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身边的人,不愧是张宰辅耗费多年心血培养的,着实厉害,可惜,遇到的是顾轻衍的人。

从子夜到天明,楚允身边的人悉数被顾家暗卫斩尽,顾轻衍的人虽也折了不少,到底是比起楚允所折的,也不算什么了。

楚允杀红了眼,却怎么也没能在暗卫的护送下脱身,最后见只剩下他一人,他终于恐惧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登着顾轻衍,“顾轻衍,我要跟你谈条件。”

顾轻衍摆手,暗卫住了手。

楚允一看顾轻衍住手,松了一口气,对他说,“你放我走,只要我去了南梁,献上张承泽的首级。”

“顾某对张承泽的首级不感兴趣。”顾轻衍目光温凉。

楚允咬牙,“南梁王的首级。”

顾轻衍笑,“南梁王的首级我也不感兴趣。”

楚允面色发白,“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只要你要求,我就能去做到。”

顾轻衍似乎很是失望,“还以为三殿下能有什么好的谈判条件,原来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罢了。”

他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说,“杀了吧!”

楚允还要再争取,暗卫上前,一剑刺死了他,干脆利落。楚允身子倒地,到死都不甘心,睁着眼睛。

“砍了头,带回去,免得大殿下见不到他的人头,以为我糊弄他。”顾轻衍翻身上马,吩咐了一声。

暗卫砍了楚允的首级,用匣子装了。

来时,顾轻衍用了八天,回去时他很是听安华锦的话,没急着折腾自己,多出了三天,一天是拿了楚允,两天是用来休息。于正月二十七回到了京城。

他进京城时,也傍晚,没弄出什么动静,直接带着楚允的首级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的守门人一见是他回来了,齐齐惊喜,“顾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

自从顾大人走后,朝廷事情多又忙,大殿下过这个年都没休息上。本是很温和的人,偶尔被朝臣气的跳脚,回府时,脸色会连着黑上两日,让大皇子府阖府的人都胆战心惊,齐齐盼着顾大人快回来,顺便解救他们。

顾轻衍瞅了很是欢迎他的大皇子府的人一眼,笑着被迎了进去。

大皇子府的管家几乎喜极而泣,“顾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老奴一把年纪,都想亲自带着人去请您回来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京城,真离不开顾大人啊,他家大殿下更离不开。别看朝臣们一个个的在顾大人在朝的时候都老实的跟什么似的,但是顾大人多日不上朝,朝臣们就蠢蠢欲动,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大殿下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都被气的时常黑脸一两日。

顾轻衍淡笑,“大殿下呢?”

“在书房。”管家接了顾轻衍,带着他往书房走,“您走之后啊,京城也是发生了不少事儿,尤其是除夕和初一,殿下就没休息上。”

他说着很是来气,“那些世家们,见您不在,又开始联合着冒头,欺负大殿下根基薄弱,竟然连起手来对付大殿下。”

顾轻衍点点头,在大殿下的来信中,他有所耳闻,盘踞了几代的世家,为着利益,纵横交错地结着网,他去年冬协助大殿下整顿超纲,手段雷厉风行,打压的狠,让他们折损了大半,一时自剪羽毛,安分下来,但却未曾除根,当然,他也不是不想除根,但有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清楚的,雷厉风行之后,需要徐徐图之,他离京这一个多月,显然,他们是想胁迫大殿下,再重整旗鼓。

“您回来了,赶明儿就给他们瞧瞧厉害。”管家又道。

顾轻衍笑着点头。

来到大殿下的书房,楚贤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到顾轻衍,松了一口气,也是那句话,“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安小郡主扣下了。”

顾轻衍“唔”了一声,“我倒是想让她扣我,可惜,南阳军人才太多,她不需要我。”

楚贤大笑,“京城需要你,朝堂需要你,没你在,有些人都快翻天了,我每日顶着压力,就等着你回来。如今你回来,我也能喘口气。”

楚贤的性子虽然温和,并不绵软,他都被逼到这份上,可见反扑有多严重。

顾轻衍挑眉,“我就是给他们反扑的机会。他们若真是一直这么安分下去,才是隐患,如今跳出来胁迫大殿下施加压力,又伸出爪子,才好再斩断剩下的部分。”

楚贤恍然,“原来你是早有打算。”

他看着顾轻衍,又气又笑,“你去前线一趟,这一个多月,到底是一举几得?见了小郡主,陪小郡主过了年,又算计了朝堂,还拿了楚允回来?”

“嗯。”顾轻衍对身后摆手,吩咐,“青墨,把楚允的人头交给大殿下看看。”

青墨上前,将匣子打开,拱手献上,让楚贤看。

楚贤扫了一眼,的确是楚允的人头,死前的一幕仍在,可见是死不甘心,他点点头,“扔去乱葬岗喂狗吧!”

青墨合上了匣子,交给了大皇子府的人扔去了乱葬岗。

第八十三章 显摆(一更)

顾轻衍回朝,第二日上朝,朝堂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朝局早先滚滚而动的黑水似乎也不那么人心浮动了,一下子静如水平面。

但是顾轻衍到底是顾轻衍,早朝上了折子,颁行新一年伊始的一系列利朝利民的举措,大皇子准奏,无人敢反对,快速地施行了下去。

世家又经受新一轮的打击。

下了早朝后,回了府,顾轻衍去拜见顾老爷子。

这是从小到大,顾轻衍第一个没在顾家过的年,顾老爷子年前染了风寒,病了一场,说是风寒,其实也不全因为风寒,也是因为世家们打听了顾轻衍似乎离了京,不在京中,想撺掇顾老爷子扛起这面被自己孙子死了一半的世家大旗。

天下各大世家,以顾家、王家、崔家为风向标。但是谁也没想到,顾家新一代的继承人顾轻衍,竟然在南齐和南梁兴兵之际,着手朝堂,自断筋脉,斩顾家根基于无情,王岸知所在的王家竟然在王岸知离京之后,全然不管了,由着顾轻衍收拾,接下来便是崔家,崔家离的远,不必顾轻衍动手,自断筋脉。其余的天下各大世家,有苦说出去,关起门来骂顾轻衍是疯了,打开门时,只能苦着脸规规矩矩做人,在顾轻衍的雷厉风行之下,损失多少,都得算着。

第一轮的腥风血雨平息后,安静了两三个月,在得知顾轻衍离京后,有趁此机会蠢蠢欲动,不止对大皇子联合施压,又对顾老爷子纷纷拜访,软磨硬泡,连环施压,势必要让顾老爷子出手,在顾轻衍回来后,治了他的孙子。

只是没想到,顾老爷子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管,养病就养了二十余日。任谁来不见他人,都会得到一句话,“敢为天下先,当是万民幸。”

这是在说顾轻衍,他的孙子做什么,他不止支持了,且还骄傲上了。

顾家最先被顾轻衍断筋斩脉,除了顾老爷子,已没什么可攻击胁迫的。于是,火力都对准了大皇子楚贤,这也是为什么,楚贤这一个月来焦头烂额了。世家们的攻击,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能被杀死在翻涌的朝局上。

不过,顾轻衍回来,他一人,便能挡下这无数的刀光剑影。

顾轻衍昨日与大皇子议事太晚,便歇在了大皇子府的客院里,今日下朝才回了顾家。

顾老爷子见了自己的孙子,连连感慨,也是与大皇子和他府中人说一样的话,“你总算是回来了!”

顾轻衍好笑,看着顾老爷子也瘦了,还很是有点儿憔悴,白发也多了些,他坐下身,带着笑意说,“爷爷看来这一个多月很是辛苦?”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臭小子,你去了前线见安小丫头可是开心了,这京城,你问问,谁在你走后过好了这个年?别说大殿下,就是楚宸那小子,都快疯了。有一日来找我,让我装个大病,骗你回来。这样的损招,他都能想出来。”

顾轻衍摸了摸鼻子,有点儿炫耀的意味,“我倒的确是过了个好年。除夕之夜,看小郡主带兵夺了秦安城,兵行诡道,厉害极了,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大年初一之后到正月十五,半个月里,小郡主让南阳军暂且养精蓄锐,陪我玩了许多好玩的东西,爷爷没玩过滑雪吧?还有滑冰,还有空跳,还有……”

他十分细致地跟顾老爷子讲了安华锦都带他玩了哪里,怎么玩的。这个年,过的十分舒心又快乐,以往二十年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年过的开心。若非大殿下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催促,他都不想回来了。

顾老爷子:“……”

他忍着听他说完,气笑地指着他鼻子笑骂,“你还有脸显摆?”

顾轻衍很是有脸显摆,笑着感叹,“小郡主对我真的太好了,爷爷,我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小郡主。”

顾老爷子气的肝疼,“你……滚一边去。”

他不想再看见他了,本来有好多话想与他说,如今也不想与他说了。哪家的王八羔子,专气自己的爷爷,他都二十多日没敢出门了,就怕被人围堵,他活了一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这顾家的基业,他虽然想通了,既然交给他了,任他想如何便如何,他也管不了了,但是也没想到,他这么狠,清算的这么清楚,数百年的根基啊。

虽然他心疼,但是为了大楚的天下,为了朝局的史治清平,为了废除世家把持的超纲,为了他孙子心里想要的天下格局,让天下寒门有才有志向的学子能人出头,他也认了。但是,他就不能低调的反省反省,别对着他这么一个连年都没过好的老人家显摆他过的有多快乐。

这是他的亲孙子吗?就是个小混蛋。

顾轻衍慢悠悠地站起身,“其实,还有许多更详细的经过,没与爷爷说,爷爷哪日想听了,孙儿再跟您讲也行。”

顾老爷子拿起鸡毛掸子,对着他打了过去。

顾轻衍起身的动作虽慢,但走的动作却不慢,躲开了鸡毛掸子,人已到了门口,笑着转回身,问,“爷爷,宁儿呢?乖不乖?”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亏你还记着宁儿,你走时,没告诉他,他都给气哭了,我哄了几日,都不大高兴,幸好你九妹妹每日哄着他,楚家的长宁郡主也时而找他来玩,他才没那么伤心。”

顾轻衍点头,不再多问,出了顾老爷子的房间。

他骑快马去前线,不远万里,都是冬日,当初打算时,便没打算带着小家伙,毕竟,他也不知道前线什么情况,万一有什么危险,伤了安家这一根独苗苗,他也难辞其咎,当然,有他保护,自然那危险零星微薄,最主要的,他还是私心里不想让小家伙跟着碍事儿。

果然,他没带着他是对的,否则安儿哪里会一心一意地陪着他玩?

知道顾轻衍回来了,安易宁也没去前面接,依旧躲在房间里生闷气。

小姑父也太狡诈了,太坏了,太不是人了,他竟然悄悄不告而别的离京去前线找小姑姑了,把他给丢下了,而且一走一个多月,也太没人性了。

他也想小姑姑啊,也想瞧瞧战场啊,更想看看小姑姑是怎么打仗的啊!

他都快气疯了,决定他回来也不理他。

顾轻衍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安易宁待在屋子里抄经书,小小年纪,已追求心平气和一个多月了。

顾轻衍推开房门,对里面瞅了一眼,笑着喊了一声,“宁儿。”

安易宁不理人。

顾轻衍径自走进去,见他抄的是经书,“嗯,字迹有进步。”

安易宁当他是空气。

顾轻衍慢悠悠地坐在他对面,慢悠悠的出声,拿出对顾老爷子说话的那一套,“你小姑姑除夕之夜,带兵夺了秦安城,兵行诡道,厉害极了,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攻下秦安城后,她让南阳军暂且养精蓄锐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从大年初一之后到正月十五,陪我玩了许多好玩的东西,有高山滑雪,有玉女湖滑冰,还有远山空跳,还有……”

安易宁小脸都青了,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小姑父!”

你还是不是人!

这么欺负小孩子!脸就不红?

顾轻衍显然脸不红的,不但脸不红,气也不带喘的,笑看着安易宁,“要不要听我仔细地讲讲那些好玩的东西?”

安易宁扭过头,撇开脸,不想听。

顾轻衍叹了口气,“好吧,你还在生我的气,那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我再给你将吧。还有我给你带回了好玩的东西,想必你生着气,也不想看。”

他似乎十分无奈,站起身往外走。

安易宁撂下笔,委屈的要哭,控诉,“小姑父,你是个坏蛋!”

顾轻衍点点头,“嗯。”

安易宁到底是最想听他这一趟小姑姑都是怎么带他玩的,他控诉地看了顾轻衍半晌,泄气又别扭又无奈又妥协地说,“小姑父,我不生气了,你给我讲吧,你讲完后,好东西我也想看。”

顾轻衍低笑,“好,我给你讲,宁儿乖。”

第八十四章 退兵(二更)

顾轻衍先后跟一老一少显摆完,觉得不大过瘾,于是,在楚宸找来时,问起他此去南阳一趟都做了什么,他与楚宸一边喝着酒,一边又极尽详细地描述了安华锦是怎么带他玩的。

楚宸听的脸都黑了,“我要听她是怎么打仗的,不是很想听她是怎么带你玩的。”

顾轻衍十分无辜,“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半个月里,小郡主命令南阳军上下养精蓄锐,没打仗。”

楚宸磨牙,“那除夕之日的秦安城大捷呢?”

报喜的战报传回京城时已正月初五,人人都感慨安小郡主大年三十还在打仗夺城。他要听的是这个。

顾轻衍笑,“这个也是有的说的,小郡主兵分三路,进攻秦安城。”

楚宸看着他,耳朵竖了起来。

顾轻衍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儿良心,也详细地说了说,“从枫林坡到千松山,抄近路走红峡谷。沿土城沟过大清湖,踏冰层而行,直达秦安护城河。走火风口,通云堂川,过五环岭,绕道秦安城西门……”

楚宸听的聚精会神,眼前铺开一幅画卷,战报只说秦安城大捷,夺下了秦安城,原来是这样夺下来的。

楚宸听完,深深地向往,“我又想去南阳军投军了。”

顾轻衍挑了一下眉,“你会的不过是纸上谈兵,去之无用。”

楚宸气的瞪眼,“我是纸上谈兵,你呢?你不也是没练过兵马,没上过战场?”

“所以,我只是去陪安儿过年,顺便观了个战而已。”顾轻衍打击人不留余地,“没练过兵,也没打算去战场上杀敌。”

楚宸一噎,“喝酒喝酒!”

唯有一醉解千愁!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个半醉时,楚宸敬佩地说,“王岸知不愧是外出游历了四年,厉害极了,也难怪小安儿不杀他,非要拉着他一起,让我们都靠边站。小安儿陪着你玩的那半个月里,他连夺了三城,如今比小安儿快了一步,你说你是不是祸水?小安儿若不陪着你玩,如今依旧与他齐平,不会被他落下两城。”

顾轻衍道,“我离开秦安城后,小郡主的南阳军已养精蓄锐了半个月,接下来会一鼓作气,在一个月内,连夺四城。”

楚宸睁大眼睛,“一个月内连夺四城,不是开玩笑吧?”

“等着报捷的战报就是了。”

楚宸唏嘘,“既养精蓄锐,又陪着你玩了,这两手都不落下,忒不是人了。”

顾轻衍笑。

楚宸以前不嫉妒谁,如今是真的嫉妒顾轻衍,他就托生了个姓楚的门庭,就比他长的差了那么一丁点儿,压根就没戏。而面前的这个人,托生在最好的世家大族,又长的眉目如画,哪怕性子别扭又凉薄优点很多但缺点也一大堆,但只占了那两样,就赢过了千千万万的人。

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羡慕也羡慕不来。

楚宸放下酒杯,“不喝了,不喝了。”

喝再多的酒,他也去不了战场。喝难受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照顾。

楚宸离开后,安易宁从隔壁探出头,看着顾轻衍,“小姑父,你真是太坏了。”

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讲此去前线陪小姑姑过年的乐事儿,真是打击了一个又一个,还乐此不疲,他就不口干吗?

顾轻衍低笑,“此后几个月,我都靠着这一趟一解相思了。”

多说几遍,多加强记忆,口干点儿算什么。

安易宁很是无语,缩回脑袋,回屋去睡了。

一个月后,前线来了战报,果然如安华锦的计划,一个月,连夺了南梁四城。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百姓欢呼。

这是在南梁连连派兵增援抵抗的情况下,一个月连夺四城,想都不敢想,但是安小郡主做到了。

据说南梁国君得到一个月连败四城的消息后,气的吐了血。

与南梁国君一样同样给气了个够呛的人还有在南齐攻城掠地的王岸知,他自然是得知了顾轻衍在过年时跑去了前线与安华锦一起过年,且安华锦还带着他玩了半个月,就是这半个月里,已足够他落下他两城,他想着,安华锦不会追上来了,但没想到,她一个月连夺四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与他齐平了。

他给气笑了,“好一个安华锦!”

至此,安华锦与王岸知一人夺了南齐与南梁九座城池,赌约继续,接下来更是如火如荼,更是激起了王岸知不服输的性子。

南梁王和南齐王终于坐不住了,联合发诏令,召回攻打漠北的兵马,抵抗南阳军。

诏令刚下达后,便遇到了王岸知派去漠北悄悄绕到齐梁联军后方的豢养的十万精兵,楚砚已得到消息,打开漠北城门,率领城内的兵马出战,齐梁联军在前后兵马的夹击下,被冲散百里,损失惨重。

这是漠北打的第一战,在齐梁联军有诏令退兵的前提下,也算是小胜一捷。

自此,齐梁联军退出漠北,漠北平安。

漠北退兵后,苏含对楚砚道,“殿下也该回京了吧?京中帝位不能一直空悬。”

楚砚摇头,“本宫不回京了。”

苏含一怔,“难道殿下是想趁着漠北退兵,乘胜追击过去?”

楚砚思量了片刻,“等我给表妹书信一封,听听她的安排,我们是否进兵。”

他没想到齐梁联军会这么早放弃漠北退兵,可见表妹连攻四城,实在是让南梁王大骇了。如今前线屡屡大捷,他不知道该不该让漠北兵马出动,怕破坏了安华锦与王岸知的计划。还是略微等等她的书信,听听她的意见最好。

“就算要出兵,也无需太子殿下再亲上前线,你只管回京即位,我与父亲和安平就可以带兵追击而去。”苏含道,“大殿下若是知道齐梁联军退兵,一定会催促太子殿下尽快回京。”

楚砚转过身,看着苏含,“我不要帝位。”

苏含猛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太……太子殿下,你说什么?”

楚砚淡淡道,“我不要帝位,我会修书一封,让大哥即位。”

苏含:“……”

他是彻底震惊了,看着楚砚,“殿下,这,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是不是大殿下如今在京中的权利太大,太子殿下这样说是想警告一下大殿下收敛一下?也不怪他怀疑楚砚的目的,自古以来,有哪个太子会是王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只等着他回京即位,而他却说不要皇位?

况且,他近来见大殿下与太子殿下书信频繁,每回收到大殿下的书信,太子殿下都带着笑意,不像是兄弟不合啊。

他实在是想不透。

楚砚淡淡一笑,“我早就打算不要帝位,所以,表妹才会帮我铺了这一条来漠北的路,我本就打算,漠北事了,去南阳。我的母亲在南阳,妹妹在南阳,以后若无必要,便不会回京了。”

苏含有点儿懂又有点儿不懂,更震惊了,“你是说安小郡主一直以来就知道你不想要帝位?所以……她……”

苏含真的是喊一声老天爷了!这表兄妹两个人的脑回路真是让人惊奇。一个不要帝位,一个便答应给他铺路。他就说嘛,朝中也不是无人可用了,太子殿下怎么力排众议非要来漠北亲自监军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退路呢。

“那朝臣们会不干的吧?大殿下也知道您的打算吗?”苏含问。

“朝臣们不干又能如何?大哥不知道我的打算,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楚砚笑笑,一身轻松,“帝位于我,不过是厌恶,是负累,但大哥不一样,他监国监的好,坐上帝位也一样会更好。”

苏含已说不出话来。

自古皇子们争位都会血流成河,大楚的新旧更替半年前也是一样的血雨腥风,但怕是谁也想不到,到了如今,都峰回路转了,皇后嫡子成功了,却不要帝位了,而是让位给大皇子。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止朝野震动,怕是天下震惊吧?

第八十五章 托付(一更)

齐梁联军退兵的第二日,楚砚收到了安华锦的来信。

显然在她写信之前,便猜到了齐梁联军退兵的打算,让他不必带着兵马追齐梁撤退的兵马,因为齐梁联军更擅长的是野外作战,漠北大军追击的话,不见得能讨得了好,等齐梁联军分开,分别回了南梁和南齐,自有她与王岸知收拾。

她让楚砚带着三十万南阳军去南阳,从南阳带兵去协助她攻打南梁王都。

她另外在信中说,让镇北王与苏含带剩下的二十万漠北军与十万王岸知的兵马,去支援王岸知。

未等他询问,表妹便已将路安排好。

所以,楚砚收到这一封书信后,也不等楚贤的来信了,便吩咐安平,“立即离开漠北,启程回南阳。”

安平早就待不住了,等着退兵这一日,好跟小郡主一起上战场,当即应下,说一个时辰后就能点兵出发。

此时,镇北王也已知道了楚砚的打算,也是震惊不已,极力挽留劝说,“太子殿下,您是嫡子,即位理所当然,朝野上下,您都有声望,您……怎么就有了这个抛弃万民的想法?”

镇北王几乎给楚砚跪下了,他可不想担这个留不住太子的罪责啊。

楚砚扶起镇北王,对他道,“大哥居长,他即位,也是礼法所在,也是当然之事。大哥比我宽厚仁善,有他在,是社稷之福,帝王的担子太重,我心里生厌,怕是做不好,不及大哥心怀,而我去南阳,也不算是抛弃万民,待战事了,我会替下表妹,我有一半安家的血脉,理当也该背负起责任,表妹与顾轻衍也能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必拴在南阳军身上。”

镇北王连连叹息,他已听苏含说过了,如今楚砚又说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去意已决,他凭一己之力,也留不住太子殿下去南阳的脚步,只能感叹着作罢。

自古兄弟同室操戈,他活了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天家两个兄弟。还有这样的表兄妹,互相给对方铺路。

于是,镇北王只能送走了楚砚,一番挥泪洒别。

苏含道,“南阳是不是真有那么好?让殿下舍了皇位也想去,等战事了,我也去看看。”

“不见得是南阳有多好,而是南阳才是我的心之所向的归路。”楚砚笑笑,一直以来的淡漠寡冷的神情皆不在,是对未来的欣欣向荣。

苏含点头,拱手,“殿下保重!”

“保重!”

楚砚、安平带着三十万南阳军回南阳,因一直未出城迎战,齐梁联军攻城,无论是漠北军,还是南阳军,可以说,都没多少损失。

楚砚离开后,苏含对镇北王问,“父王,何时动兵去北齐?”

“等等王岸知的信。”镇北王道,“他与小郡主打赌,咱们也要看他的安排。若是他与小郡主二人已通过书信了,那么,小郡主的信已到,他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苏含点头。

果然,没用半日,漠北等到了王岸知的信,王岸知让他们整顿兵马,到烟雨关。如今王岸知打到了南齐的烟雨关。

镇北王收到书信后,立即吩咐了下去,整装待发。

在出发前,镇北王又收到了楚贤的来信,催促楚砚回京的书信,他惦着信看了半晌,对苏含叹气,“这已是第十一封了。”

苏含挠挠头,“父亲实话告诉大殿下吧!”

“不必我告诉,太子殿下的书信应该也快到京城了。”镇北王叹息一声,“我还是写一封书信吧,就说没拦住太子殿下。”

“就是啊,太子殿下去意已决,安小郡主给他铺路,如今还哪里拦得住太子殿下啊!”苏含道,“在京城遇到小郡主时,她只说那三十万兵马是增援漠北的,其余的,风丝都没透。若是太子殿下不说,还不知道,原来那么早,小郡主就给太子殿下的退出铺路了。”

“真真是……”南阳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不愧是安家人。”

诚如镇北王所料,这一日,齐梁从漠北失败而归退兵的消息传来后,楚贤还没来得及大喜,便收到了楚砚的书信。

书信中,楚砚先是回忆了与楚贤的小时候,又提了这么多年在父皇身边受教导的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最后,诚心诚意十分诚挚地说,他对皇位无心,甚至是心里生厌,早有托付江山社稷于大哥之心,但怕大哥拒朝不进,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大哥原谅弟弟,妄求大哥接了皇位,一展宏图。

楚贤收到后,都懵了,不止是震惊,还极其动怒,气的脸都青了。

他是一个轻易不发作的人,哪怕顾轻衍离京那一个月,世家们反扑胁迫,他也只是绷着脸,心下恼怒,却也不如这个来的怒。

明明七弟说好了,要他辅助,怎么到了现在,反悔了,把皇位推给他?

楚贤气的来回在书房里走了八圈,也没能让自己的平静下来,他怒道,“来人,去请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