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何必说那不吉利的话?”

“人生大道理,不用忌讳。”戚老夫的摆摆手,“人活不过百年,什么争啊抢啊,动心眼子啊,到头来都不过一场空,倒不如享享天伦之乐,看着孩子有未来,老身就知足了。最近王一直亲自教导两个孩子武功最近又开始学骑马了。老身的儿子是个没用的,连孙子都没给我保住一个,倒是驯马的手段一流,王昨儿把他调到了本府的马房当今总管事,让他亲自挑两匹小马驹给左左和右右骑呢。”

这番话有意无意,却让赵碧凡心中涌出百种滋味。关于争权夺利,关于子嗣的有无,戚老夫人话中有话。

而关于王调人进府,都没跟她支会一声…,……

不过戚长贵的孩子之事她心里有鬼,这时候突然冒出个念头:在石中玉那个贱龘人出现之前,王偶尔会到她屋子里去,但她不管吃什么补药仙药,用尽手段也怀不上孩子,难道真是报应?宗政弥也得过宠爱身上却也始终没有喜信儿,或者也是太过狠毒的原因。

一瞬间,他有点后悔。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她并不知道慕容恪的姬妾都没有孩子是因为慕容恪用了避孕香,不想要孩子的缘故,此时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但转念又想到昨晚她那狼子野心的爹找人递过来的话:两个孩子必须除掉,绝不能留。

她明白爹的意思只怕王对左左和右右太过喜爱,万一收了义子,活得有了目标,心里有了看重的人,雄心再起时,就是他爹和他们赵氏失势的时候。王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他不要时,就视一切为草芥,哪怕是天下人都渴望和追逐的权势地位、金钱荣耀。他要时总是能力挽狂澜,得到想得到的。

这让人又妒又恨,可是没有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骄子,天生凌驾于万人之上,令上天恨他怪他,却又极度回护眷顾于他。纵然设下万种障碍却还是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她爹的另一层意思是:她年纪大了,王又五年来没碰女人一下只怕她这一生很难再有孩子了,那么可以从赵氏族中过续个儿子,绝不能在此之前让别的孩子夺了王的心。

所以,左左和右右必须死!只是她连日来多方注意发现那两个孩子被护得周全至极,根本没办法出手。不过…刚才戚老夫人说的那番话中,让她窥到了一个机命…

赵碧凡心里有事,就没再多坐,客套了几句就回去了。与此同时,石中玉正在一家杂货铺子中挑选货品,因为她想要的东西要去庠房中找,于是她就跟了进去。然后同三大护卫中的“帮办。”在库房中进行密谈。

这些天,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叶明识和叶明珠兄妹在这里的名子叫姜珍珠和姜大郎,身份依然是兄妹,用了他们的娘亲姜姨娘的姓氏。看起来叶仲普把这两个害人精丢出叶家之后,他们就流落到了明镜。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外出的宗政氏。宗政氏觉得他们可怜,就带回府做了自己的仆役。这兄妹长得好,为人机灵,举止又没有下层小民的粗鄙,很快得到了宗政弥也的赏识,如今一个做了贴身的管事媳妇,一个做了外管事的。

叶明珠是妇人打扮,据说丈夫死在了战乱之中,如今和石中玉一样,对外是寡妇身份。具体如何,暂时查不出来。但石中玉相信,宗政弥也那种人,骄横狠辣,目中无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同情所谓“可怜的人”。她与叶氏兄妹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早就相识的,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不过,叶氏兄妹被宗政弥也看中,是不争的事实。大约除了胡女,就只有他们兄妹就受宗政氏的信任了。

“这些日子,胡女、珍珠和姜大郎频繁往外面跑。”帮办细细向石中玉解释,“开始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三人只是做些琐事杂事,而且表现得很不警惕。”

“正常。宗政氏虽然爱撒泼,却不是傻子,她和赵碧凡斗了这么多年,此时的势力范围比不得赵氏,凭白又多出戚老夫人这一支,自然知道会有人监视,做事也自然会谨慎些。”石中玉微微冷笑,但心里也明白,做事不管不顾的宗政氏如此小心,所图必定不小,她更要注意。

“是。”帮办点头道,“这些日子,他们三人的活动开始不同寻常起来。胡女的动静大,但却是打掩护,真正做事的是珍珠和姜大郎。”

石中玉听了,又是一笑。

胡女和叶氏兄妹,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她的人全是专业人才,哪里是几个耍小聪明的小人所能抗衡的?

“他们做了什么?”石中玉问。

‘…珍珠找了个走江湖的郎中,好像是看病似的。至于姜大郎,出没于赌场……,娼案,结识了几个地痞无赖。”

“这是什么路数?”一时之间,石中玉没明白宗政弥也叫叶氏兄妹这么做的目的。

帮办低声道“属下派人日夜不停的跟踪他们,终于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哦?他们要干什么?”石中玉兴味地问。

帮办的脸上露出一点可疑的红,看起来似乎感到羞耻,又觉得愤怒。他上前一步,低低在石中玉耳边说了几句,石中玉立即怒不可遏。

真不长进哪!这么多年了用的招数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连点新鲜的花样也没有!也难怪,招数不怕老,管用就行。这是她提前知道了,不然也可能着了道的。

“属下把那几个人做了吧?”帮办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石中玉摆摆手,“容我想想,明天我再过来。”

她回到彩云居后,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把从帮办那里听来的消息,结合别福晰和苏木苏叶打听到消息,里里外外,想了个通透。

怎么办?好办!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已。

别住她狠,有句电影台词说得好: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所以,宗政弥也,等着被本妃一巴掌拍死吧!

这么想着她立即提笔画了个物件,又注明需要特别留意的细节,然后仔细放好,打算第二天就送到帮办那里,务必在十天之内完成。

当她才做完这些,就听到院子里有胡女的声音响起,“十日后是我的生辰本来我们当下人的,也没有资格做这排场不过我们侧妃好热闹,想借着我的生辰玩乐一番罢了。我可是特意来给苏青、苏叶两位姐姐送请帖,还有小芳姐姐的。你们一定要到成全了我的面子,不然我们侧妃可能来亲自绑人的。”胡女说着银铃般地笑了起来。“到时候还要小芳姐姐说一段书给我们大家听听呢。说到底,我们侧妃就是想听故事,借着可怜的我,找个由头而已。”

来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只不过宗政的你借口找得到是巧。

石中玉躲在屋中,暗笑,又叫一声好险,随后却松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和胡女当面说点什么,就听到左左和右右奶声奶气,却又清脆嘹亮的声音响起,“干祖母!梅姑姑!王送了我们一人一匹小马哪,你们要不要看?”

听到儿子开心的叫声,石中玉把胡女抛到脑后,立即出了房门。还没站稳,两只小泥猴就扑进她的怀里,兴奋的连比划带说,“两匹小马哦,就那么高。”两人同时伸出小手比了比。不愧是双生子,动作一模一样,可爱至极。

“不怕摔吗?”石中玉逗着他们。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摔?”左左一挺小胸脯,“再说,王骑术精湛,我们跟王学骑马,怎么会摔下来?”

“就是就是。”小跟屁虫右右说,但立即转移了兴趣方向,“两匹小马一白一黑,梅姑姑您说,我要哪一匹?”

“应该全是黑的,这样才跟你们相配。看你们,都脏死了,浑身泥水,先去洗澡吧。”石中玉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左左和右右的额头。

一旁的胡女看着这一幕,只感觉特别怪异。这两个小的,对梅小芳也太亲了!

第五章 我的扫北王

宝宝们的笑容是天使的笑容,能让人的心都融化了。

可惜,在某些心肠都黑了的人眼中,那纯真的笑是那么刺目,直恨不得要全部抹杀掉。不过他们也只是搞点小动作罢了,因为孩子们的爹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怔在那儿,神情复杂。

而他看的可不仅仅是孩子,还有半跪在地上,和孩子们甜蜜相拥的女先生。石中玉舒展的眉眼,还有那爽朗中带着温柔的笑意,瞬间有如一道强光,照射进他黑暗的心底,虽然只是刹那闪过,随即消逝无踪,却足够拨动了他的心。

他感到很奇怪,因为自从第一次相见,他就对梅小芳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若即若离的,似乎跟她很熟悉,却又特别的陌生。那晚的误亲事件后,他就绝足彩云居,一心铺在教导左左和右右的武功上,脑海里根本没出现过梅小芳的身影。可刚才那一眼,为什么他发觉这些日子来……他好像从未忘记……

“见过王。”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终究有人发现了慕容恪。而发现者,赫然是白薇。她是以向苏木讨要花样子的名义来的,实际上是得了胡女来送请帖的信儿,特意来打听消息的。为了避嫌,她还拉了一帮子别院的丫鬟同来,弄得像同盟姐妹会似的。

见到慕容恪的那一刻,她真是又喜又怒。喜的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一眼,哪怕他不看她。怒的是彩云居到底有什么魔阵,怎么让王又来了呢?她们赵侧妃的院子和宗政侧妃的院子,一年到头里,王也去不了几次。卫氏和顾氏这两个人,更仿佛被彻底遗忘了似的,被冷落到连赵侧妃都没心思去修理她们,只由着她们自生自灭去了。

白薇心里混乱地想着,人已经拜了下去。其他丫鬟婆子们也发现了慕容恪,立时忽啦啦的跪了一地。石中玉本来就半跪着,怀抱儿子,那两团小肉身子都软到她心坎上了,此时倒方便得很,直接低了低膝盖,就全跪下了。

只有左左和右右没跪,扬着小脸对慕容恪笑。

两个孩子本来长得就极好,粉雕玉琢似的,虽说五官还没长开,但隐约已经有了慕容恪的绝色模样,不过因为爱笑,小鼻子小眼儿的总是灵动非常,鲜有人注意到他们与扫北王之间的相似之处,到现在还没惹出什么麻烦罢了。

为此,石中玉认为慕容恪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最感谢的就是慕容恪的遗传因子,他的DNA,是他给了她这么珍贵的人生礼物。

而以她的现代语言来说,左左和右右这两个小子最会卖萌,这会儿嘻嘻笑着,就算他们真的淘气到把王府烧了,慕容恪也生气不起来,就连维持那张板紧的脸都有点困难,只得迈动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跪满了人。慕容恪没发话,也没人敢起来。但大家垂头低目,看似谦恭,却每个人的眼睛都似长遍了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注意到她们的王的一举一动。唯有石中玉,是真真切切只看着膝盖前的一小片地方,没有眼角余光乱飞。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看到有一片阴影慢慢笼罩在她身上。接着,有一双穿着细结底夏穿洒鞋和清水布袜的大脚,以及天青色长衫下摆出现在她眼前。不用看也知道,院子这么大,慕容恪哪里不好走,偏偏拐上侧廊,站到了她的面前。

很好,这下子王府里又会绯闻四传了,算是在她架起的火上又添了一勺油。

不过既然走到这儿了,好歹说句话啊,我的扫北王?何必就那么干站着,让气氛尴尬万分的,倒带了些欲说还休的暧昧出来。石中玉腹诽着,直感觉衣领后面,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段皮肤特别敏感,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院子里,诡异的沉默着。众人大气儿也不出一口,而石中玉的手无意识的抓紧衣角,以克制要跳起来跑掉的冲动。可就在这时,她的颊边伸过来一只手,修长有力的手指仍如五年前一样好似玉雕般完美,让人很想柔软的亲吻上去。那手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好像能带电一样的,沿着她的鬓边,滑到她的下巴处,托起她的脸,令她全身在瞬间麻木。

被动的抬头,被动的被锁进深处无底的眼波,那纯粹的邪恶感因为沧桑而弱淡,却生出别样的动人心魄来。怪不得那些女人为他着迷、发狂。她可不也是一样,无怨无悔地爱着他,原谅他的一切吗?

你确定,我们之前没有见过吗?

慕容恪没有说话,但石中玉却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因而微微摇头。这令慕容恪感到特别惊异,因为这个平凡的女人居然懂他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中了毒,双双迷惑于对方的眼神,一时就那么僵在那儿,沉浸在虚无的世界中,根本没有意识到,但满院子的人正为这一幕而震惊。都不是傻子,王和女先生之间的情形,不正是男女有情时的样子吗?

怎么会?!

难道只是亲了一下,就勾搭到了王?早知如此,她们就该也这么做。这年头,果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们在王府中娇养得连普通官家小姐也比不上,却输给一个下九流的、等同于戏子样的女先生。

白薇和胡女等人愤恨又后悔地想着,彩云居中与石中玉亲厚的、诸如苏木、苏叶等人却略有担忧。在这府里,被王看中的人还没有过。但普遍的经验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被王放在心上时尚好,万一哪天王失了兴趣,还不得被赵侧妃和宗政侧妃残害致死啊。

“梅姑姑长得美吧?”就在气氛绷紧到要爆炸时,左左突然笑问,语气里还有几分得意。

“不愧是王,有眼光啊!”右右接过话去,认真地夸奖道,“我们兄弟一直就是认为,全王府,不,应该说全天下,梅姑姑是最美的女人。”

“梅姑姑长得好像我们的娘亲。”

“反正我们的娘没了,不如我们认了梅姑姑当干娘吧?”

“干娘!”

“干娘!”

左左和右右眉开眼笑的叫了两声,特别高兴的样子。

“别胡闹!”慕容恪斥责了一句,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刚才是怎么了?一向厌恶与女人亲近的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有那种举动,和一个下女肌肤接触。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不适的感觉。

“没有胡闹啊。”左左挺委屈,瞄了弟弟一眼。

两个宝宝人小鬼大,太想把那声“娘”叫出口了。可娘亲说,这个游戏要好长时间才会结束,他们又不能犯规,退而求其次不行吗?

“就是就是,我们有干祖母,为什么不能有干娘?”右右皱着小眉头沉思,“难道有爹才能有娘?那我们再认个干爹就行了。”

“再多话就罚你们加练一个时辰。”慕容恪对自己当众对个下女举止失常而有些恼火,“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让你们看了小马,你们就跑回来了,违背本王的命令已经是犯错,还要在这里歪缠吗?成什么样子!”不知为什么,想到要为“干娘”配个所谓的“干爹”,他心里很不舒服,也不希望两个宝宝和别人太亲近。

而此时的石中玉却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往常这个时候,左左和右右都还没“放学”,今天是看到小马,兴奋到无以复加,直接“逃课”,跑回来说给她听。至于干娘什么的,一定是突发奇想。

石中玉心里微微发酸,明白两个宝宝憋得狠了,眼见着母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心里一定很难过。毕竟他们还那么小,才过了五岁的生日,太难为他们了。所以她要快点行动,不能让宝宝们再陷入这个“游戏”中,时间长了,怕对他们的心理发育不好。

就她现在的样貌来说,顶多就是清秀佳人,算不得美。而左左和右右却那样夸她,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会觉得可笑,她却觉得特别窝心。果然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

“快回去练武吧。”她微笑着轻推了两个宝宝一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要听王的话哦,长大了才能成为大英雄!”

左左和右右懂事后问过她,他们的爹是谁,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她告诉儿子说:他们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但是受了很重的伤,丢了。但早晚有一天,娘会把爹找回来。

因此,两个孩子对“大英雄”三个字极之向往,此时石中玉这么说,立即乖巧的点头,手拉手站好,一脸慷慨就义的神情,逗得慕容恪不禁抿了抿唇角。

心情大好之下,他又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石中玉,而且做这个动作时特别自然,似乎想也没想,似乎是本能,似乎做过很多次。可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那和刹那,他的心突然抽搐了。那疼痛如此尖锐,疼得他放开了手。

石中玉本来已经半起,这下又跌坐在了地上,看样子就像是被慕容恪推倒了似的。但自家事、自家知,她眉心狂跳,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按住。

两人又是一愣。

慕容恪是不明就理,不知道为什么接近这个女先生会令他心疾发作。而石中玉是彻底明白及确定了,要想两蛊感应,解了这诅咒,真是需要身体接触才行。

她得想办法,尽可能的制造与慕容恪独处的机会才行。说不定强了他,一下就能解蛊。

第六章 劝酒

慕容恪走后,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的散了。不出所料的,当晚女先生当众勾引扫北王,王迷惑片刻后,推开女先生的桃色新闻再度在王府内传开。

赵氏和宗政氏都气愤不已,想到后来王推开了那个下贱的女先生,心中又有几分高兴。觉得王到底高贵,不过一时迷惑于外头女人的“野趣”罢了。

“这两天,彩云居和宗政氏那边有什么动静?”赵碧凡歪在塌上,一幅病西施的模样,怏怏的问一个给她捶腿,一个给她打扇的白芍和白薇。

白薇聪明的没搭腔,把机会让给爱现的白芍。

果然,白芍犹豫了一下,还是抢先说道,“最近胡女很活跃哪,先是宗政侧妃要给她摆生日酒,请了好多丫鬟去,说要好好热闹。可能是心情大好,那跟她主子一样泼辣的性子转了似的,很是怜老惜贫的。”

“怎么说?”赵碧凡非但没有睁开半阖的眼睛,反而全闭上了。

“二门上的婆子,还有王府西南角门的看门老张头,最近得了胡女很多好处,又是吃食又是衣物,还有不少银钱呢。”白芍意有所指地说,“还偷偷摸摸的,做了好事不欲为外人知。”

“胡女真是长进不少。”赵碧凡突然笑了一下。

“要不要找二门上的婆子和老张头提点几句?有的人哪,就是分不清好歹。”白芍见赵碧凡轻轻摆了摆手,就停下了美人锤,压低了声音问。

赵碧凡没再回话,似乎睡过去了,白薇早习惯赵碧凡如此装腔作势,立即佯嗔道,“你个糊涂的丫头,没事少瞎掺和,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事是正经。宗政侧妃虽然不大管府里的事,毕竟和咱们侧妃是平齐的地位,若要有个什么举动,要你这丫头来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到时候闹上门来,不是给咱们侧妃找麻烦吗?”

白芍立即会意,低笑道,“我就是个笨的,从来都要白薇姐姐多提点才行。”是啊,她们的人要是堵了胡女趟出来的道,宗政侧妃的事就做不成了。事情不成,彩云居怎么会有教训?这府里怎么热闹得起来?又怎么让她们主仆坐山观虎斗呢?

说起来,这宗政侧妃还真是个妙人儿,就算别人不把她顶到前面,她自己也忍不住当那个出头鸟,真是霸道得很。可惜这里是明镜,不是她的家乡北魏,不然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一晃十日过去,胡女的生辰到了。

因为她是宗政弥也的贴身婢女,算是有头有脸的,请的也是各房各院的大丫鬟。不过就算宗政氏恩典,许她做一日寿星,不用侍候着,别的人却都领着差,轻易脱身不得。于是生辰宴是定在申中时分,就在宗政氏那个大院子的前院里摆了七八席。虽然胡女客气说寒酸了,招待不周什么的,但比起戚老夫人,她的排场还更大些。

主院风花雪月四大美婢来了两个,风之爽利泼辣的轻烟和花之一向温柔低调的解语。本来今天正好是轻烟和月之银盘当值的,但素裹为人清冷高傲,不喜欢热闹,轻烟又得了孙福珩的暗示,想就近关照石中玉,因而和素裹换了班,抢着来了。

赵氏那边的人除了白薇和白芍,还有四个二等丫头来了。卫氏和顾氏两个隐形妾室那边也来了大丫头,还有赵氏几房重要的亲戚住在府里,也都派了人来。至于彩云居,除了苏木、苏叶和青黛、青蒿外,还有石中玉。再加上本院的大小丫鬟,七八席坐得满满当当。

石中玉是生面孔,又因为前些日子闹出的那两档子事,众人对她的关注超过胡女。好在胡女似乎并不介意,石中玉也装傻到底。

俗话说,三个女人相当于两百只鸭子,几十个丫头在一处,又没有主人拘着,那动静简直比锣鼓喧天也不惶多让。大家都分别送了礼物,胡女挨桌致谢并敬酒。石中玉送的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算不得贵重,但鉴于她和胡女没什么交情,这礼物算是很拿得出手了。

“谢谢小芳妹妹,你能赏脸来就好。不过这东西嘛,姐姐我也收着。”胡女是宗政弥也的贴身婢女,宗政氏在北魏做闺女时她就是近身的丫鬟,本来要来打算送给慕容恪做通房的。一般陪嫁的丫头,相貌好的都是这个出路和作用,但慕容恪不好女色,后来更是禁欲了,胡女干脆发誓一生不嫁,只侍候宗政氏、所以胡女的年纪已经三十出头,在宗政氏的院子里,小丫头们都叫她姑姑。以她的年纪来说,称呼石中玉一声妹妹,还是当得的。

“姐姐喜欢就好。”石中玉微笑道。

“我怎么瞧着妹妹有些拘谨?不怎么说笑,也不怎么吃喝呢?”胡女亲热的拉起石中玉的手,顺势坐在她的身边,挤走了白芍。

“我这是第一回到明镜,竟不知此地的气候特异,这都入秋了,还是很闷热。昨儿贪了些凉,这时候胃口不舒服呢,吃不下什么东西。”石中玉推辞。

“那你要尝尝这道凉绊鸡丝,又麻又辣又爽口,最是开胃的。”胡女连忙夹了一筷子菜到石中玉面前的碗里。

这道菜之前大家都吃过,胡女又是用早摆在桌上的公筷夹的,石中玉没有推辞,小口吃了菜。胡女看似没有心机的又笑道,“明镜闷热潮湿,夏日极长,所以本地菜大多麻辣,为了驱赶湿气,就算妹妹不习惯,也要吃起来才好。”

她这么说,众人都纷纷应是,石中玉也只得点头。

胡女又想起什么似的说,“说起来外地人到明镜,肠胃总会有一阵子不适,好巧不巧,我们宗政侧妃会酿一种果子露,最是妥帖身子的,不如我求了来,大家都尝尝如何?”

“别来这套杀鸡问客的招数,你要找你们侧妃求来就尽管去,问个什么?”白芍接过话来道,“今天我们大家沾你的喜气,承小芳妹妹的情,十坛八坛的拿来,怎么也尽够了。”

“呸,馋嘴的丫头。还十坛八坛?只一坛就金贵得不行,又经我们侧妃亲手酿造,能喝上就是好大的造化呢。”胡女笑骂道,扭着身子去搬。片刻回来,抱的却是一只硕大的鎏金舞马衔杯银壶。

白芍立即笑道,“哟,就这点子,可够谁喝的啊?你们侧妃也太小气了!”

“你歇歇嘴吧,又不是请你喝的。”白薇温雅地笑道,“你在明镜都五年多了,何必跟着新来的妹妹争嘴。”

“就是。”胡女接口道,三人本来属于两大阵营,此时没经训练却配合默契,互相借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也少不了你的,小芳妹妹也吃不下这许多,最后尝你几盏就是。”

她这样说,就有几个不明就理的丫头起哄,嚷嚷着“我也要!我也要!”

胡女只是不理,亲自倒了一杯给石中玉道,“小芳妹妹快喝,不然这好东西就不知落在哪个馋嘴猫的嘴里!”

石中玉欠了欠身子道,“我做的是走南闯北的贱业,身子早就习惯不同的环境气候,倒并不需要多加补宜。既然这东西这么珍贵,小芳无福消受,还是给其他姐妹们喝吧。”

这壶以及其内的酒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虽说到头来可能很多人会喝,毕竟来路不明,石中玉当然不肯轻易喝下

“理她们作甚,我今日与你投缘,还怕这起子小蹄子忌恨不成?”胡女笑靥如花,放下手中银壶,把酒杯端在手里,恭敬的递给石中玉。

这下,石中玉两难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边的苏叶见状,伸手把酒杯拦过来,抢到自己手里道,“胡女姐姐真是强人所难,我家小芳不会饮酒,你灌她,回头她醉了,丢的还是我们彩云居的人。人家送你生辰礼,你倒为难起人来。”

胡女哼了声,点了下苏叶的额头,“都是管事媳妇了,说话还是这个呛人肺管子。我是好意,倒让你说得不堪。这是果子露,根本不是酒,哪有醉不醉一说。”

苏叶不管不顾,一仰脖儿把果子露喝进肚,倒让石中玉心里揪紧。好在苏叶没什么事,放下酒盏,没心没肺地道,“味道还真不错的。”

“别介,回头再中了毒去,我可怎么赔得起?”胡女又哼了声。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苏木连忙道,“姐姐知道她是个直肠子的,别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