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是身高腿长的男人,可苦了人小腿短的石中玉,拼了命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就这么辛苦,她还支愣耳朵听孙福珩和兰望说话,结果更加奇怪。

“夏老……”兰望问着,却用了断句,有点不言自明的意思。

“偏夏老今天喝得烂醉如泥,水局院那几个小子没人盯着,就借机偷懒,人影子也找不见一个,再加上秋季天干物燥,这火才大起来。”孙福珩的声音一惯的平板无情绪,但石中玉还是感觉到他没有流露出来的叹息。

夏世雄喝醉了?她可是听说,夏公公一向最是自律,每天的作息精准到能当时辰钟用,也不好杯中物的。为什么偏偏就在他喝醉的今天,王府大火呢?

水局院……水局院……有个水字,难道是专门救火的?王府里为什么要有个专门的消防中心?太奢侈且没有必要吧?难道,火灾的事经常发生吗?

“殿下没事吧?”兰望问。

“据报,殿下不在久思院!”孙福珩松了一口气般的说。

不过,尽管石中玉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孙福珩和兰望却没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走着。等到了地方,石中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整个久思院都被大火包围了,甚至有了蔓延到其他院子的趋势。不过久思院外罕见的有两口大井,井边有专人打水,不少仆人和粗壮的婆子媳妇站成一排,依次传递水桶到最前面,再由等水的家丁们把水桶提走灭火。

石中玉略观察了下,发现水桶运到最前方比较顺畅,但空桶运回时就比较混乱,还时常造成空档,于是立即拉了屈忽昀等人,叫他们替下打水的婆子,因为他们力气大。随后,又叫因此多余下来的、身体略差点的小媳妇大丫头们帮着运送空桶。

她做这些事都是自然而然,并没考虑到自己的低下地位。而别人都有点慌神儿,倒也没计较很多,只孙福珩把这些看在眼里,更觉诧异。只是他也来不及细想,叫兰望道,“你去水局院,把那几台水龙拿过来。之前你跟过夏公公,总是会用的吧?”

兰望应了一声,急急拉住石中玉,低声嘱咐她不许冒险,然后脚下生风的跑了。石中玉做不了别的,但连月来的跑腿生涯锻炼了她的耐力,所以来回运送空桶的活儿倒做得不错。只是她正忙活得满头是汗,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猛一回头,正见到赵氏站在不远处。

这位暂时的当家主母离着火头比较远,算是遥控指挥。其实也根本用不着她什么,孙福珩行过军、打过仗,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算火势没有渐小,但火路却给断开了。只有久思院旁边一个荒院还燃烧着,也没人去管。大约因为是没人住的,也没有贵重东西,毁了,以后再盖就是,甚至干脆改为花园,远不及久思院、裕王殿下的正居重要。

也正因为离得远,石中玉看不到赵氏碧凡的脸色,可却感觉赵氏的目光冷冷地注视在她的身上。就算赵氏被一群丫鬟婆子,另魏大管家包围着,那种凌厉感也让人如芒刺在背,分外不自在。

而在赵氏左右,还有几个华服美人站着,因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大约是从没谋过面的某恪的几位妾室吧。那四个衣着一模一样的,很容易被认出是四大美婢。石中玉一直以为四个丫头会贴身侍候慕容恪的,但这会儿她们在,那位正主儿却人影不见。

该不会是……这边烧得热闹,他那边却蒙头大睡吧?太不负责任了!

石中玉跑着又送了几回空桶,身上那种被一眼一眼剜着的感觉更严重了,害得她恨不得立即消失,还好这时兰望押了水龙前来。石中玉看过去,发现所谓水龙,其实是类似于气管子的装置,结实的硬木造,外围包以铁皮,前面连接着首尾相联的空竹管。

水龙的一头探入井水中,另一头对准火苗,当有人不断大力按压其中中空的装置,井水就在气压的作用下,吸入竹管中,再远远喷洒出去。

这就是简易形消防水龙,对于古代来说,真是先进得很哪。

石中玉赞叹着,却被兰望招呼了过去,“小玉,夏老酒醒,硬要往这边来。他现今腿脚不利索,你去接接。”

石中玉应了一声,抹头就跑。她哪知道兰望是想借此机会,让她在夏世雄跟前露个脸。

在兰望看来,这一次水局院闯了大祸,夏老因为以前那莫大的功勋不会有大事,但这顿罚却免不了。而水局院的家丁们,只怕全留不住了。再者,小玉细心,照顾此时的夏公公最合适。

然而石中玉在迎接夏世雄的路上,先经过了那所起火又无人理的荒院。鬼使神差的,她向里张望了一眼,结果看到有一条人影定定地站在火中,不动。

第二十五章 十指交缠

荒院的火,虽不及久思院那种要被吞没之势,但也熊熊燃烧,眼看就要房倒屋塌。

石中玉自认并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但她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基本的善良,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烧死而不施以援手,她也做不出来。

可那个人是吓傻了吗?为什么不动?是跑回久思院那边叫人,还是她自己去救?不到一秒种的发愣时间,她脑海里滚过好几个念头。而她才要张口喊叫,那人却转过头来。

火光,映照着他美丽而冷酷的脸。那每每看到,就让人心尖紧缩的眼睛里,盛满了灰烬一样的寂寞,还有……恐惧与倔强混杂的东西,令慕容恪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猛兽一样,身上充满着力量,却又被捆绑着,无处着落,可怕又可怜。

石中玉被镇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遍寻不到的裕王殿下居然会出现在这个燃烧的荒院里。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要自杀,那他为什么不逃?却好像是在和这大火对峙,看最后谁获得胜利一样。

最后她觉得,所谓妖孽,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物种。倒霉的是,她在看到慕容恪时,慕容恪也看看到她了。这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开溜了。否则若慕容恪走出来,她就有了很大的罪过。而在她看来,那个死妖孽想走出来轻而易举,只是他似乎别着劲儿,不愿意这么做。

“殿下,快出来!危险!”她喊着,拼命招手。虽然不知道没什么用,可还是做了。

果然,慕容恪理也不理,嘴角微翘,隐现出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诱人,但是可恶。

太变态了!

石中玉几度想拔脚就走,可最后却一跺脚,拼着命冲入还算不得火海,但也差不太多的荒院中。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也顾不得什么地位,更顾不得什么男女尊卑,上前一把拉住慕容恪的手,二话不说,扯着他就往外跑。

慕容恪很被动,他并没有反抗,几乎机械的被石中玉强行拉着,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在极度的紧绷中突然放松了,又像是在死亡面前等了很久,终于盼到了曙光,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微微的幸福,还有……想要报复的快感。

如果那时候……他也能盼望到的话……

第一次,他向天庭祈祷,如果有人可以出现在他面前,他要用一生报答,永远也不背叛离弃。可是,没有。第二次,他向地狱发誓,如果有人站在他身边,他愿意把生命和灵魂都献给那个人。可是,还是没有。而如今,他已经没有感恩的心了,却只想让拉住他的人好看。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为什么眼前的人,只是个低级家丁?

这到底算什么?!

啪的一声,回廊上的粱柱断裂,向两人砸了下来。石中玉尽管机灵,但没有练过武功的身体无法快速反应。本能中,慕容恪挥掌横推,那着火的断木立即折断,向两边飞去。可飞溅的火星吓到了石中玉。以致她逃出荒院时,只知道自己的手和慕容恪的手十指交缠,却不记得是谁把谁拖出来的了。

反正,最开始她是救人者,应该算是主动方。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石玉玉挣了两下,手还是没能放开。

“你很忠心呀。”慕容恪笑得冷森森的。

这在石中玉看来,根本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倒像是怪她打扰他欣赏火焰之美似的。

她讪笑两声,却不敢回话。这位裕王殿下惯会鸡蛋里挑骨头,少说少错,宁愿装傻,也不能让他逮到机会借题发挥。只不过,为什么他还不放开她的手?!

慕容恪发现了她的挣扎,把两人相牵的手举高,一根根把手指拔出来,好像刚才都镶嵌得死死的一样。

他的手相当漂亮,大而修长,微微的干燥温暖,若用平常的形容,说手指像玉雕的,虽然贴切,却显得有些脆弱了,总之他的手很有力,很完美,是可以去当手模了。可他的动作总带着那么点暧昧,令石中玉突然脸红起来。

淡定!淡定!你现在是男人!不,是男童。不过握个手而已,怎么能这么扭捏?她不断进行自我心理疏导,可根本不太管用,心脏的跳速自从上去,就再没下来。

还好,这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久居院相反的方向跑了过来,直接扑倒在慕容恪脚下。

“殿下,老奴有罪,请殿下责罚。”却是夏世雄。

石中玉连忙借机闪到一边去,只见慕容恪的面色立即恢复常态,傲慢中带点玩世不恭,“夏公公,后日本王就要出征,府里的事,都是赵氏在管。你先起来吧。”那意思,是要夏世雄向赵碧凡请罪。

“是。”夏世雄应着,但奋力撑了几下,都没站起来。

慕容恪拿眼角光瞄了石中玉一眼,石中玉立即机灵的上前,扶住夏世雄。离得近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差点熏得她倒仰。

这是喝了多少哇,这位老爷子。

“殿下,水火无情,您回吧。”夏世雄站直后便劝道。

慕容恪“嗯”了声,深深看了石中玉一眼,转身离开。但他没有往人多的那个方向走,而是绕过荒院。因他用了轻功,整个人有如夜之枭鸟,神秘而优雅的消失在黑暗中。

夏世雄看到慕容恪的身影消失,才喃喃苦笑,“殿下,您就忘记那个日子吧。老奴……老奴记得就好。”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禁瞪了石中玉一眼。

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以他的警惕,怎么会忽略身边有人?而一个老而昏庸的太监,目光却如此凌厉清澈,吓了石中玉一跳,连忙陪笑。

“夏老,您……我……兰大管事要我来接您。”

“怎么和裕王撞上的?”夏世雄眯起了眼,藏起那骇人的精光。

夏世雄是看到慕容恪与她十指相连的场面了,只怕误会了什么。但她根本不介意误会,因为她并不想升职加薪,只希望能平安做满这五年而已,所以干脆忽略掉这一点,脑筋转了几转说,“裕王殿下前来观看火势,看到已经控制,就要离开。正好小的来接夏老,裕王殿下叫住小的,问了几句火情。”

夏世雄满意地点点头。

是个机灵的,知道有的话不该说,比如说荒院火中,裕王殿下徘徊不去的话。他认识石中玉,因为在招家丁时为他说过话,又在德庆居茶馆听书时见到过好几次。这孩子,大约是想巴上他,在府里立足。只是殿下已经不再相信他,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掺和任何事了,所以装作不知。不过这孩子倒也知机,看到他明显的拒绝之意,从不上前讨厌。

知进退,有分寸,关键时刻不糊涂,放得开,是个不错的孩子。今天相遇,是赶巧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他问。

“小的石中玉,在二门上听使唤。”石中玉不卑不亢地答。

“好,快扶我过去。”夏世雄把这个已经遗忘的名字在心中记忆一下,就吩咐道。

石中玉扶着夏世雄到达火灾现场时,久思院的大火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后来又足折腾了多半宿,天蒙蒙亮时,火势才全部扑灭。

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石中玉还是累得够呛。好在参与救火的人都被特许放假一天,回去睡觉了。在大白天里,石中玉不敢大模大样睡在家丁三号院,而是跑到了兰望家。当然,出府门时很费了一番周折,不仅被强令封口,还限制出入。若不是她本来就在二门上当差,根本出不了府。

其实,她觉得王府所为很是掩耳盗铃。昨天晚上的大火,把整个久思院都毁了,王府外的人怎么会没有知觉?捂着盖着,不开放消息,最是滋生八卦的温床。

直到晚饭时分,兰望才疲惫的回来,兰望家的也跟在他后面。

“姐夫,情况怎么样?”看兰望家的和兰妹侍候兰望稍事梳洗后,石中玉急切地问。

“久思院是整个毁了。”兰望神态平静,“还好除了旁边的荒院,别处没有太大损失。而且殿下就要出征北边,有足够的时间把久思院重新盖起来。”

“得多少钱啊这是。”石中玉肉疼地道。这些统治阶级太可恶了,要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吃不饱呢。

“王府的建筑都是用的上等的木料和石料,工匠和雕匠也是一流的,确实需要一大笔的银子。”兰望仍然波澜不惊的样子,“还好,久思院从来不放贵重的古董宝贝,名书孤本也放在花园那边的书房里。”

“这是什么情况?”石中玉不禁好奇。

久思院是慕容恪的正院,有好东西,应该放在那里吧?何必把藏宝阁和书房建在别处。

“你不知道咱们这位裕王殿下经常会放火玩乐吗?”兰望家的直言道。

石中玉非常惊讶!

居然这么变态的,胡作非为就算了,敢情没事还在家放火玩啊。慕容恪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住着个儿童,还是住着个魔鬼?可是,一想到昨晚他那满眼寂寞的死灰,又觉得他这样做是有原由的。难道,自己被他外貌所迷,情不自禁为他开脱了?

第二十六章 飞来横祸

兰望瞪了老婆一眼,怪她多嘴。

兰望家的不服气地道,“我兄弟还要在府里待五年,有些事虽然不大好宣扬,可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你瞒着他,改天他不小心撞上错处,岂不是害他。”

兰望一听有理,叹了口气道,“小玉,你知道就行,别往外乱说。水局院就是专门负责灭火的,夏老拿的不是府里发的月钱,而是皇上给的俸禄,就是保护王府的。所以水局院紧挨着久思院,而且水局院的小厮们不做府里的活,拿着很高的月钱,只负责救火。只是好多年没出大事了,不过是小打小闹。若不是昨晚夏老醉了,事情不可能发殿到这个地步,顶多修缮一下便罢了。”

“那夏公公如何了?”石中玉又问。

看来,皇上也是知道自己这七儿子可恶的怪癖吧?只是为什么一国之君,感觉上还是很英明神武的,至少治理国家很不错,却连这样明显不合情理的事也放任不管?

兰望神色黯然,“夏老自请了四十板子,虽说打板子的人手下留了情,但当着凡夫人的面呢,也不好太作怪。再说,夏老年纪大了,近年来身子又不好,这一下子去了半条命。水局院那些小厮或打、或发卖、或打发,已经都处理过。而且这件事瞒不住,不比往常,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唉……”

“夏老身边没人侍候吧?”兰望家的突然说,颇有些担忧。

兰望还是小厮时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耿直性格,若不是夏世雄提拔,早让人排挤掉了,哪有今天的日子。所以,夏世雄对兰望来说是恩人。但他也确实了解夏世雄,认为他是好人,这才能死心塌地的信任。

兰望皱皱眉,却没说话。

于是兰望家的就说,“要不我去侍候吧?反正我在内院行走,顺便照看就行。虽说夏老总想避嫌,不愿意与我们瓜葛太多,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说着,又看了石中玉一眼,“小玉毕竟是在二门当差的,不经传唤,不得随意进入的。”

她知道丈夫想让自个儿的干弟弟送到夏老身边,一来安稳,没人敢随意折腾,二来学些个本事,三来还能给夏老解忧。现在水局院的小厮正好都打发了,缺人,可夏老还伤着,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兰望想了想,点了头,这事就这么先遮盖过去了。

随后的几天,王府里忙乱异常,都是善后火灾的事。不过,慕容恪还是按原先的计划出征了,好像那火灾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再之后,皇上赏了笔银子,据说是自己的体己钱,让王府好好为他的宝贝儿子重修久思院。

石中玉依旧待在二门。

本来她以为,远离了慕容恪,她会过得很开心。但没想到,慕容恪才走,她就开始希望他能快点回来。这绝对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想念,而是石中玉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慕容恪这一走,王府就是赵氏的天下了。虽然他以前也不管王府的事,但他在,别人不敢太放肆。

赵氏也好,赵氏最信任的魏琐也好,范通也好,对她都没有好感。甚至,他们都很想好好修理她一顿吧。这王府里到处都是眼线,她只希望那天和慕容恪手拉手的样子没被赵氏的人看了去。本能的,她觉得赵氏极讨厌她。而以前觉得在慕容恪身边是羊在虎口,可现在,她才知道老虎也有保护的作用,保护那些豺狼啊、毒蛇啊,不会靠近她。

王府里的高层,如今只有孙福珩一人算是没有恶意的,但人家为什么要帮她呢?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低级家丁,犯不着得罪赵氏碧凡。毕竟就算只是个王府,也是要保持平衡的。

于是她更谨慎小心的生活,范通几次想找茬,几次都被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去,而且她努力让更多的下层人士更喜欢她。这些人或者并不能帮助她,也不能左右上层的决定,但人和也是优势,至少让想害她的人不要太明目张胆。

慕容恪,你快回来吧。她每天在心里念着。作为救命恩人,他总不至于待自己太无情吧?

然而,慕容恪并没有回来,听说他很快就打了胜仗,直打到人家北魏国都的百里之外,斩杀了那员惹事的北魏将军不说,还屠了人家几座城池。以至于在那些地方,提到他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若不是皇上连下了十二道金牌召他速速退出,他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大燕、北魏、西周,三足鼎立,大燕虽则最强,但北魏与西周唇亡齿寒,那两国若被迫联手,大燕也将身陷战争的泥潭。当今圣上是守成之君,没什么野心,更不是穷兵黩武之辈,自然不愿意进行旷日持久、劳民伤财的战争。

可慕容恪虽然退了兵,却似乎流连北境,在自己的封地里住了下来。回旨称受了重伤,移动不得,于是过年没回来,耽误到转年的春天,也没有回京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不回来了?所有人都怀疑。

而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石中玉渐渐受到府内大小丫鬟的追捧。古代人的身体发育虽然晚,但心智却早熟,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考虑起将来嫁人的事来。当然啦,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时代,下人就只能配给下人,于是白净秀气,嘴甜心好、聪明机灵的石中玉俨然有了些大小丫鬟们梦中情人的意思。各个有女儿的妈妈婆子们,也把眼睛盯在石中玉身上。在她们看来,这样的小家丁早晚会出头的。用现代的话来说,是潜力股。

石中玉烦恼之余,认识到这种情况来源于慕容恪个死妖孽上回关于要把苏叶许给她的话,不知被谁传了出去。能得裕王殿下许婚,在很多人看来是荣耀的象征,也是她可能发达的迹象,所以她的炙手可热有自身优良条件的原因,还有外力推动。

只是这样一来,她不更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了吗?

只对付她,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躲也躲不开,心中有了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但她怕那些人对付她身边的人,因而经常嘱咐兰望夫妇和屈忽昀等三个兄弟行事要小心,可心里却总是不踏实。

“小玉哥哥,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你看好不好看,送给你。”

“小玉弟弟,你的鞋子旧了,我抓空做了一双给你,穿穿看合不合适?”

“小玉,这种酥酪没吃过吧?我特地从东厨房偷拿的,没让我娘看见,你吃吧。”就连范通的女儿,范莉也来凑热闹。

石中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少女心事,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若收了她们的东西,就会偷偷去高兴,以为对方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不收吧,她们脆弱的小心肝不知要难过多久,伤春悲秋是免不了的。收吧,其他二门的小厮眼睛红得像大白兔了。不收吧,要她拿什么借口拒绝?

就只是一打愣的工夫,已经有人眼泪汪汪的说,“难道小玉哥哥只收苏叶姐姐的东西,我们的全是脏的、坏的?”

饿滴神哪!是人就想受欢迎,她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作为男性,受到众多小女生的追捧!可恶的是苏叶,过了年十八岁的大姑娘,总是用一种自己人的态度关照她,害她好像已经成为了苏叶的小女婿。另几个大丫鬟不服苏叶,跟着争风吃醋,倒把她变成了筹码。

头疼。真的很头疼。

这天,她正在二门上和一群小丫头闲嗑牙,给她们讲故事,潜移默化地告诉她们,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要为一棵放弃整片森林。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的绝对真理,屈忽昀突然跑了来,满脸惶急地叫她,“小玉,不好了!车马院出事了!”

石中玉陡然一惊。

车马院,是兰望所负责的地方!

“蛐蛐,怎么啦?快说清楚!”她上前拉住屈忽昀地手。

大约因为体力劳动和经常跑腿,才半年时间,她的身子就像拔出牙苗的小树,茁壮成长了起来。长高了不说,胸前的蚊子包,已经向小肉包方向发展,要用力勒紧才行了。同时,她的手越来越女性化,这种奇异的变化,她在重生前从来没注意过。此时,一双软乎乎,但又骨肉停匀的小手抓在屈忽昀的大黑手上,尽管情况紧急,屈忽昀也烫到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今天范管事派我和王老十到车马院干活,结果正赶上凡夫人要出门。也不知是不是手法不对,我们套马车时,那匹从来都很温顺的枣红小母马突然惊了!”屈忽昀似乎心有余悸,瞪大了眼睛,“我离得远,还好些,王老十当场被踢得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兰管事为了救我和另几个人,腿……腿……被马踏了,车子还辗了过去!”

听屈忽昀说完,石中玉只感觉心头的血液都逆流了回去。这时候,她想不到这到底是意外事件,还是人为陷害,抑或是飞来横祸,她只想知道兰望,她的姐夫,在她重生以来给予她最初温暖的人,到底伤得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第二十七章 神医圣手

兰望的左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似乎已经分辨不出骨头和皮肉了。人,昏迷不醒。血,也流得遍地都是,似乎他全身的血液非要流干不可似的。

车马院的侧厢里,围着很多人,却个个束手无策。

“请大夫了吗?”石中玉急问。

“范管事已经着人去请了。”康涵柏答,惊吓得脸色苍白。

先得止血。即便不能,也得减少流速。不然照这样下去,大夫还没到,兰望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石中玉手脚冰凉,忍着就要晕倒的感觉,拼命让自己迅速冷静。她是现代人,虽然不是学医的,虽然只是个网文编辑,但学过一点点急救术,总比古人有见识些。

“康康,给我找一根两尺上下长的结实布条,不要太窄,宽一点。蛐蛐,给我打找一根木棍来,不要太粗,但必须也要结实。快快快!别愣着。还有,谁给我弄点干净的布来!”她急着吩咐。

屈忽昀和康涵柏毕竟只是个少年,没见过多少世面,此时早吓傻了,被石中玉呼喝,反而有了主心骨似的,立即把东西找了来。又有人,麻利地找来了干净的白布。

石中玉把布条松松缠在兰望的膝盖以上,死死打了几个结,然后把木棍放在布条和兰望的大腿之间,一拉屈忽昀道,“你力气大,赶紧用这根木棍搅紧布条,尽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