,但南阳军的动作更快,似乎掐着点儿一样,安华锦带着三十万兵马,堪堪地先魏振的二十万京麓兵马一步,来到了皇城脚下,将魏振的二十万京麓兵马挡在了三十万南阳军身后。

魏振自诩动作不慢,但还是被安华锦的快速行军给震惊了,不是说在百里外吗?据他估算,京麓兵马大营距离京城三十里,怎么也能比安华锦快,至少,也能快那么几盏茶的时间。可是,安小郡主带着的兵马也未免太快了。

魏振看着前方星旗招展,南阳二字迎风飘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晚了就晚了,晚一步也是晚,尤其是对比南阳军和京麓兵马,不说人数,只看气势,京麓兵马就输了。

南阳军精神抖擞,队伍整齐划一,三十万兵马头尾分好不乱,反观看看京麓兵马,因临时出发,匆匆集结队伍,有的士兵连盔甲都没穿好,兵器更是不整齐,队伍凌乱,南阳军是猛虎,京麓兵马便是软脚虾,连冲上前的底气都没有。

以前京麓兵马没有南阳军的对比,只跟禁卫军和御林军比比,自然算是好的,魏振也确实有些武将之才,训练兵马也不懒散,但因为京麓兵马多是贵族世家不怎么争气的子弟走仕途来镀金的,所以,并不好管,但他也能管个像模像样。

但如今跟南阳军比,那可真是比出个真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魏振瞧着,脸都白了,别说京麓兵马的士兵们看着南阳军这样的气势犯怵,就连他本人,也是十分没底,他虽然瞧不见队伍前面的安华锦,但是只看南阳军这气势,便暗叫不好,今日就算他死在这,也拦不住安阳军入城了。

不过,他也不能不拦,否则他堕了魏家的名声和风骨,哪怕死在这儿,今日他也得拦。

于是,魏振咬了咬牙,对身边一名亲信吩咐,“你去问问,安小郡主带兵来京,是何意?魏振不才,如果安小郡主入城,魏振但求指教。”

亲信也咬了咬牙,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伤信使,想必安小郡主不会杀他,就算要杀他,他也得认着,于是领命,去了前面。

两军只隔了半里地。

安华锦没如士兵们一样穿盔甲,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裙子,同时系了一件火狐披风,身下骑着一匹枣红宝马,在冬日的天光里,瞧着是三十万兵马中一点红。

她来到城门下,勒住马缰绳,目光淡淡地望着大楚京城。

寒风猎猎,星旗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她一人一马立在星旗下。天空飘起了雪花,星星点点,落在她的火红披风衣裙上,顷刻即化。

安平骑着一匹黑马,落后她一步,端坐在马上,随着安华锦的目光,也看着这座大楚京城。

谁也瞧不见,三十万兵马护卫的中间,一辆封闭的极严实的车里,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没有铁链脚铐,是心甘情愿跟着来京的。

正是张宰辅与许靖。

张宰辅遭受了皇帝几个月的折磨,生不如死,对皇帝是恨的牙痒痒,许靖则是为了赎罪,赎他八年前欠下的安家的罪。

第二十九章 信使(一更)

魏振的亲信手举信使的旗帜来到南阳军近前,才觉得比在半里外瞧见的更能直观地感受到三十万兵马的肃杀之气,他心下打鼓般地怦怦跳了起来,身下坐骑似乎都受到了气势震慑觉得危险不敢靠前,只想往后退。

信使自认是个胆子还算大的,但此时说话也结巴了,虽扬着声喊,但声音带着颤意在风雪里断断续续,“我家大人派在下来见安小郡主!”

三十万兵马后方,一名少年小将端坐在马上,瞧着那名信使,嗤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郡主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让你家大人亲自来。”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而信使少说也有三十了,同样都端坐在马上,但信使仿佛觉得自己比这少年矮一截,他脸色一白,“我家大人哪能独自……”

“不能独自来,那就滚回去!我家小郡主没功夫理闲杂人等。”少年十分不客气地挥挥手。

信使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但也不敢硬闯,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掉头回去了。

魏振等着亲信见安华锦回来,没想到,亲信连安华锦的面都没见着,只带回了一句话。

亲信哭丧着脸,“那小将十分张狂,年纪不大,却能做得了安小郡主的主,卑职无能,没见着人,他说让大人亲自去,安小郡主才会见。”

魏振脸色不好看,目光看着前面像潮水一样黑压压的三十万兵马,堵在了皇城外,他丝毫不怀疑,无论是这三十万兵马入城,还是折回来碾压他的二十万京麓兵马,都能给踩成泥,南阳军威名赫赫,名扬天下,威慑南齐和南梁百年,果然不是虚的。

“将军,您不能去啊,您去了,咱们军中就无主将了,安小郡主若是打,一溃即散。”亲信在一旁说。

魏振反驳,“你觉得我就算不去,咱们能撑多久?”

亲信哑声。

能撑多久?一个时辰?半天?他也不知道。

“多不过一个时辰。”魏振道,“京麓兵马大营从不曾见过南阳军,知道有差距,却不知道差距竟然这么大。既然安小郡主先我一步来到城门下,没立即攻城,想必不见得是为谋反,我去见他。”

亲信哭丧着脸,“您万一被扣下怎么办?”

“那你就带着人殊死反抗!”魏振正了神色。

亲信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对方实力太强了,只能应是。

于是,魏振也没带着什么人,单枪匹马,出了京麓兵马大营,亲自来到了南阳军后。

那名小将瞧着后方又出来了一个人,看盔甲穿着,像是个将军,不知道是不是义勇伯府的魏振。

魏振来到近前,拱手报上自己名号,“在下魏振,请见安小郡主。”

那小将啧啧一声,“不愧是义勇伯府的魏家人,魏江军有点儿骨气和胆子。跟我来吧!”

魏振点头,随着那小将从后方穿过三十万南阳军,与那名亲信一样,走近了才切身地感受到南阳军真正的肃杀和气势。

安华锦端坐在马上,听到动静,转回头,目光清淡地看了一眼魏振,笑了笑,倒是先打了一句招呼,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盛气凌人,平平常常,“魏将军!”

魏振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安华锦,却是没少听说过她,都说安小郡主脾气不好,性子不好,与人一言不合就能打一架,无论是背靠南阳军,还是她自己,都有横着走的本事,敢在宫宴之日杀了陛下宠妃,也敢惹了大祸后堂而皇之地离开京城回南阳,让陛下拿他没办法,应该是个十分锋利的盛气凌人的女子才是,没想到,她不凌厉,也不盛气凌人,面上神色虽清淡些,但没有半丝骄纵傲气,着着实实是一个姿颜秀色的看起来柔软温雅的没半丝锋芒的小姑娘。

原来,这就是安小郡主。

都说人不可貌相,他今日算是彻底领会这句话了。

虽然见到的是这样的安华锦,但更是让魏振的心提了提,半丝不敢小瞧,端坐在马上,对安华锦拱手一礼,“安小郡主。”

他直来直去,来门见山地说,“敢问安小郡主没有圣召,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是何意?”

安华锦微笑,“说出来魏将军可能不太相信。”

魏振看着安华锦。

安华锦拢着马缰绳,认真地说,“来问问顾轻衍还娶不娶我,他若是娶,那便罢了,他若是不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就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城,踏平他的顾家。”

魏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华锦。

安小郡主不是为谋反而来?是为……顾大人?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原来是为了……逼婚?他没听错吧?他耳朵没幻听吧?

魏振看着安华锦认真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荒唐。

“这是最要的,还有一桩次要的事儿,是想问问陛下,八年前,在玉雪岭之战前,联合张宰辅,做了什么投敌卖国的事儿害南阳军,他是陛下,大楚的天子,享受着安家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尽忠,却背地里偷偷害安家人埋骨沙场,他对得起谁?”

魏振猛地睁大了眼睛。

“就这两桩事儿,解决完了,我就回去。”安华锦云淡风轻,“魏将军,不如你做个信使,替我进城问问?先去顾家,问问顾轻衍,然后再去宫里,问问陛下。”

“我……让我做信使?”魏振此时脑子还有些懵。

安华锦一笑,“是啊,难道魏将军想让我直接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城自己去问吗?你若是不同意,我确实也可以自己去问。但皇城里的人能不能承受得起我带着三十万兵马入城,我就不知道了。魏将军喜欢哪个?”

魏振深吸了一口气,立即答应,“我去!”

“我让安平陪着魏将军一起。”安华锦转头瞅了安平一眼,“你带几个人,跟着魏将军,我就在城外等着。”

“是,小郡主。”安平应是。

虽然安华锦让安平带几个人,但是她嘴里的这几个人,在安平点兵的时候,足足点了五万,安华锦没意见,摆摆手,让他只管去。

魏振惊了,“这……这是几个人吗?”

安平歪着头对魏振笑,“魏将军,你恐怕对几个人有误会,在我们南阳百万南阳军里,带几个人,就是五万十万这样的,真不算多。”

魏振:“……”

失敬失敬!

原来是他对几个人有误会,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魏振打马走了两步,又回转身,问安华锦,“安小郡主,你说陛下通敌卖国?于八年前害南阳军?这……这事儿当真是真的?可不能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张宰辅我带来了。人证物证俱在。”安华锦眉眼凉凉,“就是为了与陛下对付公堂。”

魏振脸色发白,“那安小郡主求什么?”

大楚的国君通敌卖国,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人唾骂。

“让他滚下王座。”安华锦道,“安家不孝忠这样的君主。”

“那……之后呢?安小郡主对那个位置……”

安华锦眉眼清冷,“我没兴趣,说了回南阳,就回南阳,只要不是大位上坐着害安家的人,却恬不知耻地安然享受着安家带来的安稳,谁都行。”

魏振懂了,试探地问,“安小郡主说带来了张宰辅,在下能见见吗?”

安华锦似笑非笑,“魏将军想见自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你让陛下明日早朝,朝堂上见吧!”

魏振住了嘴,对安华锦又拱了拱手,“请安小郡主耐心等候。”

魏振说完,带着安平,来到城门下,对守城的将领道,“打开城门,魏振有要事儿进宫求见陛下。”

守城的人都惊了,这魏将军怎么与南阳军搅在了一起?是不是魏将军被南阳军策反了?守城的人自然不敢开城门。

魏振也知道,又说了一句,“劳烦去禀告太子殿下,就说魏振带着安小将军进城有要事儿求见陛下。”

守城的人顿了一会儿,立即去了。

第三十章 问话(一更)

魏振没拦截住安华锦的三十万兵马提前进城守城,皇帝听闻后脸都白了。

他看向王岸知,“爱卿,怎……怎么办?你快说怎么办?安华锦是不是要进城来杀朕了?”

谋朝篡位在历史各朝各代都屡见不鲜,但是还没有哪个女子带大军谋朝的。

王岸知很无言,他没想到魏振竟然没先一步在安华锦到来之前进城,若是他先一步,自然靠着皇城的坚固,还能给皇城增加一层坚固的防护,最起码,还没那么容易让安华锦带兵攻下来,然后,再看看她要做什么,才有谈判的筹码。

可惜,他没想到魏振没做到,安华锦竟然兵贵神速,转眼就来到了城门下了。反而将魏振的大军拦截在了她的身后。

不愧是安华锦!

出自南阳王府这个百年将门世家的安华锦!

王岸知看向皇帝,懒洋洋地说,“没什么办法了,陛下您就祈祷安华锦不是来谋朝篡位的吧。”

皇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安华锦带了三十万兵马来,不是来谋朝篡位是来干什么?”

王岸知坐在一旁,懒得理皇帝。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八年前的玉雪岭背后的阴谋。

守城的人先去了东宫,见了楚砚,禀告了魏振要带着人进城之事。

楚砚搁下笔,很是平静,“打开城门,请魏将军和安小将军。”

守城的人应是,立即匆匆去了。

楚贤看着楚砚,有些紧张,“七弟?”

楚砚身子向后靠了靠,后背挨着椅背靠了个严实,“大哥不必紧张,表妹不是为了造反,大概是来找父皇要个公道。”

“什么公道?”

“当年,玉雪岭之战前,父皇联合张宰辅谋算安家,导致玉雪岭之战惨烈,我舅舅和两位表兄战死沙场。”楚砚道,“这事儿是父皇做的,我听到时,都觉得父皇疯了。哪配为君?”

楚贤震惊了,不敢置信,“你是说当年……八年前……怎么会?”

楚砚笑笑,“看来顾轻衍没有对大哥说这件事情,他大概是没脸提顾家在这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八年前安家子嗣丰盛,文韬武略,各个都是将才,父皇疑心害怕安家谋反,私下找了张宰辅,张宰辅本就是南梁和南齐埋在大楚的暗钉,正想找机会祸害大楚,恰好父皇找上他,可不是正中下怀不谋而合?于是,二人狼狈为奸,私下买通了舅舅的至交好友许靖,八年前玉雪岭之战南阳军虽惨胜,但安家父子三人的性命都交付给了战场,父皇达到了他的目的,以为不被人知,事后安然地在外祖父入京交兵权时惺惺作态不收回兵权,反而给表妹订下了顾家的婚约。让天下人都蒙在鼓里。”

楚贤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惊又怒又失望,嘴唇都哆嗦了。

“表妹几个月前从张宰辅的嫡孙张承泽那里得知了当年之事,所以让顾轻衍从天牢里弄出了张宰辅,送去了南阳。”楚砚索性说的多些,“两个月前,他与王岸知打那一架,正是因此。他送张宰辅去南阳,王岸知拦着不让。当年王家和顾家明明知道父皇和张宰辅的阴谋,却没拦着。所以,大哥半个月前让宁儿写那一封信请表妹入京,你是为顾轻衍,我是为表妹,才扣住了那封信,让她自己选择。如今,她的选择来了。”

楚贤恍然,一时间只觉头脑嗡嗡,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

原来安启辰是这么死的。

那样一个惊才艳艳的少年,死在他最好的年华里,他还没发光啊。他仍记得,他曾经说,“总有一日,我要带着南阳军,踏平南齐和南梁。大殿下,到时候,我大功得成后,谁的酒也不喝,就喝你给我满的酒。如何?”

他自然说“好”。

少年的话历历在目,可是却死在了八年前的玉雪岭之战,原来不是因为兵器,而是因为昏君疑心。原来怀安说的安家无为是错,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他提起安小郡主,是慢慢的颓丧与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之路。

楚贤伸手捂住脸,声音沙哑,“七弟,你说的对,父皇不配为君。”

南齐和南梁对大楚兴兵,两国交战,偏偏自家国君在背后捅刀子,传出去天下人都会唾骂耻笑。他们身为他的儿子,都以此为耻。

自古以来,帝王在位,一旦兵马入城,都是帝王说了算,可是这一代的大楚,太子殿下说了算,都不必经过陛下准奏。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守城的将领自然听令打开了城门,魏振带着安平,安平带着五万南阳军入了城。

魏振进了城后,提着心回头瞧了一眼,城门重新关上了,安小郡主并没有趁机一窝蜂地带兵涌进皇城,他心底对她的话本来相信七分,如今相信了十分,心下也踏实了。

想着太子殿下毕竟是安小郡主的表兄,安小郡主只是带兵来找陛下要个公道的话,那么,还好,这天下还乱不了,想必也能顺其自然地换主,不会朝野动荡。

陛下的确是太……

哎,连他这个陛下的外家人,都觉得陛下昏聩,一国之君,怎么能卖国通敌?

魏振与安平商量,“安小将军,可以先去太子府见太子殿下吗?”

安平面无表情,“小郡主说了,先去顾家。”

魏振闭了嘴。

看来还真是如安小郡主所说,顾大人比较重要,想想安华锦说的话,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姓们听说安华锦带着三十万兵马来京,并不害怕,没有家家关门,户户落锁,反而都站在道路的两旁,翘首以看。两旁的店铺,茶楼酒肆,都挤满了人头。

魏振十分无语,没想到京城的百姓们这么不怕死,很爱看热闹到这个地步,头顶上下着雪,也不怕冷风冷气冻死个人。

大约这就是安家的威望,从来不伤害百姓,哪怕大军来京,百姓也不怕。

“魏将军,是安小郡主带兵来京了吗?”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魏振顺着声音瞧去,没看见人,但见百姓们都看着他,他揉了揉鼻子,点头,“是!”

“安小郡主是要造反吗?”那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