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当天上午,身着崭新低级家丁服的石中玉,兴冲冲到二门上差。

第二十二章 小厮会写字

在二门上当差,终于可以见到大量的女性同胞了,而且以未婚女性居多,石中玉心底这叫一个欢乐啊。虽说异性相吸,但身为穿越人士,她还是对同性更有亲切感。

因她女扮男装,年纪幼小,加之本来就长得清秀讨喜,嘴头甜,心思巧,姐姐妹妹大嫂大娘的一通叫,又懂得女性爱好,彼此间很有共同话题,于是很快的得到了大量丫鬟媳妇和婆子们的广泛喜爱。

当然,也有讨厌她,总恨不能给她下绊子的。这种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甚至跟自己没关系也要踩三脚的变态,哪里没有啊?她根本不在意。人也不是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内宅有跑腿的差事,十之八九叫她去做,但那几个铜板的赏钱她却不贪,拿来买了糖啊豆啊,和同在二门的小厮们一块儿吃,所以同行中口碑也好。一时之间,众人称赞,她成为裕王府自建府以来,在下层人士中人缘最好的低级家丁。

除此之外,她还“开业授课”,在家丁院住着时,不仅屈忽昀、康涵柏和牛蛮跟她读书识字,后来连王老十那派的小家丁们也偶尔来偷听。她并不藏私,大方的解惑答疑,因为明白少年对知识的渴望,古今如此。

隔三差五,她还跑到兰望家里去检查兰弟等人的功课,顺便享受借来的天伦之乐,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若不是那几把无形的刀仍然悬在她的脖子上,她感觉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也是很舒服自在的。

人生,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可不会认为,她善良的对过往的龌龊事不追究,别人就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在暗地里,打听和监视范通的事就没有停过,内有屈忽昀三人,外有兰弟与兰妹,虽说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却终于找到了范通外室的住处。

她争着跑腿办事,也不过是为了把太府都和王府的情况摸个仔细。顺道想办法接近老管家夏世雄。再顺道探查胡子男在太府都的相好,那个绣坊的半老徐娘,有没有寻找她。再再顺道考察,到底有什么生意是无本买卖,并且是她身在王府也能做的。

三个月下来,天气由盛夏进入秋冬交界的萧瑟日子,她的安稳日子也到了头儿。原因很简单,范通个下流胚子回来了!

只是孙福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兰望也没有被调走。现在,外院在孙福珩手下共有三个管事,本来应该是两个的。

开始时,还算相安无事。一来,兰望正派忠厚,不是喜欢互别苗头的人,尽管他十分厌恶范通之人品。二来,范通才官复原职,也不会立即动手脚,以免太过显眼。三来,石中玉行事备加小心,连月来的人情攻势也使得她人际关系良好,范通就算想,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小玉,帮我写封信。”这天,石中玉正乖乖在二门候着,恩德院的苏叶来找她。

裕王府建府七年,媳妇婆子们有不少老人,但小丫鬟们都是赵氏当家后新近买的,就算是家生子也重新给起了名字,多半是以药材为名,可能是为了显得文雅。

恩德院,是裕王慕容恪的奶嬷嬷所居。如果说,慕容恪是这王府里的终级大BOSS,是公司董事长,那么赵氏和奶嬷嬷戚氏就是正副总经理。戚氏虽说是副的,大小事少问,但兼着副董事长,地位崇高。

另,慕容恪个大BOSS根本不管事。所以下人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就是正副总经理。

据说,裕王与戚氏的感情非常好,不亚于亲生母子。所以,她能以下人的身份被请封了诰命夫人,在王府里是老太太般的存在,人称戚老太太。只是她为人低调,石中玉在来府很久后才知道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基本上,当家的赵氏也会让她三分。

她有个儿子,叫戚长贵,名份上是慕容恪的奶兄,目前在城门领手下做个正八品的外委把总。而且,他没有买宅另住,而是住在贴进外院的一处独立小院,名为恩绶院中。这情况,会让有心人猜测,甚至提防了。

城门领是京官,管理太府都内外共十六道城门,可以说负责着京畿的治安。戚长贵的职位很低,但身为皇子,而且是很受忌惮的皇子的身边人,却被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中,恐怕会有人坐立不安吧?从另一方面讲,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皇上就不管管?

石中玉对朝中事没有兴趣,对官位及各方势力什么的也一知半解,因而听到戚氏母子的事后,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扔在脖子后面去了。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与她没什么关系,自有高个子顶,就算被殃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饱死鬼而已。

不过,跑二门上交待差事的,一般都是各院的小丫头,在得了主子或者大丫头的吩咐后才来。但有时候,也有大丫头们亲自来。由此石中玉也认识了几个上层白领,苏叶就是其中之一。

“姐姐又写家书啊。”石中玉笑嘻嘻的把苏叶迎进待客房旁最里面的一间。

出了二门,有一排倒坐房,是来客们稍事休息,等着内院来人迎接,或者等着叫进去回事情的所在。最里面那间比较清静,又正好对着进东院的甬道,把苏叶叫到那里去,既不会被人打搅,又人来人往的,不会让人说出闲话去。

大燕风气开放,但苏叶十七岁了,石中玉虽然才十三,但毕竟是个“男人”,不得不避嫌。

她的这番体贴心意,更叫苏叶感觉熨帖,笑着道,“可是嫌姐姐麻烦你了?”

“姐姐使唤我,是我的福气呢。”石中玉奉承道。

“瞧你这张巧嘴,也不知哪天唬了我们丫头去。”苏叶捏捏石中玉的脸,只觉得入手细嫩香滑,比女孩子的还好。

石中玉也不生气,仍然好脾气地笑。

苏叶性格火爆泼辣,二门上的小厮没一个不怕她的,戚老太太很宠她,纵得她有点无法无天,人倒是不坏。石中玉最喜欢和这种直肠直肚的人交往,省心思,坏也坏在明面儿上。

此时,苏叶穿着类似于襦裙的衣服,弹花暗纹水色质料,头上梳着利落的半翻高髻,插着银质四蝶簪子、系以红绸,脖子上挂着青石坠儿,同质的手镯,全身上下虽不华美,但搭配着略显高大的身材,显得很大气爽利,似乎挽起袖子就能打人似的。

“姐姐要写什么?”石中玉铺开纸张问。

“就跟我哥哥报个平安。另外……”苏叶笑了笑,“就说我求了戚夫人,让我那侄儿进戚大人的院子当差,让他尽快收拾利落了,就把人送过来。记着,告诉他前来时和我吱一声,让我侄儿先在外院学几天规矩才去。”戚大人,是指戚长贵。

石中玉细细地听她说,然后想了想文词,就提笔写了起来。

她会写字的事无意中泄露出去后,内院的下人们想写信,就都求到她头上来。她从来不拿架子,也拿不起,当然来者不拒。她想过,她会写字,且写得相当不错这件事传出来,只怕她会招来忌恨,但同时也带来好处,再说现在她低调已经没用了,索性这风险,她就冒了。

平时下人们写信回家,要出府到代写书信的小摊上去的。写一封信,十文钱,字还不如她好。而她不要钱,顶多人家塞给她一两文钱买糖吃,她也不推辞,还会负责给送到驿站去,人家就乐得找她。

大燕的邮政系统相对发达,各州府驿站还负责传递信件,但不送信上门,寄信和收信都要自己去专门的地方取。在太府都,驿站就在南城的官斗局旁边,石中玉跑熟了这趟路,也喜欢这趟路,因为路程远,有时能跟着出府办事的马车走,有时却能在外面逛上半天,顺便帮小丫鬟和年轻的媳妇们买点针头线脑,额外的胭脂水粉什么的。

她重生前是网文编辑,对遣词造句这种事很擅长,于是一封信很快写好,又细心地给苏叶念了念。其实很多大丫鬟是识得几个字的,但大记帐还可以,写长信就困难。

“挺好的。”苏叶塞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石中玉,“这是打南边运来的果子,这季节,咱这边已经吃不上新鲜的了。前儿有人送了戚老太太一篓子,老太太赏了我两个,送你一个吃。”

“谢谢苏叶姐姐。”石中玉立即眉开眼笑。

虽然苹果在中国有两千多年的栽种史,但在这个异时空大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必是个稀罕物,不禁感到格外的亲切。

“你是个有福的,偏我要写信,偏昨天就得了这稀罕物。”苏叶点点她的额头,“还不快吃了?这果子听说放时间长了就蔫吧,那时就不好吃了。”

“不要。”石中玉把苹果塞进怀里,“我要和家丁院的朋友们一起吃。”

苏叶眼光闪了闪,更觉得石中玉难得,长得好看,会写字,嘴甜心好,知道疼人。可惜年纪小了几岁,个子也小,不然……

想到这儿,不禁脸红了下,赶紧低下头去。

石中玉却没看到苏叶的样子,突然想起西方关于苹果的传说,多嘴道,“我以前听过有关这种果子的故事,苏叶姐姐要不要听?”她不知道苹果在大燕叫什么,因而不敢直言。

“就你花样儿多,说来听听?若是好,回头我讲给老太太去,让她也开心下。”苏叶道。

于是石中玉讲了起来,没看到外面身影一闪,有人偷听。

第二十三章 他咬了一口

亚当、夏娃与蛇的故事,石中玉添油加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给苏叶讲了一遍,把这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石中玉就是临时起意,倒没别的意思,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从怀里掏出红苹果看看,对苏叶说,“所以呀,在那个传说里,这种果子也叫蛇果,充满了诱惑的意思。诱惑人犯罪,失去最初的乐园……”

话才说完,手中突然一空。

接着,一个戏谑的声音道,“本王倒不知道,一个果子还有那么多奇怪的说法。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奇怪东西?”

石中玉额头上挨了一记暴栗,不怎么疼,但温热的指尖却传来一丝凉气,感觉还是很怪异。

苏叶立即就跪下见礼,头也不敢抬,但后脖子全红了,显然又羞又窘。石中玉对此非常理解,慕容恪这个妖孽长得实在是太勾人了,爱慕他是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整个王府里,对他没有绮念的女人只怕很少。

他今天穿着玄色挑丝蟒袍,青缎粉底小朝靴,头发全束在紫金冠里,因此脸庞全露了出来,愈发显得轮廓深邃鲜明。那双隐有灰蓝之色的眼睛,还是看一下,就让石中玉的心微微的痉挛。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别人也有吗?但也不好问别人呀。

“见到本王,怎么不跪?”慕容恪挑挑眉,那纯粹邪恶的眼神在石中玉身上打了个转儿。

石中玉如梦初醒,连忙跪下,“殿下风采逼人,小的被震住了。”她险得说,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句话,不过太肉麻了,终究没有说出口。

慕容恪笑了起来,声音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本王听过太多人拍马屁,但你说的最是自然。石……什么来着。”

“石中玉。”石中玉硬着头皮听这番话。算了,虽然是讽刺,但还是当夸奖听好了。人有的时候,很需要自我催眠,特别是为了生存只能厚脸皮的时候。

“这个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慕容恪问。

石中玉心中暗叹,今天又是倒霉的一天啊。

从正门进王府东路,若留心的话,确实会看到这排倒坐房的最后一间。但她哪知道慕容恪这会儿会回来?通常,他老人家到了正门后,自有随从把他的马从车马门内带入府里,他则大马金刀的通过正门,向西直接进花园,然后到小道场去。他干吗今天改道?居然还偷听,这是皇子的所为吗?

不过这些她也就在肚子里想想,不敢有异议的,只能嘴里老实,但心里乱转着道,“没从哪里听来啊,就是……小的自己帮编的,逗苏叶姐姐玩呢。”

“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哄骗姑娘了。”慕容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不由得让人心里发毛,“这样,如果这个……蛇果好吃,本王就做主把苏叶许了你如何?”

石中玉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当场晕菜。

她是女的好不好?而且她才十三岁,摧残幼苗也不带这么玩的。再看一边的苏叶,不仅脸孔通红,身子都哆嗦了起来。可怜见儿的,多泼辣个姑娘,让这个慕容恪吓成这样。反正不会是对她有意,对……吧?

“殿下,小的哪儿配得上苏叶姐姐。”这个雷太大了,石中玉被劈得外焦里嫩,又觉得慕容恪拿人不当人,当下有气起来,“再说不带殿下您这样的,拿了人家的果子,还要寻人家开心。”说完,她听到极轻微的吸气声。

略抬了抬目光,见是孙福珩。他一直跟在慕容恪身后,所有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料到,这个低级家丁敢说话这样随便。裕王殿下喜怒无常,若一时恼了,这小家丁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过,慕容恪却又笑了,很轻,就像在磨刀石上打磨宝刀,危险隐藏在温柔中,“顶撞本王,是要砍头的。且把这蛇果当做你的头吧,如果有一天它烂掉,本王会把你和它埋在一起。”

“这是水果,早晚会烂的呀。”石中玉吓了一跳,连忙道。

“人,也早晚会死的,说不定死后会到达那个失去的乐园。”慕容恪的目光中闪过不明意味的光。随后,他在那个苹果上咬了一口。

他居然,咬-了-一-口!

苹果保存不好,很容易烂的,如果再被破坏了完整性,不是烂得更快?

石中玉瞠目结舌,忽而又感觉慕容恪的这种行为,仔细说来有点挑逗的意味。蛇果代表诱惑,又代表她的头。他咬……

她真的无语兼无奈,因为她看不懂这个人。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戏弄她?或者只是觉得好玩?就像猫抓老鼠,在杀死老鼠前,总要玩个够!

不过,慕容恪个死家伙没看过《猫和老鼠》,老鼠虽然弱小,但并不一定会输的。

“请殿下好好保管,小的还想活呢。”她突然想起有好多人想要她的命,那她就更要好好的活,于是就镇定了下来。

慕容恪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又是恐慌之后的平静,好像豁出一切似的。这种越是踩就越是反弹,死也不肯低头,一点不顺应时事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总让他残酷的心底,升出一丝不忍来。而且突然,他想找园丁来,问问如何能好好保存这颗果子,不让它烂掉。

不,蛇果,名字真是贴切得很哪。

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手中的苹果一抛一抛的,害得石中玉的心也跟着直上直下的,直到他挺拔的背影消失,才呼出一口浊气来。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

“我才要吓死了。”苏叶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我的娘,你居然敢和殿下那么说话。就算我们老太太,也不敢呛着殿下说的。”

石中玉抓抓头,很无语。

她只是再自保好不好?若她当时不来得邪性的话,难不成真的娶苏叶啊?到时候害人害自己,不如搏一搏,早死早托生。

“苏叶姐姐,起来吧,仔细地上凉。”她犹豫了下,上前拉起苏叶。

平日里,苏叶总喜欢捏她的脸,跟个怪阿姨似的,也没见怎么扭捏。可这会儿她才拉苏叶起来,苏叶的脸就红了,一双眼睛还水汪汪的,吓了她一跳。

苏叶不会真看上她吧?娘诶娘诶,快救救她,她可来不得女驸马那一套。

“姐姐的信,我会抓工夫送去的。”她连忙把话题导到正事上,“苏叶姐姐回吧,戚老太太一时片刻也离不得姐姐,若是在这儿耽搁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苏叶突然见了慕容恪,心中本就急切的喜悦,后来慕容恪与石中玉那番言辞交锋,把她捎带上了,不禁令她的芳心乱成一团,早把差事忘到爪哇国去了。此时经石中玉提醒,哎哟一声就往外跑。

小厨房里还给老太太炖着补品呢,过了时辰可就糊了!

望着苏叶远去的背影,石中玉哭笑不得。好半晌又想起那颗苹果和自己的头,只感觉人生颇为昏暗,前途根本没有光明。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有什么心情做别的?

她恹恹地在二门候着,头一回这么没眼力见儿,做事不勤快,好多人还以为她病了。可是却没人让她回去歇歇,因为王府里突然忙不过来了,没人替她的班。

她冷眼旁观,就见来拜访的大人物一拨又一拨,偷往内院看,见丫头婆子都不知道在忙什么,个个神情严肃。她本不想理会,但终于,她耐不住好奇,去打听了。

结果令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慕容恪要走了!

今年北魏大旱,于是他们习惯性的打秋风季节到了。往年,也不过是抢点粮食,只要不大范围伤人,边军就睁一眼闭一眼,边民也习惯了。可今年不知哪个不省事的,居然在一次根本无意的两军遭遇时,把镇守北边的大燕最高统帅给误杀了,事后还拒不认罪。

皇上大怒,派皇七子裕王亲自领兵征讨。其实北魏没敢侵占土地,大燕此举明显是报复性军事行动。皇上毫不犹豫的派出慕容恪,从侧面说明,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杀人的好手且残酷无情。

这一来一回,可能得年底或者开春才回来吧?那她岂不是能安生好些日子。她高兴的是这件事,面上却不敢显出来。不然别人会当她卖国的,哪有打仗还高兴的道理。

带着这个美好的消息,晚上她睡得都格外香甜。可正当她和周公聊得很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同时深夜中传来嘈杂声,还有人大喊着,“走水啦!久思院走水啦!”

石中玉腾地坐起来。

久思院?那是慕容恪的居处。他三天后就要出征,住的地方怎么会着火的?而且久思院和家丁三号院相距遥远,怎么连这边也听到动静了?慕容恪不会有事吧?

“蛐蛐,醒醒!康康,馒头,都起来!”石中玉挨个踢他们几个。

现在,她仍然霸着坑头。虽然还没有烧坑,但那地方好像被她预订了似的。不过屈忽昀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她,还恨不能和她多亲近。没办法,她只好装傲娇,不管谁拉近,她就毫不犹豫地踹开,理由是,不喜欢挨着人睡。

“睡这么死。快起来!走-水-啦。”最后三个字,她喊得很大声。

第二十四章 大火

这一下子,不仅离她最近的屈忽昀,整个房间里十几口子全惊醒了。

接着,在静默片刻后,那恐慌有潮水,把十几个少年通通从床上赶下来。也来不及穿好衣服,只汲着鞋,抱着衣帽,急赤忙慌地跑到院子里去。

家丁三号院离久思院很远,他们又是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可是却见半边天有点发红,烟火味也飘了过来。

石中玉心里一惊……这火看起来不小啊。

“馒头,快把我弄到房顶上,我看看。”石中玉推推还不到十四岁,就快两米高,强壮得像大鲨鱼奥尼尔似的牛蛮。

牛蛮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子,但石中玉才踩上他宽厚的肩头,兰望就出现了,把她又拉了下来,“小玉,别胡闹。”

“我是想观察下情况。”她后面没说。其实,是想知道逃到哪里最安全。

“不要惊慌,都穿好衣服,等着吩咐,看要不要帮忙去。”兰望沉声道,“火势是在王府东路,是些不省事的新进家丁嚷嚷到了这边。有花园阻隔,西路不会有事的。”

众人一听,登时平静了起来。

石中玉看了兰望一眼,知道他这话虽然有理,可也有不少安慰的成分。若真火势大到不可收拾,漫说一个花园,就是整个城市都有起火过的。再者,王府西路和东路虽然有花园和湖泊阻隔,到底还有风雨长廊连着,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兰望现今主管车马房那边的事,今天正好值夜,听到风声立即就跑到家丁三号院来,明显是放心不下石中玉,让后者分外感动。但她感激的话还没说,就听到孙福珩的声音传来,他命令各处不许乱跑,紧守门户,若有借机趁火打劫,不守家规的,会从重处罚。

除此外,还有府兵家将纷杂又沉重的脚步声。

本来,刚才那一通乱喊,家丁院各处都被惊动了。正人心惶惶的时候,孙福珩一番严厉的训斥有如定海神针,立即就把局面平复住了。他平时话很少,看着不好接近,而且木讷,身为外院大管家,存在感比内院大管家魏锁差远了。可如今看来,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略一发作,那种从腥风血雨中磨砺而来的威严,简直令人无法逼视,说的话也没有人敢违背。

他只不过是为慕容恪牵马的,就已经如此,若慕容恪本人在,会多么可怕呢?在这么紧张的时刻,石中玉想了些没用的。

“范通、窦永,你们两个把外院看紧,不许任何人闹事,还得提防外路。”孙福珩不歇口的吩咐,“兰望,你带几个人随我来。”

府内管事的家,都安排住王府后门附近的宅子里,仅隔一条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窄街,府内有事,他们立即就能知道。何况为着裕王殿下要出征,这几天管事们都留在了府里,因而此时都到了。

范通自然是负责家丁们,而窦永身为两大管事之一,协助孙福珩管理看家护院,府兵、侍卫、家将什么的,真正孙系心腹。而孙福珩虽是外院管家,但王府大火,他肯定要进内院看看的,所以外院的防卫就交给窦永了。

奇怪的是,石中玉发现孙福珩的毫不惊慌,似乎并不是因为军人的镇定,而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并且习以为常了似的。就连兰望,也有点身经百战的感觉。

“牛蛮、屈忽昀,王老十,石中玉,跟我走。”兰望想了一下,立即吩咐。

石中玉一愣。

如果说兰望带着牛蛮、屈忽昀,王老十,是因为他们身强力壮,可以参与救火,那为什么叫她呢?但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内院起火,自有人来救,叫上这几个人是为支使着方便,并不是专门担任救火队员的。而她……如今正乱着,外院家丁交给了范通,兰望是怕她吃暗亏。

她这个姐夫,对她可真是好哪。

因她手脚麻利,又从来都是穿齐备了中衣睡觉,所以此时早就穿戴整齐,比起还在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的其他人来说,显得格外伶俐冷静,令孙福珩忍不住瞄了一眼。

石中玉和兰望的关系亲近,旁人不知为什么,可他又如何不知?眼见兰望这么个忠直的人都对他那么好,再想起殿下……这个低级小家丁不简单哪。

不过,他没有多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从军时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习惯,令他再不多话,立即带了人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