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大惊失色,这花园可是她为开春之后的花草生意下了重本的,里头的花木全都是买了最好的树种,连花农的工钱她都没吝啬过。但是看方和的样子,这花园子肯定没好事

方和说:“昨儿花园子的花农特地来让我出城看了一趟,好多花木…都冻死了…”

“那暖窖呢?夏天的时候不是开了暖窖的吗?”

芳菲惊慌起来,冻死了大批的花木,那她的花草茶怎么办

方和依然一脸苦笑:“能搬进暖窖里的,都搬进去了,可是这暖窖也是个烧钱的事儿啊…七小姐你也知道,暖窖里头要烧炭的,如今的炭是什么价钱?尽管我们用的是最差的炭渣,可一天也要花好十几两银子呢…”

意思就是,搬进暖窖里的花木就算能活下来,那成本也会比原来高出很多很多。明年花草茶这一块,是明显没什么赚头的了…

芳菲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脸色青得吓人。

春雨很少见到姑娘会有这样凝重的表情,她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惹姑娘不高兴。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些生意上的门道,可是看方掌柜和姑娘都如此表情,春雨也知道这回事情麻烦了…

芳菲强打起精神,交代了方和一些事情,让他再看三天雪灾还没过去的话,就索性关门,给伙计们放假算了。

她冒着漫天鹅毛大雪回到秦家,手脚都快冻僵了。春雨自己也冷,但是她顾不上自己赶紧让春芽、春月几个给芳菲拿手炉和熏笼来,又劝芳菲先喝了两杯烫烫的桂圆茶。

一番折腾,芳菲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春雨,你也乏了,先回你屋里歇歇去。这儿有春芽就行。”她回过神来,先让春雨下去歇息。

等春雨走了,她整个人靠在屋里的罗汉床上,抱着怀里的暖炉想事情。春芽几个知道姑娘有这个习惯,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在屋角点了一炉甜香,便都静静得坐到一旁边做针线边听候使唤。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芳菲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常常念叨的一句话: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吧,现在她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几年间攒下来的银子全投到了这间佳茗居里,才刚有了点起色,一场雪灾就弄得她窘态毕露。

她居然还为自己能折腾起这么大一个摊子感到有些自得…没想到才出海不到百十里路,就已经触了礁。

当然,也不是说她的生意就此完蛋。雪灾总会过去的,天气好了,佳茗居的生意自然能好起来,这一点损失她还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真正让她堵心的,是她的那些花木…

幸好早早就把菊花都收成了,现在库里最多的存货就是菊花。其他的那些娇嫩的枝丫,估计死了好多…投在花园子里的钱,算是折本到底了。还得等雪灾过去,才能算出真正的损失呢。

要是那些家底丰厚的大商贾,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做生意,当然是有赔有赚,哪有万年赚钱的事情?

可芳菲的底子实在太单薄了…

是她太着急了吗?

芳菲反省着自己的作为。看着花草茶生意好,毫不犹豫的又把赚来的钱再买了两个花园子,大量种植花木。结果这一下子,把她的如意算盘一下子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芳菲本是豁达之人,想通了这点,也就不去纠结它了。

只要佳茗居还在,她的根基就还在。咬咬牙,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为雪灾烦恼的当然不会是芳菲一个人,上至知府史大人,下到村里的佃农们,人人都在为雪灾带来的损失而焦头烂额。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许就是那些坐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们了。她们本来就受着约束不能随便出门,现在雪灾封城出不了门也不关她们的事。一样的坐在屋里绣花看书说闲话,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有一位千金小姐的心情,可是和这冰天雪地并不相符,焦灼得很哪。

邵棋瑛坐在母亲的身前,听着母亲不知道第几遍的教训着自己,心里觉得很委屈。

那次又不是她故意要跌倒的她只是受了风寒,一时头晕没站稳才会摔了下去,事后人家知府夫人也没怪罪她啊。还让史家大小姐同样拿了一身新衣裳给她换下来,帮她整理好仪容之后才用马车把她送回来的。

她以为就算那回她表现得不够好,可也不至于让知府夫人对她有什么太大的意见,那只是意外嘛

可现在她却得知,知府夫人已经在相看着别家的闺秀,不打算来他们邵家提亲了…

“你说说你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样样不是家里最拔尖的?上回那个赏月会,我特地把我最好的一套首饰给你戴上了,结果呢?”

邵棋瑛的母亲朱氏看着眼前发着呆的大女儿,真是气得够呛。

知府家的亲事,本来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她托了好些个有体面的贵夫人在知府夫人面前说了好多次,听说吴夫人也动了心,连知府大人都觉得这门亲事可行。从史家露出的口风,说是知府大人对他们邵家的邵御史极为敬重,觉得能够娶到邵家这种名门的千金闺秀是一件好事。

朱氏当时心中欢喜不胜,在家里也难免露出骄矜之色。她只生了邵棋瑛一个女儿,家里其他的孩子都是几个姨娘生的,所以邵棋瑛就是她的希望。

结果现在平地一声雷,说人家知府夫人不考虑邵家的亲事了

邵家的大伯邵御史,还稳稳的坐在都察院里办公。邵家的各位做官的长辈们,也没一个出了纰漏。那么知府家改了主意的原因,还不是在于对邵棋瑛本人不满意么?

想来想去,还是那次赏月会上惹的祸…

朱氏骂着骂着,又想起今天那几个妾室来给自己请安时脸上那种揶揄的表情,她就更气了…

邵棋瑛的眼睛,已经憋得红通通的了。

好不容易捱过母亲这顿骂,她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脚就踢飞了一个花盆架子。

“哗啦啦”

木架子倒了下来,上头的瓷盆接连砸到地上,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

丫头们服侍惯了,知道小姐一生气就是在屋里砸东西的,都又惊又怕,没人敢上前去收拾。

“你们都是死人呐连个端茶来的都没有”

邵棋瑛坐在床沿上破口大骂,似乎要把从母亲那儿受的气全撒在这群丫鬟身上。

只有她的贴身大丫鬟绡儿是躲不过的,只好战战兢兢端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邵棋瑛狠狠瞪了绡儿一眼,劈手夺过茶喝了一口,又“呸”地吐了出来,一手把茶杯掼在地上砸个粉碎。

“你想烫死我啊,端这么热的茶来”

邵棋瑛杏眼圆瞪,像是要把绡儿吃了似的。

绡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邵棋瑛的脚边不住告饶,被邵棋瑛又飞起一脚踹到一边。

“滚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要跟我作对的”

邵棋瑛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她有什么不好?吴夫人为什么看不上她?论家世,论容貌,她自认为在闺学的一众同窗里自己绝对是个拔尖的,吴夫人一开始不也对她很好吗?

绡儿见邵棋瑛又瞪了过来,她实在害怕这位姑奶奶又拿自己来开刀,忙说:“姑娘,最近我从史家打探到了一点儿消息。”

“哦?”邵棋瑛果然立刻来了兴致,也不忙着撒泼打人了。

她一把扯过绡儿来,绡儿迟疑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附在邵棋瑛耳边说了几句话。

邵棋瑛听完,一把将绡儿又丢到一边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秦芳菲!

正文 第七十七章:泼妇

第七十七章:泼妇

雪后初晴,反而比下着雪的时候还要冷着几分。

“姑娘,要不今儿就别去了吧,您这两日身上都不痛快。”

春雨一边给芳菲穿外出的大毛衣裳,一边担忧地看着芳菲的脸色。姑娘都病了好几天了,也没让她出去请大夫,就吃自己开的药调理着。

虽说她也觉得自家姑娘开药方的本事并不比外头的大夫差多少,能不见外男还是不见外男的好。可芳菲一天不好起来,春雨的心就一天不踏实。

想起好多年前,姑娘年纪还小的时候,倒是天天病着…如今姑娘身子骨比起以前是硬朗多了。

芳菲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梳好的头发,轻笑一声:“不妨事的。不过是受了点儿小风寒,看把你们一个两个紧张的”

芳菲的病,她自个心里有数。怕是那天在佳茗居和方掌柜说事的时候心火上来一冲,又被风雪一冻,才病了这么几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吃了药,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大雪总算歇了几天。因为大雪而中断了功课的闺学也重开了——要是再不开课,那就准得拖过了年去,现在都已经是腊月了。

其实要告病假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芳菲觉得今儿大家必定都是人齐的,单单自己缺席总归不太好。

“芳菲,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盛晴晴来得早,一看芳菲青着脸走进来,赶紧过来看她。

“没什么,身上不太爽利。多休息两天就好了。”芳菲坐下来解开披风,盛晴晴刚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看着双手抱胸站在她们面前的邵棋瑛,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词“来者不善”。

“秦妹妹,几日不见,越发我见犹怜了啊。”邵棋瑛一双浓眉直插入鬓,面上一股煞气,和她说的话可是半点都不搭调。

芳菲直觉感到邵棋瑛这回来找茬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前邵棋瑛也没少对她冷嘲热讽,但这么“郑重其事”的跑到她面前来刻薄她的次数还真不多。

难道是…因为上回赏月会整了她的那件事?

不过芳菲可不怵她。一来,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茶杯当时就摔了个粉碎,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得出来。二来,当日邵棋瑛算计她在先,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反击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又不是圣母,难道人家欺负她还得干受着不还手?

盛晴晴也察觉到邵棋瑛话里藏刀,立刻站了起来和她对视:“芳菲正不舒服呢,你有什么事?”

“是么?”邵棋瑛嗤笑一声,斜瞥了芳菲一眼:“这里都是闺学同窗,又没什么公子少爷的,秦妹妹做出这等病西施的媚态来给谁看”

闺学学堂里本来烧着银丝炭,屋门上都挂着棉毯,端的是温暖如春。邵棋瑛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却被瞬间冷冻,所有人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凝重得吓人。

这句话实在太刺耳。这些千金小姐们虽说心性不一,家教不同,可是也没谁敢说出这种话来的。

邵棋瑛却是“家学渊博”,她看着家里一个母亲几个姨娘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个个嘴里吐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早就学了一肚子的尖刻话儿。外人不知的,只以为邵家是名门望族,却不知他家里头是这等家教呢。

作为被攻击对象的芳菲,却是十分镇定。

她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快速在脑子里把这话过了一遍,寻找邵棋瑛突然找茬的根源所在。

“公子少爷”,显然指的是和邵家议亲的史家大公子史楠了。“媚态”,是在讽刺她勾引男人吧?

隐隐听说过邵家的婚事黄了…莫非这邵棋瑛也打听到了史楠在街上设计拦下自己的事情,认为她的亲事不成是自己淫了史楠的缘故?

但史楠这桩事,应该很隐秘才对,不然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芳菲没有猜错。邵棋瑛确实听到了史楠看上芳菲的事,不过却不知道史楠找了痞子“碰瓷”芳菲。

邵棋瑛的大丫鬟绡儿有个远房妹子刚进了知府后宅当差。绡儿听这丫头说,史家公子在赏月会之后不久被老爷叫人捆上狠狠打了一顿,说是惩罚他看上了什么姓秦的女子,还说这个姓秦的已经是定了亲的姑娘。

邵棋瑛一联想当日赏月会上史楠看着芳菲的眼神,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这把火憋了很久了,今儿闺学重新开课,她本来也没打算立刻找芳菲算账。可是芳菲一进来,她看见芳菲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强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狐狸精就是整天装成这个样儿,才会勾搭上那些男人的还把自己装扮成什么贞洁烈女,为了未婚夫婿守节什么的…呸今天她就是要把这女人狠狠骂一顿

她无视周围同窗们奇异的目光,继续盯着芳菲说:“你说话啊,是不是哑巴了?被我说中了吧”

芳菲忽然“哧”的笑了一声,打破了整间屋子里沉重得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邵姐姐,你很生气?”

芳菲笑吟吟的看向邵棋瑛。

在芳菲看来,邵棋瑛这种人,如果剥去她“名门千金”的外皮,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和泼妇对峙,一般来说,有两种办法可以压倒她——要么比她还不讲理,直接给她一巴掌把她的气焰全给打下去。要么就无视她的存在,让她自己撒泼出丑卖乖。

不过第一种太过损害形象,芳菲是不会用的。第二种呢,是她一直以来对付邵棋瑛的绝招,但目前看来似乎不适用…

还是给邵棋瑛下个套,让她自己钻进去吧…

芳菲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立即把邵棋瑛给呛住了。

“我…我没有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着?”

邵棋瑛色荏内厉的说了一句。她不能说自己生气啊,不然下一句人家问她“你在气什么事情”,她就不好答了。

“为什么呢?”芳菲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邵棋瑛:“小妹驽钝,实在不知在何处得罪过邵姐姐,请邵姐姐有以教我。”

“你别装蒜一天到晚做出个美人样子来,东勾搭这个西勾搭那个的,我们闺学好好的清净地方,都给你弄腌臜了”

邵棋瑛一怒起来,口不择言。她也是在家里天天被她母亲骂得惨了,这下怒火攻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史明珠和两个妹妹远远站在一边,心知肚明邵棋瑛是在为了什么和秦芳菲吵架,对邵棋瑛更加鄙视。

哪有这样的人?还说什么大家闺秀,议亲不成就当众撒泼,这…幸亏没把这人娶进家来,不然岂不是家宅不宁?

对于芳菲,史明珠心里很是愧疚。平心而论,这件事上芳菲是绝对的受害者,又不是她自个要走到史楠眼皮子底下去给他瞧见的。这点儿是非史明珠还是分得清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出头帮芳菲说话。

芳菲把脸一沉,一字一顿的对邵棋瑛说:“邵姐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些话,岂是我们当女儿家的能说出口的?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听了就让人害臊也不知道是谁弄脏了闺学呢”

“你…”

邵棋瑛刚想说些什么,芳菲又开口了:“邵姐姐,女儿家名节为重,你难道不知道?只为了你所谓的‘看我不顺眼’,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说说你这样作为还像话吗?”

芳菲必须一口咬死了是邵棋瑛看她不顺眼才胡说八道,而不能让人认为她和邵棋瑛是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虽然这是实情。不然这话一传出去,即使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得成丑闻,对自己相当不利。

幸亏以前邵棋瑛也常常找芳菲麻烦的,不明真相的人们只会认为这跟以往多次一样,是邵棋瑛在仗势欺人,而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邵棋瑛自己更不可能直接骂出芳菲坏了她姻缘这样的话来——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你说我不像话?你这个…”

邵棋瑛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人冷冷截了下来。

“你确实太不像话了”

众人一齐往屋门处望去,只见湛先生手里拿着两卷书本,正用冷森森的目光注视着邵棋瑛。

“统统给我回到位子上”

湛先生一声令下,众人火速归位。邵棋瑛尴尬的挪到她的位子上坐下,只觉得湛先生一直都在看着她,让她好不自在。是了,她怎么忘记了湛先生时常喜欢提前来到的…

芳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扶着椅子也坐了下来。盛晴晴过来低声安慰她:“没事的,她这人说话大家不会往心里去,你别被她的话给气着了。”

芳菲勉强笑了笑。最好如此…她实在不想传出什么桃色绯闻了。上回湛煊的事情,因为她的“自杀”,所以人们才没把“狐狸精”之类的帽子扣她头上。这回…唉…

身为女子,真是活得好累…

早上的课一完,邵棋瑛怕湛先生找她训话,早早溜了。谁知湛先生压根就没想找她这块朽木。

“芳菲,你先不要走。”湛先生叫住了芳菲。

正文 第七十八章:教诲

第七十八章:教诲

芳菲几乎忘记自己上一次来梅园是什么时候了。

几年前初入闺学,她得到湛先生另眼相看,常常邀她到梅园里品茗说话。后来因为湛煊对她起了别样心思,芳菲渐渐便不再踏足梅园。最后一次到梅园来,似乎还是那回找湛先生哭诉的事…

初次来到这白墙灰瓦的小小庭院,她还是个半大孩童。如今,却已是二八年华的如花少女。

光阴荏苒,梅园依旧。

时光仿佛在此停滞不前,这园子仍然和自己初到那次一样,粉白的雪,殷红的梅。连檐上那略略残缺的兽头也并没有刻意修缮,而烧起了地热的暖阁还是那样温暖。

湛先生屈膝坐在暖阁中的小几旁,看着芳菲给她斟茶,唇边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笑容深到眼底,牵扯出眼角丝丝的纹路,暴露了湛先生真实的年纪——保养得再好,她也是个望四的妇人了。

“好久没有喝你这孩子泡的茶了”湛先生端起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颔首道:“同样的茶,同样的水,经你的手泡出来确是比别人更胜一筹。”

芳菲忙谦让道:“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先生偏爱芳菲,便觉得芳菲泡的好了。”

“嗯,”湛先生放下茶杯。“你说的好,我确实偏爱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找你来这儿说话吗?”

“芳菲不知。”

芳菲垂下头来,难道是因为湛先生听到自己和邵棋瑛吵闹,所以要把自己叫来教训一番?看看这屋里,大小丫鬟都被湛先生借故调开了,是打算和她好好说话吧。

“芳菲…”湛先生怜爱的看着她水莲花般娇美的面庞,感慨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学堂后头的小角落里,死死抓着一支笔在写字。那时候我还在想,这姑娘是不是没开蒙过,怎么拿笔的姿势如此难看?”

芳菲脸一红,讷讷的说:“是芳菲驽钝。”

“你驽钝,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湛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见过的女孩儿里,没有一个比你更聪慧的。你也不是天资特别出众,但你对于不擅长的事情,却很舍得下苦功。”

她伸手拉过芳菲的右手:“你手上的这几块茧子,我早注意到了。不知道在家里练了多少大字,才练出了今天这一手秀气的书法…这一点上,满闺学里就没人比得上你。”

芳菲被湛先生夸得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暗暗奇怪。湛先生总不会是特地找自己来夸一顿算数吧?

还是说,这是她在欲扬先抑,为下头的训斥做个铺垫?

“唉…”

湛先生竟微微叹了一口气。

芳菲一惊,忙说:“先生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在担心你。”湛先生的眼光又回到了芳菲身上。她的话让芳菲一愣,自己有什么事情让湛先生如此担心呢?

“芳菲,你这几年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湛先生不紧不慢的说:“你给张家的佳味斋写菜谱,又帮着打理他家的分店,说起来那是很能干的。现在满城的人,谁不知道秦家的七小姐厨艺好,人又美,还精明强干…”

芳菲听着湛先生的话句句是在夸她,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欢喜。先生的意思是?

“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啊,芳菲”

湛先生郑重地说:“我们女儿家,万万不要贪这点浮名。名气越大,危险就越大”

“你越是出风头,越是有名气,就越是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稍有不慎,立刻就会被人闻风传十里,再快的马儿也追不回来了”

芳菲听得身上一冷,湛先生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

“你还年轻,没有经过事情,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人们见你写的菜谱好,做的茶方子新鲜,夸得你一时,可祸害还在后头。我隐隐听说,那佳茗居有你未婚夫婿的分子,你在帮他打理?”

芳菲点了点头,湛先生斥道:“糊涂即使是未婚夫婿,你没过门,就这么着了,落到有心人嘴里,怎么说你你还不知道呢”