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抱别的女人

是夜。圆月高照。

明镜,宁王府。

慕容恪伏在桌上,睡着了。本来,他在写字。然后他安现,他不舍写字。这让他烦躁,又觉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似乎应该有人明白他的那些黑疙瘩。他努力想那个人,突然感觉心头被什么剌中了似的,而且那剌还拨不出来,游鱼一般深入心底。

他站起来,有点迷茫又有点莫名其妙的痛苦,最后也抓不到那个感觉,脚步却慢慢移动着,仿佛要走到哪里去,可最终,只能像困兽一样乱转。

他按住胸膛。

好多天前,他忘记了一切事情。他不记得为什么舍这样,却感觉胸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似乎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感觉令他疼到了骨头缝里。这不是很奇怪吗?没有心的话,为什么会心疼呢?

正琢磨着,就听到轻俏的脚步声响起,略抬头,看到一个丫头挑着宫纱翠羽灯走过来,见了他,脸上带着三分娇羞,低声道,“见过裕王殿下。”

他记起,这个丫头是他的侧妃赵碧凡的贴身之人,名叫白蕊。没来由的,他只觉着眼前的精心打扮的美几分外令人厌恶,遂皱紧了眉头,冷声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

白薇一个哆嗦,强忍着心中的失望和恐惧道,“凡夫人准备了药汤,说是对殿下的身子有好处,请您移驾前往。”

“知道了。”听白薇这么说,幕容恪心中不喜,却也应下了。

白薇低眉顺目的在前方带路,心中暗恨。早知道,在那断情盅中也加入自己的一点血,她暗恋裕王殿下不是一天两天了,耗到今年她今年都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现在赵碧凡没有动她,只是因为宗政弥也而己。而宗政氏也不是好心,保她只为牵制赵碧凡。那么,她自己也要打好算盘才行。她算看出来了,不管大燕打不打得下来,裕王殿下的宠爱是必要的。前些日子殿下身子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赵碧凡就忙不选地要求欢了。

想到这儿,她手下用力,差点把宫灯上那香螺木的杆折断。但她拼命告诫自己不要急,如今太多的女人惦记裕王,谁先胜,谁先倒霉。赵氏也好,宗政氏也罢,都不会落后于人的。

或者她还能看好戏?

那两位都想让殿下住到她们的院子去,还想争个平妃的名头,就是两位全是裕王正妃。可明明裕王殿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非要自己单独住个院子,并不许任何丫头靠近,只留了两个小厮而己,说是心烦。并且,对王妃之说相当反感,又说听到这个名号就讨厌,于是那二位统称为夫人。对她的主子来说,倒降了一级。

想到这儿,她有点幸灾乐祸,更别提赵氏和宗政氏连番密谈,研究是不是那个盅出了问题了。照理,裕王殿下中了蛊,应该凡事听那二位的话才对。可裕王殿下却没有全部受控制,虽然相信了那二位编造的很多谎言,比方相信了身为元后唯一的嫡子,本应该是太子,但被篡夺了大燕皇位,现在要争下大燕天下的话,并重用赵知信。但在最关键处,殿下的心却似乎被铁板包着,根本无法腐蚀。

殿下不记得任何人了,但对四大铁卫、宇山王和孙管家等从前的心腹和现在的恩人,却绝不许赵知信伤害,亲自派到了军中闲职处。宁山王很生气,因为殿下宠信赵大人,可在无能为力之下,也只好隐居到副城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也许人的心是不能彻底被蒙昧的,也许是裕王殿下的心太深,没有东西可以触到底。这让白薇有一种期待,想知道在赵碧凡的精心准备下,殿下会临幸赵氏吗?她白薇不能沾边的,她希望那两个假模假式的女人也吃憋。

褡王住的院子离赵碧凡的不远,就在白薇的小心思中,两人己经到了地方。才踏进内院的大门,就见赵碧凡已经迎了出赵碧凡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烟霞银罗花绡纱衣,下系火红绩纱长裙,金丝缠校的云头绣鞋,头上挠着云鬟蓬松又花式高贵的牡丹头,插戴着赤金镶翡翠的头面,脸上还精细的施了脂粉,眉梢眼角,尽是春意,把她只六、七分的姿色,倒衬出十分来。

“殿下快请进,外头热,屋里镇了冰块,倒爽利得很。”赵碧凡娇笑着说。

白薇低下头,掩饰下撇的唇角。

她跟在赵氏身边多年,从来没见她摆出这样的颜色举止。明显,赵碧凡今晚是下定决心要让裕王殿下留宿这里,并留下殿下的种。

“去换了那条裙子。”哪想到,慕容恪突然冷冰冰的说出这句话。

“殿下不喜欢?”除了白薇,赵碧凡身边的白芷配了人,此时白芨和白芍都在,她神色一僵,有点下不来台。

“颜色不对。”慕容恪皱着眉,“本王的正妃才能穿正红色吧?”

赵碧凡精心修饰的脸差点崩溃,从没想过慕容恪舍拄意这些细节。当然,她心理是有几分这个意思的,此时被指摘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臣妾这就去换,不如殿下先喝了药汤。”她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慕容恪迈步进门。

赵碧凡连忙对丫头们使了个眼色,随后跟在慕容恪舟后,把门也紧紧关上。

那三个“白丫头”都不想离开,尤其白薇,很想知道裕王殿下真的会疼爱赵氏吗?可是她身为丫鬟,不能不听主人的吩咐,也只好快快离开。过了片刻,又悄悄溜了回来,不敢贴近廊下,但远远地看着,看着那窗纱上映的烛火。

此时,屋内的赵碧凡已经服侍慕容恪喝下一碗药汤。那汤被煲得不凉不热刚刚好,但慕容恪还是有点不耐烦,低声问,“什么东西?”

“对殿下的身子大有补益。”赵碧凡表现得温婉可人,“可能会帮殿下记起以前的事。”她这话纯属试探,因为她绝对不想慕容恪能想起从前。

而幕窖恪并投有回瞽,只是站了起来,“汤喝完了,本王走了。”

“殿下,臣妾还有事。”隋急之下,赵碧凡拉住慕容恪的衣袖。

幕容恪略侧过身,回头。

因为已经办完了政事,他身着便装,雪白的纱罗袍,腰系紫玉带,一头如墨长发只被一只如意玉扣松松拢在脑后。快七月的暑天里,他的身上却似乎冷凝了一层冰霜,绝没有以前耶妖孽的神态,却有另一种摄人的神色。

赵碧凡春情荡漾,想起当年自己还是少女时,对幕容恪不顾一切的爱幕,似乎看到少年裕王纵马长街,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把她的全身心都吸引了。

如今……她想要的更多。

一咬牙,赵碧凡收起矜持。在她看来,石中玉得到慕容恪的宠爱,一定是因为下贱。不然的话,为什么未婚而有孕,并且在太府都自封了什么王妃?那么,她可以做得更下贱,就算不能得到殿下的心,得到他的身也好。

“殿下,今晚请您留下吧。”她娇声劝道,一伸手拉下了自己的绡纱上衣,露出粉藕似的手臂和半个酥胸来。

就算知道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日常并没有断了保养。如今烛火摇曳,更添媚态,何况她还在那汤里加了料。她就不信,都这样了,殿下还不与她共赴巫山?甚至,她的喉中还溢出了一丝勾人的呻吟。

幕容恪看着赵碧凡作态,感觉胃里经由那碗汤,有火在流动,并流窜到他的四肢。他动了一下,倒不是想要把面前的女人拥入怀中,而是觉得目光朦胧,想拉她进些,看清她的脸。因为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面容,令他的心喜悦起来。

可是,他的手才碰到赵碧凡,赵碧凡的整个人就倚到他的怀里来,呢声道,“殿下,更深露重,我们…歇息吧?”说着,纤纤十指抚上他的胸膛,身子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是正常的男人,又吃了那药汤,对眼前的女人虽然没什么喜爱的感觉,可也有发愣。但就在这个时候,很奇怪的,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再跟别的女人睡,就不能跟我睡。哪怕只有一次,你就试试。

这话说得粗俗,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些景象有脑海里闪过。他僵直了身子,拼命想捉住,好像本能的有一丝酸涩的感觉,缠绕着他,让他痛,却也让他舍不得。

只是,那就像天空中划过闪电,根本无法掌握。但,终究是让他心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来。不敢,他不敢违背,因为那种失去,他承担不起。他有唯一,只是不知道那唯一在哪里。

“殿下…让我给您生个孩子。”赵碧凡已经把持不住,身子炎热,更贴紧慕容恪,好像那碗加了料的汤是她喝下云的。

也不知为何,之前赵碧凡的很多话,幕容恪都觉得正确,偏偏此时心生极大的厌恶,恨不能把这个女人掐死才爽利。

心动手动,他一把推开赵碧凡,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虽然身体在药药物的作用下,愈发的火热,心动冰冷僵硬。他不能抱别的女人。

这认知像是到在他骨子里的,心弦断了也无碍它提醒他。他忽然觉得,他对眼前的美色完全提不起兴趣。他的心空了,等着有谁来重新填满。

赵碧凡“啊”的一声,困为没留神而直接摔倒在地上。

惊愕中她抬起手,试图让慕容恪扶起她。但幕窖恪却转身离开了,连背影都没给她留下。

第四十七章 密谋

在慕容恪回到空无一人的主院同时,另几个人正悄悄潜进副城的宁山王居处。

“你们不该轻举妄动。”宁山王看着孙福珩和孙军二人。

“属下有罪,令殿下变成了那幅样子。”孙福珩跪下,那样面临生死都没皱下眉头的铁打汉子,瞬间,泪流满面。

“殿下是怎么了?为什么谁与不认得,只听那赵老贼父女的话?”孙军也难过得不行。

宁山王苦笑,“今天,就在你们来之前,赵知信拜访过我。”

“他来干什么?”见宁山王没叫他起来,孙福珩依旧跪在地上问。

“哼,向老夫示威罢了。”宁山王冷哼了声,“老夫答应过,要为老七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帮他去求亲,虽然没有做成,但毕竟出了手。这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等同于随他反了,甚至把兵权全数交与他,落得个空爵的地步。结果,我又做错了,虽然是信任,但忽略了老七的情绪己经失控。现在老夫还欠他一个承诺,只希望还有机会还他。”

“老王爷,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军一向沉稳,此时却急道。

“他中了蛊。自然,是被人引诱的。”宁山王叹道。

孙福珩和孙军同时吸了口冷气,简直难以相信。

“赵贼居然和老王爷直说吗?”孙福珩恨得牙也耍咬碎了,“这么有恃无恐! ”

“因为老七中的是奇盅。”宁山王缓缓落坐道,“那盅给让人忘记一切,只听之前以身饲血之人的话。那个人,还必须是阴性血脉。”

“女人?”孙福珩明白了。

“女人。赵碧凡。或者还有宗政氏。你们也知道,那两个女人暗中有勾结的。”宁山王点了点头道。

“怪不得离开太府都时,殿下急着回王府挖土,赵知信借机带走女儿就算了,宗政氏也死乞白赖的跟上,那两个女人偏偏不许四大美婢跟着,原来早有原因。”孙军也恨恨的,“当初就该死活拦着,不然也不至于给了她们可乘之机。”

“那时候虽说是老甘的南军跟着老七,但赵氏控制的人马也不在少数,你们如何阻止得住?”宁山王道,“别说傻话,关键是以后。”

“现在又怎么办呢?”孙福珩急道,“老王爷有主意吗?若有,哪怕拿了属下的命去,属下也甘愿。”

“赵知信就是认定老夫没有办法,才敢来跟老夫说实话,而且有威胁之意。”宁山王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老甘年事已高,为了救老七,舍了里子面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加上长途奔袭,到了明镜就一直病重不起。他的儿子……哼,谁能想到赵知信能隐忍这幺多年,暗中织下了多么网。赵知信虽然不知道老甘是元后留下的暗棋,但他在朝中秘密结赏,其中包括老甘的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我的人全给了老七,等同于尽在赵贼之手。南军的统领现在是小甘,也等同于被赵贼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强来,武力不足。我要强行解了老七身上的盅…却又根本不行。”

“为什么不行’”孙福珩和孙军同声问。

“那盅名为断情蛊,是北地荒蛮的秘传,赵知信应该是早就弄到了,不然不舍这样凑巧就得到。而所谓断情,就要断心,若咱们强行解盅,或者强行令老七记忆起事情,老七的心脉就舍受损,也就离死不远了。”

“可是殿下似乎还记得我们。”孙军小声道。

“他是被悲痛控制了情绪,所以不管不顾起来,但他本心中的意志强悍,所以虽然忘记了所有事,但冥冥中总耍保护一些人。不然,你我早就死在赵知信之手。赵知信敢对我坦承这件事,是警告我不要有异动,免得伤了老七的性命。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不想老七死,否则就没人替他去打这花花江山。老七这孩子,唉,好像是一柄神器,若在合意人之手,就宝光内敛,可若到了宵小之辈手里,就成了凶器。老七不是不知道自己,也不是看不清局势,他只是…·因为小玉的死而破罐子破摔,再没有什么想头了。

说到这儿,孙福珩再度匍匐于地,沉声道,“这是我的罪行,请老王爷责罚。”

宁山王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地说,“若事情再来一次,你还会如此吗?”

“会!”孙福珩满腔悔青,却又坚定不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信任陵王和皇太孙殿下传出的消息。就算不躲藏起来,能亲眼见到小玉王妃本人,难道不会是陷阱吗?天家争夺,有谁能顾念亲情?而事情只要沾上王妃,殿下就失去理智。那时他重伤未愈,我若不隐瞒消息,他定然不顾死活,直接冲上金銮殿。所以我宁愿拼着事后殿下杀我的头,也不能置他于险境。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代价!”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你能承担的了。”宁山王又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当初的决定,也不能说你错了。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己为之。你虽忠诚,却少了分智慧。事实上,老夫也有很大的责任。我心里不想对不起我那皇弟,偏偏又想帮助老七,于是贪心对两边都仁至义尽,明明知道老七情绪不稳,还把兵权丢给他,自己落个心定心静,结果…也罢,事情到了今无这地步,埋怨也收有用。留着我的老命,你们的小命,尽力把事情扳回吧。你有什么罪,等老七清醒时自会裁决。”

“老王爷,要怎么做?”孙军问。

“没听到老王爷说吗?保住小命。”孙福珩痛悔之中,有一种豁出去的神色,“现在殿下糊涂了,我们又不能强行解蛊或者想办挂令他恢复记忆,那也只有忍辱偷生,力图再回到殿下的身边去。哪怕殿下不信任我们,不听我们的话,有我们在身边,总有转圜的余地,能寻找到治愈殿下的机会。”

“赵知信不会放过我们的。”孙军担心道。

“幸好老七心里残留了一点感念,不许别人碰你们。你们只要小心别让人抓到把柄,别插手大事,重新做回忠仆。我这边暗中聚起军中的力量,再把你们之前解除的太府都和北元都的人马暗中重新整台起来…至少,等老七擂醒的一刻,他要有人可以用。还有,想办法把四大美婢找回来。那四个丫头身上有功夫的,咱们插手不了内宅,自然要放出能搅和的人来,哪能让赵氏和宗政氏两家独大。”

“这样…·就可以了'”孙军还是担心。

“这一次我们都犯了严重的错误,即小看了赵知信的能耐,也小看了老七难过的程度,到头来输个彻底。不过常言道,除死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办法。慢慢来,先示弱吧。”宁山王道,“但也别太顺从了,做戏做全套。不让赵知信欺侮得咱们死去活来,咱们时时反抗,又回回被压回去,赵贼如何能放心?”

孙福珩和孙军对视,点头。

“可是… ”孙军继续担心,“这样也不能解了殿下的盅啊。”

“咱们能做的,只是别让局面再恶化,而且为老七积聚力量,等着大翻盘的那一天。至于其他的…--”宁山王板紧的连上,浮现了一丝笑纹,“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就算奇诡如断情蛊,也未必完全无敌。岂不知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千万沉住气,一年也好,十年也罢,蓄势待发就好。这老天,想必自有定数。”

“怎么想办法让王妃知情才好。”孙福珩皱眉道,“我亲眼看着她和殿下之间的相处,总觉得她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宁山王微微一笑,“老夫虽交出了全部兵权,但好歹还有点人脉。守城官告诉栽,有个小太监离开了明镜,想必舍回太府都吧'”

小猴子

孙福珩和孙军三度对视,愤懑而郁结的心底,终于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之火。

而在他们的密谋中,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小猴子,却因为战乱突起,不会说话又没有盘缠,折腾来折腾去,三个多月后才到达太府都,形象己如乞丐一般。

太府都的城门进出都严格盘查,若不是遇到陵王府的一个侍卫经过,他甚至进不了城,还可能被投入大牢之中。

恰巧这天,是石中玉的双胞胎儿子的百日之期。

一百天来,石中玉一方面托人打探明镜那边的梢息,一方面积极恢复体力。冥冥中她感觉有辛苦的事要做,身体一定要保证最佳。并且,因为幕容恪举起了反旗,朝中对她的监视非常严格,就算她心里急到死,也不能轻举妄动。新皇和陵王对她实在太好,能保住她们母子三人的命就很不错了,她不能再去给人添麻烦。

等待,才真是诛心哪。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反王之子过百日,自然不能大肆铺张,但在夏公公的安排下,一家子最亲近的人生凑在一处,倒也其乐融融。该有的程序、欢笑、长辈的礼物和祝福一点不少,但却都小心的不提及藩子的父亲……

第四十八章 为了孩子们的爸爸

“这两小子的脚真大,将来必是魁梧的高个子。”叶明闻爱煞两个外甥,把婴儿的小脚丫轻轻放在掌心中,“吃的也挺多吧?”

石中玉有奶水,不过她生了一对像小魔头一样的儿子,能吃得很,又爱抢,于是又雇了两个可靠又身家干净的奶娘。

“哥这么羡慕,也赶紧成家吧。”石中下瞄了一眼旁边恢复了本来面貌,却没恢复真实姓名的金小姐,“或者,哥觉得养妹妹就冤枉,现在还要养两个小魔王吗?”

她这话说得轻松,却戳到了众人的心。只是大家那么小心翼翼,却见她很平静,多少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甘泉从外面跑进来,说有个小太监求见。

开始时,石中玉还以为是宫里派来的,但当小猴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揪了一把似的。又像是面前一条遥远的河,突然塌了一点点大坝,那本以为遥远不可触及的事实,猛然冲到她面前。

主仆相见,自有一番喜极而泣。

小猴子失踪后,石中玉不是没找过,只是遍寻不到,她心中就有七成认为小猴子不知死在了何处,心中着实难过了一阵。其实她和小猴子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却共同经历了几次生死危难,那感情自然与常人不同。还有三成,她期待着小猴子被慕容恪带到了南方,目前的结果让她有梦想成真的感觉。

不过当她拉着小猴子说话,见后者指指喉咙,咿咿啊啊说不出时,立即明白小猴子受了重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禁又是一番伤心。

“不要着急。”见小猴子拉着她,神态焦急的乱比划着,石中玉强压心头的难过,“以后跟着我,再不让你受半点苦楚。还会教你写字,有什么话仍然可以讲明白。现在我先找人侍候你沐浴更衣,然后吃点东西,歇下。不然,让才神医帮你诊诊脉,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身上带着病可不好。”

小猴子拼命摇头,把桌上的杯盘划拉到地上,沾着酒水画了个箭头,又指了指自己,焦急地又迫切地望着石中玉。

可是石中玉仍然搞不明白他要说什么,简直抓耳挠腮。倒是夏世雄上前一步,看了看箭头所指的方向,正色道,“他是说,他从南边过来的。”

小猴子闻言,以脖子都要折断的力度,用力点头。

就是说,他知道慕容恪的消息?被小猴子活着归来的事情搅乱了心的石中玉有如被当头棒喝般,立即清醒了不少。既然她猜到小猴子跟慕容恪走了,此时可不就是从南边回来的?情急之下,她居然连这个也想不起。

她蓦地站起,先强自镇定的散了宴席,又吩咐奶娘和大满小满把孩子带下去,最后才带小猴子进了屋,打算慢慢问起。

同行的,还有干爹夏世雄、哥哥叶明闻。

“你莫急,只当解谜。你慢慢讲,我们慢慢猜。”叶明闻安抚小猴子道。

小猴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这才以肢体动作描述他这些日子所经历和所看到的事情。从当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屋里的人四个人反复猜测、推敲,折腾到精疲力竭,总算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特别是中蛊之事,因为太过匪夷所思,猜了几十回,小猴子甚至捉了小虫,割破手臂,见多识广的夏世雄才猜出来。

慕容恪能得到甘铎的帮助,石中玉早就料到是小猴子把那木簪传到了慕容恪之手。但她没想到,那是小猴子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让她更加内疚和感激,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让小猴子活得快快乐乐。虽然这并不能弥补什么,但终究是她所能做的极致了。

然后,当她表示要好好静静,好好想想,当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早知道慕容恪是个性情极端的人,手段暴烈执拗,伤人伤己,但没想到他居然伤害自己到那样一步。

她不恨他!真的不恨他选择忘了她!

他亲眼看到映春宫变成一片火海,认为她绝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想必,他还用力感觉过她的心念,因为他们之间有很特别的心灵感应。可那时她却在昏迷中,他一定得不到回应,这才绝望,认定她已经死了。

正如慕容楚所预料,孙大叔等人不能让重伤的慕容恪冒险,于是隐瞒了消息。她又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不能以自己的办法和他交流,于是误会越来越深。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命运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拨动他们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自愿被那只蛊虫控制,不是他不知道后果,不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是他要实现彼此的承诺,要活下去,可是又要面对无尽的绝望。这个时候,什么想法对他来说都是多余,都是他不在乎的,天下、仇恨、被利用、他的余生,他统统放弃。他太痛苦,以至于承受不了,那样骄傲的人,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却宁愿行尸走肉,被人操纵。

他是在惩罚自己,虐待自己,因为他自责没能保护得了她!

他的锥心之痛,她怎么能不明白?情到极深之处,根本没有办法!后来她再也感应不到他的心念,就是因为他先是重伤,随后买醉,最后连自己的自主意念也抛弃。

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她不恨他,却怪他从不会过高的希望,那样就自我放逐。为什么他不相信,他是可以得到幸福的,老天不会再对他残忍下去。

她越想越心痛,压抑着声音,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奶娘抱着宝宝来喂奶。

看到两个强壮的小家伙,她碎了的心瞬间弥合,并坚强起来。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们的爸爸,她不能软弱。一家子大小三个男人,就指望着她来凝聚呢。遇到难解的事,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妻子。她从前不懂得,现在才明白,男人不管多强多弱,没有女人在身边,根本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做个合格的女人,真的是很伟大。

“王妃,两位小世子还没起名字呢。”奶娘退下后,大满说。她和小满不明白真相,但隐隐有些猜测,知道石中玉那哭红的双眼,一定和裕王殿下有关。于是,岔开话题。

“哥哥叫左左,弟弟叫右右吧。”石中玉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